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北城,似乎在冥冥之中要被白茫茫覆盖。
迈巴赫依旧停在了上次的那个位置上,孙河率先下了车,将车内的空间彻彻底底地留给了他们两人。
陈薇予正要伸手将车门拉开,下一秒身旁的男人便开口:“等我一下。”
说完,他抬手整理了下缠绕在手腕处的昂贵表带,拉开车门走了出去。
健硕的身影绕着迈巴赫走了一圈,最后来到了陈薇予身旁。
门一开,低温又一次涌入,可光是抬眼对上了陆宴别,就瞬间被挡去了一大半。
他身形过大,将陈薇予的光赶走了大半。
她挪开眼,双手撑着柔软的坐垫下了车。
直到站直以后,陈薇予才发现,陆宴别几乎比自己高了一个头。
之前从来都没有注意过这,她的视线直勾勾地打在了陆宴别的胸膛上。
此刻,男人只需要张开手臂,便能将自己困在他与车的中间。
好在陆宴别没有任何动静,任由陈薇予拉开了他们二人的距离,最后反手关上车门。
他们两人依旧是坐着那个四面被倒影缠绕的电梯,一路向上。
只是原以为电梯门打开的那一刻,陈薇予会看到在家中忙碌的陌生身影。谁知映照入眼的,却只有明亮而澄澈的灯光。
偌大的公寓,唯有这一束束的光填充着。
陆宴别取出一双绵软的拖鞋,弯腰放在陈薇予脚边:“换上吧。”
说完,他并没有停顿,转身脱下外套挂上,便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
屋子里的暖气无比充足,早在等待主人回家的时候,将高处的万千寒冷驱散。
陈薇予脱下羊绒大衣后,又抬手整理了下因静电而凌乱的长发。
谁知,在动作停下的片刻间,陈薇予看到了玻璃上的倒影。
陆宴别反手系好围裙,将事先处理好的牛排放入煎锅。随着滋啦的响声,肉的鲜香味道也一并涌入鼻间。
他动作无比娴熟,从背影上看,灰色的围裙束缚在黑衬衫外,再简单不过的场面,却因交叉在男人身后的绳结却莫名有了些异样的味道。
陆宴别将袖口挽起,露出一截手腕。那个一眼便知昂贵价格的表带,依旧停在了原先的位置,此刻,正接受这厨房的油烟气息。
陈薇予在原地呆站了好一会,最后终于在内心吐露了一句话。
没想到陆宴别,居然会做饭。
印象里,像他这样的富家公子,不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生活里的每一件小事都有佣人服饰。
今天,算是稍稍打破了陈薇予对这个男人的刻板印象。
陆宴别将煎好的牛排盛到盘子里,转过身的同时,陈薇予也回过了神。
他随口一问:“在笑什么?”
陈薇予摇摇头:“只是感叹一下,像你这样的人居然会做饭。”
刚才自己没有藏住表情吗?她忍不住自问道。
男人走向桌旁:“在国外的时候学会的。”
她踩着拖鞋,朝桌子的方向走了几步。
陆宴别在放下牛排的同时,也帮陈薇予拉开了椅子。
一番周折后,两人在头顶凝聚的橙黄灯光下,面对面而坐。
陆宴别开了瓶红酒,从容地在高脚杯里倒进了适量的酒。又将摆放在一旁,冷却到合适温度的百香果柠檬茶,为陈薇予倒了些。
陈薇予语气淡然,问:“为什么我喝的是这个?”
此话出口,像是有些明知故问。
他陆宴别捏着杯脚,轻轻晃了下,看着陈薇予回答:“你喝不了酒。”
陈薇予没再与他目光交错,而是低头切下一小块牛排送进嘴里。牛排的肉质口感,一切都把控得刚好。
她的确是有些饿了,忍不住再吃了几块。
隐约听到面前的轻笑,但陈薇予并不怎么关注。
终于,盘子里的牛排被解决掉后,陈薇予抬起头,恰好眼前男人开口:“之前答应过你要去的那个艺术展,还记得吗?”
陈薇予在擦嘴的同时,终于回忆起了这么一件事。
之前约定的日期是十月份,但那时她刚好有些忙,外加后来甜品店还出了那件事,以至于她早早地就将其抛在脑后。直到今天陆宴别提起,她这才想起来。
“嗯,是不是已经结束了?结束的话,下一次也——”
陆宴别却径直开口,打断了陈薇予的话:“没有,延期到了十二月底。到时候,我陪你去。”
心中有些话,像是迷失了方向一般,不知如何开口。陈薇予看着面前的男人,看着他一身自在无比的模样,最终点了点头。
刚好此时,玻璃窗外风声大作。剧烈的北风夹带着雪花,一点一点肆虐着这个夜晚的城市。
陈薇予转头看向窗外,脑子里还没来得及思考太多,只听见陆宴别说。
“怎么下了这么大的雪?今晚,要不要住在这?”
第15章
听到对面男人的这句话, 陈薇予一下没有拿住刀叉。金属物品在她指间大幅度晃了晃,最后掉在陶瓷餐盘上。
“叮当——”
刺耳而又响亮的一声,好似打破了这个宁静的夜。
陆宴别的目光扫视而来, 可陈薇予却淡定得很。
她重新将刀叉拿起, 又轻捏着纸巾抹去溅在桌面上的酱汁。将这一切全部做完, 才慢慢开口:“住在这吗?”
说完,陈薇予的意识海洋里这才清晰地浮现出了——她已经和面前男人结了婚的这件事。
尽管那两本红色封皮的证件早已经牵连了他们两人的联系,却没能有效地拉近她与陆宴别的距离。
直至现在,陈薇予依旧会恍然回味过来, 意识到这个已经发生多时的事实。
陆宴别点头:“对。”
他的视线如星火,在头顶光亮的映照下,放射出了仅对一人显露的热烈。
陈薇予的目光紧紧是与他的碰撞, 并没有停顿。晃荡了好几下, 最终垂落在桌上。
“感觉现在还没下大,我还是先回去吧。”想了想, 她这样回答道。
桌对面的男人听到后,也并没有什么过大的反应。
只不过点在桌面的指尖, 好像稍稍加快了些节奏。
陆宴别开口:“也好, 我送你回去。”
陈薇予点点头,站起身就准备去拿外套。走过落地窗时, 她无意间朝外一瞥。
入眼的已是白茫茫一片,就连夜间绚烂的霓虹光束, 都因风雪而朦胧、模糊。
陈薇予的脚步稍稍放缓, 捏着羊绒外套的手也不禁停了下来。
暴雪天, 最忌讳的便是驾车外出。
这离自己家有一段距离, 更何况送了她,陆宴别还要折返。
……
而且光是听着窗外的风声, 就能想象得到现在外面是多么寒凉刺骨。
陈薇予又重新思量了下,最终缓缓放下手。
而另一边,陆宴别却已经从衣架上取过风衣披上,顺手还拿了条崭新的围巾,转身想要递给陈薇予。
谁知,他看到陈薇予将外套重新放上沙发,转头拿起杯子,喝了口里面的百香果饮料。
两人的视线对上,她说:“算了,外面风好大,就听你的吧。”
陆宴别的手一顿,那条围巾也松垮地垂下一段。
但他很快将自己的这一分错愕藏匿,继而面上再次露出了微笑。
“好。”男人道。
陈薇予端着杯子,又是一口。只是在冰凉入口的同时,她难免思考一个问题。
今晚,怎么说也应该是分房睡的吧?
这顿饭吃完,时钟指针也刚好走过了晚上八点。
陈薇予习惯性地想要收拾好餐盘刀叉,却被陆宴别拦下。
“我来就好。”他淡淡地说了句。
陈薇予倒也没有推脱,刚才的行为不过是习惯了而已。
“嗯,好。”
只不过,现在倒是显得她有些无所事事、百无聊赖了起来。
陆宴别将餐盘在洗碗机里一一摆放好,又拿着什么东西朝着公寓深处,主卧的方向走去。
陈薇予没太关注,转身在沙发上坐下,拿起手机询问她走后店里的营业状况。
隐约听到有哗啦啦的水流声,一开始她还没怎么注意。等陈薇予意识到抬起头时,陆宴别已经挽起袖口,重新走到她跟前。
“我把水放好了,要不要去泡个澡?”
陈薇予的视线刚好落在了男人的胸膛,即便被衣衫布料遮挡着,却依旧能够感觉到鲜明的线条,以及贲张的肌肉。
她挪开眼:“好。”
只不过在回答完以后,陈薇予意识到……她只是过来吃一顿饭,好像什么都没有准备。
这一下停顿,将她的内心所想完完全全地暴露。
陆宴别目光之中,又闪过了抹不易察觉的笑:“哎呀,忘记准备你的睡衣了。”
陈薇予又是一眼看去,只见他继续道:“衣柜里有新的,只不过是我的尺码,你穿着可能有点大。”
语气上扬着,仿佛能在这些话里,听出陆宴别的早有准备。
她不再看着对方,干脆直接站起身:“没关系,那我就先过去了。”
陆宴别后退一步,将路让出。陈薇予几乎是擦着他的胸膛走过。
耳旁,传来了混沌而低沉的一声:“地上有拖鞋,小心滑。”
陈薇予头也不回地朝着方才水声波荡的方向走去。
门一打开,水汽蒸腾着暖流,直勾勾地朝她的面上涌来。明亮的光线笼罩着浴缸,泡澡球早已经溶解开来,只留下紫红色的热水,还在一点点泛滥着光纹。
折叠好的浴巾放在一旁,还有一个檀木托盘上,堆放着各种洗护用品。
没想到,刚才那短暂的片刻里,陆宴别就已经准备好了这么多。
陈薇予缓缓坐入浴缸里,头朝后,难得放松地闭上了眼。
暖流包裹着浑身,舒缓了整整一天的劳累。只不过有些奇怪的是,这个初次踏足的地方,却莫名给了陈薇予许多安全感。
不知过了多久,缠绕着自己的水并没有褪去温度,可隔着热气与木门,隐隐有脚步声传来。
陈薇予蓦地睁开眼,却被头顶的光线刺了刺眼。
稍坐起来了些,她转头看向门的方向。
脚步声在也在此同时停下,但之后并没有发出任何动静。
陈薇予的视线稍有晃荡,正要开口询问时,门外的男人已经说道:“水温还好吗?”
她又重新坐了回去:“嗯,正好。”
之后,这段对话戛然而止,没有任何后续。
陈薇予看着水光之下的种种,刚才的那种放松与安全感,似乎在不经意间流逝,怎么也找不回来了。
她干脆起身,哗啦啦的水流声瞬间放大。
和浴室相连的是一个小更衣室,里面还配套了梳妆台与临时衣架。
陈薇予擦过头发,将陆宴别的黑色浴袍披上身。
自己与男人过大的体型差距,在此刻体现得淋漓尽致。陈薇予不得不勒紧腰带,才能避免宽大的领口无意中的走光。而下摆的金边,又时不时地会垂落在地,走路时还得留意一番。
坐下后,她拉开梳妆台的抽屉,原本只是想找些护肤品进行临时补水,却看到那其中罗列摆放着现下各大热门品牌的产品。陈薇予常用的几款,也全在其中。
她难免稍稍错愕。
很难将呈现在眼前的一切归为巧合,更多的感觉,则是精心准备。
眼帘里的灯光模糊成了碎花,而陈薇予也在短暂的呆愣后,从抽屉里拿出了某个瓶子。
终于一切全部搞定后,她打开了浴室的门。
正要迈步走向卧室,陈薇予的视线却不受控制地被不远处的那道身影吸引。
陆宴别不知什么时候也换上了睡袍,没有了西装的威严渲染,他倒是不像平常那么压迫、紧绷。
此刻,他正坐在沙发上,捏着一个平板,修长的手指在上方随意划动,不知正在处理着什么。听到陈薇予开门的声响,陆宴别朝着她的方向抬起头。
走廊这一块的灯光较为昏暗,导致他们视线碰撞后,将一切都看得那么不真切。
陈薇予感觉肩头的布料正在下滑,下意识地就抓着想要收拢。
她没有再看向男人,只是在转身的同时轻撇下两个字:“晚安。”
手刚搭上金属把手,就听到身后男人的动静。陆宴别从沙发上起身,极其随意地踩着拖鞋,缓缓朝陈薇予这里走来。
他开口:“喝点牛奶再睡?”
陈薇予停下开门的动作,转回头看着他,突然笑道:“你是在养女儿吗?”
一点一滴都考虑得格外周到。
陆宴别在她跟前停下步伐,面上一大半都被暗影覆盖。
黑影之中,每个人的眼里都凝固着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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