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卿誉清浅的眸光闪了闪,随即黯淡了下来,他声音很哑,很轻。
他说:“没什么,就是想看看。”
想看看北城的日出,是不是也和洛杉矶的日出一样,许的愿望都能实现。
许宜依觉得他有点怪怪的,但还是马上就答应了下来,“好吧,那就一起去看吧。”
说着,又想起什么似的,小鹿眼里腾升起了点点笑意,“而且我们当时也说好了,回来后要一起去看北城的日出。”
许宜依当时还以为回国后和他一起看北城的日出,是他们计划清单里最简单也是最容易实现的一项,结果还没回国,这段感情就无疾而终。
而那些她磨了好久,司卿誉才答应要和她一起去做的事,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机会去实现了。
没想到兜兜转转,他们竟然还可以一起去看北城的日出。
很奇妙的心情。
是开心的,甚至还有点兴奋。
可不知道为什么,许宜依又有一点点的悲伤。
这股情绪来的莫名其妙,她只将它当成错觉,很快就重新又沉浸在了和司卿誉看日出的喜悦当中。
看到她那么高兴,司卿誉搭在膝上的那只手,慢慢攥紧。
他阖上眼,决定残忍的不再去看她期待的模样。
许宜依以为司卿誉累了,抿住唇,停下叽叽喳喳,不再打扰他。
只是没一会儿,她就忍不住惊讶道:“郑哥居然已经有宝宝了吗?”
晚上那会儿,她也留意到郑哥手上有婚戒,但没想到郑哥连孩子都有了!看朋友圈文案,好像一胎都已经在上幼稚园了,现在二胎也快四个月了!
天呐!
她震惊!
许宜依还在读书,对结婚生子没什么概念,又可能是和司卿誉在一起待久了,就自然而然的认为司卿誉他们这个年龄、这个职业,好像结婚晚一点也没什么奇怪。
现在一看郑艇舟都有二胎了,他看起来和司卿誉还差不多大的样子...
许宜依看司卿誉的眼神就变得复杂了起来。
司卿誉睁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许宜依对他的一脸同情。
司卿誉:“....”
许宜依啧啧摇头,阴阳怪气,“郑哥孩子都能打酱油了,不像有的人,一把岁数了还是单身。”
司卿誉拧起眉,“许宜依,好好说话。”
许宜依没被他的冷脸吓到,反而还撇撇嘴,吐槽:“实话也不让说。”
又悄悄在那儿嘀咕:一把岁数了也不着急,只知道惹前女友生气,把我气跑了,看谁还会像我这么喜欢你!
司卿誉:“....”
见她现在也不怕自己了,他头疼的揉了揉额角,无奈道:“你又在自言自语什么?”
许宜依冲他做了个鬼脸,“不告诉你。”
司卿誉拿她没办法,换了个话题,“什么时候加了艇舟微信?”
许宜依:“就从洗手间回来那会儿呀。”
说到这个,许宜依非常好奇,“你和郑哥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呀?”不等司卿誉回答,她就自顾自的在那里猜测了起来,“是工作的时候?你们发现对方跟自己志同道合,于是一起合作开了现在这家律所?还是上大学那会儿就约好毕业后一起创业?”
司卿誉神色平静,“怎么好奇这个?”
许宜依眨眨眼,然后笑开,“就是觉得你郑哥性格截然相反,能一起合伙开律所,还能成为很要好的朋友,让人有点意外。”
郑艇舟性格明显要热情许多。
而司卿誉又向来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两人站在一起都不是一个画风。
没想到司卿誉直接否决了她那两个猜测,淡声:“初中。”
许宜依震惊,“这么早!那难怪...”
司卿誉:“难怪?”
许宜依用理所当然的语气道:“水滴石穿啊。你这种大冰山,就是需要我们这种e人日复一日慢慢滋养,随着时间的推移,终有一天会被我们e人拿下!”
司卿誉被她奇奇怪怪的形容词整的有些无言。
许宜依以为他没听懂,就给他科普,“e人你知道吗?e人的意思就是——”
话没说完,就被男人打断。
司卿誉沉着脸,“许宜依,年纪大的人也上网。”
许宜依耸耸肩,“好吧好吧,我以为你只关注社会新闻。”又立马言归正传,“不过我说的应该没错吧?你这种性格,身边就需要我和郑哥这样的。”
她拍拍胸脯,小鹿眼亮晶晶的。
像是在对他说:快点说是呀,快点说你需要我。
司卿誉喉结滚动,胸腔里漫出一声轻笑,“嗯。”
“你们确实很像。”
许宜依:“是吧是吧!”
司卿誉:“话都很多。”
许宜依一口气差点没上来,她气恼:“司卿誉!”
算了,许宜依决定宽宏大量,不跟他计较。
她这会就跟打开了潘多拉宝盒,里面装满了司卿誉的过去,那些她先前迫切想要知道,却总是无从得知的过去。
其实她刚刚多少也存了一点试探的心思。
司卿誉先前从来不会主动提他的工作、朋友或是家人。
哪怕她借机打探,司卿誉也都避重就轻的将话题绕去了别的地方,她也就明白,他并不想告诉自己这些。
说不失落不难过都是假的,她那么喜欢他,恨不得将自己身边所有的趣事都和他分享,但司卿誉不会。
她以为是他们交往时间还不够长,还不到聊朋友聊家人的时候。
事实
就是,他只是单纯的不想告诉她。
只是,今晚似乎又有些不同。
司卿誉他好像变得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他没有反感她去律所找他,也没有因为她主动加了他朋友微信感到不满,甚至在她试探性的问起他和他朋友的过去,他也不再选择沉默。
许宜依拿到了一把钥匙。
她用钥匙打开了眼前的那扇大门。
门开后,一阵白光闪过,再睁眼的时候,她就自身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那里是有关于司卿誉的一切。
她对这个世界所有的东西都充满了好奇。
于是,她就抑制不住激动的问:“那你们到底是怎么成为朋友的?”
在她满目的期待下,司卿誉沉思数秒,开口时语气却很平淡,像在聊一日三餐,“没什么特别的,我们是同桌。”
许宜依眼睛忽闪忽闪:然后呢然后呢!
司卿誉实在不是个会讲故事的人,但又不想让小朋友期望落空,只能干巴巴的又说:“他很吵。”
许宜依:啊?哦哦!继续继续!
司卿誉薄唇紧抿,数秒后,唇线松动,面无表情的说了句:“就这样。”
许宜依:“啊??”
不是?就这样???
许宜依怀疑司卿誉是在敷衍她,她双手在空气中比划半天,一言难尽道:“就、没有点什么过程吗?”
司卿誉:“....”
嗓子又有痒意,他右手握拳拄在唇边咳了两声,才说:“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失望倒也谈不上,就是吧——
“我还以为你们俩会有什么惊心动魄的故事呢。”
“惊心动魄?”
许宜依猫猫点头,开始给他举例,“比如你们俩刚成为同桌那会儿,你很高冷,对郑哥爱答不理,但是郑哥非常热情,丝毫不介意你对他摆臭脸——”
司卿誉眼中的讶然一闪而逝,但很快他就不悦道:“我摆臭脸?”
许宜依抓到他小辫子了,指着他现在的表情控诉道:“对对对,就是你现在这幅表情,你还说你不摆臭脸?”
司卿誉薄唇一动。
许宜依手一伸就捂住他的嘴巴,强行给他闭麦。
女生手上还带着淡淡的茉莉花香,很好闻。
司卿誉嗓子有点发干。
许宜依一脸正经:“嘘!不准再打断我讲故事!”
司卿誉眼睫半阖了一下。
许宜依这才松手,继续说:“有一天,你下学回家,途径一条小巷,听到巷子里有打斗声。你对除学习以外的事从来都是漠不关心,更不喜欢招惹麻烦,所以你径直从巷口走过,对里面的一切充耳不闻。但!就在这时,你听到巷子里打架斗殴的那群人,提到了你同桌的名字!慢慢的,你停下了脚步。而此时,巷子里正在被人围殴的郑哥,在看到你远去的背影后,希望也一点点破灭,他想,他今天应该就要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然而,就在他准备再看一眼最后的夕阳时,一道身影踏着橙色的夕阳,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当当!”
许宜依非常夸张的做出撒花的动作,“你像是漫威里的超级英雄,从天而降!你和郑哥一起携手打的这群混混落花流水,警察听到这边的动静赶来后,你们四散而逃,你和郑哥在夕阳下奔跑,也是因为这一次,你们有了过命的交情,从此以后山高海阔,你们都是彼此最坚实的后盾!”
故事讲完,许宜依意犹未尽的给自己鼓掌。
这感人肺腑的兄弟情,她说的连自己都信了,要不是当事人还坐在这里的话...
司卿誉很佩服许宜依脑洞,她总是会有很多天马行空的想法。她也很会讲故事,再俗套的故事,在她口中,也变的生动形象,画面感极其丰富。
但很遗憾,司卿誉不会打架,甚至上高中之前,他的右腿是没办法做到正常行走的。
他无法和郑艇舟一起将混混打的落花流水,更不可能和郑艇舟在夕阳下奔跑...
他不是漫威里的超级英雄,那时候的他,是对身边所有人都充满恶意的疯狗...
不过,司卿誉并没有打破许宜依的幻想。
他只是轻轻扯了扯嘴角,笑容里有他无法抑制的自嘲,“是个不错的故事。”他说。
许宜依看到他笑不达眼底的样子,以为是自己没猜中,“不是这样吗?那我换一个!”
司卿誉的输液还有不少,最后一组护士调的很慢,说是不宜太快,会有副作用,比如手疼,恶心之类的。
漫漫长夜,也没什么事可做,许宜依就盘腿坐在病床给司卿誉讲故事。
司卿誉坐在床下,安静听着,偶尔也会出声质疑——
比如。
许宜依换了一个初中的司卿誉被混混收保护费,然后郑艇舟从天而降,解救了他,自此之后两人就成了挚友的故事。
司卿誉问:“这次,为什么不是我从天而降?”
许宜依嗨呀一声,摆摆手,“每人当一次超级英雄,我很公平的啦。”
司卿誉就淡淡道:“我替他谢谢你。”
许宜依不爽:“你阴阳怪气我,下个故事我可就继续让郑哥当主角了!”
司卿誉平静:“哦。”
许宜依生气!
然后再换一个郑艇舟带司卿誉这个好学生逃晚自习上网吧,结果被教导主任逮住,两人一起被叫家长,郑艇舟本来想要揽下所有责任,结果一直沉默寡言的司卿誉挺身而出。
听到这个故事,司卿誉眉峰一动。
许宜依这个编的倒有点像模像样了,但其实,那时候,是他“带”郑艇舟去的网吧。
那个年代基本都是黑网吧,设备落后,环境也差。
进去之后,里面烟雾缭绕,脏话声比键盘声更加刺耳,泡面味跟汗臭味混杂在一起,让郑艇舟这种乖乖仔前脚刚进去,后脚就被熏了出来。
郑艇舟非常震惊,那会儿司卿誉在郑艇舟眼里是有光环的:个子高、长得帅,成绩好,关键是话少。对那个年龄的男孩子来说,司卿誉这种高冷的性格,简直酷毙了。
只是郑艇舟万万没想到,传闻中的年级第一,居然是黑网吧的常客。
十三岁的司卿誉拿着不知道哪儿搞来的身份证,轻车熟路的带着十三岁的郑艇舟开了两台机子。
郑艇舟看到司卿誉熟络的按开主机,熟络的登陆游戏,然后人狠话不多的在游戏里嘎嘎乱杀。
郑艇舟又一次惊呆了。
他小心翼翼的揪了一下司卿誉的袖子,问他:“你经常来这打游戏吗?”
司卿誉冷漠的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继续在游戏里乱杀。
他在游戏里杀人的时候,非常狠辣果决,不给敌人半点反应机会。
很快,他就又一次爆了敌人的头,拿下了这场胜利。
郑艇舟以为他结束了,正想让他教教自己,就看到司卿誉已经又开了一把。
这一晚,郑艇舟都在看司卿誉玩,到后面他看晚自习时间也结束了,正想问司卿誉要不要回家。
司卿誉已然摘下了耳机,拎起书包,冷着脸对他说:“回了。”
郑艇舟哦哦点头,追在他身后。
十三岁的郑艇舟,看着走在他前面的小男孩儿。
男孩儿清瘦的肩膀上背着黑色的双肩书包,身上的校服也穿的板板正正,因为腿受过重伤,所以他到现在走起路来都是一跛一跛。
郑艇舟不是什么细心的人,可粗心的他也注意到,前面那个清瘦的身影,似乎只朝着人多且路灯最亮的地方走,但凡路灯坏了,或者人没那么多的地方,他都会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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