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兰兰气乐了,嗔怪地拍了林霄胳臂一巴掌:“得了你,我才不是那种啥啥都要别人帮忙的弱鸡呢,我自己能解决!”
林霄见她这么自信,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皮:“好的吧,那兰兰姐你要有啥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明兰兰不是那种会说好听话的性子,但也不会说难听话——林霄刚来台球室上班的时候跟大伙儿都不熟,同事们或多或少嘲笑过她太土气或是看不惯她的生活习惯,就明兰兰一个字眼儿都没说过。
嘴上不花哨,行动上,明兰兰却是个很热心的人……同事们谁有点什么事儿找到她头上,她都会帮忙。
“我晓得了。”明兰兰认真地点头,认下了林霄这份情。
林霄又问道:“兰兰姐,你想找我老太算命?”
明兰兰迟疑了下,摆手道:“没有的事,我只是随口问一问。好了快十点了,你快下班回去吧。”
林霄总感觉她有话没说,但明兰兰似乎确实不太想提,便把嘴巴闭上了。
林霄和另一个白班服务员收拾东西下班,坐吧台里的顾白看了眼回到员工休息区去独自坐着的明兰兰,想了想,拿着自己的保温杯走了过去。
在明兰兰旁边坐下,顾白就道:“小兰兰,你真的不打算请小林霄家老太给你算下么?”
“……算了,白姐,这种事情哪是算命能算出来的。”明兰兰神色复杂地道,“我自己都只是……只是有这种感觉而已,我自己都不敢确定,别人咋个给我算。”
顾白道:“你要是实在想不通,就和你妈说么,问哈你妈,当初他们收养你的时候,把你扔给他们的是不是那家人。”
“问过了。”明兰兰叹了口气,“我妈说的,是他们家没错……当时那家人把我丢在福利院门口,福利院的人不想收下我,要他们把我领回去,扯皮的时候我爸和我妈路过那里,就把我接回家了。”
顾白奇怪地道:“当时你也五岁了,你一点记忆都没有?你完全不记得你是不是那家人亲生的?”
明兰兰脸上露出一种又困惑、又不解的神色:“我……咋个说呢,我仿佛是记得他们家人的,但是……我就是记得,我的妈应该是另一个人,那个人……好像不是会把我丢了的人。”
顾白的表情就很一言难尽,她挺爱打听各种稀奇古怪的事儿的,可像明兰兰这种被遗弃时又记得自己的原生家庭、又总觉得原生家庭的母亲不是她的亲生母亲的情况,她真是第一回遇到。
抬手拍拍明兰兰的肩膀,顾白安慰道:“算了,你也别想多了,总归你现在的妈对你最好,你记得她就好了。”
“肯定的,这个我晓得的。”明兰兰点头。
九十年代到两千年初,像她这种被遗弃的女娃儿,多不胜数。
明兰兰稍微懂点事以后,就很清楚自己能被明家人收养已经是掉进了福窝里——养父母从来不少她吃穿,也从来不逼着她去做她不想做的事,就连她学习成绩不好、好点儿的大学都考不上,养父母也没怪过她,很多亲生父母都做不到像她的养父母这样对她好。
她胸无大志,只想安安稳稳地谈恋爱、结婚生子,养父母也很支持,还给她提前买好了婚前房,让她婚后过日子有提离婚的底气。
她真的已经不能奢求太多了。
顾白见她神情抑郁,体贴地道:“明天你轮休,今晚就不忙着回去了,晚点把你男朋友喊来,我也把我男朋友喊来,咱们四个喝酒去,喝通宵。”
“好。”明兰兰晓得顾白是想陪她散心,没有拒绝。
另一边,下了班的林霄已经回到了姚家自建房。
像往常那样煮了面条填了自己的肚子和小猫主子的肚子,林霄把手机拿给巴巴托斯,自己拎起扫把拖把抹布水桶,准备去打扫三楼房间的卫生。
睡了一整个白天的巴巴托斯心安理得地享受了仆人的服务,在林霄主动把手机递过来后又理直气壮提出要求:“给我买个平板,再给我拉个网线,装个wifi。”
正准备出门的林霄身体一僵。
巴巴托斯不悦地瞪向仆人:“你不愿意?”
“啊这……手机不就够使了吗,买平板干啥呀,挺贵的呢,还要拉网线,又是一笔钱……”林霄小声哔哔。
“本王吞掉的那个人类灵体,价值五万块。”巴巴托斯很平静地道,“国产平板只要两千多。”
林霄:“……”
你一个外星人小猫妖王,说啥国产呢!
你没事在网上了解这些干嘛!
想想要不是巴巴托斯吞了复完仇的女鬼还不知道烂摊子要咋收拾,林霄只能垂头丧气地应下:“行行行,我明天就给你买。”
巴巴托斯揣着一条小猫爪子,另一条爪子把面前的手机往前一推:“现在就下单,狗东次日达。”
林霄:“……”
你一个外星人魔王猫,为什么对网购这么熟练啊!
两天后的八月一号,把乡下的地都承租出去、带着大包小包进城的林奶奶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一看到放在林霄床上的平板电脑,就不认同地瞪向孙女:“小霄霄,你咋乱花钱呢,不是你说要攒住钱去读书的么,你诳我玩的?”
憋屈的林霄只得哄她奶说平板是买来学习用的,还说了他们台球室老板要帮忙介绍她去东关高中插班读书的事,才把俭省习惯了的老人家安抚住。
趴在平板旁边睡得四仰八叉的巴巴托斯,深藏功与名。
对于林霄又多花钱租了一间屋子给她住这事儿,林奶奶也挺不认同的,实在是孙女把房租都付了、房间都打扫好了,不住着实有点亏,这才把自己的衣物行李搬到了楼上去。
林霄去上班了,闲不住的林奶奶楼上楼下跑了好几趟、把她和孙女的房间都打扫得一尘不染,又从自己背来的背篼里抽出一条尿素袋,叠吧叠吧拿在手上,背着手出门去……捡垃圾。
老人家早前就跟孙女的邻居、那家在垃圾回收站上班的两口子把城里的“行情”打听清楚了,纸壳塑料这些东西都是能换钱的,每天勤快点捡一捡,收入不比那些能吃低保的差多少。
甚至连在哪里好捡到能卖钱的垃圾,林奶奶也跟人家请教过了……压根没在伍家关这个到处都有人捡的地方浪费时间,直奔伍家关旁边的清水湾商业圈就去了。
这个小区的垃圾箱捡捡,那条商业街的垃圾箱翻翻,小半个下午的功夫,林奶奶手里的尿素袋就装得鼓鼓囊囊,捡到的纸壳子也用麻绳捆成了一小叠,背在背上。
盘算了下尿素袋的容量,林奶奶没急着返程,又走进了下一个小区。
这个叫做天明小区的地方显然是个新小区,入住率挺高的,住户也够大手大脚,小高层楼下的垃圾桶堆到冒尖,快递箱子一个叠一个。
林奶奶愉快地把垃圾桶里的快递箱子拿出来,抖掉沾上的脏东西、叠吧叠吧用自带的麻绳捆好,又把饮料瓶子翻出来,踩扁了塞进尿素袋里。
把这个小区的垃圾桶全淘了一遍,林奶奶背着的纸壳子已经从一小叠变成一大捆,尿素袋也满得快要爆开了。
满载而归的林奶奶脚步轻快地准备回家,从小区大门离开时,一辆驶进小区的小轿车吸引了林奶奶的注意。
这辆小轿车倒没有什么太特别的地方,就是车子从林奶奶旁边开过去的时候,林奶奶眼角余光仿佛看到车里坐着一只大鸟。
林奶奶:“……??”
林奶奶连忙驻足扭头去看,那辆正经过减速带的小轿车里哪有什么大鸟,分明只坐着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妇女。
林奶奶目送那辆小轿车开进这个小区的地下停车场,摇摇头,扭头往外走。
年纪大了,眼睛确实是不大好使了。
第33章 认知差异
第三十三章
周二的台球室生意比较冷清, 林霄半个下午的时间都无所事事,到下午六点进了营业高峰期,才忙活起来。
她今天是这轮白班的最后一天, 明天休息,后天起开始上晚班,到九点过种高峰期过去, 两个班的服务员凑到一块儿聊天, 今天轮班的前台王丽忽然开口约她出去玩:“小霄,你明天要没得啥子事, 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露天烧烤?”
“哦?去哪里烧烤, AA吗?”林霄听到有吃的就来劲儿了。
“去汪官屯。”王丽说话时冲林霄挤了挤眼睛,“我、明兰兰、小吴波、还有明兰兰的男朋友一起去,加上你就是五个人,车子我开, 烤架和碳我带, 明兰兰和小吴波他们三个准备肉菜,你准备蔬菜, 要得不?要得就明天中午点来我家汇合, 一道儿出发。”
林霄没懂王丽为啥冲她挤眼睛, 但也没深想,点头道:“没得问题,我明天早上就去把菜买起。”
别人出车出肉她出菜,摆明了照顾她,扭扭妮妮装模作样不如爽快点接受人家的好意。
“也不用准备太多,免得吃不完浪费。我们玩一下午就回来, 小吴波和明兰兰还要上晚班嘞。”王丽给她打了个眼色,转脸朝坐另一边沙发上的明兰兰道, “小霄也答应去了,明兰兰,你记得时间啊,准时来我家集合哦。”
“晓得了。”明兰兰脸色有些不太好,神色勉强地点了点头。
林霄“咦”了一声,正准备问明兰兰是咋了,王丽以一起上厕所为由把她拖走了。
“明兰兰和她男朋友吵架了。”
把林霄拉到厕所头,王丽才和她解释原因:“前天晚上顾白不是约了明兰兰和他男朋友去喝酒么,结果她男朋友和顾白的男朋友处不来,四个人不欢而散。”
“还有这事?”林霄一愣。
“嗨,主要是明兰兰的男朋友看不上顾白的男朋友。”王丽很是蛋疼地道,“你晓得的么,顾白姐那个小男朋友才十九岁。”
“这有什么好看不上的,又不是他俩谈朋友。”林霄不解。
王丽索性说实话了:“其实就是明兰兰的男朋友心眼小,顾白的男朋友又高又帅,他嘞,他还没得你高。”
林霄:“……”
店里面的员工,谈恋爱的只有前台顾白和服务员明兰兰,她俩的男朋友都来过店里。
顾白家境好,找男朋友只看帅不帅,她那个小她七岁的“弟弟”确实长得又高又帅;而明兰兰的男朋友吧……虽然跟一米五的明兰兰其实也还是蛮般配的,但确实比较矮。
“顾白也挺不好意思,想让我们几个帮忙,约他们出去玩、散散心。”王丽道,“好歹明兰兰和她男朋友也谈了挺长时间了,差一步就谈婚论嫁了。”
林霄欲言又止。
她对谁的男朋友都没意见,但跟个能为这种小事就吵架的男人谈婚论嫁,她总觉得不大靠谱。
王丽一看就晓得她想多了,道:“你别想多啊,咱们这不是劝分劝和,就是给他俩制造个能出去说说话的机会,明兰兰要和她那个男朋友继续谈还是干脆分手,咱们都不管的,她自己咋决定咱们都支持就完事了。”
林霄想想也是,点头应下了——明兰兰多有主见的一个人呢,用不着外人劝分劝和。
到晚上十点,上白班的林霄下班回家,看到她奶在她二楼的房间里精神奕奕地等着她。
“回来了啊,你们下班是够晚的。饭焖好了,把菜热下就能吃。”林奶奶招呼一声晚归的孙女,起身去热菜。
“没事,我来忙就行。”林霄连忙从她奶手里抢过锅铲,“老太你今天咋啷个精神,出门捡到钱了?”
林奶奶得意地一笑,从围腰布里面摸出几十块钱来:“那可不,全是今天捡的。”
林霄虎躯一震,她不过随口一说,她奶还真捡到钱了?不对,这年头都用手机支付了,哪来的钱能捡?
等林奶奶把她去旁边清水湾捡垃圾、然后卖到隔壁那家两口子上班的垃圾场的事儿这么一说,林霄才晓得这个捡钱是啥意思。
“一下午居然能捡到什么多啊?”林霄震惊地道,“我上班一天也就一百块出头呢。”
台球室服务员的工资是3000块钱一个月,再加上餐补200,全部拿到手就是3200,算下来确实是一天一百出头。
“也是今天运气好,管钱(值钱)的纸壳捡得多,我还捡着不少铝罐,平时可能要少点。”林奶奶眉开眼笑,“你伍婶子(隔壁那对垃圾场上班的夫妇女方姓伍)跟我说了几个离伍家关近的小区,我明天起早点过去转转,把路认熟。”
接下来,林奶奶就念叨起了她“上岗”第一天琢磨出来的生意经:“你是不晓得,城里头捡这些的人还蛮多的嘞,小区里面的物业保洁都在捡,外头进去的人能不能捡到还要看运气……我看呐,最好是保洁上班前赶紧去捡回来,要不啥子都不会剩给你。”
跟孙女唠叨了会儿捡垃圾的经验,老人家意犹未尽地道:“难怪个个都往城里跑,在这城头,勤快点就糊得了口,都不比领低保的差了。”
在乡下,像林奶奶这种过了70岁的老人,如果能办上低保的话,算上政府发的低保和养老金(一般约莫能有个几十块钱,各地政策不同金额不同),每个月能领到四百多块钱。
这四百多块钱的政府福利,可能还不够一些城市人吃上两顿饭,但对于很多办不上低保的乡村老人来说已经是很让人羡慕的好处了——比如儿子名下有房有车,啥福利也沾不上的林奶奶。
往年乡政府的干部年节时到鹰岩村访问村里的五保户,又是送米又是送油的,林奶奶别提多羡慕——别人五保户一年能从政府那里领到几千块钱,还有米有油,她呢,就靠地头汗水浇出来的庄稼养活自己和小孙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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