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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么办。”
......
是夜。
前曲内灯火通明，舞姬们跳着胡旋舞，脚尖随同裙摆不断于原地转动。
人声鼎沸之中，有一醉酒富商以一己之力掀起了一片混乱。
他应是喝得太多了，酒品也极为糟糕，以致于会冲上三楼挨个骚扰已然就寝的姑娘，拳头大力地砸在门板上，哐哐哐敲得震天响。
就是边上看热闹的人都快被震聋了，更别提住在里头的。
自旋梯上来几个孔武有力的打手，宣珮略作估量，确信自己有十成十的把握打不过，转眼又见被敲的那一溜房门中住着的姑娘已然尽数现身。
她识相地转回身，后退半步跪坐在地，双手掩面，忍不住放声痛哭。
“为什么！为什么要抛弃我！”
围观群众迅速依靠这一声判断出是什么剧情——
浪子失恋又失面，发过疯来又发癫。
本以为到此为止，没成想又见那个中年富商猛地起身向一众起夜的姑娘扑去，不是握握人家小手，就是摸摸人家脸颊，一边还在深情款款地喃喃。
“你的眼睛，像她。”
“你的鼻子，像她。”
“你的嘴唇，像她。”
“你的眉毛，像她。”
五官全部讲完，剩下还有一批等待着幸御，宣珮踌躇了一下，仅仅一下。
“你笑起来，像她。”
“你不笑起来，像她。”
......
即便知晓这人是一掷千金的狗大户，打手的神情仍旧渐转不耐。
宣珮也是。
她预计将所有人都引下去，留下一个空荡荡的三层。
有姑娘委婉地请离：“郎君，您该寻个雅间歇息了。”
宣珮低下头凑近了，恶魔低语：“都别睡，起来接着奏乐接着舞。”
“我有钱，很多钱。”
“......”
资本的力量是强大的，主战场被转移到了二层楼梯口，围观群众也跟着下了一层楼，津津有味地旁观中年富商一会哭一会笑，继续旁若无人地发疯。
心中的角色定位已经非常地清楚——
《被白月光抛弃后不忍BE的我靠一掷千金建立庞大的替身后宫》
中的路人甲，或者乙和丙。
查看个阁楼不需要太久，宣珮算好了时间，在视野中出现队友做下的记号——栏杆上绑着的一条红飘带后，渐渐息了声音，眼皮一点点垂下，像是吵闹过后困意袭来。
没热闹可瞧了，围观的人群也徐徐散去。
身侧的姑娘本想将他扶到房内，却被来人制止。
“妙儿姑娘？”
感受到有人在搀扶着自己，以及飘到鼻尖的香气，宣珮抬了抬眼，顿感讶异。
此前没有在出来的一众女郎中看到她，还以为是不在房中，去陪其他的恩客了。
杨妙儿垂着眼眸没有说话，下至二三个阶梯时突然开口：“这京城里最近有一事传得极广，不知恩客可否听闻？”
“何事？”
“菩提寺的静安主持曾言，城中有不散妖气盘旋于坊市顶端，出行还需多加警惕。”
无缘无故的，为何说起这事？
担心是漏了馅，宣珮心中一凛，面上仍是一副醉醺醺的模样，得亏谢千砚的“伪装”技能掷出了【大成功】，正欲不动声色地试探几句，又听她低声说道：“城中不甚太平，若是无事，郎君醒了便回吧。”
这又是——
一不留神，脚下忽然一空，宣珮脑中一时间什么思绪都没了，耳边传来一声大喊“小心”，她仰面看去，正是事成归来的钟斯予。
这下妥了，有她的身手，不得马上救自己于水火之中？
宣珮彻底地放心了。
放心地在楼梯上连着跌了不下十个滚，又在半空中当场表演了一个后空翻，终是被闻声而来的谢千砚接住。
“阿郎，你没事吧？有没有伤着哪里？”
猛男护院搂着花魁腰肢，本着救人救到底的精神小心护着她下到最后一层阶梯，然后关切问道。
“没事，”宣珮微微一笑，“身体上并无大碍，就是好像听到了有其他的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比如尊严。
以及，友谊。
第121章 抉择
对此, 钟斯予表示有话要说。
只不过由于心虚气短，声调不免显得气力不足。
“为什么我会选择先帮妙儿姑娘呢？因为两点之间，直线最短。”
宣珮唇边噙着抹冷笑。
“这到底是为什么呢？”见势不妙, 前者连忙再度补救, “因为我知道无论何时, 定然会有人出手助你, 而在那刻，她的身边只有我一人。”
勉强接受了这一版的解释，宣珮笑容不改：“要是让我知道真相其实是你被她的珠光宝气迷了眼那你可就要当心了。”
被猜个正着的钟斯予猛地点头。
之后的一夜平静地度过，众人缩在雅间和衣而眠，直至金鸡报晓，晨鼓的响声传遍整个长安城。
辰时。
崇玄馆解学士府。
递过名刺, 他们很快便得到了府中主人的接见。古籍堆山的书房中，有一身着朱红圆领袍的耄老负手而立，瞧去威严不甚深重，只如普通老者般, 引路的仆从心里却明白, 这是圣人面前最是炙手可热的能人异士。
目不斜视地看着阵容奇怪的一行人进了屋, 他轻轻关上门，隔开了两个全然不同的世界。
仆从看到的景象，在宣珮眼中可以自动化作一张角色卡：
【姓名】解嫣然
【角色-角色概况描述】年迈无力的道学术士，也是圣人亲聘的崇玄馆学士，学究天人，尤其对漂洋过海的番人杂学兴致盎然。
【两项职业相关的本职技能】神秘学, 人类学。
【两项职业相关的社交技能】人脉, 声望。
【力量】四十三
【体质】四十
【敏捷】四十二
【外貌】五十
【通感】六十七
【理智】一百
省去寒暄的过程，众人将已知信息和盘托出, 而后齐齐看向全队的希望。
与此同时，后者心念一动，收到了系统提示音：“遭遇特殊事件【不可思议的天方夜谭】，现在需进行一次技能使用鉴定，依据人物设定和掷骰结果，将决定事件获取内容。”
个体与守秘人接洽的行为属于隐私，宣珮看不到听不见，能做的只有等待。
半晌，等到了解嫣然的咒骂声：“手气忒差了，两个技能都给我扔出了大失败。”
“那怎么办？”
宣珮大惊。
一瞬间，她想到了欧皇傅晚凝，然后又想起了她的替代品——丹田中的那本已经很久没有翻开过的图鉴。
宣珮其实算是一个阴谋论者，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未知。
很多穿越的主角都会有金手指，但她认为做人得实际一点，对方或许图谋不轨，如今借助的外力爽翻天，最后可能会变成催命符。
展开灵识扫视了一眼，发觉不在从前的小世界中也还能用，然后被解嫣然以“玄不改命。氪不改非”的理由否了。
“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她抬了抬莫须有的眼镜，顶着张高岭之花脸潇洒地一甩头发，冷笑一声：“它算哪瓣大头蒜，我会使用鉴定技能就是在给守秘人面子好吗？”
“啧，非逼得我直接公布答案才满意是不？”
“高大、形如树干......很显然，这次的跑团剧本和黑山羊幼仔有关。po文海棠废文更新裙依五而尔期无尔吧椅”解嫣然气势全开，抬眼瞥向祝胧明，“祝大喇叭，你说你在那里闻到了一股恶臭？”
“嗯嗯，只不过地点是在茅厕，所以——”
剩余的话被抬手打断：“这就对了，黑山羊幼仔的身躯散发着一种坟墓般的腐臭。”
随即，她又转向钟斯予：“小掉钱眼，你在阁楼中看到了绿色黏液，铺满草坪的地板，贴满符文的祭坛，还有一本书的外壳是吧？”
扫了眼屋外日头，宣珮温柔可亲地替她回答了：“亲，有没有省流版的？你知道的，我的耳朵一次性不能听太多字。”
......
解嫣然给出的终版：
黑山羊幼仔常被用来主持□□仪式，不断上贡的新鲜□□能够加快它的苏醒，召唤方法则是于夜半时分，在念出《伊波恩之书》中记载的法术的同时在祭坛中心进行血液献祭。
他们之所以名为“黑山羊幼仔”，就是因为是“孕育万千子种的森之黑山羊”中的“子种”，平日作为前者的代理者，四处传播来自母亲的福音。
也就是说，召唤出一只黑山羊幼仔，就极有可能获赠一位黑山羊之母——莎布·尼古拉丝。她是万物之母，几乎所有旧日支配者的母亲，拥有着强大的生殖能力，还掌握着一切修复、恢复、孕育生命的咒术。
祝胧明给出的终版：
别看昨日那位假母对下跪恳求的少女不留情面，平素对待名下的一众女郎倒是和蔼可亲，全然没有南曲中曲的教其歌令，稍有错漏便无情鞭笞。
她从前竟也是坊中翘楚，后来才慢慢地退居幕下。杨妙儿是她手中最得力的一支牌，得到的待遇也是最优的。
表面上，两人言笑晏晏、情同母女，却有多话的妓子说漏了嘴，说是假母会悄悄往杨妙儿的茶水或是吃食中放进少量水银，使她渐渐失去生育能力。
待年老色衰了，平康坊中的姑娘只有三种结局——女冠、商人妇，亦或是假母。
那个妓子便是猜，假母如此做法，正是打算让杨妙儿接下她的位置。
至于将两者整合的终版——
“前曲的领头人物就是假母和杨妙儿，”一听到八卦，祝胧明的心思就活络了起来，率先摸着下巴做出推测，“难道是她们两人因为命运不公所以心生怨怼，决定在上元那日召唤出黑山羊幼仔报复社会？”
谢千砚不置可否：“把杨妙儿从里头摘出去。”
“为什么？”
不作回答，谢千砚侧过脸将目光投向宣珮，后者一顿，迟疑开口：“她在同我说话时，似乎有暗示平康坊有问题......杨妙儿大抵不属于对立阵营，换言之，她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一桩完整的事件通常需要起因经过结果三个部分，宣珮懒得把属于语文江老师的职责揽过来再为祝姓同学作讲解，单刀直入：
“假设假母与杨妙儿的关系不错，在吃食中下水银，也未尝没有替她考虑的意思。假母原本就是妓子，更能切身体会到沦落风尘之人的苦楚，而黑山羊之母主掌生殖、修复、孕育生命。”
“你们觉得，她会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成为后者的信徒？”
当其余三人愣了愣时，谢千砚已然将答案报出：“意外怀孕，一直隐瞒到后边的月份，然后不得不被强行流产。她应该有见过那时已经成型的婴儿肉团，因此导致了一时的精神崩溃。”
他平静地解释，思路与宣珮不谋而合：“因为不希望年轻的后辈重蹈覆辙，于是干脆让她从一开始就不能生育，杜绝可能。而且从她的行当选择来看，假母个性要强，不会愿意让后代延续相同的命运。”
多看了他一眼，宣珮并不感到意外，点头继续道：“这是起因，对此还要再补充一点，她大概率想要借助神明的力量复活那团血肉，顺便报复这个不公世道的可能同样存在。”
“经过则是为了给黑山羊幼仔的苏醒作铺垫，她先是向郊外的乞儿或是庄稼汉下手，之后又将目标移到了坊中恩客以及妓子，并在手下的姑娘里头大力发展下线。”
“听起来就像是传销？”
“不，是□□。”
宣珮纠正，然后继续：
“同时，又在集市大力搜寻《伊波恩之书》这种自域外传入的洋玩意，就这么一直等到了现在，这个最佳的时机。”
“就此，结果显而易见——上元节至，子夜时分，古神降临，生灵涂炭。”
她一气说完，然后就在众人还处于消化未完全的呆愣当中，以指节不轻不重地叩了两下后背斜倚的云母曲屏，问道：“怎么样，我猜得对吗？”
回应她，还有他们的，是熟悉的系统提示音：“经检测，调查员任务已完成。”
在进入凤栖台的一众三千小世界中，这应该是速度最快，牺牲最少，也是完成方式最超出意料且无趣的一支队伍，离谱到让平板的系统音都有一瞬卡壳。
“十秒过后将开启传送。”
“十、九——”
“我要暂时留下。”
伴随着话音落下，系统音自动中止。
“珮珮......”几人的目光是抑制不住的惊愕，不解地看向说话者。
宣珮很有自知之明地耸了耸肩：“我们解决任务的方式压根没往正道去，从一开始就是走的捷径。”
“别人在知道应该找上平康坊之前，还要经历几回的鉴定，到了后边更是要费尽心思潜伏在前曲，只为探听更为细致的内情。”
“或许还要像是每一部宣扬个人英雄主义的好莱坞大片一样，历经千辛万难，终于在理智值即将掉落为零的那一刻，阻止了古神现世。”
“所以，我们的完成度大概率不会太高，”她道，“而这涉及到了最终能够获得的奖励。”
也就是她始终想要从迷雾中拨开的，世界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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