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耸的雪堆骤然坍塌,半截透明如水晶的破碎长剑被拖拽而出,因为用力过猛高高抛在半空中,狠狠坠在金属地板上,叮当一声,如同破烂一样躺在他们一行人面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上面,只见暗淡无光的剑身上,有着深刻显眼的一个“潇”字。
入木三分,一字见心。
气氛瞬间沉默下来,温钰潇在银发青年身后看得一清二楚,抿了抿唇,拨开挡在自己面前的王虫,弯腰伸手捡起碎片,就像是轻轻拾起了一段过往。
鬓边垂下的一束漆黑发丝遮挡住她半个脸庞,也掩住了她的表情,一时间不知道是难过还是冷漠。
残剑的温度极低,在她温暖炽热的掌心泛起阵阵冷气,如同一块冰无助地被掷入熊熊烈焰之中,只能流下长长的一串泪珠悄无声息地蒸发掉自己。
都闹出来这么大动静了,屋里的人自然有所察觉,满头雪发的男人推门而出,浅色双眼平静无神,蒙着一层无法驱散的阴霾,时间给他的眼角刻画上几条憔悴的细纹。
他摸索着撑住门框,脸颊边上瘦到几乎凹进去,瘦骨伶仃,衣着简陋。
曾经挥剑引动风雪的绝代风华已然不见,留下的只有一个病骨支离,失去视力的男人,满身凄然。
可是他的神色仍旧淡然,从依稀可见从前俊美的脸上找不到丝毫哀怨与不满。
似乎是有所感应,他偏过头,不知注视着何方,找不到正确的方向,许久没说过话,声音也是细碎沙哑的:“请放下我的剑。”
突然见面,温钰潇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怔愣地看着他,是装作若无其事地打个招呼,说没想到吧我有复活甲;还是冲上去扇他一巴掌然后给人踹倒在地,恶狠狠地说我从地狱爬回来复仇了。
这儿的雪洋洋洒洒地从高空落下,铺成一地松软的流沙,没走下去之前看不出有及膝那么高,她还在缅怀曾经,感叹真是世事无常。
想着想着,毫无防备地一脚踩下去差点拔不出来,整个人陷了进去,平衡失调差点摔倒扑入雪中,还是身后的虫族用机器开出一条供人通行,直至屋前的小路解放了她。
他们来势汹汹,男人依旧一言不发,毫不退让地站在门口,听着那些脚步声,没有了聚焦的眼睛终于对准了来者的方向。
相隔着一段距离,温钰潇站定在对方面前,伸手把捏在手心的剑递过去,看他死气沉沉的脸,哪怕抬起手都用尽全力,好似拼了命般握住这半截断剑。
锋利如初的剑刃割开他苍白的皮肤,点点猩红血液滴落在地板上,很快与落下的雪花融为一体,再难分辨出那夺目的红色。
男人不在乎伤势,把剑抱入怀中,整个人就好像要被这轻飘飘的重量压垮。
他急促地伸手摸上刻在剑身的字,像是在确认着什么,沾着血的手指细细抚过一笔一画,染上重若千钧的血色。
这番举动不知道是做给谁看,温钰潇忍无可忍,开口道:“祝钺怀。”
她的声音不大,对于男人来说缺恍若惊雷在耳边炸响,魂牵梦萦,只有在折磨之中耗光了体力,无可奈何的睡眠时才会出现的音色听起来如此熟悉,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前方,瞎了的眼睛都好像绽放出一点光亮来。
声音也唤醒了回忆,他眼前一成不变的黑暗中,似乎显现出女孩挥着手打招呼的灵动身影。
就好像已经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梦,他不小心又在雪堆里睡着了,她看见自己,就好像看见卧雪时还留了一条大尾巴在外面的小狐狸,于是无奈地揪起他的衣袖,在他耳边轻声呼唤。
几个呼吸之间,却又恍如隔世,他用力闭了闭眼睛,黑暗中的幻想已然消失不见,已经干涸枯竭的眼角涌出血泪,划过他病弱的面容。
谦卑地垂下脑袋,他的指尖却死死地抠住残剑,把自己细长的手指割的满是伤痕,浑身上下血哗哗地往下淌:“你是谁?”
温钰潇说:“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
二人交谈的声音几乎淹没在风雪呼啸之中,狂风席卷而过,把人无情地掀翻在地,残剑也摔进雪地里,再也看不见。
他惊慌失措地撑坐而起,下半身却使不了力气,只能趴在地上大口喘着气,却不在乎那把剑,拼尽全力咽下什么,却又在气息紊乱之间,喉结滑动,他剧烈地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喷在了地板上。
温钰潇下意识低头,才看见那人的血沾在了自己的鞋尖,也没把人扶起来,掐住了自己的手心:“你……”
“我自作自受。”祝钺怀终于平复些许,白如脆纸的唇残留着血液,颜色殷红,轻声询问:“你是来杀我的吗?”
“我不知道。”她摇摇头,蹲在了男人前面,絮絮叨叨:“你知道吗,这个世界对我来说只是一场颇耗心力的游戏,忙起来甚至会忘记上线做日常,你以为你一剑穿心我们同归于尽,结果我没事,你也没死。”
“当初幕后的计划者人还蛮多的,全都被处理了,还有哦,那一剑根本没有扎在我的身上,我也不痛苦,只是有点郁闷,况且死而复生对于我来说只是件小事。”
“我没有那么在意了,你呢?”
听到来自她的询问,祝钺怀心中凄然,用力摇了摇头,咬着牙强撑,惨笑着回答她:“我心中有愧。”
仅仅只是心中有愧吗?自长剑穿心后睁眼无眠的数千个日夜又算什么,以剑作坟,枯坐雪中不知多久,任凭风雪将他裹成一座冰雕时又在想什么。
这种万人唾骂,看见他都是晦气的情况之下,明明只要握住残剑往脖子上一划就能结束生命,他又在等待什么?
或许是那位白发王虫掐着他脖子时狠厉决绝的“我要你在无人在意的角落做一只地沟里的老鼠,然后亲眼见证我的女皇殿下回来”言语给了他苟延残喘的期望,才让他今日,真的得以能和人再次见面。
“那你慢慢愧疚吧。”温钰潇替他把一截枯细的发丝挽到脑后,又轻轻抹去对方不断渗出的血泪,做完这一切之后干脆地起身,招呼默默守在她身后没有打扰她叙旧的虫族,登上飞行器翩然离去。
听到动静时,祝钺怀下意识向前伸手,似乎想要抓住一捧虚无缥缈的月光,随后意识到了什么,颤抖着收回了手指。
飞行器在剧烈的轰隆声中升空,来到窗边往下看时,人已经看不见了,那间冰雪小屋也成了个白点,很快同化于满天白絮之中,再也不见踪影。
“殿下。”银发王虫贴心地给站在窗边沉默无言的温钰潇递上一杯热饮,小心翼翼地牵起她有些冷的手指,然后得寸进尺地整只手包裹在掌心,陪她一同站在窗边。
喝了一口热茶,她终于觉得自己生锈的脑子开始运转,扭头看着王虫,说道:“……让他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吧,以后和他相关的事情,不要再和我讲了。”
“嗯。”面容秀美的银发青年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不合时宜的反对的话,站在不远处的副手听见他们的谈话已经安排下去了。
“我是不是很傻?”温钰潇问他,“可我真的没什么真实感,他背叛我对我来说是游戏里发生的事,现在真的见到面了我还觉得他有些可怜。”
她自嘲地笑笑:“不管了,都怪云屿曦那家伙。”
“对,都怪云屿曦那家伙。”王虫复述了一遍她的话,继续说道:“我不管对错,一切以殿下为主。”
她摆了摆手:“别,还是得有自己的思想,我老是做错事,你可别惯着我,以免到了什么不可挽回的地步。”
青年点头:“好。”嘴上是这么说的,下次女皇要干什么他还是马上松口并且支持。
回到这颗星球的暂居地之后,温钰潇才知道这颗星球算是自己的私人财产,想干什么都随意,反正虫族在星际当横行霸道的反派多年了,私有星球只能引起他人满满的羡慕,嘴上谴责他们再多也没见有什么实质行动。
既然是私产那就得好好经营了,她身边毕竟有富商这个专业人士在,出谋划策之下,她当着冰族领袖的面大手一挥开放了诸多权限,让老人家喜笑颜开,握着她的手感谢连连,一直念叨复兴有望,说不会辜负女皇殿下的期望的。
处理好了这里的一切,他们终于登上返航的星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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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大家道个歉,女主的人设没写好变成这样了是我文笔的问题,之后如果有时间会修文把白月光的戏份删掉改成别的,没时间的话也会在标题做好避雷。
基于评论提出的意见,我会好好思考接下来需要怎么写才能挽回点女主的形象,但是这个过程需要点时间,所以下次更新肯定会很晚,不喜欢等更新的小伙伴弃文请随意,觉得人设太崩实在看不下去了弃文也请随意。
感谢在2023-07-02 02:04:33~2023-07-05 20:43: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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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 5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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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一回去,温钰潇就接到了来自好姐妹云屿曦的回复,懒洋洋的神明直接拨通了通讯电话,语气不知道为何有点发虚:“怎么啦老妹,想姐姐了?”
彼时温钰潇正躺在带着按摩功能的浴缸里看着彩虹色的肥皂泡泡发呆,柔软的和史莱姆一样的机械手按捏着她的手臂,别人熟悉且欠揍声音突然响起,吓得她一个激灵:“你去哪偷鸡摸狗了,怎么有气无力的。”
“别提了。”云屿曦叹了口气,“我打十八个小时的游戏在猝死的前一秒突然来了灵感,赶紧退出去花了三天时间捏出个超有趣的种族模板,正在找有没有哪个空闲星球能投放呢。”
知道她天天三分钟热度,造人也是,跟女娲一样,刚开始觉得有意思细心地捏泥人,后来累了直接开始甩泥点。但她可没远古女神有责任心,出了什么大事叫她献身补天,她能第一个把自家妹妹推出来一起抗锅。
温钰潇身为那个倒霉妹妹真是无话可说。
但今天可是谈正事的,她捏碎了一个水雾中升腾起的大泡泡,严肃道:“我给你发的消息到底有没有认真看,快回答我那个黑域要怎么办!”
“呃……”想要装作网络不好直接挂断电话是有点太缺德了,云屿曦没想到她一问就问到了自己那不堪回首的过去,反正是一家人,黑历史什么的知道了应该也没事。
神明清了清嗓子,答非所问:“你知道我为什么怕虫族直接把这片宇宙炸了,要现身把你复活吗?”
温钰潇冷笑一声,心里想你还好意思提这个,顺着对方的话说了下去,狠狠地谴责她:“因为你怂啊!”
“不是不是!”云屿曦大声反驳,突然想到了什么,原本中气十足的声音又弱了下去,“你肯定不记得了,你小时候被我带着一起玩了一款养成游戏,实际上那个游戏也是真的,地点就在黑域那边。”
“嗯,你接着说。”意识到这位不靠谱的姐姐真的要说些什么重要情报,温钰潇下意识撑着身体,稳定在一个温度的满缸热水被她带起一阵波澜,天花板上的智能程序检测到她的动作,温柔的女声发出提问:“请问还有什么需要吗,殿下?”
她对着声音的方向摆了摆手:“没有,接着按摩吧。”
“哟,”云屿曦阴阳怪气道,“还在按摩呢,真好。”
“咳咳……我不同意虫族他们拉着整个宇宙同归于尽,因为我有前车之鉴,那片黑域,就是曾经那个文明在你弃坑了游戏之后,绝望地拉着所有人一起爆炸了,还差点把我也扯进去。”
“他们拒绝了我的交涉,我本来还想把人稳住一段时间看你能不能回心转意的呢,结果你自行结档说就当美好的回忆了……说真的,妹啊,你那次养出来的娃格外疯批。”
“所以说,”温钰潇猛然抓住了其他重点,“你一直有在偷我神力,是不是?说话!”
云屿曦被她噎了一下,自己都说了这么劲爆的东西了她的关注点居然在神力上,真是脑回路清奇啊。
难得心虚的神明小声道:“我们不是在聊黑域吗,不要在意那种小事啦,嘿嘿。”
“所以那个触手怪是怎么回事,”温钰潇义愤填膺地给对方描述当时的场景,“我只是睡个觉而已,现在睡大觉都不安全了吗……然后我就被抓了,你懂吗?那种浑身上下都被捆住的感觉,要不是虫族给力你现在可以选择重开了。”
“触手怪?”似乎这个在她的预料之外,云屿曦也是疑惑满满:“什么东西啊,那块宇宙炸了之后只有一片乌漆麻黑,我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啊。”
“虽然我已经很久很久没去探查过那边的消息了……”她小声补充道。
听了她一番话温钰潇毅然决定把人拖下水,虽然人家只是个偏向辅助系的神,擅长的只有捏小人、坑妹妹和出了事之后光速跑路,但好歹是有一点战斗力的,自家王虫不一定能抗住那神秘怪物,得找个兜底的。
“你收拾收拾,赶紧过来,两天后我们准备好了一起去黑域那边看看。”她正说着话呢,就听对方不情不愿的一声“那好吧”,浴室中突然星光弥漫,一片朦胧之中,显现出一个灰头土脸的身影。
光芒消散,二人面面相觑,相顾无言。
云屿曦率先开口打破这沉默的气氛:“哈哈,洗澡呢,给我也洗两下呗~”
她摊了摊手,眼睛却滴溜溜地转,从被泡沫遮掩的严实的地方滑到正在按摩的机械手上,一撩头发,露出脸上不知道怎么沾上的一抹不规则的黑色。
回答她的是恨不得把脑袋埋进泡泡里的女孩的怒目而视,感受到自家妹妹怒气值已经爆表,就差给她一脚踹出去的神明辩解道:“是你叫我赶紧过来的,什么叫效率,这就叫效率怎么样,我很靠谱吧。”
尚且呆在浴缸里的温钰潇红着脸,无意间瞄到了天花板上的智能助手,灵机一动,忽然大声道:“打开花洒,最大功效。”
哗——
突然从上方无死角浇灌而下的热水把站在浴室中央的人淋成了落汤鸡,云屿曦躲闪不及,整个人狼狈的不行,发现根本无处可逃后衣服都没脱,哇哇叫着跳进了浴缸试图和温钰潇同归于尽。
虽说宽大的浴缸容纳两个人绰绰有余,但温钰潇下意识一捧夹着泡沫的水泼到了对方的脸上:“退!退!退!”
云屿曦当然不甘示弱,跟落水的小鸟一样扑腾着掀起水花,溅得温钰潇眼睛都睁不开了,只能凭借着感觉朝一个方向泼水。
浴室大战结束后,穿着别人的睡衣,享受着别人房间里的自动吹发服务的神明洋洋得意,跟一旁郁闷的妹妹嘚瑟道:“你永远也没办法打败一个不要脸的人。”
“我不服,”温钰潇揪住正在摇头晃脑的云屿曦的一束头发,“你怎么可以用神力作弊,快教教我,我不想再当战五渣了!”
被她一把扯住头发只能往后仰着脑袋,神明无奈地说:“不是我不想教,你一个只会回血的奶妈,真没什么输出手段……哎哎哎别用力扯,我想到了我想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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