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汗阿玛,是这世间的大英雄。八岁登基,十四岁亲政,擒鳌拜,平三藩,统台湾。他的汗阿玛,怎么会换了个人呢?
虽然这些日子汗阿玛的举措让人有些看不懂,但他心里知道,这些都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如果真是孤魂野鬼占了汗阿玛的身子,他怎么可能毫无私心毫无保留地去做对这个国家有利的事情呢?
“保成醒了?”汗阿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林叶俯身摸了摸太子胤礽的额头,林叶笑了两声,“烧已经退了,保成起来吃点东西吧,要朕喂你吗?”
胤礽一下子脸红:“我自己可以的,汗阿玛。”
林叶就笑着命人送温热的白粥进来端给胤礽。
胤礽一边喝粥,一边问道:“汗阿玛刚才在看什么书?”
林叶:“是一本诗集。”
胤礽:“诗集?”
林叶点头:“应该是这江南一带的少女们结社作诗出版的诗集。”
胤礽看了看汗阿玛的脸色,问道:“您好像不太高兴的样子,是这本诗集了写了什么犯忌讳的内容吗?”
林叶摇头:“不,诗集的诗词篇篇隽永灵秀,写得极好,也没有什么犯忌讳的内容。”
胤礽:“那汗阿玛在为什么而难过呢?”
林叶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惋惜。这些诗词虽然只是感触伤悲的闺阁之作,但都写得极有灵气,可惜了她们的一身才华不能付诸于朝廷。”
江南一带流行才女文化,官宦或者富有的商人会聘请名师教导家中的女孩子,让她们学会琴棋书画。只是她们学了这一身的本事,却无用武之地,只是为将来出嫁得个响亮的添头罢了。时人讲究内言不出,这些女孩的诗集能出版已经是极为不容易的事情了,更枉顾其他?
胤礽笑道:“汗阿玛既然已经来了江南,想必是要做些什么的,您又何必担忧?”
林叶无奈道:“保成说得对,不早了,你再睡一会儿吧。”
胤礽:“汗阿玛也请早点回房歇息吧,儿臣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次日,林叶下了一道旨谕,召见浙江巡抚、布政司、按察司和杭州知府。
他对众人道:“朕昔日读史,尝闻蔡文姬、谢道韫、李清照、梁红玉、秦良玉之名,观之我朝,未尝见此类奇女子也,深感憾之。不若建一女子书院,培养这般奇女子,也好名传后人。”
在场的官员听懂了皇上的言下之意,就是建书院培养奇女子呗。只不过前面几个名字就算了,秦良玉是抗清名将啊,皇上您把她提出来真的好嘛。
林叶又对众人说,他听说杭州是江南一带最繁华的地方,如今京城国子监正在兴办科学院,杭州也可以搞一下嘛。学子们也不一定非要死读书考科举,科学院也很缺人啊。
众人继续点头,心里记下小笔记,建科学院。
林叶继续道,杭州这么繁华,商贸什么的可以继续搞起来,当然农业也不要拉下,可以多尝试研究怎么让作物高产。医学院也可以搞起来,江南人杰地灵,要全方面发展啊……
众人记笔记,商贸,农业,医学院……
林叶说了一大堆,好在当地的这几个官员是之前符合他的发展理念换上来的人,他也不用担心他们领会不到自己的意思。
谈完未来的五年计划,林叶带着胤礽在当地玩了几天,又乘坐龙舟前往此次南巡的真正目的地——福建泉州。
之前开海禁的时候,这里曾经作为试点之一。
作为一切的开始,林叶想去看看这里的变化。
福建泉州府,街上往来游人如织。形形色色操着一口不流利的官话的异国人在街头随处口见,尽是一片繁华景象。
林叶带着胤礽登上泉州府第一高楼,远处的泉州港正尽情吞吐着往来的高帆船只,商旅遍布各地,货物往来密集。
胤礽看着眼前的这一切,颇感惊叹:“汗阿玛,这里看起来比杭州还要繁华。”之前的杭州城已经够繁华的了,但却远远不及泉州这座港口城市的热情。这里的人们对杭州街头的小摊小贩更多了一股冲劲和拼搏向上的热情。
林叶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还有一点不同。”
胤礽仔细向远处看去:“泉州的风气更加开放,有很多做生意的女子。”如果说杭州还是小家碧玉的秀气才女居多,那泉州更多的是在街上做买卖的泼辣女子。这是一种完全不同的体验。
福建总督跟着两人身后笑道:“太子殿下要不要去洋行看看,有不少西洋来的新鲜玩意儿呢。”
胤礽点头,跟着身边的人下楼,留下林叶和福建总督说话。
林叶:“这段时间有发现倭寇的踪影吗?”
福建总督答道:“回皇上的话,最近未见倭寇的身影。”
林叶点头:“虽然未见倭寇,但海防依然不可放松,水军还需勤加苦练。”
福建总督点头应是。
林叶道:“咳咳,既然海运已开,就不必只拘泥于开港口。本朝商船大可以多去其他地方走走,看到高产的作物、畜牧大可以带回来,别国好的技术也可以偷师嘛。”
福建总督继续点头,皇上真是为这些是操碎了心。
明日继续奋斗
第49章
回京
林叶带着太子胤礽在泉州停留了半个多月,不仅看了港口和商铺,还对新训练的新式海军进行了阅兵,成果让人大为满意。
离开泉州后,龙舟返程抵达江宁府,也就是前世的南京。
南京相对杭州和泉州,繁华中带着一丝肃杀和庄严。
林叶让南京官员带领他参观了明太-祖遗留在南京的明宫。
南京明宫在岁月的洗礼下已经变成破壁残垣,破旧不堪。宫中的花木却愈发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南京当地官员见林叶皱起眉头,连忙解释道:“回皇上的话,这里毕竟是前朝的宫殿,又年久失修,难免破败不堪。皇上若是想要赏景,不如让微臣领您去拙政园和虎丘。”
林叶轻轻摇头:“这宫殿荒废了着实可惜,不若让人把它拆了,为当地学子建一所书院吧。”
当地官员连连点头:“皇上说的是。”
大致地游览过南京,众人回到江宁织造府休息,准备之后的祭奠明孝陵。
看过礼部尚书呈上来的祭奠议程,林叶动手改了几个地方,把从孝陵中门进改为从中门旁边的小门进入,把常用的两跪六叩改为三跪九叩。
胤礽站在一旁亲眼看着汗阿玛改了这两处地方,心里颇为委屈:“汗阿玛以前就算是祭奠皇玛法也不过是两跪六叩罢了,您何必对一个前朝皇帝如此尊敬?”
林叶温柔地抚着胤礽的头,柔声道:“保成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汗阿玛这么做的原因吧。”
胤礽瘪起嘴,半晌才闷闷道:“汗阿玛是为了得民心吗?可是您是大清的皇帝啊,一国帝王也得这样委屈求全吗?”
林叶握起拳头放在嘴边咳嗽了两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所谓帝王,也不过是这天下芸芸众生中的一员罢了。水可载舟亦可覆舟,胤礽,得民心者得天下,民心所向方能天下太平,将来你即位之后也得牢牢记住这句话才是,咳咳。”
胤礽听见汗阿玛咳嗽,立马顾不上其他事情了:“汗阿玛,您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得了风寒?”
林叶摇头,苍白着脸笑道:“我……朕没事,保成不要担心。你快回去休息吧。”
胤礽担心地看着林叶:“汗阿玛真的没事吗?还是叫太医过来看一下吧。”
林叶笑着把他推出屋子:“好啦好啦,朕知道了,你快回屋吧。”
胤礽三步两回头地离开,等确定他离开之后,林叶才用力攥住自己的胸口,这种熟悉的感觉是……
梁九功原本安静地站在房间角落里当背景板,此刻他见皇上倒在地上,连忙吩咐小徒弟魏珠去叫太医,自己则上前扶着皇上坐在塌边休息。
皇上不喜欢别人伺候,在和太子说话时总爱把伺候的小太监们辇得远远的。这下出了事,身边竟然只有他和徒弟魏珠。
为了防止意外,专门伺候皇上的王太医本来就住得不远,很快就进屋为林叶把脉。他沉吟了片刻,就是不知该如何与皇上明说。
林叶虽然心如刀绞,满头冷汗,脸上却挂着温和的笑意:“王太医直说便是,朕这是什么病症?”
王太医犹豫了片刻才道:“之前微臣给皇上把脉,只觉得脉象突变颇为奇怪。今日臣再为皇上把脉,这脉象竟然像极了……像极了……”
梁九功在一旁呵斥道:“像什么病症你快说啊。”说完又觉得自己没规矩,连忙向皇上请罪。
林叶摆手看向王太医:“无事,你直说便是。”
王太医脑子一横直言道:“这脉象竟然像极了心疾之症,可是皇上从前从未有过心疾啊。”
“从前没有又不代表现在没有,”林叶看向他,认真问道,“朕还有几年可活?”
王太医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直直跪倒在地上。帝王得了绝症询问寿命,这一个回答不好可是要掉脑袋的。
王太医跪在地上颤颤巍巍道:“微臣竭尽全力,只能保皇上五年无忧。”
“五年啊,”林叶长叹了口气,“你起来吧,不必跪着。”
王太医:“是,是。”
林叶吩咐在场的两人:“朕的病不能让任何人知晓,包括太子。”
“臣遵旨。”
“奴才遵旨。”
林叶:“你们都先下去吧,让朕一个人静一静。”
“是。”
屋子里只剩下林叶一个人,五年,这个时间巧合得让人怀疑。他穿越之前的年龄比康熙原本的二十九岁小六岁,现在过了一年,剩下五年。这算什么,把他原本的时间补给他吗?
算了,能多待一天是一天吧,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之后明孝陵的祭奠自然是一帆风顺,文人百官纷纷对林叶这番祭奠的诚意所感动,民间满是一片赞誉。
龙舟继续回程,经过山东,林叶去曲阜祭奠了孔庙,然后罢黜了山东巡抚。
认真讲,他忍这个又蠢又坏的白痴很久了,这次趁着局势稳定,终于能换上自己心中满意的人选了。
换上新的山东巡抚之后,林叶在孔府举行了一场文会,邀请当地的学子前来辩论,辩题为仁。
儒家的仁爱带有明显的阶级性,这就导致部分儒学官员不会把庶民当做民,不会把奴仆当做民,他们只会把乡绅豪富当做民,这才符合他们的阶级利益。
林叶举行这场文辩的目标自然是重新树立学子心中关于“仁”的概念,虽然可能短期之内没有什么效果,但也聊胜于无。
离开曲阜,龙舟返程,终于于十二月中旬抵达京城。
回京之后,林叶先带着太子胤礽到慈宁宫向两宫太后请安,见过几个孩子和后宫里仅存的几个后妃,然后回到乾清宫,命所有人退下,让自己一个人呆着。
他闭上眼,看向藏在自己内心深处藏在黑暗角落里的灵魂。
“康熙,你还在吗?”
一片死亡的寂静,没有人回答他。
自从林叶能够独立掌控政事之后,原本的那个康熙就很少再出现了。
他至今没有搞清楚自己穿越的原因,也找不到回家的办法,只能日复一日,尽自己所能做的事情,去改变那些自己觉得不合理的荒谬的事情。
他不知道自己的努力会不会有结果,他只是想要再尝试一下,再努力一下,哪怕只是一个微小的改变。
至少,他希望自己在面对那些不公平的事情时,能够无愧于心。
太医说他的时间只有五年了,这五年的时间,他能把胤礽教好吗?
能。
第50章
登基(全文完)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他五年之后要考虑的事情了,林叶摸了摸肚子,现在考虑填饱肚子的事情吧。
晚膳之后,林叶翻出了之前写的计划书:农业、军工、科学教育、开海禁,这些事情基本已经步入正轨,目前存在麻烦地还有两件事,一是提升女子地位做得马马虎虎,二是在五年之内培养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并且继承人在继位之后不能随意更改他定下的计划。
关于第一件事,虽然林叶已经极力在不引起冲突的情况下去改善女子地位,但其实收效甚微。就算是现代都还有重男轻女的情况存在,更何况是被禁锢思想的古代呢。
封建等级制度其实很有意思,君主压迫臣子,父亲压迫儿子,丈夫压迫妻子,上一等级的人压迫下一等级的人,下一等级的人再压迫下下一等级的人,每一个等级相对的强者都去压迫相对的弱者,弱者没有反抗之力,保持了社会的基本稳定。当权者制定律法,宣传礼教,从来不是因为他们相信这些东西,只是因为这些东西能保证他们的利益。
目前身为最高等级皇帝的林叶就是最大的压迫者,但是他又没有把握在废除帝制之后还保持社会的基本稳定,所以一切都只能缓慢地潜移默化地进行。
至于培养继承人这件事,林叶对胤礽挑不出大错,如果不出什么大意外的话,继承人应该就是他了。至于剩下的十个儿子和五个女儿,为了保证皇权更迭的稳定,林叶觉得自己必须给几个小朋友培养一些别的兴趣爱好,皇帝就是个社畜,一点也不好玩,别的职业有趣多了。
林叶把之后的五年计划调整了一下,安睡进入梦乡。
第二日,林叶去了皇贵妃佟氏的承乾宫。她依然还是像往常一样见到林叶来了就笑盈盈地迎他进宫,似乎并没有因为弟弟隆科多被罚的事对林叶生出嫌隙。
林叶直接开门见山:“五年后太子登基,你要考虑一下离宫的事情吗?”说实话,除了最开始八格格夭折的时候佟氏有些疯狂,其他时候她都是一个称职的合作者,所以虽然不能向她透露自己的病情,但林叶还是想要多给她一次选择的机会。
佟氏起先有些诧异,随后笑道:“皇上今日这是怎么了,居然也和臣妾说起玩笑话来了?”
林叶认真地看向她:“朕并没有开玩笑。”
佟氏笑道:“皇上似乎一直觉得出宫对后宫的女人来说才是最好的,对钮钴禄氏或许是这样,但对我来说不是,对宜妃德妃来说更不是。”
她认真地看向林叶:“钮钴禄氏在宫外有她相恋的人,所以她出宫可以得到幸福。但是,皇上,臣妾如今是皇贵妃,后宫之中位分最高。待在宫中,臣妾衣食无忧,还能办个育婴堂做些好事。出了宫我能做什么呢?成为凡夫俗子的妻子半生操劳吗?这世间也不是所有的丈夫都会向您这般开明。”
林叶抿了抿唇:“抱歉。”
佟氏道:“臣妾虽然不知道皇上为何又突生此意,却知道您是一片好心。去做您想做的事吧,我不会给您添乱的。”
林叶:“你——”
佟氏笑道:“皇上快走吧,我待会儿要去找宜妃德妃商量办女子学堂的事情啦,既然收留了那些女婴,总该给她们多一分活下去的机会,皇上您就别耽误我的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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