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张臣所说的风俗,住新家的第一顿是要在自己家里吃的,所以林仙鹤打消了要请大家去吃烤鸭的念头,拿了钱给武斌,让他和另外两个小伙子去买吃食回来。
武斌接过林仙鹤的钱,看着那大几张的红色票子,高兴地确认着:“仙鹤姐,这些都可以花掉吗?”
林仙鹤:“当然,今天是我搬家的日子,又是元宵节,你们可劲儿的买,要是不够的,你们想帮我垫上,回来给你们报销!”
“好嘞!”武斌欢呼一声,又跟刘燕生要了面包车的车钥匙,带了六七个人,呼啦啦地跑了。
张臣朝着他们的背影虚空踢了一脚:“这些家伙,就买点吃的,用得着这么多人一起去吗?”
刘燕生笑:“今天过节嘛,下午又都没事了,年轻人嘛,爱跟着凑热闹。”
张臣一拍脑门:“差点忘了,搬新家第一顿要燎锅底儿,就是得开火,正好,让武斌买些元宵回来,咱们正好可以开火煮。”说着他就找电话给武斌打传呼。
刘燕生摇摇头,面带戏谑地跟林仙鹤说:“我错了,不年轻的人,他也爱凑热闹。”
要说张臣这人还真是优点多多,特能活跃气氛,一般情况下,只要他在,就不怕冷场,可是好好一个人,就偏偏对妻儿薄情。
这次他之所以提前回来,是跟家里人生气了。他父母改主意了,想让他把媳妇孩子带走,觉得一个结婚没几年的年轻媳妇,长年跟丈夫见不上一面,不叫个事,长期以往,村里头的闲言闲语就多了起来,饶是媳妇身正,可也偏有人造谣说她影子歪。
老两口跟媳妇生活在一起,自然知道自己儿媳妇是啥人品,可嘴巴长在别人嘴上,不好听的话也不会当着自己的面儿说,可架不住背后嚼舌头,老两口子怕媳妇受不了。
老两口将这些事儿原原本本跟张臣说了,他却不在意,老两口一直劝,一直劝,他心里头火气就噌噌往上冒,心里头极不舒服,心想着,回家之前,刘燕生和林仙鹤就不停地劝,回到家之后,又有他的父母不停地逼迫。
自己到底是做了什么恶事,让他们这样不依不饶的!便觉在家里一刻钟都待不下去,去车站改签火车票,一路无座回了燕市。
回来之后,果不其然,先是被刘燕生质问,林仙鹤返回燕市后,又被她质问,只觉得天大地大,只有那些挂着小粉灯的地方才是他的容身之地,才能去诉诉心中的苦。
不过,只要不提让他带妻子、儿子过来的事儿,大家就还是好哥们,好兄妹。
就如同现在,带着一群比他小了好几岁的年轻人,就像个孩子王。
众人在锦绣人家好好欢聚一番,走的时候,大家伙帮她将新家收拾干净、垃圾全部带走,楼下的鞭炮碎屑等也收拾得干干净净。
林仙鹤在搬进来的第三天晚上,终于见识到了楼上老太太的可恨之处。
她正睡着,忽然听见“砰”地一声响动,她猛然惊醒,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快速下地,跑出卧室,打开灯,警惕地看向四周,凭着残留在脑中的听觉,拉开阳台门,走了出去,打开露台灯的开关,便看见露台中央多出来一堆可疑的东西,刚一走进,便有一大股子恶臭传来,还有不明液体透过塑料袋的底部渗透出来。
林仙鹤略微愣神之际,又听楼上有开窗户的声响,林仙鹤迅速抬头,正看见自己楼上的窗户打开,又一袋垃圾被丢了下来。这袋垃圾袋子没有系好,一落地便散了架,用过的卫生纸洒了一地。
林仙鹤朝着楼上看了一眼。默默回去,拿了扫帚、簸箕,又找了个大塑料袋,屏住呼吸,将那些垃圾扫到一堆,装到大塑料袋里。
做完这一切,她回屋看了看时间,晚上10:30,她套上件大衣,拎着垃圾袋出门,跨上两集台阶,到了楼上302的门口。
她抬起胳膊“哐哐哐”地敲门,敲了几下,里面没有应门,对面301,也就是乔迁宴时见过的那个阿姨披着衣服出来了,看看林仙鹤,再看看她手里拎着的垃圾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一脸同情地看向她。
林仙鹤对她笑了下,说:“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阿姨摇摇头,小声忠告,“我没事,你小心些,要是情况不对,你喊一声。”
林仙鹤朝她点点头,又道了声谢,寒风吹进来,阿姨打了个哆嗦,赶忙缩回去关上门。
林仙鹤转回去,继续敲门。
门里面的人终于抗不出了,走出来开门,伴随着一声粗噶沙哑的老年女性的骂声:“谁啊,大半夜的,奔丧呢!”门打了一条缝,一张三角眼、蒜头鼻的丑陋庞脸入眼帘。看见是林仙鹤先是一愣,而后放松下来,显然觉得她只是个年轻女孩子,毫无威胁性。
待要开口继续骂,便已经被林仙鹤按住了门,而后往前一推,就将门连同老太太推得往后推了两步,门缝打开,林仙鹤扬起手中的垃圾袋往屋里头一抛,那些泛着臭气的厨余、厕所垃圾便如同天女散花一般,洒满了整个客厅。
那个老太太眼前一花,只看见长臂一挥,一个黑色的影子“嗖”地从自己头顶飞过去,带着一大股凉风,吹得她从脖颈到后背心直发凉。她朝后看去,正好看见那个黑色影子坠落在地上。
她“嗷”地一声尖叫起来,转头大喊一声:“杀人了,救命啊!老头子,你还装死,被人欺负到家里来了!”
她喊叫了好几声,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着,不管是她口中的老头子,还是楼里的邻居,没有一个过来,偶尔有两声开门声传来来,听清楚了老太太的叫喊声后,也悄悄地退回到屋子里去。
老太太见向外求助无望,索性不喊了,怒视着林仙鹤:“小兔崽子!”
林仙鹤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老兔崽子!”
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跑自己家里丢垃圾不算,还敢骂自己,老太太怒火高涨:“小王八蛋你骂谁,我看是不想活了,你个不要脸的小娼妇……”
“就骂你这个老王八蛋,你个老娼妇!”林仙鹤打断了她的谩骂,瞬间觉得自己好似明白了骂人的精髓,忽然有种酣畅淋漓之感!
不过大半夜的,老太太的谩骂太影响邻里休息了,她没让老太太骂下去,紧接着说:“告诉你一声,楼下被我买下来了,以后再敢往楼下丢垃圾,我就通通都丢到你家里来!”
凌厉的眼神、冷漠的病情、冰冷的语气,听得老太太身形一震,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但一贯任性撒泼惯了,岂能被一个小姑娘吓到?
她猛地往前一冲,想要往林仙鹤身上撞,眼泪说来就来,哭喊着道:“我老太婆被人欺负起了,你打死我把,我不活了!”
眼看着肥壮短粗的身体就要撞到林仙鹤身上,这起码得有一百五六的体重,撞在140斤的林仙鹤身上,非得撞到不可。
对门透过猫眼紧张看着对面的战况的阿姨,险些惊呼出声,似乎都能预见到林仙鹤被压倒在地上的场景,正想要开门出去救她,便看见林仙鹤身形灵活一转,避开了老太太撞过来的身形。
对面阿姨刚为林仙鹤松口气,就看见老太太面露惶恐,三角眼大睁开,就要往前方扑来。阿姨心脏提到嗓子眼,倒不是担心老太太摔倒,而是觉着林仙鹤要摊上大事了,这老太太非得讹死她不可!
但,很快,阿姨心脏又重新放回肚子里。只见避到边上的林仙鹤右臂一伸,抓住了老太太后背的衣服,轻轻一拉,就将老太太拉了回去。
老太太踉踉跄跄被迫后退,觉得自己身体直往下坠,严重的不安全感充斥着她的心,她慌张地叫喊叫着,衣服被拉出二尺长,拽着她的身体,哪怕屁股快要接近地面了,也愣是没倒。
眼看着衣服越拉越长,林仙鹤伸出左臂,托了下老太太的后背,止住她下坠的姿势,然后微微往前一推,老太太晃了两下,便站稳了。
老太太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脸的惊魂未定,吓得三魂去了七魄,哪有还有多余的精力去辱骂林仙鹤?
林仙鹤看着她这样子,只觉得过瘾,看见那些垃圾时候的愤怒情绪,此时宣泄得差不多了,笑着说:“老太太,我可没打算尊老爱幼,下次再敢随便扔垃圾,我就让你吃下去!”
说完,她便下楼走了,也不管老太太是何种表情。
对面的阿姨看得两眼冒光,心里头直呼过瘾,活该,就得这么治她!她可是亲眼见证的,楼下的小夫妻被这老太太搞得有多惨,提着东西过来,说好话、恳求、作揖都没用,找居委会、警察来,这老太太就撒泼打滚,往楼下扔垃圾的事儿一点不提,就说年轻人欺负她,接着就跟刚才似的,寻死觅活,把那两个年轻人搞得一天天的神经都快出问题了,一个月里大部分时间去别处住,另外一半时间在帮着楼上收垃圾。
这老太太的恶事还不止乱扔垃圾这一项,他们这栋楼里的住户,哪个没被老太太欺负过?让人狠得牙痒痒,却都无可奈何,这位老太太软硬不吃,蒸不烂、煮不熟,纯种的一个老赖皮!
可刚刚看老太太先是被气到,又被吓得不行,可见,她也不是没有怕的,楼下新搬来这个小姑娘,真是了不起!
对了,好像听说她在武馆上班,难怪有这么好的身手!回头自家小孙子也叫他学武去,有了一身本事,别人就是想欺负你,也要掂量掂量!
林仙鹤不知道的是,她今晚的壮举被对门阿姨全程看在眼里,并在小区里到处宣传,以至于扬名武馆多了好多锦绣人家小区的学生。张臣美滋滋,还以为是自己搬家那天发名片的功劳,当然,这是后话。
现实情况是,张臣接到了新华街道派出所打过来,找林仙鹤的电话。
“对,林仙鹤是我们这里的员工。”
“她在的,不是,你们找她啥事儿?我认识咱们所里好几位同志……”
“好,我转告她,能不能问问是因为什么事找她?”
“行吧,李警官,我让她尽快过去。”
在张臣纳闷着新华街道派出所为什么会通过他来寻找林仙鹤的时候,林仙鹤已经到了新华街派出所。
本来,张臣和刘燕生都想陪着她过来的,但林仙鹤自忖没有做过任何违法乱纪的事儿,便说不用兴师动众,拒绝了他们的好意。
新华街道是锦绣小区所属的街道,辖区派出所在小区东边,离着吉祥路八号距离不算近,需要到达锦绣小区后,再走两倍左右的距离,不想让民警同志等着,林仙鹤在门口打了辆出租车,直接到了派出所门口。
新华街道派出所规模比吉祥路的还要大些,林仙鹤头一次来这边,四面打量着进到站里。远远地,就听见昨天刚刚听过的声音,她停在门口,听了会儿里面的动静。
302那位李老太太正在哭诉着自己的恶行,加油添醋,把自己塑造得比《白毛女》里的黄世仁还可恶,她自己就是备受欺压的白毛女。一句话反反复复地说,慷慨激昂,声泪俱下,声嘶力竭。
不过,说来说去,只有老太太自己的唱念做打,没听见别人说话。
林仙鹤听得差不多,也猜出是怎么回事了,敲敲门走进去。
老太太仰靠在椅子上,手拿着手绢在擦眼泪,林仙鹤走进来时,她一眼就看见了,身手指向门口:“就是她,就是这个死丫头,警察同志,就是她往我身上垃圾,还把我推到了,使劲揍我,她那拳头啊!哎呦,我一辈子没受过这委屈!”
她见林仙鹤大跨步走进来,眼睛露出些惊慌的神色,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往一个坐着的高个子中年警察身后躲,“警察同志,你可得给我做主!”
林仙鹤扫她一眼,没理会她的小动作,正要自我介绍,中年警察已经站起来,表情缓和,问着:“是林仙鹤吗?我姓李。”
林仙鹤朝他点了下头:“李警官,我是林仙鹤。”
李警官指指老太太旁边的座位,示意她坐下,问:“这位阿姨过来报案,说你昨天闯进她家,把她给打了,这是真的吗?”
林仙鹤轻摇头,看了李太太一眼,眨眨眼睛,说:“当然不是真的,我要是真打了她,她今天就应该在医院,而不是在这里撒欢儿。”
她揉捏着自己的手指,把手指头按得啪啪响。李警官看她一眼,是小混混吓唬人时做的惯常动作,但一个长相漂亮、一脸正气、眼神坚毅的女孩子做起来,丝毫不见匪气,却同样有震慑力。
老太太又往李警官背后躲了躲,李警官不自在地往前挪挪,避开她。
“警察同志,你们看看她,看看她是不是不讲道理,还想把我打进医院里,丧尽天良啊,你们得给我做主!”
这位老太太是新华街道派出所的常客,每个月,总会来报道几次,是有名的“鬼见愁”不是别人告她,就是她告别人,不管是哪种情况,十成十的问题都出在老太太身上,李警官可是太了解她了。
每次她过来,都得花上小半天的时间给双方做调解,最后的结果就是好人吃亏,老太太得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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