就连快要退休的老主任都从办公室钻出来找曲灵。
老主任家的孙女喜欢赶时髦，这种机会可不能错过。
曲灵抱歉地笑笑：“这得用上工具和药水，工具我倒是有，药水不多了。你们要弄的话只能弄一次性的。”
她刚开始想帮谢梅烫头纯粹是为了好玩。
后来不知咋地又加入了胖婶一家。
现在不是可以乱说话乱做事的年代，更别说收费替人烫头了。
从群众的热情程度来看，她还是赶紧收手，别引起注意比较好。
围在她身边的人闻言顿感失望，只有老社长用隐晦的目光看着她。
曲灵略感不妙。
果不其然，还没到下午，她就被老主任请到办公室喝茶了。
老主任的办公室不大，但是桌上摆着的全家福让人第一眼看着就很温馨。
“小曲，你来供销社有几年了？”老主任喝了口茶，缓缓问她。
曲灵算了算：“快五年了。”
老主任颔首：“我和慧娟今年都要退休了，你虽然还年轻，但是资历老，当个小组长还是绰绰有余。我也不瞒着你，你这套做事方法我很喜欢，我已经写了举荐信给领导。在我退休前力保你能升上一升。”
天上有个大馅饼突然掉下来，砸的曲灵晕晕乎乎。
升职加薪？
其实在“捉猪事件”后，她已经加过了工资，现在她每个月的工资比高慧娟这个小组长都高，加上补贴直逼副主任。
她还纳闷呢，怎么突然给她涨了工资。
原来这就是“升职”的暗号。
曲灵手足无措：“可是……这个机会，应该给资历更老的同志。”
这种国营企业，大多都是按资排辈，高慧娟在岗位上工作了三十年，才当上了组长。
曲灵想不通自己能得到主任青眼的原因，她可不是方长平那样的大学生。
难道就因为她有金手指？
曲灵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老主任笑道：“你先坐下。”
曲灵犹豫了一下，拉开面前的椅子坐了下来。
“我注意你很久了。”老主任说，“你是第一个会向顾客详细介绍产品的姑娘，虽然咱们供销社从来不讲究成交的数量，但如果要论，你的态度和成交量绝对是最优秀的，咱们现在吃的是公家饭，不过谁能猜到以后的经济形式会不会发生变化呢？”
曲灵震惊于老主任的敏锐。
老主任在这个位置上坐了很多年，其实供销社之间也不是毫无竞争，像是首都的供销社，自行车收音机这种大件总是先往那边儿送，很多小地方甚至从来没有见到过大件。
茶山市属于上海周边的一个小市，这些年发展的也还不错。
老主任能意识到经济形势的发展已经极为不容易了，曲灵暗叹一声，可惜1993开始，工人们就会大规模下岗，1997年后国营都会转成私有制。
所以当不当这个小组长，对曲灵来说不重要。
反正她也没有想要一直在供销社长干，等改革开放后，她就要另谋出路啦。
不过没有主动争取，不代表机会来的时候她不开心。
小组长可是能涨工资呢。
曲灵恭恭敬敬地谢过老主任，老主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好好干，孩子。”
老主任又抿了口茶，说道：“我孙女也喜欢鼓捣头发，改明儿你和她可以讨论讨论。”
曲灵福至心灵……果然，什么年代都有这一套。
曲灵温顺地接过老主任的话茬：“行啊，我什么时候都有空。主任孙女肯定比我见识多，说不定还能指点指点我。”
老主任对曲灵的“识时务”非常满意。
“那你继续工作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主任下了“逐客令”，曲灵应了一声，转头回了工作岗位。
这场谈话，除了曲灵和老主任知道，高慧娟也心里有数。
高慧娟是供销社的老人，老主任和她提起接班这事儿的时候，她心里属意的是自个儿的干女儿吴胜英。
但吴胜英来供销社的年限不如曲灵。
而且曲灵是烈士家属，加上在供销社的几年里表现优秀，还拿到过公安局下发的锦旗和全市表彰。
升小组长完全是理所当然。
因此高慧娟没提出什么反对意见，吴胜英也没什么想法。
但总有人不满意，这是后话了。
吴胜英快要嫁人了，别人曲灵可以不理会，但怎么着她都得帮吴胜英弄下头发。
曲灵：“要不你晚上跟我回去吃饭，我帮你弄完以后可以用车送你回去，反正你家也没多远。”
吴胜英想了想：“我还是晚上吃完饭去你家找你吧，我骑我爸的自行车去。”
去别人家蹭饭怪不好意思的，粮食一直都是好东西。
像吴胜英这样有教养的普通人会极力避免去别人家吃饭。
曲灵理解：“好，那你路上注意安全。”
吴胜英点点头。
“你那小严什么时候也让我们见见？捂得这么严实。”谢梅打趣她。
曲灵揶揄她：“是啊！要不今天叫他出来见见吧。”
吴胜英羞涩地垂下眼睛，小声道：“他，他妈病了，今天晚上要回去看看，改天吧，改天我带他请你们吃饭。”
快要结婚了，还没带准老公见过小姐妹们，确实不像话。
她微微自我反思了一下。
曲灵笑她：“我说你今天怎么有空找我，原来是约会泡汤了才想起我们的呀。”
吴胜英恼羞：“哪有！别胡说。”
第35章 误会
临近夏天, 服装厂要赶制一批夏装，郝兰要留下来加班。
谢晏和也被郝大厨留下来“拖堂”扫厕所了。
所以晚上的这顿饭少了郝兰两口子。
胖婶家吃饭早，范永芳刚做好饭没多久, 胖婶就握着一个窝窝头, 慢悠悠在他们桌旁的凳子上坐下了。
范永芳招呼她：“我给你拿双筷子, 再吃点。”
胖婶连连摆手：“吃过了，不要不要, 肚子撑的慌。”
她就是来找她们说八卦的。
曲灵的眼神儿在胖婶的窝窝头上停顿了几秒钟……您这可不像吃撑的样子。
谢晏清给曲灵夹了一大筷子的肉丝，问道：“婶子，什么事儿啊这么高兴？”
从进来的时候, 胖婶脸上就和开花了一样, 谢梅本来想问她来着, 结果被谢晏清抢先一步。
谢梅：“……”
这该死的双胞胎心电感应。
胖婶朝着谢晏清丢了个“孺子可教”的眼神, 喜气洋洋道：“你们还不知道吧？陈大娘和马师傅闹矛盾了！现在都不说话了！”
谢梅惊呼：“不是吧？！”
马师傅可是大院里仅次于方长平的舔王，陈寡妇就是伤了一根手指他都心疼的不行。
他会舍得和陈寡妇闹矛盾？
谢梅的反应也是范永芳的反应。
范永芳：“人两口子闹小矛盾吧？”
胖婶：“这回还真不是！”
胖婶抑扬顿挫地给谢家人讲述了上午在小河沟边发生的事儿。
重头戏来了, 马师傅下午回来后立马被弄堂里的大婶大妈包围了, 陈寡妇带着骄傲的表情问马师傅，胖婶和范永芳的头是不是他烫的。
马师傅一脸懵, 他上班早, 连胖婶和范永芳啥时候烫的头都没瞧见过。
等胖婶真站到他面前，马师傅还在念念有词的说“不可能”。
那咋可能呢, 整个茶山市一共也没多少剃头师傅，他全都认识。
其中技术最好的就是他，连他都不会烫，更何况别人了。
陈寡妇得知胖婶的头真不是马师傅烫的, 又羞又气，含着泪跑开了。
马师傅晕晕乎乎, 一时也没顾得上去追陈寡妇。
于是两个人真就到现在都没说话。
曲灵把碗里的肉丝又拨了点给谢晏清吃，对着胖婶感叹道：“陈大娘这性子，早晚得吃大亏。”
谢梅：“婶子，您这回可是彻底得罪陈大娘了。”
胖婶鼻子一哼：“我胖婶能怕她？再说了，这回可是她主动招的我，我总不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吧。”
以前她和陈大娘好的时候，陈大娘成天惹事儿，不是她帮着打圆场，就是马师傅花钱解决。
谁成想这老陈现在连她都看不过眼了，丝毫不顾及往年的情分。
谢晏清：“陈大娘是小孩子脾气，准是您没帮着她对付我家，她才不乐意的。”
曲灵瞥了瞥谢晏清，突然想起了彩凤。
曲灵打心眼里相信谢晏清和彩凤没事，谢晏清对感情很认真，也很会和女性保持距离。
要是他从前和彩凤有过一段，那肯定会老老实实和她坦白的。
但曲灵的八卦之心在熊熊燃烧。
曲灵：“婶子，彩凤是不是对晏清哥有意思啊？”
谢梅傻眼：“啥？”
谢晏清：“……”
范永芳和谢文林面面相觑，他俩也不晓得有这种事啊。
胖婶犹犹豫豫地看了几眼范永芳，没憋住话头：“彩凤去年为了晏清还闹过绝食呢。”
谢晏清的筷子“吧嗒”掉在地上，下巴都合不拢了。
“我怎么不知道？？”谢晏清极力回想往事，发现他真没招惹过彩凤，连话都没和她说过几句。
“你咋不知道呢？”胖婶纳闷，“彩凤那孩子说，小时候你们每回上山摘果子，你都让她站在树底下，你自个儿上去帮她摘。后来你们在厂里上班，别人让你帮忙补面料你都不肯，就彩凤开口你才同意。这还不算对她有意思？”
谢梅一言难尽：“婶，你说的这些，真是我哥？”
谢晏清小时候表面上是人见人爱的嘴甜乖孩子，私底下可是最能闯祸的，而且在他的概念里，从来没什么体贴，让着女孩子的想法。
他要是能做出这些事儿，她谢梅直接倒立洗头。
谢文林挠挠头：“妹子，你这像是说的晏和啊，该不会是搞错了吧？”
范永芳：“这种尊老爱幼的事儿，可不就只有晏和会做。”
曲灵也朝着谢晏清投去狐疑地目光。
谢晏清忍无可忍：“你们……污蔑我！”
他怎么就……怎么就没有他哥那些优良的美德了？？？
胖婶更疑惑了：“不可能啊，彩凤说的明明就是晏清……真不是你？”
人在家中坐，债从天上来。
谢晏清眼前一黑，他一生吃斋念佛（不），遵守男德，结果换来个窦娥冤。
不，他比窦娥还要冤！
“事是我做的。”谢晏清奋力解释，“但小时候摘果子我不让她上去，是因为我想挑最大的，把剩下的留给她，而且上面有鸟窝，我怕她发现以后就得和她分鸟蛋。至于只帮她补面料……这事儿我更冤了！他们生产组每次都偷好的布料回去，最后面料不够了来找采购补。为了让他们长记性，部门里设了个‘说三次才能补’的规矩……无论是不是彩凤，只要第三次来人，我都会补的。”
但是前头找采购说了两次都不给补，生产组长不乐意再去，所以每次就派彩凤这个面皮最薄，最听话的小姑娘来。
这一凑巧，反倒让彩凤误会了。
曲灵：“……”
听起来很像谢晏清会做的事。
谢梅和谢家老两口顿时也感觉对味了。
对嘛，这才是他们的小儿子。
情况极限反转，这下轮到胖婶惊呆了。
“彩凤那丫头……一直盼着你找人和她说媒呢。”胖婶尴尬，“老陈不同意，她就绝食明志，后来老陈也绝食，那丫头才哭着答应老陈不嫁给你。”
胖婶的一席话，让曲灵如听一席话。
谢梅和谢晏清满面诧异。
所以，在男主角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彩凤已经单方面完成了，搞对象，父母阻止，含泪放弃这三个部分。
她甚至连暗示都没暗示过谢晏清，话都没主动和他说过一句。
不过曲灵还是略有不服：“陈大娘为啥看不上晏清哥啊？”
她家晏清哥这么帅！
第36章 爱情修罗场（上）
曲灵这一问, 又把胖婶架住了。
别看谢家老两口和谢梅表面上这么嫌弃谢晏清，实际上也不高兴着呢。
他怎么了，值得陈寡妇这么嫌弃, 用得着绝食抗议吗？
胖婶踌躇再三, 说出实话：“老陈家不是没男丁吗？她一直想让彩凤在家招赘, 你们家老三这模样这性格，哪像个安分的？”
曲灵和谢梅同时“噗嗤”笑出声。
谢梅笑的肚子痛, 眼泪都出来了：“不……不安分……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晏清黑脸……算了算了，算陈寡妇还有最后一点儿眼力见儿，知道他不是入赘那块料。
曲灵还有个问题：“这下马师傅得对我有意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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