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屋内空间狭小,可探处不多。
宁远大致瞧了瞧,便退了出来。
他瞅瞅四周环境,向木屋后面通往蒿莱野林的荒道走去。
道上虽能隐约看出一条小路,但长满了杂草野蔓,看起来许多年没有人走过了。
宁远蹲下细细辨认,不像长有铜匙草的样子。
不过奇怪的是,荒道上蔓草虽多,但有几处却垂头伏地,枝茎折断,是近期才被人踩踏过一番的样子。
宁远正瞧着蔓草深思,忽听得一阵飒沓脚步声传来。
他戒备起身,理袖待戈。
“什么人!”
来人似乎也察觉了宁远的动静,厉言出声。
随着声音而来的,是呼啸生风的一条长鞭。
宁远仰身躲过长鞭,一招袖里乾坤打落了掩映人影的树枝。
只见一个身着兽皮,头戴兽牙抹额的姑娘现身于林中。
第29章 蒿莱血吸
看来这便是那妖女了。
她以一袭黑色面纱蒙面, 是以看不清样貌。
但从穿着打扮来看,年纪似乎与众人相仿。
她趁宁远打量期间,直鞭出手, 一个怪蟒翻身跃至宁远跟前。
宁远没料到她出手如此果断狠戾, 后退一步鱼跃飞身。
这招看似要躲过长鞭, 实则以退为进, 在飞身翻转的同时使出一招拈花千叶,直接以二指卸了鞭子的力道。
妖女也随势改变,转换一招麒麟追鲤,使长鞭的劲道向宁远胸口打去。
不过不知是不是妖女左手使鞭的缘故, 这一招虽然精准, 但力道却差了些火候。
是以宁远二指轻旋, 直接改了长鞭的方向, 将力道悉数打回。
妖女踉跄两步。
长鞭的尾端堪堪扫过宁远的胸前,带起的风力将宁远怀中的一把折扇扫落出来。
扇骨是菱形雕刻, 既别致又独特。
“……你是贼?”
妖女见状一怔,再次厉言出声。
宁远闻此, 捡扇的手也微微一顿。
“宁兄,小心!”
薛灵夙受不了妖女木屋内的原始血腥气,率先出了房门透气。
他刚转到后面,便正巧看到眼前这一幕, 故连忙跃身前来帮忙。
此时众人也闻声赶了过来。
“少爷!”
长缨急忙甩出短刀。
妖女一个旋腕, 鱼跃翻身。
长鞭狠狠在长缨脸颊抽了一鞭子,将他甩倒在地。
与此同时,被妖女脚尖踢回的短刀, 寒光一闪钉在长缨双腿之间。
长缨顾不得脸颊吃痛, 连忙后退捂住裆部。
好险好险。
“不自量力。”
妖女冷笑一声, 再次扬起了长鞭。
“姑娘气质如英,为何不摘下面纱,令我等一睹花柔真容呢?”
花若琮飘飘出言,话语未落便已移身到了妖女跟前,制住了她的长鞭。
他冲妖女潇洒一笑。
“好你个妖女,今日我便要替天行道!”
薛灵夙见状,配合花若琮展开扇面,甩出铁镖头。
妖女一个黄莺脱身,点脚凌空向野林深处跃去。
“……逃了?”
花若琮看着空留在手中的长鞭,玩味的挑起眉。
“长鞭都不要了?”
薛灵夙也怪哉。
江湖客的惯用武器向来不离身,像这样为了脱身而将武器弃之不顾的情形,他可从未见过。
众人看这长鞭,确实如传言般是骨头相接而成。
但细细观察,便能发现这只是些磨成细小骨节的兽骨而已,外面裹着的一层,也只是兽皮。
薛灵夙试图跃身向野林追去。
但行了两步便停下了。
“这野林满是瘴气湿毒,一般人难以进入。”
他掩住口鼻,连连退了出来。
“看来妖女为人忌惮,多半是因为这片沼泽野林掩护的缘故。”
华焉沉思开口。
论单打独斗,妖女的功力似乎并不在众人之上。
“好狠的妖女。”
“太可怕了。”
比瘴气湿毒还可怕,比沼泽还可怕,长缨收起短刀,心有余悸的喃喃感慨。
“糟了,沼泽。”
想到此处,他一拍脑袋,提醒众人。
耽搁的时间已是许久,再不返程,怕是中间的半条道路要被全部淹埋了。
众人连忙起身返回。
“哇,神仙!”
沼泽边两个孩童看到众人御风而来,拍手叫道。
只见二人一男一女,均十岁左右的模样。
“你们两个娃娃,在这里作甚?”
华焉板起面孔,严肃出声。
此处三面沼泽,属于妖女的地盘。
且虎视眈眈的江湖人士来往不绝,两个孩童跑到这里来,着实危险。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这是你们该来的地方吗?”
“况且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妖女的地盘,孩童怎能靠近?”
“先生没教过你们吗?”
华焉挺起腰板,皱眉训导。
两个孩童吓得后退几步。
躲到了看起来和自己年龄相差不大的谢锦绣身后。
“只是两个娃娃而已,华公子何必如此严肃。”
谢锦绣护住两人。
两个孩童垮下刚刚兴奋的脸庞,女娃娃更是瘪嘴欲哭。
场面一时有点尴尬。
楚梦对谢锦绣的话表示认同。
然后一侧头,瞧瞧鸳鸯钺上的铃铛,想起了顾笙。
不知道她现在如何了?
宁远也笑。
“华焉,你想顾姑娘吗?”
他拍拍华焉的肩膀,突然出言。
“……顾笙?”
鹤翎剑穗随风飘荡,华焉握紧了鹤翎剑挺胸。
“我想她作甚!”
“唉。”
宁远故作深沉的摇摇头。
“你不想她,我们可是想念的紧啊。”
宁远继续拍着华焉的肩膀打趣。
能应对华焉板脸训导的,只有顾笙了。
“你们两个来这里做什么呀?”
谢锦绣蹲下,哄起两个孩童道。
三人混做一团,竟分不出多少年纪差别。
男孩紧拉着女孩的手,看看众人脸色开口道:“我来找我的姐姐。”
“这是我妹妹,小芍子。”
“你姐姐?”
楚梦拿出巾帕,替躲在后面的小芍子擦了擦眼泪。
“嗯!”
“我怀疑大家说的这个妖女,其实就是我姐姐。”
男孩笃定的亮起眼眸。
“这是为何?”
“你是谁,你姐姐又是谁呀?”
薛灵夙也蹲在两人面前,追问道。
男孩打量一下,见这个哥哥不似华焉那般充满凌厉之气,看起来倒是和善可掬。
因此回答道:“我叫林煦,我姐姐叫林舍。”
“自从她五年前离了家之后,风竹镇就出现了妖女。”
“而姐姐也再也没有回过家。”
“所以我觉得,这个妖女就是姐姐。”
男孩扬起脑袋。
“我不允许别人伤害她!”
因此最近镇上多了好多前来挑衅的江湖客之后,林煦才时不时的偷偷溜到这里来,企图想办法把姐姐救走。
“可是,她是妖女,杀了好多人诶。”
薛灵夙侧头。
“那都是传说,谁真的见过妖女杀人?”
“再说了,何谓妖女?”
“不过是大家把不跟自己走一条路的人排挤在外,冠上这样一个污名称呼。”
“人生之路若是只能有□□的一条,那早晚家家户户都要出妖孽。”
林煦说的朗朗旦旦。
“你小小年纪,竟有这般见识。”
宁远觉得有趣。
“这是以前姐姐告诉我的。”
林煦稚气的脸上满是骄傲。
“你姐姐是几岁离家的,为何要离家?”
楚梦问道。
“十二岁那年走的。”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时我才六岁,都记不起她的样子了。”
林煦吸吸鼻子。
但他记得姐姐的好,所以自懂事一点后,便心心念念的想把姐姐找回来。
“那,妹妹呢?”
兄妹二人看起来相差不大,谢锦绣想没准儿妹妹还能记得些什么。
“小芍子什么都不知道。”
林煦将小芍子护到身后摇了摇头。
“小芍子父母死了,她是从临镇一路乞讨过来的。”
因为临镇总是发生丢娃娃的事情,所以林家便暂时养下了这个女娃。
“哥哥。”
小芍子扯了扯林煦的衣袖。
“吃糖。”
她将刚刚谢锦绣给她的糖果,献宝似的捧到林煦跟前。
“真是可怜。”
薛灵夙怜爱的摸摸小芍子的圆脑袋。
“不要说妹妹可怜。”
林煦制止道:“也不要随便摸妹妹的脑袋。”
林煦小小的神情严肃起来。
“对别人可怜,是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是高高在上的施舍。”
“我可以保护妹妹,不需要别人施舍。”
“况且,男女授受不亲,你这么大岁数了,连这个都不懂吗?”
林煦故作老成的对薛灵夙责备道。
华焉点点头,这句话说的倒是没错。
薛灵夙傻眼的眨巴了两下,扑哧笑了出来。
“你们两个娃娃,真是可爱!”
“这些也是姐姐教你的?”
楚梦也忍俊不禁。
“当然。”
林煦脑袋再次扬起,一背手点头答道。
这林舍到底是不是妖女呢?
若是的话,怎么听起来不像是个以杀人为乐的凶残之人?
“林兄弟,我们能否去你家拜访一下呀?”
一直没说话的花若琮,此时曼声开了口。
他冲林煦抱个拳,很是尊重有礼。
林煦见状,想了一会儿,点头嘱咐道:“可以是可以。”
“但去了我家,不可以透露我在找姐姐的事情。”
“那是自然。”
花若琮连连点头。
途径镇口,众人再次见到了荒废的王家宅院。
只见有几个江湖散客落脚于此处。
“这宅院看起来挺大的,想来当初王家人也不少,怎么就全被杀了呢?”
薛灵夙看着废宅摇头感慨。
“我也不知。只知道是喜事变丧事,一夜之间王家五口人全没了。”
林煦搭话。
“妖女好狠的心。”
宁远故意如此出言。
只见林煦果然气恼,愤愤道:“绝不是妖女做的。”
“因为王家出事那天,我生了病。”
“姐姐偷偷溜回来,在床前守了我一夜!”
“她虽不让我告诉爹娘,但我心里是知道的。”
“所以绝不可能是她。”
林煦似笃定妖女就是姐姐,亦笃定姐姐不会杀人。
既然林舍会为了弟弟悄悄溜回来,偏又要瞒着父母,便说明她之所以离家,多半是由于父母的缘故了。
宁远思量间,众人已到了林家。
“哟,来客人了。”
林煦的爹娘笑脸迎了上来,两人皆是老实朴素的镇民模样。
这些日子风竹镇外来人多,有时候挤不上在客栈吃饭,一些江湖客便会来到镇民家里,付钱拜托镇民提供饭食。
所以林家父母见到陌生来人,也并未感到奇怪。
“二位老人家有礼。”
华焉代众人行了个礼,跟着二老进了屋。
“几位侠客是需要吃点什么吗?”
林父林母沏茶问道。
“二老不必忙活。”
宁远开门见山。
“我们只是想来打听一下林煦姐姐林舍的事情。”
林母倒茶的手微抖。
“煦儿,去,领着小芍子出去给几位客人买些瓜果回来。”
林母将竖起耳朵准备倾听的林煦支了出去。
林煦不情不愿的领着小芍子出去,临走时不忘向花若琮使眼色,提醒众人别将他的事情说出去。
“几位侠士怎的突然对我家的事情这样感兴趣?”
林母擦擦桌子,有些戒备。
但是二人看到众人皆武器傍身,身手不凡的样子,又不敢不答。
“二老不必担心,我们只是随便问问。”
尊老是圣家美德,华焉见状赶忙出言宽慰。
“哦哦。”
林母擦着桌子,抬头看了林父一眼。
林父抿唇坐在一旁,一言不发。
“林舍,是林煦的姐姐。”
“五年前她便离家出走了,至今未回,也没有任何消息。”
林母开了口。
“她为何离家。”
楚梦问出众人想知道的问题。
“她……”
林母踌躇了一会儿,开口道:“她可能不满意家里给她定下的婚事吧。”
林母放下抹布,垂了头。
几根灰白的发丝垂下,显出些许沧桑疲惫。
“可是,可是那婚事也是我和她爹精挑细选的。”
“绝不是王家那般。”
林母略显激动的解释。
“王家?”
宁远抓住了这个信息。
“是啊。”
“当初王家给女儿定了门亲事,哪知男方是个痨病鬼。”
“女儿嫁过去当晚,女婿就死掉了。”
“后来王家女儿也疯了。”
“自此王家就像染上什么邪一样,被妖女盯上,一家五口全死光了。”
林母道。
“喜事变白事,当时全镇都闭门不出好多天。”
“想来,想来是舍儿被王家婚事吓怕了。”
“所以才不愿意出嫁,听闻了我们给她定亲的消息之后,就悄悄跑了。”
林母将灰白发丝颓丧的搭到耳后。
“可是我们也没有亏待丫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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