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许卿南抓紧他的手,“别说这种话。”
一提起这件事情慕昉南就会抑制不住的全身发抖,许卿南知道是他在自责。
但第一次看见慕昉南这样不停喃喃自语的表现,许卿南心中有种不大好的预感。
甚至可以说,有些似曾相识。
为了稳定他的情绪,许卿南紧紧地贴在他的怀里:“阿南别害怕。”
马车很快到了慕王府别院,但慕昉南的病状并没有太多的好转。
原本是出来迎接自家世子的王有福也没想到居然能从马车上迎下来两个人。
世子也真是的,带郡主回来也不提前知会他一声。
“郡主……”王有福本来嬉皮笑脸的,但等走近了才发现世子的情况不大正常。
“这是?”王管家脸色大惊,连忙一起把人扶回了卧房。
慕王府别院中的医师很快就赶过来了,可不清醒的慕昉南根本不肯松开许卿南的手。
“阿南乖,大夫要给你看病了。”许卿南尽力地安抚着少年,大夫紧张地把脉察看了一番,额头不住地冒冷汗。
“大夫,世子这是怎么了?”老王心里提着一口气,大夫咽了口口水,“老夫看世子这症状……应是癔症的征兆。”
“怎么会……”许卿南感觉头有些晕,不久前慕昉南还在和他有说有笑的,怎么现在就说是得了癔症?
“公主也是患了癔症,此症状确实有遗传的可能。”大夫拧着眉,“只是世子还如此年轻就有病发的征兆,老夫估摸着或许不止这些问题。”
“那可如何是好?”王有福焦急万分,大夫暂时也还没有看出其余的问题来,只得先开些镇静调理的药。
大夫开了几服药,老王立马安排小厮领人去药房抓药煎上。
虽然王管家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但心中还是焦急不已。
床榻上的慕昉南在许卿南的安抚下缓缓入睡,她面色担忧地看向王有福:“阿南他是第一次这样吗?”
王有福摇头:“不算是。世子十四岁起就经常做噩梦,偶尔也会自言自语,再严重的时候就是梦游。但这样神智不清的确是第一次。”
“之前就不曾吃药调理过吗?”
王有福有苦说不出:“是调理过的,但那几年世子脾气定不下来,三天两头就要做些出格的事情,老奴也劝不住。”
许卿南伸手轻抚慕昉南的额头,她曾经听人说起过他的荒唐举动,这家伙……还真是不把自己的性命当一回事。
“郡主,在世子发病前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刺激到他了?”
刺激……许卿南暗暗懊悔,定是提起那晚的事情让他再次陷进自责之中。
慕昉南表面看着刚强桀骜,内心却无比脆弱。
“以后,不许再这样了。”许卿南静静地看着他,直到王有福轻声问她需不需要用膳。
听老王说,慕王府别院的厨子都是世子亲自挑选招来的,厨艺不比御厨差。等菜上桌了确实色香味俱全,但许卿南却没什么胃口。
“卿南……卿南!”床榻上的慕昉南像是做了什么噩梦,嘴里不断地喊着她的名字。
许卿南匆匆走到床边搂住了他,“我在,阿南我在…”
慕昉南哭得崩溃:“你也走了…所有人都不要我了……讨厌我…他们全都……”
“不会的。”不知道他到底梦见了什么,但应该还是被抛弃的那些事,许卿南只能反复告诉他自己不会离开他的。
“世子,喝药吧。”老王刚好将药端进来,许卿南接过药碗,“阿南乖乖喝药好不好?”
慕昉南一双桃花眼噙泪看她:“喝完了你会走吗?”
“不会的。”许卿南哄着他喝完了一整碗,又让他吃了点东西垫肚子。
虽然他们俩都没什么食欲,但不吃东西还是不行的,更何况慕昉南还在病中。
“卿南,你也很伤心吧。”慕昉南稍稍清醒了一点,“还要这么照顾我…我真的好没用……”
眼看他可能又要开始自责陷入犯病状态,许卿南用了个简单有效的方法。
她捧着慕昉南的脸,迅速地在他脸颊落下一吻。
“阿南好好休息,好好养病,我还等你来照顾我呢。”
她莞尔一笑,慕昉南猛地点头:“好。”
慕昉南迷迷糊糊地想着,他一定要对卿南百倍千倍的好……
看着世子终于再次入睡,老王也松了口气。
“还好有郡主您在啊,不然老奴肯定应付不来的。”老王擦擦额头的汗,他跑上跑下的可急了个半死。
许卿南摇头,这也没什么好谢,慕昉南突然发病她也有一定的责任。
眼看天色不早,许卿南准备先回府,明日再过来看他。
王有福立马安排了马车将她们送回去,今天发生的事情有太多,许卿南一时竟忘了待会儿回去还要应付檀筝。
推开房门,檀筝就静静地坐在桌边,后面的荆白和陶竹坐在一起不敢说话。
荆白挤眉弄眼:郡主,你是不是惹她了?
许卿南镇定自若地走进来:“你们都用晚膳了吗?”
“这话该我问郡主,是在世子府邸吃过了,还是在三大王的碧落庄?”
第47章 野心
许卿南自然知道瞒不过檀筝, 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自己去碧落庄的事情。
当她说到虞之鹤还活着的时候,檀筝眉间闪过一丝警觉。
“郡主,那三大王找来的人真的可信吗?”
檀筝认为, 这老头不仅无亲无故来路不明, 近年来发生的事情居然也一概不知, 未免有些太过巧合。
“可是他确实说对了关于我大父的
事情。”许卿南也知道其中有疑点,但老头并不像在骗她。
檀筝长叹一口气:“郡主,我同你说过很多次,您不要太相信旁人。更何况三大王本身就和慕小王爷敌对,他不一定是真心合作的。”
敌对……许卿南倒不太觉得。
“如若日后慕小王爷意欲夺嫡……”
“世子并不喜朝政, 也无心帝位。”这是慕昉南和她说过多次的。
檀筝看着她语重心长道:“慕昉南本身就是风口浪尖上的人, 就算他真没有这份心, 一样有人把他推上去。”
她的未尽之意, 许卿南也懂了。
毕竟她和慕昉南一样,都是政治的棋子, 那些人哪会在意他们想不想呢。
“我知道了。”许卿南淡淡点头, 和三大王之间还是先维持原状, 走一步算一步吧。
她如今最担心的还是慕昉南的病情。
“卫叔这几天都没有回来吗?”许卿南细眉微蹙,“我原先是想问他有没有新的进展, 顺便想问问有没有什么善治癔病的大夫。”
檀筝思索片刻:“老大过几天才会回京, 小人待会儿再给他写封信。至于世子的癔症发病时间早得有些蹊跷,小人派人去一并查查病因。”
许卿南原先是想自己问的,但想想直接开口怕会刺激到他,这次也就默许了檀筝的做法。
她今日听完老人家的话,真的百思不得其解。长宁公主为何不敢和她相认, 是对她父亲有愧,或是受了皇室威胁……
毕竟鲜有人知她原先是镇北侯的养女, 她或许也是被逼的。
许卿南并不愿恶意揣测这位长辈,她想要了解内情,但此时长宁的病情愈发严重,别说见面,就算真的能走到长宁面前,她也不一定能回答许卿南的问题。
屋里的许卿南辗转难眠,屋外檀筝心事重重地等待着那人的到来。
子时一刻,卫虞的身影准时出现。
“郡主今日……”
“我知道。”卫虞面无表情,暗卫已经向他汇报过了。
他也早就猜到她还是会去见那个人的。
檀筝心中有些焦急:“季成昀居然能找到我们都找不到的镇北侯府旧人,我还以为在北境幽州以外的都已经被他们赶尽杀绝了……”
卫虞饶有趣味地冷笑一声:“我大概想起是谁了,没想到他真的活下来了。”
他当日救下他只是因为见他满门死尽有些同情,没想到他真的能躲到现在并且找到了新的靠山。
“看来我要去会一会那三大王了。”
**
慕昉南做了个长长的梦,他躺在摇篮里,身体随着女人推动摇篮的动作慢慢晃着。
暖黄色的阳光从窗台照进来,女人美丽的脸庞上骤然挂满泪痕。
她那双美丽的眼里空洞无物,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怪物。
“你为什么要出生?”
下一瞬,慕昉南忽然回到了十四岁那年,他跪在母亲面前,陌生的母亲不似从前温柔,而是抬手狠狠地扇了他一巴掌。
“你为什么要活在这世界上!”
慕昉南本就已经十分虚弱,那一巴掌扇得他直接趴倒在地,精致脸庞上的红色指痕触目惊心。可他像是感受不到火辣辣的痛觉一般,还跪爬着想去勾住长宁的衣角。
“阿母……”
长宁冷漠地往后退了一步,她的眼中满是厌恶。
慕昉南不敢抬头看她,只能再爬着靠近她。他忍着哭腔,卑微到了尘土里:“阿母,是阿南做错了什么惹您不开心了吗?”
长宁什么也没说,但慕昉南已经明白了。
他的存在,就是他最大的错误。
慕昉南迷迷糊糊地失去知觉,耳边还是幻觉里长宁公主“送”给他的诅咒:
“你就是一个扫把星,你会毁掉一切的。”
“你知道你害死了多少人吗?”
“你看看你自己,你只会给别人带来痛苦,不如死了算了。”
“只要你死了,一切都会回到正轨的。”
…………
慕昉南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天边还是一片漆黑。
他自顾自地点上了油烛,早起的老王见着这烛光,立马端了热水进来。
“世子今日醒的真早。”老王放下脸盆,试探着慕昉南现在的情况,“不过您昨日睡得早,如今醒得早也正常。”
“嗯。”慕昉南拧干面巾擦了擦脸,“现在什么时候。”
“回世子,还有一刻钟就到卯时了。”
那确实挺早的,怪不得天还没亮。
“郡主昨日……”慕昉南心中一梗,他昨日的疯状怕是都被许卿南看见了。她一定很害怕吧…
“昨日郡主用了晚膳才走的,说今日还会过来看您。”
慕昉南有些意外,她……不嫌弃吗?
老王没顾上慕昉南的胡思乱想,他刚好走去门口将熬好的燕窝粥端了进来。
“世子,先喝粥吧。厨房的丫头也刚起,糕点还没弄好,您先趁热喝点。”
慕昉南心不在焉地喝了两口,望着窗外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心中有了打算。
“老王,去准备沐浴的东西,还有,备一辆马车。”
王有福有些疑惑但也照办了,等慕昉南洗完换好了衣服,他才敢问自家世子是要去哪儿。
“世子,这大早上的您要去哪儿啊。”
“见个长辈。”
慕昉南束好腰带,老王微微蹙眉,哪个长辈能醒的这么早?
听出世子不欲多说,王有福也不打算再问,只是在慕昉南出发前敦促他喝了药。
马车驶离了慕王府别院,慕昉南一上车就吃了两块糕点来压制唇齿间的苦味。
是甜的,但还不够甜。
慕昉南忽然想起,他喝过最不苦的药,就是许卿南烧得不省人事的那一次。
他浅浅地笑了笑,脑海里却忍不住地回忆。
马车并没有行驶多久,慕昉南被迫从回忆中抽身,在一片朦胧的漆黑中走向他的目的地。
古朴庄重的大宅门前挂着素雅黄光的灯笼,映得那鎏金的匾额更为引人注目——建昭长公主府。
慕昉南绕过正门,从侧门走了个暗道进去了。
府中小厮对于他的造访早已是习以为常,他们毕恭毕敬地低着头,为首的给慕昉南指了路:“公主在佛堂。”
建昭长公主这些年皈依了佛教,在自己家中也是建了个小佛堂,每日都诚心诚意地在堂下念经。
“世子来得真早。”
建昭背对着他,言语中带着几分调侃:“怎么,又要我帮你什么?”
慕昉南没说话,径直走到了她身旁的蒲团边上。
“阿南,你这把火点得不错,止安一查就查出工部兵部好几个老东西的大案。”建昭微微一笑,“看来崔党是要大出血。”
见慕昉南还是不吱声,她侧目看过去,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
“和你母亲有关?”
能让他黯然神伤到这幅模样,大清早亲自来找她,多半是因为长宁的事情了。
“嗯。”慕昉南跪坐在蒲团上,“长公主是不是有什么事没同我说?关于她的身世。”
建昭右眼皮抽跳了一下,大概明白了他说的是哪一件事。
“看来有人先一步告诉你了。”建昭面上表情泰然自若,“此事,我也不是故意瞒你的。”
建昭长叹一口气:“自许江桓死后,长宁无比自责,那个时候她就隐隐埋了病根,为了缓解她的病情皇帝抹掉了一切关于许家的事情,让所有人都认为她就只是太后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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