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东笑吟吟地跟在她后面,看着她将茶叶放下,脱掉大衣,扔到沙发上,又跟着去洗手间的,等她洗完手,又跟着回到厨房。
林仙鹤闻到了高压锅传出独属于肉类的浓浓香味,又看看放置在平台上的新鲜菜蔬,都是她喜欢吃的,非常满意。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拉了拉袖子,准备帮着洗菜。
陈启东这才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继续切肉。
“坐半夜的飞机,凌晨到的燕市。”
“你也不好好休息下,刚回来就请我吃饭,我都不好意思了。”林仙鹤有些嗔怪地说。
“我在飞机上休息过了,不累,再说,我自己也是要吃饭的,在沪市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吃好。”
林仙鹤转头看他,感觉好似确实瘦了些,刚养回来的肉又有掉下去的趋势,不由得说:“不然你在那边租间可以做饭的房子好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陈启东跟自己在一块吃饭的时候,看他胃口挺好的,去了沪市就胃口不佳,陈启东说是没找到合口的馆子,再加上每天都很忙,就影响了食欲。
这人,真是没法说,挑食又不挑食的。
陈启东答说:“沪市的工作马上就可以完成,交给别人接手去做就好。”
这阵子,陈启东跟沪市几个区的领导见了面,每个区都是诚意满满,给的待遇都很优厚,综合评估之后,陈启东做出了选择。之后的事情,便由陈盛铭协助在沪市新招聘的门店经理来完成就可以。
明天,他飞去沪市在做一些收尾工作,然后会直接到南方和中原几个城市走一走。
吃饭时,陈启东跟林仙鹤谈起自己之后的计划。
“那你过年的时候回不回港城?”
今年过年比较早,1月23号就是大年三十了,满打满算还有2个多月的时间。
陈启东:“不回,以后没有特殊的事情,我大概不会回去。”他嘴角微微动了下,说:“我母亲知道我准备长留在燕市的事,暴跳如雷,一心让我回去将茂嘉抢回来。”
“不回去就不回去,内地多好啊!港城巴掌点大的地方,人又多,我去了就感觉喘不过气来,去过一次再也不想去了。内地市场这么大,生意又好做,干嘛非要去抢那三瓜两枣的!”
虽然茂嘉集团不是林仙鹤所谓的仨瓜俩枣,而是几十上百亿的资产,但林仙鹤话糙理不糙,正说中了陈启东想法。
他轻轻擦了擦嘴角,对着林仙鹤温柔地笑。
林仙鹤正在喝汤,不经意抬头正好看见,被他这个笑容吓了一跳,险些呛到,“你这是什么表情?怪吓人的。”
这是爱慕,这是被爱人说中心意后的满足感,被说成了吓人,陈启东哭笑不得。幸好,他原本就做了长期奋斗的准备,不然听到这话得伤心死。但林仙鹤这般的指责他,又令他非常高兴,他察觉到林仙鹤对自己态度的改变,已经把他当成自己人,不再只是谦让客气。
“你的话就是我心中所想,找到知己的表情。”
“知己?”林仙鹤重复着这两个字,觉得还挺好听的,从饭搭子变成知己,就像是癞蛤蟆学名叫蟾蜍似的,一下子就高雅、文艺了许多,从物质层面上升到精神层面了。
两人将饭菜都吃个干净,一块合作将饭桌、厨房收拾干净。本来,林仙鹤想着,食材都是陈启东买的,饭菜也是他做的,那刷碗的事儿肯定是自己来,可陈启东非要来帮忙,说是两人干活快。
然后,陈启东就成了刷碗的那个,她在一边冲洗刷好的碗盘,两人形成了一个小型的流水线。
收拾完,两人各自洗手,陈启东自己沏了茉莉花茶,给林仙鹤拿了酸奶,两人坐在沙发上聊天,直把分开这段时间彼此间的大事小情都聊个遍,林仙鹤才告辞离开。陈启东想要送她,却被伸出胳膊拦住。
“不用送,你早早休息,明天一天都要工作,晚上又要出发去沪市,就是铁人也受不了。”
陈启东便站着不动了,笑着说:“好。”
林仙鹤帮他将门关上,自己走了。
陈启东马上移步到阳台,看着林仙鹤窈窕的身影从门口出来,而后大步往外走。
心里头不舍又甜蜜。
走出花苑小区大门,林仙鹤也有些不舍。跟这位原“饭搭子”现“知己”在一起的感觉与跟梁迎春在一起,一样又不一样。
一样的是自己很愿意跟他们聊天,觉得有趣,喜欢跟他们分享自己的事情、感受,也喜欢听对方的所见所闻,不一样的是,跟梁迎春在一起时,心绪非常平静,但跟陈启东在一起时,总是不由自主地心悸。
就比如陈启东看她的时候,与其说是自己被他吓到了,倒不如说是被自己的心悸吓到了。
还有,上午梅芳芳委托自己的事情,险些就要脱口告诉陈启东,让他帮自己参谋参谋了,但想到对方一再叮嘱要保密,还是把话咽到肚子里。
幸好幸好,答应了人家的事情,一定要做到,这一点,自己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一定要坚持。
怀广村位于绥安县城的北边,距离绥安影视城开车二十来分钟左右,是大山之间的一块狭长地带。出发之前,林仙鹤在燕市地图上,拿着林一鸣的放大镜,找了好半天才找到。
一路开车,走走停停,从家里开了差不多三个小时的车才找到这里。
村子面积不大,也就住了100来户人家,村口一条小河流淌,小河边上,有一栋栋的民房、小别墅,挂着某某农家乐,某某度假村之类的牌子。
这个时节,山里面已经降温,树叶都开始枯黄,路上行人稀少,绝大多数的农家乐和度假村已经关门歇业。
林仙鹤将车停在路边,站在一座小桥上看着四周。前后都是高山,瓦蓝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冷风轻拂,空气新鲜,要是春夏之际过来,还真是休闲度假的好地方,不过,这会儿就说不不上好了,植物开始呈现颓败之势,秋风瑟瑟,气温比市里低了最少三四度。
林仙鹤穿着薄毛衣加单衣外套,在这里站着,竟然觉得有些凉了。
她便抬步往村里走,在一家烟囱里冒着烟的农家乐门口停下。
从里面走出个五六十岁妇女来,笑盈盈地打量一番,问:“姑娘,怎么这个时节过来,来玩啊?”
林仙鹤点点头,问:“你家还在营业不?我想吃个中午饭。”
妇女招手让她进屋,说:“秋菜都收了,蔬菜没那么全了,你来看看菜单。”
屋里头摆设比较简单,跟小吃店差不多,但收拾得非常干净,屋子当中生着个火炉子,炉子上放着的铜壶“腾腾”冒着热气。
妇女先给林仙鹤拿了张手写的菜单,又捏了搓茶叶,从铜壶里倒了杯水给她,推荐道:“你要不来份猪肉酸菜炖粉条?猪肉是昨天刚杀的,我们村里人自己养的,好吃得很。”
林仙鹤看着那实惠的价格,忙点头,“来一份。大娘,还有啥拿手菜,再给我推荐两个。”
妇女诧异看她:“你们几个人吃?”
林仙鹤被问习惯了,说:“我就一人,但我饭量大,一个顶三个。”
妇女打量着她,说:“真的?你看着都不胖,吃这老多,肉都长哪去了?”
林仙鹤:“我是不算胖,但也不瘦,再说,我个儿在这儿呢。”
妇女:“也是,你这个子比老爷们还高。”
林仙鹤一噎,呵呵笑了两声,她说的也没错。俗话说,二十三蹿一蹿,今年她又长高了两厘米,一米七七的身高确实比很多男人都高。
从交谈中,林仙鹤得知妇女姓李,店名“桂霞农家乐”就是取自她的名字,娘家婆家都在本村,说村里人都叫她桂霞大娘,让林仙鹤也这么叫。
林仙鹤便也从善如流,叫了她一声“桂霞大娘”后,这位店老板愈加善谈,问她怎么一个人过来了,怎么没上班,有没有对象之类,简直跟吉祥路那边胳膊上带着红袖标的大爷大妈们差不多,看见个陌生面孔就恨不能查人家祖宗十八代。
不过,这正是林仙鹤需要的,她耐着性子,能说实话的说实话,不能说实话的要么不回答,要么随口扯句谎言。
眼看着桂霞大娘就要给她介绍对象了,林仙鹤忙指指肚子,示意自己饿了,桂霞大娘这才拍下自己脑门,说:“我差点忘了,这就给你做饭去。”
看得出,她是个讲究人,做饭时带上帽子、口罩,又在自来水下仔细洗了手,还不忘跟林仙鹤说话,“咱们家从九十年代中就开始干农家乐,那会儿村里没有几家开的,这一转眼都开了五六年了,咱家没别的,就是干净卫生,菜啊、肉啊都是自己弄的,不上农药,纯天然,咱们家回头客多,城里有些客人,年年都得来个好几次,说咱们山里头清净、空气好……”
听她扯着嗓子说话太费劲,林仙鹤只好站到厨房门口,看见她一心两用,一边嘴巴里头忙乎着,手上的动作也没停,麻利得很。
林仙鹤趁机问:“桂霞大娘,跟你打听个人。有个姓鲁的接生婆,你认识吗?”
桂霞大娘诧异地回头看她一眼,说:“我们本村人,我肯定认识啊,她干了一辈子接生婆,我家几个孩子都是她给接生的,你问她做啥?”
林仙鹤:“我跟她有点亲戚,不过几十年没走动了,这次我过来顺便打听打听她。”
桂霞大娘点点头,没有怀疑她的话,问:“她爹是从豫南那边逃荒过来的,你是那边的亲戚?”
林仙鹤点点头,用豫南方言回复她,“是滴哩。”
桂霞大娘:“你这上门来走亲戚,也没带点啥东西?”
林仙鹤一噎,忙说自己是顺路过来的,没来得及买东西,深怕她再多问,连忙夸赞了句她抄的菜香,便回了饭厅里坐着,桂霞大娘再说啥她都不敢搭腔了。
桂霞大娘说他们家实惠,绝对不是虚话,猪肉酸菜粉条是用个中号的铝盆装的,另外还有一份炒圆白菜,一份摊鸡蛋,主食是大米和小米两掺的二米子饭,淘米之后先在大锅里煮,煮开锅之后将米捞出来上锅蒸。
这样不光可以吃饭,还有滑溜溜的米汤喝。
林仙鹤喝了一碗,又盛了一碗,又香又浓,纯纯的米香味。
桂霞大娘就在对面坐着,没把自己当外人,笑眯眯地看着她吃,似乎想要验证她所说的饭量大,到底是不是真的。
幸好林仙鹤不怕人看,在桂霞大娘目光注视之下,一口米饭一口菜,愣是吃了三大碗米饭,最后又盛了一碗米汤溜缝。
桂霞大娘大嘴微张,“闺女,你还真能吃得下去!比个壮小伙子都能吃!”
林仙鹤:“也是您做的饭菜好吃。”
这话可不虚,猪肉酸菜粉条味道绝了。酸菜是东北酸菜,很纯正的发酵出来的酸味,极为正宗,米饭也好吃,很暄软、劲道,料想这些饭菜陈启东肯定没吃过,倒是值得开三个小时的车,专门过来品尝。
桂霞大娘更高兴了,吃得一干二净的餐盘就是对厨师最好的褒奖,她挺直了胸脯说:“酸菜是我自己糟的,猪是自家养的,粉条也是自家下的,能不好吃吗!”
林仙鹤认同地又夸奖了她几句,结了饭钱,问了鲁大娘家的住处。
桂霞大娘将饭钱揣进口袋里,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热心地说:“我带你过去,咱们村里没有门牌号,不好找。”
说着,她也不锁门,只把店门虚掩上,就带着林仙鹤走。
“您不锁门?”
“不用锁,咱们村不丢东西。”
林仙鹤跟着桂霞大娘在村子里七拐八拐的,路上遇见不少在墙根底下坐着晒太阳的老人,还有打扑克的年轻人,一双双或好奇,或惊讶的目光齐齐朝着林仙鹤看来,桂霞大娘逮谁跟谁介绍,说她是鲁大娘家豫南省那边的亲戚。
乡亲们纷纷跟她打招呼,林仙鹤只能尴尬地对着人家笑,微冷的天气里,她出了一身的汗。幸亏村子里人家少,不然两人可能走到天黑都走不到鲁大娘家。
终于,两人在一处新翻修不久的院子前停下,是个两进的院子,外面这一进应该是没住人,空空荡荡的,院子里用水泥铺平,晾着几件衣服。
桂霞大娘朝着院子里面大喊:“她大娘,家里来客人了!你豫南那边的亲戚来看你了!”
林仙鹤用脚尖挫着黄土地面,再一次后悔让桂霞大娘给她带路,这一嗓子,恐怕整个小村子都能听见。
整个村子的人都能听见,屋里人自然也就听见了,很快,从屋里走出来一位七十来岁,身穿老式偏襟小褂,花白头发一丝不苟,在脑后梳成个小髻的干瘦老太太,尤有神采的目光落在了林仙鹤身上。
林仙鹤对她笑了笑,道了声:“鲁大娘您好。”
鲁大娘打量了她一番,问:“你是豫南来的?”
林仙鹤瞧瞧桂霞大娘,她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点点头。
鲁大娘:“外面怪冷的,先进屋再说。”
林仙鹤应了一声,跟着鲁大娘往屋里去。
眼看着桂霞大娘也迈开脚步跟着进来,鲁大娘转头,说:“家里来客人了,明儿找你聊天去。”
桂霞大娘这才停住脚步,倒也不生气,说:“那我先回了,店里头碗还没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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