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荼长呼了一口气,把自己靠在沙发上。
爷爷的遗嘱、徐存礼的身份,沈家的联姻,赵重赞和祁安的威胁,甚至是申叔。
她逃避似的选择在海城曼甯做一个简单的小前台,不代表所有的这些事情都可以自己解决。
所有的一切只是还没有开始滚动罢了。
徐荼使劲晃了晃脑袋,再次回到了邮箱上。
单单是这次经济调研的参与人员名单已经变了第四次,具体最终的入住时间还有一周,只怕未来还有的要修改的地方。
目前所有的需求和排布,都只能做大概得规划。
她简单的做了个参考布局,针对重点的房间和需求,做了着重的调整。
又把重点人员以虚拟客户的身份导入系统中,按照当天的入住流程,模拟一遍开房程序。
这时候,会涌出更多的bug。
等到徐荼忙完所有这些的时候,时间已经指向了1.
又是一个一点。
手机上,徐又焉的信息还停留在九点。
X:【彭宇等在楼下,忙完跟我说。】
徐荼把下巴垫在桌子上,打着哈欠给徐又焉打去了电话。
只响了三声便被接起。
是他熟悉的低沉哑声,“忙完了?”
他的声音透过手机的声波传来,徐荼突然就很想抱抱他。
想把自己埋进他的怀里。
做一个独当一面的大人真的好累。
“恩,”她用鼻腔应着。
“回家吧,彭宇应该在老地方等你。”
“我知道,”徐荼呢喃着,但丝毫没有起身,深呼了一口气,到底问了出来,“二叔这次来海城,会来找我吧。”
徐存礼入住海城曼甯是秘密。
在酒店内部,也只有副总和极大部门的部分经理知道具体的人员和事情,其他的工作人员只知道会有大人物到访。
但徐荼相信,徐又焉一定一开始就知道这件事情。
只是他们两个都默契的在每一次谈话中把它回避了过去。
果然,徐又焉沉默了数秒。
其实没有人知道徐存礼的真实想法。
虽然爷爷跟她说了很多次,为了徐家的声誉她和徐又焉是不可以在一起的,甚至不惜利用遗嘱和信托来钳制她。
但徐存礼从来没有提过。
作为徐又焉的父亲,家里说一不二最威严的二叔,他从来都没有在任何场景下表达过任何的观点。
他沉稳、内敛、寡言、刻板、心重,若非情急之下,很少会见到他情绪外露的一面。
也因为他的位置,注定了他不可能接过徐家的担子,才会有了目前徐又焉独当一面的情形。
但也正是因为他目前的地位,他会比旁人更在意徐家的声誉和他的声誉。
若是他当真对徐荼提了要求。
徐荼微微闭上眼睛,想必徐又焉也一定知道她会如何去做,才会刻意回避的。
“阿图,”徐又焉终于开口,“他快要退了。”
最多两年,徐存礼一定会从位上退下。
“所以,我们藏两年是吗?”
“不,”徐又焉毫不犹豫的拒绝,“我们不需要藏。”
“不论他和你说了什么,都是站在他自己的立场上,与我们无关,阿图,你是我带回来的,而且你已经不姓徐了,他知道。”
你没有必要在为了徐家去做牺牲。
这世界能分开我们的,只有你不爱我。
徐又焉没有说出剩下的话,但他相信,徐荼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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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存礼的入住,清了酒店大半的员工。
所有的服务与会务,全都是自带的工作人员。
徐荼因为稳重的性格和出挑的外形,作为当天的前台接待。
徐存礼和相关陪行领导的房间已经提前开好,余下工作人员的需要一个个处理。
徐荼处理的快,态度和蔼,笑意满满,眼看着脸都要笑得僵硬了,就看到一个颇为熟悉的面孔走来。
徐存礼的生活秘书。
在爷爷生病那段时间,徐荼经常看到他在徐存礼的身边。
“徐小姐,好久不见。”李伟带着笑,客气的寒暄道。
“好久不见,李先生。”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徐小姐,还真是巧。”
徐荼心理暗暗腹诽,不知道我在这里你们住在这,骗谁呐。
可面上还是挂了个笑,“真巧。”
“既然遇到了,不如去跟徐部问声好吧。”
徐荼长呼了一口气,“好,等我忙完,会去面见徐部。”
“现在吧,”李伟的笑意仿佛是被雕刻在脸上似的,毫无变化,“徐部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
“好。”
徐荼站在六楼套房的门口,努力控制住内心的波动。
深呼吸了数遍,终于伸手敲了敲门。
听到里面说了声,“请进。”
徐荼这才推门而入。
海城曼甯的这套总统大套,在前两天的准备工作中,她和Rosy来了数遍,每一个角落都不放过的手摸过,当下穿过迎客厅,果然在小沙发上,看到正在看书的徐存礼。
是一本全英版的《The Great Transformation The Political and Economic Origins of Our Time》
她客气的喊了声,“二叔。”
徐存礼闻声,取了眼镜,笑着站了起来。
还是那副老神在在的庄重肃穆模样。
哪怕是在房间内,也还是穿着他惯常的衬衣,马甲,一丝不苟的。
“听说你在这边打工,我便过来看看,小图长大了啊,以前这么高,”徐存礼比划着,在自己腰际的位置,“现在已经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二叔说笑了。”
“老爷子的另一份遗嘱,听说在你那?”
徐荼一愣。
她没想到徐存礼会问关于遗嘱的问题。
从一开始的遗嘱争夺战,不论是分割还是资源,徐存礼都明确表达了他的立场。
全权听从爷爷的意志。
她敛起眸色,摇了摇头,“二叔,我不清楚,这么重要的东西,爷爷怎么会给我。”
“哈哈,”徐存礼大笑了两声,“小图变聪明了,怪不得我的父亲和我的儿子都那么喜欢你。”
徐荼的手指微微扣进掌心,努力控制着自己呼吸的幅度。
“别紧张,”他伸手轻拍了拍徐荼的肩膀,“都是一家人,随便聊一聊。”
徐存礼其实长得非常的英俊,徐又焉和他有四成的相像,眉眼的墨黑以及周正的五官,虽然年岁渐长,却因为经年的健身习惯,依然还能看出的下颌曲线。
只不过,与徐又焉看她时深不见底的爱意相比,徐存礼的眼眸里,是笑不达意的默然。
“我听说你改姓了?”
徐荼垂眸,嗯了一声。
“又焉告诉你关于陈灵荷的事情了?”
徐荼感觉徐存礼的每一句话,都在把她逼近一个死胡同,无法回答的死胡同里。
她这一刻如果否认了这件事情,徐存礼一定会冷笑着拿出证据,来证明她的谎言。
她只能低声“嗯”着。
对方却仿佛并不以为意,嘴角依旧挂着笑,像个慈祥的长辈。
“你一定会觉得我们做子女的狠心,但上一代的父母何尝考虑过我们。”
“所以我当了父亲后就想,一定要做一个有益于儿子的人。又焉以前喜欢玩,我就纵着他,后来去创业,我就支持他,再后来他胡闹,非把你带在身边,我也就准了。你知道机关里有人怎么说吗?”
徐存礼看着徐荼,安静的一言不发,只等着逼迫的徐荼退不可退的抬起眸来,这才宽慰的笑着继续说道:“说没想到我一辈子运筹帷幄,儿子竟然喜欢养童养媳,小图,你说这玩笑好不好笑?”
徐荼的呼吸都快要停滞了,徐存礼的每一句话都敲在她的心脏上,一嘭一嘭,敲得她甚至想要生理性的呕吐。
这话,她要怎么接。
徐存礼却仿佛并没有打算等到徐荼开口似的,“我说啊,那是我父亲老战友的孙女,年纪小父母双亡,家里人都忙不方便照顾,又焉自小就希望有个妹妹,所以接到了身边去,大家都羡慕我,这独生子女的年代,能当哥哥,非常锻炼人啊。”
“所以小图,”徐存礼看着她,眼神里的笑意一点点尽失,只留下冷意,“我听说他想娶你,你说我这个做父亲的,要怎么做?”
徐荼的腿一软,几乎是本能性的把自己靠紧在桌子上,手掌心死死的撑着,才能让自己不至于太过狼狈。
徐荼哪里回答的上这样的问题。
她那点所谓的冷静自持,所谓的镇定自若,在徐存礼这样曾经执掌过一方水土,制定出数个为民政策,甚至支援边疆维护稳定的长辈面前,不值一提。
她几乎是死咬着牙,才说了出来,“二叔,我和四哥不是那样的关系。”
徐存礼闻言笑了起来,“我就知道,你是我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是个好姑娘,我自然愿意亲上加亲,只不过徐家到底要些门脸,事情虽然闹不大,被很多人背后去说,也不是很好的事情,是不是啊。”
明明前几天她还在电话里和徐又焉玩笑的说着等到可存数字春会的那天,她绝不给他办理入住,就让他睡在大厅里。
徐又焉低笑声好听,“好,那我就搂着你,睡在大厅里。”
可现在,她却只能在徐存礼的注视下,指尖扣紧掌心,低声回了一个“嗯”字。
第四十九章
可存数字的春季大会之前,徐荼都以忙为借口,住在了酒店。
她也确实忙。
五一期间满房的状态下还要准备会务,整个人都处在一种脚不沾地的过程中。
Zoe想让她大会结束后从前厅部转移到行政部负责外宣工作,所以有意无意的,会在会务准备上让她处理部分文稿。
几乎每个晚上,她都会在办公室里,望着窗外璀璨华丽的夜景,琢磨着每一个词句。
忙起来,就会让人忽略掉情绪上的巨大空洞。
她并没有告诉徐又焉二叔跟她说了些什么。
她太了解他,就像他了解她一样。
她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要去考虑所谓的父子情深,更没有考虑徐又焉会不会因为这番话,因为她与徐存礼反目成仇。
徐家太复杂,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她只是不想因为这样的事情,深陷泥沼了。
她爱徐又焉,是不吝于自己生命的爱意,是想到他,拥抱住他,亲吻他,都会让整颗心充满温热和膨胀感的爱。
但她不是有情饮水饱的人。
她是曾经挣扎在生死线上,是差一点就被困在深山里无法出来的人。
她完全相信,以徐存礼的手腕,以他如今的地位,捏死她,会像捏死一直蚂蚁一样。
神不知鬼不觉。
等到徐又焉发现找到她的时候,她或许早被扔进哪个大山里,给人吃干抹净大了肚子。
又或者,她再刚烈一点,跳崖也未尝不可。
她常常笑着跟江一一他们说现在是法治社会。
但法治社会也会有它的阴影处。
比如,她被扔回到末寨去。
那不叫绑架也不叫贩卖,那叫所谓的回家。
呵,讽刺的回家。
或是她可以被徐又焉保护起来,放在安全的地方,或者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过两年,等到徐存礼退了,就像等到爷爷去世那样,所有的威胁都不再是威胁的时候,再出来。
徐荼不是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
可她不想过这样的日子。
她在学着如何经营一家酒店。
她想把幔京做大之后,再延展出去。
她第一次惦记上了爷爷给她留的遗产和资源。
所有的这些,都可以让她迅速成长起来,拥有自己的商业版图,而不是永远躲在谁谁谁的后面,等着旁人手指拨弄几下,就可以掀翻她的人生。
太糟糕了。
而且她在这个圈子里看多了所谓的爱情与真相。
几乎每一个人在轰轰烈烈的爱过后,都会困束于家庭的原因,嫁娶一个非常合适的人。
与她是沈凌,与徐又焉或许是钱淼。
谁不曾挣扎过。
现在孙载怡撩拨蒋毅撩的快乐,下一秒说让联姻时,也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嫁出去。
说白了,既然享受了家里给予的滔天富贵,自然是要付出些什么。
就连沈浓那样嚷着梦想的人,还是和倪匡生定下了订婚的日子。
六月一号。
没有算过,是沈浓自己对着日历选的。
不冷不热又喜庆,她喜欢。
香港人大多在乎些命理类的东西,可倪匡生也纵着她,没有提出半点异议。
所以他们聊起来的时候,会给这段联姻加一点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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