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安陵容跟宝鹃早已有了默契,根本不需要她示意,宝鹃就已经恰到好处递上一个巴掌大的荷包。
张起麟双手向上托住荷包,脸上也喜气洋洋的,“那奴才就厚颜沾个喜气,只是茶水就不必了,娘娘这儿还有许多事要忙,奴才就不耽误娘娘了。”
万岁爷出巡在即,他还得忙着带万方安和的宫人替皇上收拾东西呢。
虽说万岁爷出行的衣食住行有内务府按惯例备下,但他这个总管太监也得时刻留意细节,否则皇上出行时有哪里不顺心的,便是他的失职。
等耳边传来宫女太监的道喜声后,张起麟已经走了,安陵容长长吐出一口气,抛开纷乱的思绪,笑脸分明,“绾春轩上下各赏两个月的月钱。”
顿时身旁的人都小声欢呼起来,能结结实实拿在手里的银子总是让人高兴的。
第175章 养心殿
进了八月,圆明园中到处弥漫着桂花的香气。
桂通‘贵’,向来是宫中最爱栽种的树木之一,圆明园中又有金桂、银桂和丹桂混种,花期错落,香气可以一直飘到九月底。
皇后歪在榻上看剪秋整理库房的册子,“若是选不出来便罢了,你去挑些宝石盆景来,本宫瞧瞧选上一盆就是。”
剪秋头也不抬,“这是信妃的封妃礼,奴婢挑些好的也能堵住外人的嘴。”
如今宫里妃位以上有皇子的就信妃一人,那些爱嚼舌根的人私底下嘴碎,皇子的事也是他们配说的?一个个的跟看戏似的等着她家娘娘和信妃打起来,简直不知所谓,不就是瞧着中宫身子不好才这般多的心思嘛!
“等圣旨传开,又到了中秋,那些福晋、诰命夫人们一进宫依旧有说不完的闲话,在意几个下人又有什么用?”
只要人活着就会被人议论,旁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自己的日子只有自己知道。
她的喜怒哀乐、她过得好与不好,不说旁人,就是家人也不一定在意。
于旁人而言,这些不过都是他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于家人而言,她只是他们获取权势的工具。
剪秋合上账册,“奴婢就是听不得这些混账话。”
“世人嘴里的闲话还少吗?没了这桩总有那桩。”皇后不以为意,人多的地方话从来就多。
妃位只余一人,就是不知皇上会晋裕嫔还是宁嫔了,将阿哥挪到前边的事儿也没了下文,皇后哪还有心思管几句闲话?
有时候皇后真觉得自己有言灵的本事,要不然为何总能想什么来什么。
胤禛来了牡丹亭,和皇后分主宾坐下,饮过一道茶后,胤禛徐徐说明来意,“八月二十日朕就要去塞外,这份名单是今年回宫后要进宫读书的官员千金,其中戴佳氏和巴雅拉氏你多留意一番,不过也不必太过优待,只当她们是普通学生就好。”
这两人分别是弘时和弘昼的未来福晋,弘时迟迟未婚,戴佳氏也耽搁了下来,胤禛干脆让她进宫读书,正好她身份也合适。
皇后看了看手里的名单点了下头,“皇上放心就是。”
“年底几个孩子也满三岁了,种痘的事先不急,等明年朕再统一安排,种过痘后朕打算将六阿哥、七阿哥一同挪到养心殿住着,他们也该开蒙了,那边的屋子都是现成的,伺候的人也都挑好了。”
皇后愣住,“养心殿?”
胤禛点头,他要亲自教养这几个孩子,才能培养出一个令他满意的继承人。
“养心殿是皇上起居之所,偶尔还要接见外臣,孩子住在里头会不会打扰了皇上?”
原本以为挪出去后能得皇上几分额外关照已经是顶天了,谁知皇上竟然真的打算亲自带孩子。
“朕让他们住在后殿就是。”
皇后面露喜色,“自然都听皇上的,只是两位阿哥都生在年尾,翻了年才将将满三岁,您看是不是让嬷嬷和宫女们陪着过去?”
胤禛蹙眉,“只带两个嬷嬷就好,其他伺候的人朕来安排。”
事情基本定了下来,皇后心中满意,养在皇上眼皮子底下,不愁弘昶会出什么意外。
胤禛走后,皇后最终给安陵容挑了个紫檀嵌松石长方盆蜜蜡桂花盆景,也算是应了个景。
封妃圣旨下来的次日,安陵容便收到了太后和皇后送来的赏赐。
其余人的礼要晚一日再送来,不好与太后皇后争先。
如今安陵容是正经的妃位,接下来的中秋节宴她也要替皇后打打下手。
宗室里的老亲王妃们最是看重脸面,宴席上必得有一宫主位来陪才是,否则随便弄个什么贵人常在的,那就是在打她们的脸,当众闹起来也不是不可能。
皇后将妃位以上的都叫到牡丹亭开了个小会,只除了华贵妃和端妃,反正她是一点脸面也不想给华贵妃留,以前还会想些借口和理由将她看不顺眼的排除在外,但是现在她却不想活得这么‘周全’。
“宫里逢年过节的都有固定的流程,园子里也办过两场中秋宴了,虽说各处都安排好了宫人,但总要有个主位看着才是,预备着有突发状况,一时照应不上。”
中秋当天太后和皇后要忙着接见命妇,不可能再分一双眼睛盯着里里外外,不管是后宫的晚宴,还是当晚敬香拜月,更有前头的宴席也要时时刻刻注意着,以免皇上临时要用人。
胤禛儿子不多,满打满算也才五个,这次中秋宴上,他把两个小的也带到了前边的正大光明,让朝臣见一见两位小阿哥。
每张案桌上都摆着红彤彤的石榴以及各种时令的鲜果,还有各色鲜花装点,到处都透着节日的喜庆。
弘时和弘昼一人带着一个弟弟,弘时偶尔还要应对上来寒暄的朝臣,不过多是他在光禄寺的同僚。
等宴席正式开始时,桌上黄灿灿的螃蟹就吸引了弘昶的注意力,他如今被几个小太监带的活泼了些,皇后也没有再让人刻意教导他要守规矩,此时又恢复了小时候的天性。
他扯了扯弘时的腰带,“三哥哥,这是什么?”
“是螃蟹。”
螃蟹?弘昶还从未见过完整的蟹,况且这东西还长得张牙舞爪的,看着有些吓人。
他低头望着面前的螃蟹,双眼对上它黑乎乎的小眼睛,又伸手碰了碰那两个大钳子,感觉有点扎手。
最后凑近用鼻子闻了闻,“好吃吗?”
螃蟹性寒,弘时可不敢让他吃,“这都是壳,你不能吃,待会扎你的嘴可疼了。”
弘昶肉乎乎的小手捂着嘴巴,但是想起刚刚那股鲜香味又有些馋,“就吃一口好不好?”
弘时有些为难,想了想,“只能吃一口。”
小家伙立马点头。
弘时见他答应,这才吩咐自己的贴身太监将那只螃蟹拆开,随后用公筷夹了一点蟹肉喂到他的嘴边。
螃蟹本就鲜美,更别说这专门进贡给宫里用的蟹,只随便一蒸就是无上的鲜美可口。
弘昶本就好奇这个怪东西的味道,现在一尝更是不得了,吃起来竟甜丝丝的。
把嘴里的蟹肉咽下去后,弘昶又张开了自己的嘴巴,弘时很没有原则地又喂了一筷子,“不能再吃了,再吃要肚子疼,到时候汗阿玛要骂我。”
听到三哥要挨骂他也不闹了,乖乖点头坐着,双手还放在膝上,看起来乖极了。
弘时又给他夹了一些其他的菜,弘昶眼睛亮亮的,“多谢三哥。”
坐在弘时右手边的弘昼此时也在跟螃蟹搏斗,手里抓着个蟹钳直接上嘴咬,弘晗满脸崇拜看着他,“五哥好厉害。”
确实厉害,一口下去就把蟹钳咬碎了,弘昼却觉得自己的牙齿差点崩开,他用另一只干净的手呼噜了一把弘晗的头,“小子,这就是男人的力量!”
弘晗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弘晗也是男人。”
“就你?再等几年吧。”弘昼斜眼看他。
弘晗不服气,“弘晗会骑三轮车,就是男人!”
别以为他不记得,当时他蹬小三轮的时候,额娘还夸他是男子汉呢!
“你会骑三轮车有什么了不起?我还会骑两个轮的呢,我说什么了吗?”
弘晗立刻就忘了刚才的事,抓着弘昼的袖子让他说一说两轮车是什么样的,能不能骑到园子里给他看看,弘昼做足了大爷的样儿,才同意了下次放假就骑回来。
中秋宴上除了好吃好喝的,还有应景的戏看,不过大多是些阖家团圆的热闹戏,没什么精彩绝伦的打斗场面,让吃饱喝足的小家伙有些无趣。
等到月饼一切,分下去随便尝了两口,宴会就差不多结束了。
胤禛这次巡幸塞外一个嫔妃也没带,儿子女儿也都留在了京里,天高路远的,一路上指不定要走多久。
第176章 赘婿
八月二十日清晨,浩浩荡荡的队伍从圆明园出发,排在宫门前方的队伍很长,一眼都望不到边,御驾行驶在中间,前后左右都有人围着。
皇上出行一次,那行李物件可以说是堆积如山,后面十几大车都是他一个人的东西。
什么驱虫水、跌打膏、换洗衣物、日常用具等,甚至连常用的恭桶都有,生怕万岁爷的尊臀坐在其他恭桶上发挥不出来。
而且草原火气重,多吃肉食,解腻的茶包那是必不可少,还有清热降火的金银花,内服的草药……
总之应有尽有,不怕用不上,只怕想用的时候没有!
胤禛的御驾最是宽敞豪华,里头放一张小榻都不成问题,他坐在案桌前,把手里的奏折放下,张起麟用炉子热了一壶水,重新沏上茶,“万岁爷,歇会儿吧,这舟车劳顿的,您别伤了眼睛。”
“你这奴才管的倒是多。”胤禛接过茶水笑骂了一句。
张起麟作怪,皱起了脸,“您是不知道,出行前太后、皇后两位娘娘就差揪着奴才的耳朵叫奴才路上好好伺候了,还有几位小主子,一股脑跑过来找奴才,说要提醒您多休息呢!”
胤禛想起孩子心情格外美妙,“这几个人小鬼大的,定是淑和那丫头出的主意。”
“阿哥和公主这是孝顺呢。”
“朕记得他们几个临行前是不是给你塞了什么东西?”胤禛斜睨着他。
张起麟讨好一笑,“皇上圣明,什么都瞒不过您。”
随后转身在身后的暗格里提出来一口小箱子,暗扣一开,从里头端出来几个小圆瓷碗,碗内还有一颗肉嘟嘟的绿植,瞧着怪模怪样的,又有些可爱。
除了这个,还有巴掌大小的浅口盆,里头种着碗莲,小小一枝迎风而立,端的弱质纤纤。
胤禛伸头一看,这么点大的盆里居然还放了一条小鱼,不禁哑然失笑,“这么浅的盆,放鱼进去怎么养?一会儿它就要把碗莲的根都吃了,这不就乱套了吗?”
“四公主说要把自己最喜欢的小鱼送给皇上看呢。”张起麟笑眯眯的。
胤禛心中熨帖,“你去换个深缸来,好好养着,这这小玩意就摆在朕的桌上吧。”他指了指那盆形似莲花的绿植。
张起麟大汗,这忙里忙外的,他去哪里找大缸养鱼啊!再说了那么大个缸这马拉得动吗?
片刻,一阵敲击声笃笃笃响起,哪个胆大包天的敢来敲皇上的御驾?张起麟掀帘一看,窗外映出十四那张欠揍的脸。
还真是不出所料,也就愉亲王能干出这种事。
“皇兄,外头风景正好,您不出来骑骑马?”
胤禛身子往后一躲,“别把灰带到朕的御驾里头。”
胤禵摇头,拍了拍身侧的骏马,“皇兄您真不懂享受,看看臣弟这马儿,怎么样?俊不俊?”
“好像是比你要俊一些。”胤禛上下打量他一番,又挥手示意张起麟把车帘放下。
胤禵讨了个没趣又被损了一顿,仍像没事人般骑着马跑远了,在外头跑马可不是京里能比的,蓝天白云,还有奔跑起来自由的风声,让他的心情都跟着放飞起来。
御驾很是平稳,颠簸可以忽略不计,胤禛端坐其间,重新拿起有关蒙古的奏报。
南疆没了北疆准噶尔的压迫,有一小部分人蠢蠢欲动,想着天高皇帝远,准噶尔没了正好是他们崛起的时候。
但更多的人只想安稳度日,他们在准噶尔手底下没过过什么好日子,现在压在头上的大山没了,不偷着乐还搞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万一皇帝发怒把他们也给收拾了怎么办?没看准噶尔是怎么灭亡的吗?
张起麟摆上果脯点心,全程静悄悄的没发出一点声音,胤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好似枯燥赶路的日子,与宫中也没什么两样。
蒙古赖以生存的命根就是草场和牛羊,再辅以骏马装备战力,为了生存,流血和纷乱就不可避免,大清只能通过一次又一次的巡幸和军演加以震慑,再用联姻拉拢,恩威并施。
入夜,冗长的队伍缓缓停下,于原地修整。
胤禵骑了一天的马,此刻也有些腰酸,胤禛把他叫到自己帐中用膳,胤禵不可置信地嚷道:“臣弟才骑了一天的马居然就开始乏了!这不可能!”
“也许你只是年纪大了,这有什么奇怪?”胤禛慢条斯理吃着饭。
“我才四十啊!正值壮年!上战场能止小儿夜啼,我怎么会年纪大!”
“也许是你肾虚吧。”
“不是,是我年纪大了。”
张起麟站在胤禛身侧憋笑,愉亲王可太逗了。
之后又赶了好几天的路,直到周围变得越来越空旷,人烟也越来越稀少,入目已经能看到一望无际的草原。
整个蒙古相当大,此次出巡第一个落脚点是科尔沁,大清跟科尔沁关系密切、血脉相融,世代的联姻让彼此密不可分。
尤其是博尔济吉特氏,哪怕在博尔济吉特氏死了那么多位公主,大清依旧不停的把公主嫁过来。
第二个去的是喀尔喀部,先帝的恪靖公主就是嫁到了这里,如今这位公主不但活着,还活得很好,她权倾漠南、漠北,不但有参政的权力,还有皇帝监国的义务。
哪怕年逾五十,她依旧风采如旧。
“许久不见皇兄,如今差点认不出来了。”恪靖长公主笑了笑。
“不及四妹半分,朕早已苍老,你却像是没什么变化。”
胤禛看着这个妹妹心里还有些感慨,两人序齿同为‘四’,上辈子更是在同一年去世,就是性子也有许多相像的地方,宛若双胎兄妹一般。
两人聊过喀尔喀诸部的情况后,胤禛沉吟片刻,“朕有一个想法,事关满蒙联姻,或许要四妹帮着参详一下。”
恪靖不动声色抬眼,“皇兄言重了,臣妹愿闻其详。”
“朕打算让蒙古诸部送一些出身高贵的少年到京里养着,到时候让他们跟着皇子一起读书,当朕的半个儿子。”
“什么?”恪靖诧异,她不会是听错了吧?
联姻…送入京中…皇上这是要给公主找上门女婿???
多新鲜,第一次听说皇上找赘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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