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逢扯起一个笑:“那又怎么样?”
……
虞微衣着单薄地抱着胳膊瑟瑟发抖地坐在一张小马扎上,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零下几度的天,任谁穿着单衣拍大半天的戏都要冻掉脑壳。
许烟烟刚举着小毛毯跑过来,旁边袁至清已经将自己的外套搭在她的肩上。
许烟烟瘪瘪嘴,疑心自己要失宠,可怜巴巴地抱着小毛毯要坐到一边去。
虞微抬眼就看到许烟烟眨巴眨巴的圆眼睛,和袁至清助理娇姐看狐狸精一样恨铁不成钢的眼神。
虞微摸了摸鼻尖,把身上的外套还给了袁至清:“学长你先穿着吧,要是着凉了可不好。”
许烟烟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虞微几乎能看到她身后飞快摇晃的小狗尾巴。
袁至清点点头,眼神温柔地望向虞微,完全不会觉得被就拒绝了丢面子:“好。”
一边的娇姐松了口气,递来两个暖手宝,给了袁至清一个,还塞给了虞微一个,好歹她也算是明面上的老板娘。
“谢谢娇姐,你真好。”虞微嘴巴甜,娇姐本来还满是戒备的脸上登时蹿上一抹红,她眼神闪躲了一下,“没,没事。”
袁至清握着她的一只手,男人掌心滚烫,比暖手宝倒是好用上不少:“你的手有点凉。”
周围剧组工作人员小心地往这边瞥。
本来以为是虞微这种十八线为了资源和流量费心费力地勾引袁至清,现在看着……怎么像是反过来了呢?
进组也有几天了,袁至清似乎完全感受不到虞微的疏离,反而总是会经常照顾着她一些,让本来想试图给虞微下绊子的人也收敛了心思。
虞微好几次想和袁至清说一说薛逢的事,每次还没来得及开口,袁至清却好像已经预料到,竭力地避开了。
下午还有戏要拍,虞微在片场不怎么看手机,空闲的时间便拿出剧本研读,一边许烟烟百无聊赖地陪在虞微身边,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嚯,出大事了。”
虞微被她的惊呼声吸引,转过头去:“怎么了?”
许烟烟把手机递给她:“天元的老总赵辰进监狱了。”
赵辰入狱的词条登上了热搜第一,点进去就是铺天盖地的官方新闻,以及赵辰灰头土脸被拷上警车的照片。
网友们正在声势浩大地要扒出和这个赵辰有关系的明星。
当初他投资的那部狂割韭菜的校园烂片也被拉上了审判台。
许烟烟看虞微没什么反应的样子,还以为她已经把赵辰忘记了,有点着急:“你忘记啦,上次颁奖礼,还传出过你和他的绯闻,说你暴打金主的那个。”
许烟烟并不清楚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以为赵辰单纯地骚扰了虞微。
“哼,活该,我看报道上说他还拉皮条,把一些刚入圈的女孩子送给那些老板,作恶多端早就该死了。”她语气忿忿。
另一边的袁至清听到这边的动静微微偏过头。
先前颁奖礼上虞微被骚扰的事情他也知道,当时问了虞微,虞微却摆摆手说表示没什么。没想到当天晚上虞微和赵辰的词条就上了热搜。
他也想过要为虞微澄清,但是虞微让他不要多此一举。
“会解决的,不用担心我。”当时虞微只是歪着头盈盈地冲着他笑,若无其事地勾住他的手指撒娇似的摇了摇,“我有办法。”
她当然有办法。
她是薛家的千金,背后站着一个薛逢。
谁敢欺负她,就要掂量掂量自己得罪薛家的下场。
袁至清白着一张脸,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他虚虚地抓握了一下,指间只有疏寥的寒风掠过。
人人都说他年少成名,是演艺界的天纵奇才。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和一些真正站在金字塔尖上的天之骄子相比,他连蝼蚁都不如。
可怜到连她的一个眼神都得不到。
另一边许烟烟还得意道:“看,这个人渣进监狱之后还有人夸你诶,说你是宁死不屈当代女侠。”
“学长,怎么啦?”
虞微凑过来有点担心地看着他苍白的脸。
学长,又是学长。
就连他的粉丝都会亲昵地叫他阿清,可是虞微只有疏离的学长二字,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如果不是这段众人面前的关系,他就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学长。
袁至清强行撑出一个笑意,他不愿意承认自己居然想过如果虞微一直这样糊下去也不错,起码,起码还能让自己稍微地,能以保护者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
那亮着光的屏幕简直是薛逢明晃晃地在嘲讽他:“就凭你,拿什么跟我争?”
这想法太过低劣,他捂住自己的脸,额角微微地绽出扭曲的青筋,良久,他才松开手露出一个平静的微笑: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点冷。”
第32章
早在同袁至清官宣恋情, 或者说在被狗仔拍到两人的暧昧照片时,虞微心里便已经有想过后果。
袁至清的粉丝基数众多,会有嘶声力竭为他应援, 包下一整个影院只为冲票房的真爱粉, 也会有从黄牛那里买了消息跟踪到京郊片场来的狂热粉,自然还会有追到魔怔见不得袁至清同任何一个女人有亲密关系甚至恨不得偷进袁至清入住酒店的私生粉。
只是她没想到报复没有落在自己身上,反而应在了薛逢身上。
先是薛逢打了电话来邀功,男人清冷声音里带着点得意,说当初扬言要封杀虞微, 在酒桌上对她动手动脚的人都会报复回去,赵辰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又借着这事哄着虞微把他的微信从黑名单里放出来。
那天从薛家出来,她一时生气, 连同薛逢所有的联系方式都一气删除了,然而薛逢总有办法找到她,虞微不接他的电话,转眼就收到陌生短信:
“小姐, 我是小薛总的秘书,看在我们的年终奖的份上您还是接一下他的电话吧!”
虞微哭笑不得, 心说薛逢这厮竟然还有这样霸总的一面,比起那些狗血泡沫剧也不遑多让, 又想薛逢还真的有这个资本,叫所有人都陪他演一出喜闻乐见的戏码。
只是虞微只演过恶毒女二,拎着盗版名牌包包一个耳刮子呼在小白花女主的脸上, 后果不外是众叛亲离人见人厌, 潦倒落魄在空无一人的大街,或者一跃从顶楼飞下砸成一滩美丽的肉饼。
虞微想了想有点恶寒, 搓了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还是把薛逢从黑名单里拉出来。
下一秒,那微信头像只有一片深黑色块的对话框亮起小红点,薛逢只发了两个字,叫她“抬头”。
虞微下意识顺从,彼时她刚刚下戏加疼训裙八爸伞另七妻伍三流看文看漫看视频满足你的吃肉要求,脸上因为眼泪而哭得花一块白一块滑稽得有点可怜,呆呆地眨了眨眼睛,看见风雪中从黑色宾利里下来的男人。
深灰色羊绒大衣随着风掀起一角,精心梳理过的黑发转瞬就黏上了松软的雪粒,长腿一迈几步就走到了虞微的跟前。
虞微当时的第一反应还是,卧槽,剧组里多少眼睛在盯着他们啊,大哥你来了我要如何解释啊?
再接着就是一个总是跟在身边的剧组工作人员,记不清脸,从厚重的羽绒外套里拿出了一只瓶子。
瓶口丝丝冒出的白气总让人以为是热水。
在深冬里这也不是什么难见的事。
下一秒瓶口对准了虞微。
虞微还没来得及拧着眉问薛逢到这里来添什么乱,耳边遽然响起旁人的尖叫。
鼻尖漫起一股古怪的气息。
隐隐还有点皮肉烧焦的味道。
虞微被薛逢抱着压在了地上后脑勺磕在地上,可是她已经来不及感受疼痛。
视线被天上降下的细雪模糊成一片。
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看到那个面目阴沉的女孩被人拧住了胳膊满脸癫狂地对袁至清说着絮絮疯癫的爱语。
“她凭什么做你的女朋友!她凭什么!”
“都是她才害的你掉粉的!”
“阿清,你要为了她毁掉你的事业吗!我不同意!我不同意!”
袁至清脸色惨白地站在她身边,想伸手又不敢,只好抖着唇问她:“微微,你疼不疼?”
疼当然是不疼的。
薛逢早年间被他爸送到南美某个部队里做过特殊训练,要带着虞微避开袭击再轻松不过。唯一感受到的疼痛还是因为后脑勺磕在了地上。
至于薛逢,他昂贵的手工定制款羊绒大衣已经完全被腐蚀烧坏了,他的手臂即使挥开了飞溅过来的硫酸,但是因为穿着单薄,还是被烧伤了。
男人微微蹙着眉把虞微从地上拉起来,摸了摸她的后脑,又拎着她的衣袖检查了一圈确认没有更多的伤口这才松了口气。
薛逢绝对不允许虞微在自己的视线下出现一点差错,就算是他不在也不行。
袁至清推开人群白着一张脸:“微微,对不起……”
虞微摇了摇头,深吸一口气这时候反而是她最冷静:“和你没关系,先报警吧。”
她拉过薛逢的手:“我送你去医院。”
薛逢抬起眼看了袁至清一眼,眼里飞快地滑过一丝冷笑,然后淡定又从容地说道:
“你没事就好了。”
虞微抬起脸像是看神经病似的看他一眼,语气里难得带了一些急切:“你疯了?还是痛觉神经失调了?”
“你马上跟我去医院!”
她不由分说地拖着薛逢就要走。
袁至清在后面很凄楚地叫了她一声,虞微连头都没有回。
反而是薛逢回头盯着袁至清的时候嘴角漫不经心地勾起一点得意的弧度来。
袁至清的脸色更白,几乎要和背景茫茫的雪幕融为一体。
当天袁至清私生粉到片场试图给虞微泼硫酸的事就上了热搜。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众人的关注点只在男明星的疯狂私生粉上没有几个人注意到这个为了保护虞微而受伤的陌生男人是谁。
媒体也没有胆量直接把薛家太子爷的高清正脸照往微博上放,只有一点模模糊糊的侧脸,还赢得了一些路人的好评。
“这个保镖长得还怪帅的。”
“不是保镖吧,感觉像是路人。”
“你家路人冲上去替陌生人挡硫酸,妲己人设营销着还当真啦?”
网上吵得一团糟,秦姐第一时间打电话给虞微。
虞微坐在私人医院的急诊室外面,后知后觉地摸了一把脸,发现额角都是冷汗,她苦笑了一声:
“我没事,放心吧秦姐。”
秦姐能听出她情绪不对劲,顿了顿小心地问道:“我看今天那个替你挡硫酸的人,有点眼熟,是薛家那位太子爷吗?”
虞微没有说话。
她只是轻声说道:“秦姐,我想分手。”
“分手?你什么时候和薛……什么?你想和袁至清分手?”秦姐声音立时变调,尖锐到几乎刺痛了虞微的鼓膜。
虞微脑里也很乱,她一时间想起大学里袁至清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睛,又是薛逢在黑暗中滚烫的亲吻,被烧成血红色的手臂。
脓血顺着手指往下淌,她摊开自己的掌心,上面还沾着没有擦干净的血迹。
“我,我不想因为我,再让身边的其他人受伤害。”
虞微手指微微地发着抖。
她抱着脑袋,手机里秦姐还在哄着她:“这不是小事,微微啊你再想想?不要一时冲动啊,人家袁影帝也不想的,是私生粉的错,这不能怪他呀。”
虞微没有再回话。
她指尖在颤抖,脸色变得有点不正常。
呼吸也逐渐开始急促。
她好像回到了八岁的时候,就是那一年,正值小学放暑假,两个小孩本该第二天就要被送往美国夏令营。
她本来和薛逢玩捉迷藏,满心欢喜地找地方躲藏的时候却被突然被家里的保姆抓住了。
别墅里常年只有两个孩子,若是有人要想绑架简直再简单不过。
“这不能怪我,你们家里这么有钱了,拿出几百万也是很轻松的吧?”
平时和善的保姆神经质地絮絮叨叨,拿出麻绳困住虞微细嫩的手脚,小女孩从来没有遭遇过这种事哭到快要断气求保姆放开她。
“不要哭啊,我只是找你爸妈要几个钱,你爸妈这么有钱,一定会答应的,拿到钱我就放你回去。凭什么我儿子现在重病没有钱治你们就能过的这么好!”
虞微从来没有见过那样扭曲而崩溃的一张脸,如同一头哀伤而凶悍的野兽。
她吓得手脚都冰凉,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她虽然年纪小,但是经常凑在妈妈身边看一些家长里短的肥皂剧,隐隐约约知道被绑架的人都是会死的。
薛逢那个时候其实如果好好地躲在房间里不要出来,就不会有他的事。
保姆把虞微捆好丢在地上又提着刀折返回去找薛逢。
没想到薛逢自己冷静地从房间里走出来,连挣扎都没有,老老实实地被麻绳捆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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