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宜依唔了声,看着吊椅上的绿藤,红着耳朵嘟囔了句:“不是好人。”
司卿誉听到了。
一贯清冷的神色沾染了清浅的笑意,他直起身,眸色幽深的看着她,“所以呢,你是不是已经没那么喜欢我这个坏人了?”
许宜依:“?”
她疑惑的看向他,不明白话题为什么会突然拐去了莫名其妙的方向。
她不懂,“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司卿誉没有回答她,而是问了下一个问题:“国庆打算怎么过?”
许宜依:“?”
她:“啊?”
不是,他今天好奇怪啊,这都是什么问题,也太跳跃了...
但见他神色肃冷,似乎是认真的,她也就认真回答他:“要和维子瑾瑾去当特种兵,爬泰山。但现在我脚受伤,泰山应该是爬不了了,不过我们票都买了,旅行计划应该不变,怎么了?”
夜色下,司卿誉那双漂亮的凤眼一瞬间深如寒潭,他没头没脑的说了句:“国庆我在家。”
许宜依一头雾水,“所以?”
司卿誉默了默,深深望着她,“留下来。”他说。
许宜依愣住。
他那一眼,看的她心跳加速。
她赶忙移开目光,平复着心情,小声嘀咕,“可是,我和瑾瑾他们都说好了...”
暑假他们就计划好的事,现在反悔不太好,而且,她自己其实也想出去玩,不想待在家里。
只是,这个家如果有司卿誉的话,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待...
啊!这都是什么死党跟喜欢的人掉水里到底先救谁的问题啊,她一点都不想选!
见她犯难,司卿誉唇畔牵起一抹自嘲的笑,淡淡说:“知道了。”
简单的三个字,许宜依却敏锐捕捉到他态度仿佛冷下来了不少,跟刚刚想要亲昵抱着她,汲取她温度的他判若两人。
许宜依开始摇摆不定:难道他就这么想让她留下来陪他过国庆吗?要不...干脆也叫他一起出去玩?
但司卿誉却不再执着于这个问题,而是给了她另一个选择题。
“褚之维和陈瑾,任何人现在发信息给你,你都会去出去,对吗?”
就像分手那天消失不见,抛下他一个人那样。
——现在,你也依旧会随时丢开我,对吗?
话出口时,他垂落在她腰间的那只手虚握成拳,神色也淡漠不少。
明明内心几乎有了答案,但他还是执拗的期待着她说点别的。
而许宜依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一点点消失了。
不知怎么,她本能的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她有种直觉,不管自己说会或者不会,都不是司卿誉想要的答案。
也就是这时候,她猛然惊醒:原来,他还是不相信她。
笑容彻底褪去,许宜依松开了抱着他左手的那只手,面无表情,“司卿誉,你到底想说什么?”
和她亲密无间的是他。
在她耳边说荤话的是他。
反复试探她的也是他。
说到底,他就是不信任,不相信她之前全心全意的爱过他,也不相信她现在仍旧没有忘记他。
既然如此,又干嘛跟她暧昧不清?又干嘛对他释放他还在乎她的信号?
看着那张恢复冷厉的面孔,许宜依突然就觉得很没意思。
他总是这样,真的很没意思。
也就是这时,司卿誉拿开了放在她腰间的那只手。
他眼底满是讥讽,觉得自己很可笑。
他只是想听她说一句:我就在这,哪儿都不去。
真心也好,撒谎也罢。
只要她说,他现在就可以当着他们父母的面坦诚布公。
他可以为她一次次打破自己的原则,刷新自己的底线。
但可笑的是,她并不需要。
——司卿誉,在她那里,你随时都会被放弃,一直如此,你到现在都还不清楚吗?
他就冷笑,“下午的那个问题——”
眉峰紧蹙,忽视从心脏散落到骨髓各处的疼痛,他语气降至冰点,“不用考虑了。”
许宜依有点懵,反应过来他是在说下午提议和好的事,她眼睫开始不住颤动,顷刻间,眼眶就蓄上了泪水,她冲他吼:“你以为谁愿意考虑!”说完就从他腿上下来,脸比他还要冷的单脚跳着就打算离开这里。
只是,在背过身的那一瞬间,许宜依眼泪唰一下就夺眶而出,她烦躁的抹去,在心里委屈的叫骂——
司卿誉你这个变态!你这个坏人!
我就不该过来安慰你,我就不该心软,我就该让你一个人在这里吹冷风!
你真的让人很讨厌!无敌讨厌!爆炸讨厌!
这时,身后的人叫她。
叫叫叫!你叫个大头鬼!滚开啊!
她头也不回继续往外蹦,却因为气性上头没注意脚下,过阳台门槛的时候不小心磕绊了一下。
眼看就要摔倒,身后倏然伸过一只灼热的大手。
下一秒,她身体一轻,双脚腾空,被司卿誉勾着腿弯打横抱了起来。
许宜依真的要被气哭了。
狗男人,居然还敢抱她!
“你放开我!”她气的白皙的小脸涨得通红,不住挣扎,还上手锤他,“司卿誉你聋了吗?我说你放开我!”
司卿誉一张脸冷的吓人,但就是没放她下来。
许宜依挣扎不过,一口咬上他肩膀。
她咬的很用力,用力到白色的T恤很快就蔓开了淡淡的鲜红,她嘴里尝到了血腥味。
然而,司卿誉依旧无动于衷。
等她咬够了,他垂下眼,布满寒霜的眼眸里早已腾起愠怒,他语气冰冷,态度恶劣的警告她——
“许宜依,其他地方随便你怎么受伤。”
他咬了咬后槽牙,沉声——
“除了在我面前。”
第25章
许宜依和司卿誉吵架了,这是他们除分手以外,吵的最厉害的一次。
此时,被司卿誉强行抱回来的许宜依,正在床上翻来覆去烙饼。
刚才任凭她怎么挣扎,司卿誉也丝毫不做动摇,硬是将她抱回房间扔在了床上。
没错,就是“扔”!
在许宜依眼里,司卿誉这会的态度跟中午比起来简直大相径庭,抱她的时候强势粗鲁,把她放床上的时候跟扔沙包一样,抽手的时候,手表都刮到她腰上的软肉了,那里到现在还在隐隐作痛,痛的她眼泪又要止不住往下流。
有种他别抱啊!她都说要自己走了,他自己要送,还要把她扔回来,他是不是有病!
而且,他凭什么说话那么难听,那么伤人。
一想到他刚刚冷冰冰对自己说“随便她怎么受伤”,许宜依泪水就开始在眼眶打转。
她不知道今晚怎么突然会变成这样,明明他们下午还在密不可分的接吻,她的唇到现在都还是肿的,舌根似乎也还在隐隐发麻;晚上他们亲昵相拥,她衣服上面还残留着他身上的温度和熟悉的香味...
明明他们不论是在白天还是晚上,都在彼此身上留下过痕迹。
明明所有的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让她认真考虑的是他,她认真了,他却又阴晴不定的让她不用再考虑。
为什么会这样?
因为他不信任自己,或者说,其实,她也不相信司卿誉会相信她,是这样吗?
两行清泪从眼眶滚落,许宜依怔怔望着天花板。
眼泪顺着雪腮一路滑落到耳背。
她不想哭的,可眼睛就跟有自己的想法一样不受她的控制,她很讨厌现在随时随地都会为司卿誉掉眼泪的自己,软弱到一点都不像她...
门外,老许端着一杯热牛奶来敲门。
许宜依听到动静后,连忙用手背蹭掉自己眼泪假装自己在看手机。
老许推门进来,“怎么也不开灯,不是跟你说不要黑灯瞎火的玩手机吗,对眼睛不好。”
边说,边走上前把床头立着的落地灯打开。
灯光刺目,许宜依条件反射的闭了下眼。
老许又唠叨了几句,问她脚这会疼的厉不厉害。
许宜依背对着他,匆匆的说了句,“还好,没那么疼了。”
老许很敏锐,察觉到她情绪不对,就问她怎么了。
许宜依知道老许不好糊弄,转过身来。
橙黄色的灯光下,女生那双灵动又明媚的小鹿眼红彤彤的,鸦羽般的睫毛被泪水浸泡过后,看起来湿漉漉,再往下,精巧的鼻尖也染着一片不正常的绯红。
怎么看怎么可怜。
老许瞬间变得严肃起来,问她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欺负她了。
许宜依拿自己刚刚刷的小视频当借口,说视频太感人,把她感动哭了。
老许将信将疑,但见许宜依说的煞有其事,就没再继续追问,不过还是多留了两个心眼,打算等陈瑾这两天来家里,问问他们最近是不是在学校遇上了什么事。
这边勉强搞定了老许,许宜依才刚松口气,秦宛又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过来了。
见她红着眼睛,秦宛又是好一阵的心疼,许宜依也拿同样的说辞稳住了秦宛。
秦宛让她大晚上别看这些小视频,小心第二天变成核桃眼。
许宜依没忍住笑了出来。
见她情绪好点了,秦宛看了眼她打着石膏的那只脚,叹气,“要不还是跟老师请个假吧。”
许宜依咬着草莓摇头,“比起在家里长蘑菇,我宁愿去学校被知识熏陶。而且,过几天就是校运会了,社团要准备开幕式的节目,我这个社团主心骨不在场,我怕他们乱套呢。”
她说着俏皮话,秦宛忍俊不禁,“那行,明天就让你卿誉哥送你去学校——”
秦宛还想说最近司卿誉律所没那么忙的话,可以都让他来接送许宜依。
谁知她话说一半,就立马被许宜依打断。
“不用!”许宜依着急忙慌的就拒绝。
秦宛愣了一下,以为许宜依是怕麻烦到他们,就笑说:“没事,你们学校离卿誉他们律所也没多远,让他送——”
许宜依想也不想就继续拒绝,“不用!”
空气突然变得安静。
顶着秦宛不解的目光,许宜依意识到自己语气太强硬,显得很奇怪,赶忙找补,“卿誉哥上班时间比我去学校的时间要早,我还想偷懒多睡会儿懒觉呢。而且,维子说明天要来接我,就不麻烦卿誉哥啦。”
秦宛闻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送走了秦宛,许宜依紧绷的双肩瞬间塌了下来。
经过这两波奥斯卡级别的临时表演,许宜依精神无比疲惫。
微信褚之维和陈瑾喊她组队打游戏,许宜依也没精力,跟他们说了一声,就要去洗漱。
这时候她才想起来,自己拐杖还在三楼阳台...
她又开始咬牙切齿,在心里骂骂咧咧。
都怪这个狗男人,她拐杖都忘拿了!
懒得去三楼取,许宜依单脚跳去洗漱间。
大概也是今晚心情不好,许宜依头一次嫌自己卧室太大,去洗手间的路太长,跳的她要累死了!
于是,她边刷牙边对着镜子无声的骂:狗男人狗男人狗男人!烦死了!
好不容易躺在了床上,许宜依以为自己被司卿誉折磨的心烦意乱,今晚注定睡不好觉。
事实证明,她对自己的睡眠质量还是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
才二十岁的年轻人,精力是最旺盛的,但同样,也是睡眠质量最好的年龄。
再大的事,只要躺床上,眼睛一闭,不到五分钟,天塌下来都吵不醒他们。
许宜依很快就睡着了,只是她似乎做了什么噩梦,睡的并不是很舒服...
黑暗中,司卿誉站在床边看着她紧皱起来的眉头。
他凝视了她有一会儿,才弯腰过去,伸手将她眉心抚平,轻嗤一声,低低在她脸前唤:“小没良心。”
你倒是睡得着。
床头粉色的电子小闹钟显示现在是凌晨三点五十八。
卧室阳台的玻璃门并没有完全紧闭,夜风透过两指宽的缝隙,吹动米白色的纱帘。
月色洒落满地,纱帘浮动的影子,像是被打翻的墨水瓶,泼落一地,将地面上那道被月光拉长的黑色身影搅得浑浊不清。
背着月光,司卿誉的神色叫人看不分明。
他没有起身,顺势靠坐在了粉色大床旁,左腿伸长,右腿屈起,右手臂随意架在右腿,侧着头安静注视着早已沉睡在梦乡中的人。
时间一点一滴走过。
床上的人睡的不舒服想要翻身。
司卿誉剑眉一蹙,搭在右膝上的手伸过去,越过她的柔软的躯体,掌心隔着真丝被,按在她脊背,阻止了她的动作。
许宜依哼唧了两声,睡的粉嘟嘟的脸颊在枕头上蹭了两下,身体也不知不觉间往他这边过来了两寸,继续睡了过去。
放在单薄后背的那只手隔了片刻才撤回来。
司卿誉看着她有点肿了的眼,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伸手过去,动作缓慢。
冰冷的指尖小心翼翼的触碰到了她微微发烫的眼睛,指尖在眼角停顿几秒,开始慢条斯理的描绘她眼睛的轮廓。
黑暗很好的掩盖了他的贪恋,但同样的也无限放大了他心底的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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