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又探头看了看,见东家脸上带着笑不知道在想什么,她也抿唇笑了,哦了一声后,又重新躺回去。
她觉得自己碰上这样良善的主家可真幸运。
吃饱饭不说,还给买好多新衣裳,还给发月钱,天天都能吃肉,她一定要好好报答东家。
怀揣着这个心思,明月美滋滋地睡了——明天一早还要早起干活呢。
十八娘再来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陈熙,你瘦了好多!”
陈熙自己倒是没发现:“是么?”
“是!”十八娘捧着她的脸看了看:“以前是圆脸,现在都成瓜子脸了,这里都尖的……”
陈熙是有一些婴儿肥,之前确实是个圆脸,笑起来特别有亲和力。
她去后面,对着水盆照了照:“好像脸是瘦了哈。”
说着她又对十八娘道:“也可能是我抽条了!”
长大了也会褪去婴儿肥。
十八娘:“就是瘦了,你最近太累了,得多注意身体,千万别累着了。”
陈熙笑着点头,而后又对着水盆照了照:“瘦了还挺好看的。”
十八娘:“……”
“是吧?”陈熙冲十八娘眨眼睛。
十八娘哭笑不得:“是是是,你最好看,最美了。”
平心而论,陈熙确实长得挺好看的,圆脸圆眼睛,皮肤也白,笑起来眉眼弯弯。
陈熙满意了,对她说道:“你们铺子安排好了吗?不耽误夏二哥吧?”
“不耽误,”说到正事,十八娘也不跟她打趣了:“我就是来跟你说,二哥已经收拾好了,随时都能走,看你这边时间方便。”
“我也早就收拾好了,”陈熙道:“这就走吧,回去还有好多事呢,路上也要不少时间。”
要准备给齐家的货了,菌子这些她都是从乡邻手里收,这次需要的量大,而且还是头一批销往别处的货,品质万万不能出错,虽然知道李山也很尽职尽责,她还是不太放心,想回去盯一盯。
夏二哥知道陈熙很重视这批货,就说也一块回去,帮她盯着,十八味现在有十八娘和林婶,忙得过来,他可以抽几天时间帮忙。
陈熙自然求之不得。
铺子这边也忙得很,能抽出一天时间,已经是她的极限,现在有夏二哥把关她就彻底放心了。
正好明天回来时,再从梁大爷家拉两个大摏,大批量处理食材方便,现在铺子里只有个小摏,平日用用可以,大批量供货,就小了。
多买两个以备后续业务扩大开展用。
见她已经收拾好了,十八娘就准备回去告诉二哥,临走,她突然跟陈熙说道:“也不知道陆哥儿近来怎么样了,正好二哥回去可以去看看,刚刚二哥还去济善堂又抓了几服药。”
陈熙听着这话有点奇怪。
十八娘什么时候这么关心陆时砚了?
林琅叮嘱她的?
肯定是了。
林琅快把陆时砚当亲兄弟看了,也不知道当年陆时砚到底是帮了林琅什么,让林琅如此挂念。
“他最近不都在家养病,”陈熙道:“估摸着该养好了。”
十八娘看她一眼,见她不是很关心的样子,又觉得很奇怪。
陈熙不在乎陆时砚了?
“等回去就见到了。”陈熙又道:“我跟你说啊,陆时砚,倔的很。”
十八娘眉头一挑:“怎么说?”
陈熙想了想,最后嗐了一声:“没法说,反正就是很倔,倔驴一个!”
十八娘噗嗤一声乐了。
陈熙又道:“你不觉得?”
十八娘摇摇头:“没留意。”
说完,她又道:“陆哥儿有跟你说什么了么?”
“说什么?”陈熙正在柜台后面用钱袋子装铜板和碎银子,闻言抬头看她:“他不是许久不出门了?我也好久没见他了。”
十八娘眨了眨眼。
陆时砚还没跟陈熙说实话?
不过也是,他都多久没进城了,陈熙店铺新开业一直忙着,也没顾上回村子,两人都没见面,能说什么?
“没什么,”十八娘笑了笑道:“我去二哥说,这就走吧?”
陈熙应了一声:“好,我也这就好。”
把钱装好,从柜台出来的时候,瞥见柜台上放着的翠竹屏摆。
上面‘大吉大利八方来财’四个字特别显眼。
又好看又显眼。
陈熙这才意识到,她确实有日子没见到陆时砚了。
不过夏二哥偶尔会回去,李山也几乎天天进城,他们都没说陆时砚有什么事,想来他这些天乖乖在家养病,恢复得应该还不错。
虽这般想着,陈熙进屋去拿收拾好的衣物时,还是又往箱子里装了一包十八娘前两日送给她的燕窝。
除此之外,往城门口去时,路过成衣铺,她又去买了两套厚一些的棉衣,一套给明月,一套给陆时砚。
都立冬了,天也越来越冷,要不是刚刚十八娘提起陆时砚,她都快把这人给忘了——实在是这段时间太忙太累了,除了铺子生意,都没精力去想别的。
没想到出城的时候,还在城外遇上了熟人。
老牛婶看到他们开心得不得了。
她今儿进城来扯布,准备给外孙女添妆的,但趁的车人有急事先回了,她没办法,只能自己徒步走回去。
“哎,”一坐上车,老牛婶就长吁短叹:“幸好遇到了你们,要不然,我要走到大半夜哦!”
说完又骂了一声白老头坑人。
陈熙笑笑:“李山大哥至少每两日都会进趟城,婶子可以提前和李山大哥说,趁车进城出城,都一个村的,肯定不会忘了。”
老牛婶又喜笑颜开:“还是小熙你有心,打小我就瞧着你不错,长大了果然出息得很,我那几个外孙女要有你一成出息,老婆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夏二哥问了句:“牛婶哪个外孙女要嫁人了?大外女么?”
“是呢!”提到大外女,老牛婶来了兴致:“说的是车前乡李员外家的小公子,家世好,人也板正,我这不是赶紧进城给大外女扯点花布做衣裳,好给她添点么!”
大外女的婆家她很满意。
李员外夏二哥知道,陈熙并不知道是谁,她没插嘴。
上了年岁的人,尤其老牛婶本就话多,两人聊着聊着,就聊远了。
“……说起了,我三外女让人愁呢,”老牛婶突然叹了口气,连语气都变得多愁善感起来:“真是愁死个人了!”
陈熙被她这一扬三顿的语气吸引朝她看了一眼。
瞧她怂眉耷眼的,被车子晃得昏昏欲睡的脑子清醒了些,来了几分兴致。
“女孩子家找婆家可是让人操心的紧,”老牛婶像是找到了诉苦对象一般,拉着夏二哥就苦口婆心道:“之前别人给说了个,说是家好人好,哪哪都好,我们也都欢喜,结果细细一打听,可是,哎呦!”
老牛婶激动地拍了一把大腿,把陈熙的瞌睡都给惊没了,连明月都瞪大了眼睛。
“怎么了?”夏二哥接话问道:“那家有问题?”
“问题大了!”老牛婶语气都变了,嗓音也尖利起来:“那家人合伙媒人瞒着我们呢,说的是大儿子,给我们见的是小儿子,那大儿子卧病在床多年,大夫都说了好不了了,他们就想着哄一个回家冲喜,让我们给打听出来了!你说气不气人?”
夏二哥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事,他点了点头:“确实气人!”
老牛婶像是找到了知音,也可能是被气得太狠,情绪更加激动起来:“对吧,咱们给孩子找婆家,也不图你多富贵是不是,太富贵了,咱们也高攀不起,可至少得是个好人吧?你这都没几日好活了,我家孩子嫁过去,守寡吗!简直就是欺负人!谁给自家女孩找婆家找个药罐子的?”
夏二哥嗯了一声,下意识看了陈熙一眼。
陈熙倒是没太大反应,只是静静听着。
夏二哥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幸好这事提前打听出来了,没定,要不然,就是哄着我们定了亲,我老婆子豁出去命去,也得闹得这婚事散了不成!”老牛婶激动地大声嚷嚷。
说完,老牛婶还不解气,破口大骂道:“一群王八羔子!觉得我们乡下人没见识,欺负我们吗?呸!一群杀千刀的!缺德玩意!”
老牛婶一口气骂了得有足足一炷香的时间,都不带重样的,直把陈熙都惊得惊讶不已。
人才啊!
她忍不住朝老牛婶投去诧异的目光。
老牛婶骂完总算心里舒坦了些,瞧见陈熙在看她,她冲她也说了句:“是吧,小熙,女娃家的婚事,更得……”
她话没说完,就变了脸色。
陈熙知道她反应过来了,也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道:“是啊,确实得谨慎,牛婶子对外女确实尽心,要不都说牛婶子的外女们最孝顺呢。”
老牛婶有些讪讪,她尴尬了应了两声,便不说话了。
老牛婶话多,一坐上他们的车,话就没断过,这下突然安静了,气氛还挺诡异的。
不过陈熙倒是没在意。
不知道内情的明月却觉得奇怪极了,她忍不住看了看老牛婶,又看了看东家,心里纳闷不已——这位婶子和东家有过节么?
可一开始也挺和气的啊。
老牛婶自知说错了话,尤其这段时间,她都靠着陈熙,挣了不少钱,生怕这份收入因为她刚刚说错了话没了,那样一家人可怎么办哟。
这入了冬也没别的进项,全家都靠着陈熙这边路子过活呢,真要断了这条财路,她、她不是把一家人害惨了么。
这么提心吊胆,想了好一会儿老牛婶终于忍不住了,对陈熙道:“小熙啊……”
陈熙朝她看过去。
老牛婶讪讪道:“其实……其实,你和陆小子退婚的事,确实也不怪你,我们当时就是……哎,那都不说了,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的,你们对陆小子也很尽力了,这都是……都是陆小子命不好,你也没做错什么。”
可不是陆时砚命不好咋的。
现在陈熙多出息啊。
若是陆家没出那档子事,或者陆时砚人好好的,现在他读书考功名,陈熙顾着家里,一家人得多让人羡慕。
就是命不好。
但这事吧,怎么说也都不合适。
她怎么就多嘴,说了那么多呢!
老牛婶现在心里懊恼极了。
“嗯,”陈熙冲她笑笑:“我也没觉得我哪里做错了,也就没太在意那些话,婶子不用紧张。”
她这么一说,老牛婶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挣钱的路子不会断了。
不过她也觉得陈熙确实受了一些委屈了。
“之前婶子说你的,”老牛婶又道:“你也别在意,婶子这个人就是话多嘴上不把门,你放心上。”
陈熙又笑了:“我都忘了。”
老牛婶忙上道:“哎,忘了好,忘了好!”
说完,她又觉得陈熙真的是又聪明又出息,还大气。
啧,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
怪不得呢。
“现在大家都在夸你,”老牛婶想要缓和一些气氛,又道:“都夸你聪明出息……”
陈熙笑笑没接话。
老牛婶又道:“其实大家早就知道错怪了你了,之前陆小子也跟大家说过,你没做错什么,大家早就觉得愧对你了……”
原本没在意的陈熙,猛地抬头看向老牛婶:“陆时砚跟大家说我没做错什么?他什么时候说的?”
老牛婶被她问的一愣:“就、就好久了啊,你还没搬去城里时就说过了啊……怎、怎么了?”
老牛婶以为自己又说错了话,再次提心吊胆起来。
“没事,”陈熙皱着眉头,一脸复杂:“当着大家的面说的?”
老牛婶点头:“是啊,那天大家都在村口说话,陆小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的呢。”
虽然陈熙说了没事,但老牛婶还是很怕,她看向夏二哥,道:“二郎也知道的吧?”
夏二哥嗯了一声:“知道,我那天不在,但第二天就听人说了。”
说着他看了陈熙一眼:“陈熙不知道吗?”
陈熙摇了摇头,她还真不知道。
夏二哥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他道:“可能是你太忙了,天天早出晚归,不常在家,不知道也正常。”
陈熙却沉默了。
如果那么早,陆时砚就当着众人的面替她说了公道话,为何在她面前一句没提?
就那天那天夜里被他堵在院子里,他都没提一句。
陈熙心情突然就复杂起来——陆时砚,他到底什么意思啊?
之后回去的一路,陈熙都绷着脸,心事重重。
冬日里天短,等回到坪山村时,天已经擦黑。
进村的时候,陈熙死死盯着陆家大门。
大门紧闭。
已经睡了?还是不听话跑出去了?
都这么晚了,不应该还出门吧?
陈熙盯了好一会儿,院子里都没有任何动静,直到最后看不到了,才不得不收回视线。
一墙之隔的陆家。
坐在廊下的陆时砚,听着外头的动静,摸着小黑狗的脑袋,轻轻道:“没事,是她回来了,不要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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