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图开口说“阿宁”,但全都断在开头,连续发出同样的音节,终于在某个间歇中说了出来,“阿、阿……宁……”
严宁左手与长秋十指相握,他脑袋后面随意绕起的发髻已经有些散乱了,有几缕墨发落在他身前,发丝像是被风吹拂来回摆动,让他白皙的肌肤涨成红色。
“阿宁……”他再次低下头,眉间微锁,声音呜咽,他们双目对视,他混乱失焦的眼眸里浪花翻滚,严宁的手甚至被他用力握紧到指节泛白。
严宁拉下他的后颈,吻向他有些干燥的唇,他的闷哼声停在伸出的舌尖上,片刻停滞后,长秋抱紧了她。冬日的雪花阵阵飞起,化成点点水珠。
长秋自然而然的垂在严宁肩头,委屈的抽噎声落在耳边,严宁环住他轻声安慰。
“我好爱你的,长秋,别哭了。”
……
第二日一早,等长秋醒来,他们一行四人远离平阳镇,准备去往神树。
刚一见面,长秋问向施青栾:“医仙师父今天怎么不太一样了。”
施青栾一改往日的邋遢,衣服头发竟然全都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甚至胡子都刮了,这会看他的样貌倒有些玉树临风了。
施青栾摸着光滑的下巴,说道:“还不是你这徒孙,昨晚跟他睡了一觉,他嫌我脏啊!”
林可英闻言愣住,涨红了脸,恼羞成怒骂道:“你个老头不要胡说!谁和你睡觉了!明明是你昨天没房间,我好心收留,连一床被子都没盖!”
林可英从没和别的男人如此正常的躺在一起。尽管施青栾睡到半夜,手臂甩在他腰上,让他梦中惊醒。但听到施青栾的呼噜声,他放下了心,也在心中检讨。
施青栾一早醒来十分随意的收拾了一下,林可给他扔去水盆,指着他头发胡子衣服,连声嫌弃,施青栾这才刮了胡子洗干净脸。
“嘶……你这小兔崽子……”施青栾转过身,皱起眉,上下打量起林可英,“你又不是女的,两个男人挤一挤不是很正常吗?”
“你!”林可英无话可说,钻到长秋身后,露着脑袋骂道,“老无赖!”
长秋笑道:“医仙师父,你就不要欺负他了,他还很小。”
“谁欺负他了,我还没下咒呢!”施青栾不服输似的侧过身,又觉得长秋也不对劲,“小师弟啊,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晚,还有,你腰不舒服吗?”
“呃……”长秋僵住,怎么每次事情最后都要落在他头上,他看去严宁,却瞧见她背着手抬头到处打量,也不过来说点话,打个岔。
她真的太坏了……
“我很好!很好!医仙师父,我先带他去修炼!”长秋转身提起林可英,瞬间消失不见,空中只剩林可英惊慌的大喊声。
“他们师姐,你看起来很正常啊?”
“怎么?有什么问题吗?”严宁收回方才幸灾乐祸的眼神,冷冰冰看向他。
施青栾见找不到严宁的乐子,咂吧了嘴,讪讪踏步起身,严宁也跟至最后。
硕大的金色树冠上静坐了四个人,长秋教了林可英一些基本的心法后,林可英也摇摇晃晃坐在一蓬树叶上闭眼打坐。
待到中午用饭后,长秋又带着林可英去周围认识草药,施青栾像个跟屁虫一般紧随其后。
严宁一直在树上,未曾进食未曾休息,晚上也没有回去,倒像是她在认真闭关修炼。
如此三天后,这株复苏的神树,迎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来者是魔域的二长老殷十一,和严宁救出的那只鹭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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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漩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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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速之客来时正值午后,长秋准备带着林可英寻找草药,施青栾嚷嚷着回去吃午饭,话未说完,他们顿住了脚,只剩林可英一脸茫然。
严宁睁开眼,从树冠一跃而下站定在长秋身前,面前正是殷十一那道可怖的青光眼。
长秋却安慰道:“没事的。”
现下,她在树下缓缓踱步,看着远处长秋的背影,心中慌乱。
殷十一自称两天前听闻神树复苏,特地前来此处打探。其实,他们若要带走长秋,是完全敌不过他们三人的,况且他的身体还是临时的,或者真如他们所说,是偶然相遇,刚好道谢与叙旧?
毕竟殷十一多次放过严宁,甚至在草海时救了她和长秋。
而鹭鹰,它曾称长秋为三十年前的故人,指的就是这株秋叶神树,那年它深受重伤落在此处栖息,意外得到神树给予的灵力,这才得已活命。
殷十一作为鹰化形的人,曾经也在这神树上方的天空盘旋。
“那鸟……为什么还会说话?”缩在施青栾身后的林可英露了出来,“那个……人的眼睛……看起来好可怕,他他是魔吗?师父怎么和他们有关系?”
“是妖,都是妖,一般都在魔域不敢出来,你怎么一天这么多问题……”施青栾翻起了白眼,又看了严宁一眼,揽住林可英的肩膀向一旁走去,“一边去说……”
严宁确实没有在意林可英和施青栾说了什么,看似平静的她,内心思绪翻飞,殷十一的到来像是无法掌控的变数,她总觉得忽略了什么……
比想象中等待的时间要短,长秋转身向她走来,依旧带着浅浅的笑,严宁朝他身后看去,殷十一微微躬身行礼,鹭鹰也垂下脑袋,随即飞入空中只剩背影,她收回向上的眼神,长秋已经立在身前。
若真像他们所说,只是偶然相遇,倒也于情于理,可她内心总是慌张,特别是看到神色如常的长秋。
严宁问道:“他们和你说什么了?”
长秋见严宁神情藏不住的焦急,解释道:“真的只是来看看这棵树,毕竟小时候他经常照顾我。他看到我有肉身也很高兴,他也知道是临时的。”
“那魔域呢?大长老他们呢?”
长秋温柔笑起,手掌覆上严宁的脸颊,“他们以为我死了,和当初时命阁的女刺客一起死了。阿宁别担心,当时在魔域我身上有咒术,离不开幽都,他们也没办法。”
他又道:“阿宁安心在这里恢复好了。”
严宁已经三天没见长秋,他掌心的温热,让她冰冷的身体慢慢回温。
“师父,师父!”林可英小跑而来,身后还跟着施青栾。
林可英冲过来就抱上长秋大哭,“师父你还好吗!?臭老头都给我讲了,他们不会带你走吧!”
他们这三天修炼采药,长秋对林可英温和又耐心,从不像施青栾一样动不动就骂他,林可英已经被温柔的长秋折服了。
长秋被突然抱上后退几步才站稳,拍了拍林可英的后背,说道:“不会的。”
“嘶……你个小兔崽子怎么还叫我臭老头。”施青栾在旁叉着腰。
严宁走到施青栾面前,脸色略有不悦:“你怎么什么都给他讲。”
施青栾扬了扬眉,坦然说道:“反正都是小师弟的徒弟,以后也要回凌风轩,该知道的总会知道的,是吧?他们师兄?”
他意有所指,无非说严宁是女儿身,看来这事林可英还不知道。
那还是一直不知道的好,林可英可是递过那个小圆盒的人……
“好了好了,别打扰你师父师叔腻腻歪歪,走吧小兔崽子,师祖饿了,该吃午饭了。”施青栾走近扯开林可英。
林可英不情不愿地抹着眼泪,一步三回头跟着施青栾先离开了神树。
“阿宁饿吗?”长秋走近严宁,“你已经三天没休息了,都瘦了。”
严宁这才笑道:“一直修炼没什么感觉,仙根稳固了许多,看来此地不能多留,等再过一日,我们就去仙云宗找徐明非。”
“不着急的,阿宁,其实现在这样挺好的,你再多修炼几日也好。”
严宁看向神树又落回长秋,在他鼻尖轻点一下,“那怎么行,等搞定这些事,我们再回来。”
这蓬巨大的神树果然不同凡响,她在心里盘算,如果真的按照现在修炼的进度,或许不到一年,仙根就可以全部恢复。
等长秋恢复身体,报完她的仇,就可以安心在大悟休养,再回凌风轩,那是他们现在的家。
长秋握住方才点上鼻尖的手,眼神闪闪问道:“那阿宁……今晚回来吗?”
“嗯?”严宁笑着凑近长秋,“晚上?”
“啊……”他立刻慌乱起来,眼神躲闪,“我、我只是想你了而已,没别的意思。"
“想我什么呢?”严宁贴在他发红的右耳浅浅问道。
长秋愣住,他想起三天前的事不由得夹紧身后,第一次用那种东西……真的太大了,而且又被折腾了好几次,那天早上醒来他连碰都不敢碰,不过,坏倒是没坏,一天就好了。
“不、不是,不是,阿宁你想哪去了……”他立刻退开,但手被严宁牵回,她环上了长秋的腰。
“我也想你了……”严宁靠在他颈侧,“晚上回去看你。”
长秋现在就开始紧张了,喉结不住滚动。
严宁无赖似的抱着他取了会暖,才回到神树树冠上闭眼打坐。
正值冬日半下午的金色暖阳,她心里热乎极了,方才短暂的温存,让她此时心猿意马,脑海里都不是神树流转的灵气,而是长秋的模样。
她定了定神,准备突破仙根的下一阶段,今日之后,仙根就能在督脉上流转至神道,如此,修为也将大进一阶。
她闭上眼,在虚无之中,神树所散发的灵气再次环绕收在颈后,缕缕滋养着她的仙根,缓慢冲击全身的灵脉。
可逐渐的,脑海里闪过一些奇怪迷蒙的画面。
白光之中,浮现出缥缈的烟雾,她伸手挥散,面前却浮现一件横摆的剑刃。
是肃清剑……她从一双手上接过。
那人一身净色道袍,年迈白须,但气势磅礴,颇有仙家道骨。
她低头,看见了自己跪着的膝盖,是在行礼,她抽出剑端详凝视,剑刃反射的天光里逐渐出现自己的脸,一样的清淡模样,但眉间……不,不是她……是她!
那个女人,依稀是十五六岁的少女模样。
严宁慌忙收回心神,但此时已晚,督脉的神道穴被突破,身体涌现一股汹涌的灵力,像洪水一般冲得她记忆七零八落!
她像跌进漩涡,头晕目眩爬不出来了!
“师妹,你这把剑看起来真不错。”
她放下剑,潇洒收剑回鞘,单纯平和的脸消失在银白的剑刃上。
“师父给的,是不是很羡慕?”她对一个样貌英俊的少年问道。
青衫乌发,头上一顶极其温润的白玉发冠。
“那自然是羡慕,这可是师父最爱的宝贝,我从小跟着他,他都不愿给我!你才开始修炼三年,就能如此境界,想来定能早日入仙,师兄真为你高兴!”
她刚得意笑起应声,可下一瞬后退问道:“你……为何叫我师妹?”
这人她不认识,但又觉得熟悉。
“师妹,你是不是太累了,我知道,近日你闭关修炼过于辛苦,师父嘱咐让我好好照顾你。”
少年神色认真,轻轻拉起她的手,一步步消失在白色尘雾里。
再度挥手散开,又是另外的场景。
“师妹!你太厉害了!这只魔兽可是山谷中的领袖,你竟几招就制服了!”
依旧是那个少年,萧瑟夜风中,他青衫飘扬,剑刃带血,脚下是一具噬血雪狼的尸体。
她低头看去,自己刃下的雪狼尸体颇为庞大,银色皮毛油亮,双瞳只剩黯淡的红光。
“哼,这等货色,在我肃清剑下怎可活命!”她的语气透露出少女的骄纵与得意,“师兄也厉害,那几只可都是你杀的!”
青衫少年听罢,手挽剑花,光华流转下眉眼中满是潇洒肆意。
“嘶……”她嘴角刚勾起,右臂顿时一痛,侧目看去,浅紫色的衣袖有几道颜色加深,手摸上一看,是暗红的血。
“师妹!这雪狼领袖的血可是有魔性的!”青衫少年扔下剑连忙跑来,撕开她的左肩,伤口是几道极深的爪痕,还飘着缕缕黑气。
她头晕发冷,内心却变得狂躁,身体不支跌入陌生又温暖的怀里,她看着记忆不清的脸颊,迷茫问道:“别碰我……你到底是谁?”
“师妹!”少年面容焦急,“你胡说什么呢!?我得救你!你真的开始中毒了。”
他割开自己的手腕,泪泪鲜血滴落在雪狼划过的爪痕上,又将手腕伤口放在她嘴前,她随即咬了上去,瞬间心头狂躁开始消褪。
再次睁眼,只看到面色煞白的少年关切的模样……
又是白雾。
“师妹,这个……送与你……”
少年眉间的青涩淡了不少,俊朗的脸此刻有些羞红,他递过来的手心里,是一根紫色鸢尾的发簪。
她笑起来,在他脸颊上亲吻了一下,但瞬间难以置信捂住嘴,慌乱间发簪摔落地面,那紫色变成了红色。
“师妹,你你……你先拿着吧。”少年捡起来塞到她手上,飞快地跑开了。
她看着发簪愣神,她不太明白,发簪为何会变色,从鸢尾变成了一枚红珠……
红珠?奇异的感觉升上心底,她还没来的及感受,仿佛又置身别处。
“师妹,你最想做什么?”
少年已是近二十的模样,丰神俊朗,他看着夜空,眼眸中似极夜明星。
“自然是得道成仙,师兄,我生来就是要成仙的!”她抽出剑,挥舞中附上月华,“你我一同做神仙道侣,岂不美哉!”
“可传闻,天道安排的渡劫极难,稍有不慎就走火入魔。”
“我是何人,师父可说过,我与师兄弟妹极为不同。”
……
“师妹,你为何要杀他?这人不过是为了报仇,杀的也都是该死之人啊……”
“他渡劫失败,自甘入魔,就算百种无辜,多番受辱,也不能行此差错,自是该死。”
……
“师妹,师父说我们该成亲了……”青衫师兄成熟风范,眉眼如剑。
他深情看着她,“你我已同行相伴十几载,我愿与你双栖一生,可好?”
……
烛火哔剥,似乎等待了很久,面前红纱掀起。
“师妹,今夜你真好看。”
他也一袭红衣轻轻靠近,眼眸中的她身穿红色嫁衣,却心神不宁。
他见状说道:“师妹,别怕。”随后他吻向她,手伸向她的衣襟……那双手覆上身体时,陌生的温热感她顿时觉得不对。
可她没有拒绝,反而十分沉浸,这让她心里的恐慌徒然升到了极致。
“别!别碰我!你到底是谁?”她突然推开身上的人,扯过衣服挡在身前,浑身战栗。
师兄变得讶异,他俯身过来安慰道:“紫姝,你怎么了,今日是我们成亲之日,我们应该做这些正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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