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巧,这个女人叫赵梦茹,曾经因为吸毒被严宁亲手送进派出所拘留过,赵梦茹认出了她。
虽没有揭发的意思,但一见面,赵梦茹疯疯癫癫扑了过来,求严宁救救她。
还好,这时该抓的人都已在现场,严宁也已经发出位置信息,她与发抖的文远兵配合周旋一阵,但还是遭到怀疑。
打手掏出了枪对准二人,杨克其给严宁扔了一把刀,让她杀了赵梦茹。
严宁装作柔弱女人害怕至极,演了一出戏洗脱嫌疑,但杨克其等交易完就回境外,还是下令让打手杀了赵梦茹。
千钧一发之际,文远兵只听见严宁喊了一声“等等”,杨克其笑了,面向赵梦茹的枪口再次转回。
与此同时,警方二十几号人冲了进来,杨克其立马逃跑,枪林弹雨中,脱身的严宁还是去将吓得尖叫的赵梦茹拽进掩体。
赵梦茹胡言乱语,神情抽搐更疯了。
——她毒瘾犯了。
严宁将赵梦茹的双手用手铐扣住,这时无路的杨克其又跑了回来!
杨克其想拿严宁做人质,但他一招都没打过严宁,随即被赶过来的程江按到在地。
一切结束,严宁拽起赵梦茹,刚出工厂被警车的警灯照到,赵梦茹知道自己要去警局,加上毒瘾的痛苦又崩溃了。
就在挣扎时,赵梦茹一口狠咬上严宁的手臂,被众人扯开后看着严宁流血的伤口,疯癫大笑:
“我完了,你也要完了!那群狗男人有艾滋啊哈哈哈!”
程江一拳将赵梦茹打晕,拿水将严宁伤口的血挤出后,开车往最近的疾控中心赶。
一小时后已经是半夜一点,很不巧,这个县太偏僻,被叫醒的工作人员一看,阻断药就发过一次早已用完,申请还在市里没送过来。
程江回头看了一眼严宁,她盯着右手腕上不知哪来的红绳一动不动,双眼无神,布满没见过的恐慌。
“别急啊,”程江再度安慰,“24小时内都算是效的!我已经联系市里了!”
他保持镇定,开着警车超速向市里赶去,严宁在一边一声不吭,但紧紧握着那根红绳。
等到了医院,天还没亮,严宁一句话没说吃了药,程江本想送她回家,但被拒绝了。
“我先在这吧……”严宁低着头,只有声音轻飘飘的,“你先别告诉他。”
程江要了间单人病房,严宁一进去锁上了门,之后,她再也没出来过。
沈长秋下了车,方才金灿的夕阳被浓厚的乌云深深遮掩。
消毒水味冲进鼻腔,匆匆的行人不断撞过肩侧,沈长秋站在一扇门前,他从小玻璃窗看去,左侧的卫生间门是开的,里面没人了。
朝西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床上也没有人,沈长秋拼命眨着酸涩的双眼,这才看见病床下靠窗户的那边,有双赤.裸的脚缩在地面,抱着小腿的右手腕上,有一条红绳。
沈长秋拧了拧门把手,锁的,他转头看向一边靠墙的程江。
“有钥匙。”程江说,“可以找护士。”
沈长秋松开门把手,“我……想先问问医生。”
“你害怕?”程江气急抬头,站直了身。
“不,我只是……”沈长秋摇头,“不想让她害怕。”
沈长秋知道艾滋病的传染方式,也知道可以阻断,但一般人不会没事去了解这些细节。
严宁一定比他更了解这些事,但如果她不愿意回家,不愿意见他。
她是在害怕,害怕自己。
程江带沈长秋去了医生办公室后出去了,经过简短的沟通,沈长秋知道了艾滋病最长有三个月的窗口期,如果用最快最贵的核酸检测方法,也要等十二天之后了。
在这段时间,只能干等……
阻断药要连吃28天,期间可能会出现呕吐头晕恶心等副作用,但更为严重的,还是来自于心理方面的压力,并没有人能保证100%阻断成功。
“那如果咬人的人没有检测到病毒呢?”沈长秋问。
“可假设咬人的人是最近才高危行为,就算检测是阴,也不排除窗口期的可能,一样要等。”
男医生解释完笑了笑,安慰道:“放心,来的算及时了,虽然错过两小时,但24小时之内我还没怎么听说过有人失败,这事啊,还是我刚说的,心理上要过得去才行,但你要是照顾她的话,还是得避免□□接触,其他都不用担心。”
“好的,谢谢医生。”沈长秋起身道谢,这个男医生又叫住了他。
“哎等一下,你是她什么人啊?男朋友吗?”
“嗯……”沈长秋犹豫,不想说太多浪费时间,默认点了点头。
“挺好,我还以为她不会有男朋友呢。”医生后仰在椅子上,自顾惋惜道:“就是没想到真当警察了,还缉毒……”
“你认识她?”沈长秋警觉转过身。
“哦,小学同学,你别多想啊。”医生笑着说。
“那她小时候……过得好吗?”沈长秋走上前,想要在时间的长河中捞起遗失的碎片。
“她……”男医生像是不知该怎么说,尴尬地努力回想,“挺好的吧,我记得还有保姆接送呢,我也就跟她是五年级的同学,主要是被她打了才记得的。”
“……她为什么打你?”
“我是英语课代表,我哪知道她从国外跑回来还死活不学英语不写作业,就、就、就骂了几句……”
“国外跑回来?”沈长秋又问。
“好像是她不愿意在美国待,哎呀,我还真记不得了!”男医生紧着眉回想,突然想起什么:“不过当年她挺厉害,离家出走过,自己坐火车来昆明,还没到就被警察给送回来了,我妈总拿这件事教育我……”
从北京坐火车……去昆明?
四季如春?
沈长秋笑着哭出来了。
男医生见状急忙安慰:“哎呀,小伙子别哭啊,她肯定不会有事,我都没见她哭,来的时候都一脸平静,警察都见的世面多,我见过其他人都要死要活的。”
沈长秋笑和泪更多了。他们都不懂,那不是真正的她。
真正的她,缩在一层硬硬的壳里。
他抹去泪再次道谢,去护士台找人开门。
门锁拧动的一瞬间,沈长秋看见那双清瘦的脚又向后缩了几厘米。
他走了进去,程江识趣地没有进来,反而关上了门,独自一人坐在外面的蓝色座椅上。
病房里静悄悄,昏沉沉,沈长秋刚走了一步,角落里传来了她的声音。
“你走吧。”她说,声音夹杂着抖动弱了下去,“我真的没事……”
沈长秋又走了一步。
“出去!”她大喊。
“是我……”
沈长秋无法忍耐了,他快步走近,刚越过病床,看到角落里缩成一团的严宁,瞬间,他的心被猛地撕扯开。
她穿着病号服,可以看见领口的扣子扣错了,下摆一边在外面,一边塞在裤子里面。
听见声音,严宁才知道来人是谁,她惶恐抬头,大波浪头发已经变得扭曲不成型,脸上的妆也还没来得及卸,眼下滑过的几缕痕迹和发红的眼睛能看出她哭过。
她望向沈长秋的瞳孔震了震,两滴泪坠了下去,她随即惶恐躲闪开,用手背擦去,又在衣服上蹭了蹭手。
“我、我没事,沈长秋,过几天,过几天我就回去了,好吗?”她低着头,仓皇失措。
沈长秋没有说话,将衣服轻轻放在床上,再次走近严宁跪在她身前与她平视。
她的气息却更加慌乱,紧抱着双膝向后躲,但身后就是墙角,已经没有退路了。
沈长秋的手刚落在她膝盖上,立马被她让开。
“别……”她无助说,“别碰我……”
“不会有事的。”沈长秋低着头柔声说,又试图去拉她的手,这一接触,严宁大叫了一声将手缩进蓝白色的袖子里。
“……沈长秋,你回家……你回家好不好……我真的没事……”她向他乞求。
“不。”
沈长秋拒绝,这次,他直接强硬揽过严宁的肩,想要将她锁进怀里。
“沈长秋!”严宁疯狂挣扎,用袖子包住手捶打他的肩,“放开我!你放开我!”
“我不会走的!”沈长秋跪在地上越抱越紧,严宁完全无法挣扎,只剩无助的抽噎,但她还是用袖子遮住自己流泪的眼睛。
眼泪,是不会传染的,严宁对这样事情万分清楚,但她还是觉得,她浑身上下,甚至每一处毛孔,都流淌可怕的病毒。
“嘘……听话……”沈长秋呼吸落在她耳侧,像母亲一样轻拍她的后背:“说什么我都不会走的,你肯定比我清楚,这样我不会有事,而且,你也不会有事。”
“沈长秋……我……我不喜欢你,你别这样了。”她在怀里哭着说:“你回家好不好,求你了……”
沈长秋哽咽笑了一声,放开严宁,撩开黏在她脸颊上的头发,双手轻轻捧住她的脸。
她脸上除了花了的妆和刚哭的泪,完好无损。
“别怕,我都问过了,我会注意的,回去我给你梳头发吧,然后再擦干净脸,好不好?”沈长秋笑着凑近哄她。
他看着她委屈又倔强的眼睛,又说:“我们一起回家吧,阿宁。”
严宁听到这个称呼,突然停止了哭泣,只剩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不眨。
沈长秋疼惜般抚摸着她的脸,全然忘了来之前在民宿的歇斯底里。
他用最温柔的语气对她说:“还有,你说你不喜欢我,可是阿宁,我真的,很爱你。”
说着,他轻轻凑近严宁,在她苍白紧闭的唇上。
延续中秋时未能完成的吻。
--------------------
第51章 心扉
=====================
唇尖轻轻一碰,严宁立马后退,掌心捂住自己的嘴,不可思议看向沈长秋。
他细碎的前发遮掩住眉毛,眼神还是那么清澈与明朗,浅浅的酒窝自始至终挂在两颊。
他刚才说什么?
爱。
似乎从那年起,再也没有人对她说过这个字。
严宁一想到他说的这个字,脑海中的一笔一划开始构建出字形,心中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暖流,它们重开屏障,争先恐后再次浮出眼眶。
自刚才见到沈长秋起,他的动作,是轻柔的,语调,是温和的。
但如此像水的一言一行,却是一种不容拒绝的强硬趋势漫进她的心间,甚至于刚才轻触的吻,仿佛瞬间溶去身上所有的刺与防备。
她像一个疲惫无比、满身伤痕的战士,终于卸下了厚重的盔甲与锋利的剑刃。
她此刻的眼泪像是回应一样滴答滴答。
但下一秒,她反应过来什么,另一只手急慌慌用衣袖去擦沈长秋的唇。
“唔……”沈长秋制住她的手腕,笑着说,“唾液不会传染,我只碰了一下。”
严宁捂着嘴,憋住泪小声说:“……口腔溃疡有可能。”
“那你有吗?”沈长秋问。
严宁怔住摇头。
“我也没有。”沈长秋不急不忙帮她擦脸,“所以别怕,眼泪也不会。”
“沈长秋……”严宁声音更闷了,“可我已经过了两小时了……”
“你都没到24小时,72小时之内都有用的。”
“可也说只有95%的概率……”
严宁僵着脖颈试图憋住泪,努力不让自己陷入恐慌,可她真的好怕,仿佛她扫把星的命运终于惩罚到自己,又将扫射到沈长秋身上。
她不敢赌。
“那只是理论上的,而且目前为止,从没有过24小时内失败的案例。”沈长秋回想了解到的信息,抚摸着她的脸,继续柔声哄她:“好啦,相信我,不管怎么样我都在。你看,你都成小花猫了,小花猫该回家洗脸睡觉啦。”
“沈长秋……”严宁心一颤,两只手隔着袖子各捂住眼睛大声哭了出来,“你别说了……我又不是小孩了……”
“好好好……不说不说,阿宁最乖了。”沈长秋再次抱住她,在她耳边真哄小孩一般哼起了歌谣。
那是小时候在福利院,冯妈妈给他们唱过的,沈长秋只记得几句重复的调调。
没过一会,严宁安静了下来。
“我好饿……”她取下捂眼睛的手,红着脸委屈委屈。
沈长秋想了想,从口袋里摸出一盒薄荷糖,取了两颗,轻轻放进严宁的嘴边,“那你想吃什么?”
严宁将薄荷糖含进嘴里,想了想,不争气说:“煮泡面。”
“好。”沈长秋宠溺又无可奈何的笑了。
他把一旁带来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你房间我进不去,先穿我的,好吗?”
走廊里冷冰冰的,程江没走,依旧坐在门口发呆。
房门比较隔音,他听见严宁吼了两声,接下来也没什么动静。
大概是劝好了。
程江自嘲笑了一下,下午他进去过,起初她只是冰冷的拒绝,最后变成歇斯底里的驱逐。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是母亲的电话,犹豫片刻,他接了。
“儿子啊,你爸他真生气了,这么大的事你不给他说,尽让他操心,你就听我的,你们这事办得也顺利,回头咱们和领导吃吃饭,你就别老往外跑了,多危险呐。”
程母很温和,但声音很小,像是在躲着谁。
“妈,我说了,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的,不用他管。”程江的心情却显焦躁,这次的任务是顺利,可唯独出事的只有严宁一个人。
“哎呀,你这天天不要命的,”程母埋怨了一声,提醒他,“你可别忘了你怎么答应你爸的,你说干到今年年底就退下来。”
“……知道了,知道了。”程江下意识敷衍。
“知道就好,对了。”程母突然话锋一转,声音更小却严肃,“你们队里说是被艾滋病人咬的就是那个姑娘吧?”
程江叹了口气,整个人更加颓丧,父母来单位碰见过几次严宁,知道程江的心思还大吵了一架。
说她没礼貌,见人都不知道打招呼,一看就不像好好过日子的人。
更重要的是,他们知道了程江是因为她才来缉毒队的。
程母听懂了程江的默认,她着急说:“你看看,多危险啊!本来还想着你要是喜欢,我再去劝劝你爸,给她也安排一下,现在你可得想清楚了,艾滋啊!”
“妈!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现在能阻断,就算得了现也能治好!”
程母还想说什么,病房门突然开了,程江收拾好情绪,压低声音快速说:“现在还有事,回家再说吧。”
挂电话的同时,程江站起身,一侧头,看见了沈长秋用背挤开门。
程江赶紧将门打开扶住,等沈长秋转回来,才看见严宁被他双臂横抱在怀里。
39/101 首页 上一页 37 38 39 40 41 4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