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甜的脸色煞白,她嗫嚅着道歉,梁茉并不想听到那个让人作恶的名字,她心情不愉,却也没为难她。
因为这个岔子,几人散去。
夏薏陪着梁茉聊了会儿天,中途她去了一趟厕所,出来时,却听到刚才的那几个女人在小声聊着八卦。
“还能是为什么?”
其中一个女人的声音渐小,“他曾经对梁茉欲行不轨,从那以后,梁子离这个名字谁都不能在她面前提。”
夏薏整个人僵在了原地,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那扇门,只听里头也传来一样的惊呼:“梁子离不是梁茉的堂哥吗?”
“所以才恶心啊。”
再后面的话,夏薏一句也没听清了。大脑像是被浆糊黏住,从脚生起了一丝凉意。
回到宴厅时,梁茉还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
她拿了一块小蛋糕,两人还没说一句,后头突然传来一道悠扬清脆的嗓音:“是谁惹我们大小姐生气了?”
夏薏堪堪抬起头,身边的梁茉似乎认识来人,她表情没太多变化,只是眉梢一抬:“俞栖?”
直到看清俞栖的模样,夏薏浑身一震,四肢百骸的血液似是凝固了,心跳重重一坠,耳鸣声缠绕,手指也有些发麻。
若说俞栖有什么变化,那就是比高中时更漂亮了,下巴微抬,穿着精致的礼服,妆容潋滟,像只骄傲不可一世的小天鹅,浑身都透着高高在上的娇矜。
俞栖却没第一眼认出她,她目光似是随意扫了一眼,但落在她身上的裙子时,那上翘的眼尾一勾,透着若有若无的打量:“这是你朋友吗?”
“裙子不错。”
梁茉没有应她的话,而是看向身边的人:“薏薏,这是哥哥准备的吧?”
夏薏颔首,她对裙子的品牌不是很了解,但向星说过,这品牌的高定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最顶尖的设计,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一条。
梁亭故是把最好的给了她。
梁茉的话让俞栖再次抬起了眼,她漫不经心地重复着那两个字,盯着面前这张漂亮至极的面孔,似是终于想起她是谁。
“你是,夏薏?”
俞栖问话的时候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夏薏抿着唇,梁茉没想到她们两人竟然会认识。
俞栖笑了笑,她那双眼笑着时总是上翘着的,勾着天生的傲。
她曾经怎么会天真的以为,俞栖是真的想和她做朋友。
俞栖来自城里,是从小富养长大的千金小姐。
即使因为短暂的落魄转来粤北,身边依旧有许多追捧的对象。
夏薏长得漂亮,惹来了许多男生的关注。但因为她性子安静,不善与人交际,逐渐的,她成为班里有些孤僻的存在。
虽是如此,大家还称得上算是普通同学,这个年纪的人本身也没有什么恶意。
直到俞栖主动找上了她。
俞栖性格好,虽然浑身都透着傲气,但她极其擅长和人打交道。
她走过的地方像是总是盈满阳光,明媚至极,让她也忍不住朝她靠近。
在那之后,她会和俞栖一起讨论作业,会给她带奶茶,会帮她分析作文的立意点。
如果不是那天,夏薏真的觉得,她也许真的交到第一个朋友了。
夏薏是典型的优等生,成绩位于第一是大家都习惯了的事儿,唯一引起讨论的便是,转学生俞栖挤掉了第二名的位置。
自那次考试之后,夏薏发现,俞栖对她冷淡了许多。
她有些无措,俞栖对她很好,她不想失去这个朋友。于是,她主动问同学找到了俞栖所在的地方,她买了两杯奶茶,想要和她和好。
但最终,她没有踏进那间包厢。
她还记得,那间包厢的隔音很不好,俞栖的每一个字,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怎么可能想和那个土包子做朋友?”
里头似乎是俞栖以前的朋友,专门过来这里看她的。
“倒是没想到她还真有点东西。”说到这里,她朋友笑着戳穿她的不爽:“所以你这次考试没比过她,就找我们出来撒气了?”
“你说你,一个千金大小姐和一个土包子比什么,再过两天你爸不就把你接回去了吗?”
俞栖被戳穿了也不反驳,她切了一声,只是语气里还夹杂着些不屑:“对了,你们肯定想不到吧,夏薏是被领养的,不过呢,她父母现在有了儿子,对她就不怎么样了。”
“这么可怜啊。”
“你可怜她?”
“不不不,人家怎么也不关我事儿啊,就当个乐子听听嘛。”
再后来的话,夏薏一个字也听不清了。
从脚底生起的冷意让她整个人都有些僵硬,耳鸣带来的疼痛让她的动作变得缓慢,她愣愣看着手里拎着的奶茶,只觉得里头的笑声密密往她身上扎着。
她的身世,只对俞栖说过。
她以为,俞栖会是她的好朋友。
她以为,真的会有人真心对她的。
原来没有。
璀璨灯光一晃,夏薏的思绪被拉了回来。
俞栖的模样与记忆中的重叠,她轻笑了一声,那浅色的瞳孔里笑意很淡:“是啊,我们以前,还是朋友呢。”
她在回答梁茉的话,漫不经心地透着些许意味。
夏薏却是真真切切地听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俞栖今年才从国外回来,对于梁茉的哥哥,那个高高在上的梁总,她了解不多,但,她勾唇散漫,甚至透着些亲昵:“这么漂亮的Kanarienvogel ,梁总肯为夏小姐准备这条裙子,想来是极其宠爱的。”
“俞栖!”
梁茉心底生起一丝不悦。
俞栖从德国留学回来,总会穿插着些德文,她耸肩,一个金丝雀而已,她不明白梁茉为什么生气。
“不是。”
安静了很久的人终于开口,夏薏淡淡看着面前的人,神色没有一丝波澜。
俞栖挑眉,没想到她竟听得懂德文。
正要开口,只见夏薏放下手里的香槟,那张极为漂亮的面孔上没有一丝笑意:“我们从来都不是朋友。”
她否认的,是前面那句话。
俞栖一滞,梁茉担心地看着她,三人都是这场宴会上的焦点,在不知何时,周遭陷入了一片安静,二楼的红雕栏处,蒋林琛漫不经心地晃着酒杯,顺便睨了眼身边的人。
“不下去护着你的小学妹?”
梁亭故的双手插在兜里,隐在灯光下的神色淡漠至极,侧脸轮廓干净利落,他薄唇轻启:“她不会希望我这时候过去的。”
“嘁,玩什么心有灵犀呢。”就算是在三楼,他也能看清那姑娘的脸色煞白,更何况身边这人,真不知道在忍什么。
“就不怕你的小学妹受到欺负?”
梁亭故放下酒杯,他漫不经心地调整着袖口,嗓音淡淡透着些压迫感:“那就让她试试。”
说完,他没有再看一眼,而是迈着长腿就要往下走去。
蒋林琛哼笑了一声,忍不住就忍不住,装什么呢。
他慢悠悠地跟在男人身后,惹得梁亭故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你跟下来干什么?”
蒋林琛扬着下巴示意了一下不远处的人:“找我老婆。”
“.....”
“顺便看个热闹。”
“......”
而在一楼,夏薏看着她那张精致到毫无瑕疵的脸,就想到她在包厢里说过的话。
她深呼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不在意周遭打量的视线。
“至于我身上的裙子,你这么在意,是在嫉妒我吗?”
她就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让俞栖神色一僵,随即有些恼怒地反驳:“你在说什么东西!你算什么——”
“金丝雀。”夏薏一字一顿地打断她的话,一般人听到这三个,都会脸色大变,但她面色无虞,甚至是上前一步,更看清了俞栖此时的神色。
她却是没想到,夏薏真的会懂德文。
kanarienvogel在德文里就是金丝雀的意思。
她确实不甘。
夏薏这个从小地方出来的人,从小被扔到孤儿院,没有优渥的身世,却处处能压她一头。
以前学习是第一,如今竟能出现在她们这个圈子里,拥有了让人羡艳的一切,甚至是成为了梁亭故的人。
她没有用情妇这两个字去羞辱她,在俞栖看来,梁亭故不是个会包养情妇的人,金丝雀,任人玩玩,倒是合适。
但夏薏的反应有些出人所料。
她轻轻笑了下,走近,用着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你既然觉得我是金丝雀,那你这般高高在上的大小姐,为什么要和我比呢?”
俞栖的脸色骤沉,还没说什么,只见夏薏往后退了一步,她抬起下巴,一手提着裙摆,波光粼粼的银色勾勒出女人姣好的身姿。
“你如果这么想要我身上这条裙子,我回去可以问问我男朋友。”她似是无害般笑着,“当然,你也说了这是高定。”
“俞小姐,或许你可以找找平替。”
让惯来高高在上的俞栖找平替,她这话出来,有看热闹的扑哧笑出了声,俞栖咬着牙,她脸色沉得厉害,镶着钻的手指紧捏着杯子,在理智崩塌想要泼向面前的人时,一道沉沉的嗓音阻止了她的动作。
“你敢碰她一下试试。”
全场骤然安静,只剩下男人长腿落在地面发出的声响,不轻不重,却听得有些人心底一阵慌张。
“小栖。”
梁铭搀扶着梁疏远过来,一见到她们,俞栖抿唇过去:“梁爷爷。”
梁亭故一眼不看他们,他走过去人揽进怀里,一手极其自然地往下分开,与她亲昵至极地十指相扣着。
手心的汗意很深,他一来,夏薏强撑着的身体瞬间得到了依靠,梁亭故轻轻摩挲着她的皮肤,眼底划过一丝不悦。
看着他这旁若无人的动作,俞栖咬了下唇。
她其实根本不喜欢梁亭故,连他的面都没见过几次,一个陌生人而已,就算地位再高,面容再好,哪有那么容易动心。
但他是最好的联姻对象。
她只是不甘,为什么又是夏薏抢走了她的东西。
她撑着标准的淑女笑,立在梁疏远旁边问:“梁爷爷,梁总都有女伴了,您还叫我过来。”
梁疏远的脸色也有些差,他偏头咳了一下,还没说什么,俞栖心底的不甘愈浓,她盯着夏薏那张极为漂亮的面孔问:“梁总不给我们介绍一下吗?”
她眼底的东西,是夏薏再熟悉不过的。
是不甘,是怨恨,是不屑,是那不可一世的傲气。
梁亭故掀起眼皮,他目光冷冷扫了她一眼,过于安静的宴厅里,他轻嗬了一声,“我需要向你们介绍什么?”
他反问,让全场每一个人敢回答。
他可是梁亭故啊。
手段狠戾,地位之高无人能及,手里掌握着多少人渴望的东西,他需要向他们介绍什么?
无论他身边站的是谁,没有人能这般要求他,这是大家心知肚明的一点。
俞栖那张娇矜的脸在数双打量的目光下变得有些难看,梁亭故淡薄的镜片后划过一丝冷意,阴狠地往她身上扎着——
“俞小姐这般不知礼节,是因为俞伯夫没时间管教吗?”
俞董在外有人的事儿几乎是人尽皆知,甚至嚣张到将情人接回了家,俞栖从国外回来时,听说俞董没去接,而是在陪自己的小老婆。
看着俞栖煞白的脸,夏薏心底涌上莫名的复杂,也是此时,梁亭故揽在女人腰间的手收紧,不紧不慢地丢下一句话:“三日后,我希望能看到俞董带着俞小姐上门。”
“我未婚妻心善,不记仇。”
“但我可不一样。”
未婚妻三个字,惹得众人瞬觉交头接耳。
梁疏远气得咳了起来,俞栖脸上已经没了那高高在上的傲慢,她瞳孔微微放大,梁亭故带着夏薏从他们身边离开,最后留下了一句话。
“她受过的委屈,一笔一账,我记得清楚。”
第38章
回去的路程里, 夏薏的视线时不时地往他脸上瞟。
梁亭故握着她的手没松,窗外划过的灯影落在男人的侧脸处,昏暗的阴影笼罩, 有些看不清他的情绪。
直到车子似乎不是往别墅方向开,她忍不住地开口:“我们不回家吗?”
不知是哪个字戳中了梁亭故的心脏, 他神色松动了些, 收起手机嗯了一声。
很快, 黑色矜贵的轿车停下, 石光下去取东西。
梁亭故的外套还笼在她身上,她有些好奇,不断探着脑袋看向窗外,直到那便利店旁有路人牵着两只狗,那只大些的金毛似乎想要凑过去亲小博美, 突然博美的主人拉着绳子惊呼, 隔着大老远都能听见那人的怒吼——
“我靠!你家狗非礼我女儿!”
“......”
夏薏不由笑出了声,她回过头拉了拉梁亭故的手:“学长,你快看那里。”
梁亭故就这么扫了一眼, 小姑娘看得起劲, 披着他的外套, 黑发散落, 眉眼间的笑意很浓。
他唇角勾起了若有若无的弧度,此时已经入秋,夜晚还是有些凉,他将人拉了回来, 漫不经心地帮她捋着碎发:“想养狗?”
夏薏想了想, 随后极为认真地摇头:“还是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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