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了口气, 在唇上抹了层唇膏, 多出来一些拍在脸颊。
“好了。”她还是把小包背了出来,Perla问她背包干嘛, 她说放房卡和手机方便。
“我的手机和房卡也放你包里吧。”
今年没有那么多花活儿,还是吃喝玩乐为主。覃惟已经有了去年的经验,再不肯出去室外吹冷风,就和同事们打了会儿球,等下吃过午饭再去泡温泉。
覃惟学习网球不久,这份工作需要保持良好的体力,她只是觉得如果要花一定的时间和费用去健身的话,不如学习一项技能好了。
况且她的运动细胞也不错,多练练就能进步很大,现在的私教还是一个女客人推荐给她的,只是收费不低。
Perla也擅长运动,但是不得不说,在体力上比不上比她年轻几岁的覃惟,尽管覃惟在技术上没有那么成熟。
没过多会,Perla就说:“不行了,我的腰受不了了。”
覃惟意犹未尽地看看Tina和朱迪,问:“你们谁陪我再打一会儿啊?”
Tina笑笑看着她,跟看自己闺女似的,说:“你看我们这几个人的老骨头,哪个拎出去不是散架了。”
从业时间久的人,多少有些职业病了。
“那好吧。”覃惟有点失望。
朱迪在喝水,看她降不下来的劲头,忽然说了句:“Vivi是个很有潜力的女孩子。”她没有说是哪方面,但Tina很快点了下头,“是啊,年轻就是好。”
覃惟喝了点热水,又去上了个厕所,人一旦歇下来的时候就会感觉到累,因为身体绷着的弦放松了,既然没人打,她准备收拾东西去洗澡了。
再度回到球场里,多了很多人。有零售部其他门店的,还有办公室的同事。
Tina就招呼了一声,“你们男生多,来一个呢。”
“干嘛?”一个覃惟并不认识的男同事道,“你们没人啦?”
Tina挑衅地说:“看看实力。”
男生道:“谁不知道你们门店的人最厉害了。我倒是愿意效犬马之劳,但又怕给部门丢脸,我们老板最厉害,要么让Enzo舍命陪你打一下?”
这种话其实是开玩笑,谁能左右老板呢?
而周珏也正巧在场。他拎着一只黑色的运动包进来,包放在椅子上,他正在向外掏东西。
Tina说:“陪我就不用了,陪我们人菜瘾大的小朋友打就行。”
覃惟只是觉得尴尬死了,不要说男女在身体结构和体力上的悬殊,她也根本没有胆量和Enzo打球。
偏偏Tina还给她摇人,覃惟垂着头,只能假装无事地擦脖子上根本不存在的汗。
“哦,谁啊?”
Tina果然说:“是Vivi。”她抬手指了下覃惟,有些办公室的同事并不认识她。
覃惟多希望自己能练就一身遁地的本事,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可惜她没有这样的本领,她还很胆小。
万一Enzo拒绝她了……
她还是自己主动提出来吧,“不用了,我准备走了……”
周珏站起来看她一眼,忽然问:“你要打吗?”
“打啊!”不等覃惟回答就有人起哄。
覃惟被赶鸭子上架,她根本没有办法在他面前表现得像在自己的同事面前一样活泼,局促地点了下头,“也可以。”
“那过来吧。”周珏对她说。
覃惟揉了揉耳朵,走去他那边的一张网,听见Perla在自己身后小声又狗腿地说:“加油啊,我们Vivi。”
覃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全须全尾地回来。
周珏的表情并没有任何异常,他昨晚似乎什么没有看到,这让覃惟越来越困惑和心虚。现在,她也只能暂时摒弃掉全部旖旎的心思,好好跟他打球。
周珏在两个来回之后,就看出来覃惟的技术水平不怎么样了,只是姿势摆得有模有样。
运动装把她的身材修饰得不错,她并非干瘦的体型,细腰长腿,前凸后翘,四肢也很有力量感,二十几岁的女孩子一派青春气息。
但是再好看的身材他也没有多看,神情有些略微严肃,还有些凶,对她说:“不需要那么多踮脚,身体打完就回位,不然下一球过来的时候你会手忙脚乱。”
“哦,好。”覃惟的压力好大。
“身体移动,不要用全部的力量抡拍子。”过了会儿他又说,照她这个力度,胳膊都要抡折了。
“知道了。”
覃惟抹了把额角的汗,心想完蛋,Enzo肯定是不乐意跟自己打了,早知道一开始就拒绝好了。
技术上面的事,一时半会儿也不太能提高,周珏后面也没有再说她什么,比较像她的网球教练,冷冰冰地陪她敷衍了一会儿。
最后还是覃惟不好意思,在他彻底不耐烦之前,主动提出:“就到这里吧,麻烦你了。”
“嗯。”
周珏走到网边,把球拍递还给覃惟。
刚运动完两人身上都是热的,气息被放得细腻,覃惟的皮肤上有很多汗,从不因为外貌而自卑的她有些羞耻,总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家楼下早餐店里,一颗刚出炉的包子。
周珏的手搭在杆上,盯了几秒她的脸。
“怎么了吗?”
覃惟睁大眼睛也看向他。如果他对她有多一分关注,就会发现她眼睛里的热切和渴望,根本藏不住。
周珏说:“你的腮红被擦掉了。”
“……”
她早上用多余的唇膏拍在脸上,这会儿忘掉了,手一抹就掉的特别明显。
覃惟干脆用白毛巾把整张脸都擦了擦,回到旁边的休息区,气都没有喘匀。朱迪八卦地问她:“跟Enzo一起打球的感觉怎么样?”
“没感觉。”覃惟低声道。
“这可是Tina为你争取的和大帅哥共处的机会,一来一回的拉扯,怎么能没感觉呢?”说到底不同的部门,大家对Enzo的了解都不多,但是很好奇。
覃惟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一起打球而已,又不是一起睡觉,她能有什么感觉呢?
“我有点累,想回去了。”她今天真是狼狈又丢脸。
她收拾了东西,心里压着一口气。走出门时,不由又朝着场馆里看一眼。
周珏一边喝水,在和旁边的人说话,和她打球时穿着的黑色外套已经脱掉,原来跟她打球,他连外套都不用脱的,也不会多看她一眼。
背这个包出门其实是多此一举,她在期待着Enzo在这种时刻能有什么反应呢?
跟她说,我对你并非只是对一个下属的心情?
这是做梦,不是Enzo。
成年人需要体面,她能做的都已经做了,告诉他她已经去过他的家,也知道他是谁,并且看到了客厅的那一颗小柿子。
朱迪奇怪地看着覃惟的背影,挠了挠眉毛,“Vivi怎么了,忽然不开心了。”
“可能是被Enzo吓到了吧,她一向很害怕领导的。”Perla意有所指,Tina刚刚不该把她架上去,“你又不是不知道,每次公司来人她都躲到角落里。”
朱迪:“做销售的这样可不行啊,还是要适当表现,不然谁看得到她的努力和进步?”
Perla:“年轻小朋友就是这样,人教人是教不会的;事教人一遍就会。”
*
晚宴在一片热闹中进行,各种节目,颁奖,游戏。
覃惟今年还是没有能拿到属于她个人的荣誉,尽管她已经占据了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对比去年的自己已经进步很大,但都不值得拿出来在大庭广众之下去表扬。
零售部的奖项颁完,就是office的各种,有个市场部的女孩子上去做游戏,她看上去很开心,性格也很活泼,穿着漂亮小裙子蹦蹦跳跳。
覃惟在下面吃东西,塞了满满一肚子的海鲜。晚餐是自助形式的,她拿了很多酒,面前的桌上全是喝空的酒杯。
Perla看她脸色红成了猴屁股,“虽然酒不限量,但你也喝得太多了吧?”
“Perla,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
“年轻就是好,有心思矫情。”Perla捧着她发烫的脸蛋说,“你很不错的,是个很讨人喜欢的女孩子。”
“这没用,否则我为什么没有拿奖呢?”
“慢慢来,我笃定你明年就能拿上。”
覃惟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垂下头,任两种情绪在身体里龃龉。
台上的游戏进程已将近结束,那个活泼的女孩子输了,但是她一点都没有失落,对台下的老板说,“Enzo,虽然你平时总是很严肃,不苟言笑,但是我知道你是一位很好的领导,我很喜欢你的!”
覃惟心想这个女孩子是真的很可爱,还漂亮,应该学历也很耀眼。这才是真正的讨人喜欢。
谁会关注到一个闷葫芦呢?
周珏站了起来,脸上却并没有该有的笑容,他只是说:“好好工作就好,对得起自己的努力。不必喜欢我,也不必在我身上施加职业滤镜,我并不值得大家莫名的喜欢。”
以周珏的情商,万万不可能没由来的,在这种场合说这种话的。但是他说这个话的目的,很明显。
覃惟把酒杯放下,眼睛更红了。
他看清了。
什么都懂,看清楚了她眼里的渴望,也明白她把小马带出来的用意。现在一步到位,拒绝了她的好感。
第35章
覃惟凉的东西吃多了, 半夜在房间里上窜下泻,人都没有离开过马桶。
打电话给酒店的前台,拜托他们帮忙买一盒蒙脱石散送过来。喝完了像石灰水一样的药, 她躺在床上,觉得自己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眼泪哗哗往下掉, 她不是难受周珏的那一席话,而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蠢呢?
她第二天起来就把小马摘下来了, 丢进行李箱。这个试探很可笑,没意思透顶。
她还有假期, 但也不想在这里继续玩下去了。
起了床就收拾行李准备回家,在一楼退了房,等车的时候, 却不想见到周珏也从电梯里出来。
他眼睛看着覃惟, 出声:“你回市区?”
“是的。”
“需要——”在他的下一句话完整地表达完之前,覃惟的动作也很快,她拿出手机放到耳边:“朱师傅,对,我已经在楼下了, 你什么时候到?”
她不确定Enzo会跟自己说什么,但无论他问自己需要什么, 覃惟没有办法面对自己的失落。
周珏对她的态度平平如常,依然是冷静的眼神,审视着他人。覃惟打电话的时候,趁他不注意, 还是偷偷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的微表情。
似乎也没有那么自然, 他很自然地避开了和她的对视。
他听到她电话的内容了,把行李包直接丢进后备箱, 然后开车走了。
覃惟看车开远了,才松开手机,根本就没有什么朱师傅的电话,只不过是她的自导自演而已。她不能输。
周珏在春节期间要出一趟差,凌晨的飞机。他白天在家处理了些邮件,需要在出发前把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工作安排好。
拥有现在的生活并非轻而易举,也许是别人还在睡梦中的时候起床,也许是连续工作三十几个小时都没有办法阖眼。
工作的安排相对是容易的,人手都具备,一年的配合下来早已有默契。
私人方面,他给陈瑾发了消息,列了几个注意事项,重点是拜托她照顾自己的父亲,监测他的健康情况,春节期间请护士每天过来一趟。
陈瑾责无旁贷,照顾周总是很简单的事情,毕竟他是个正常人。
“那您什么时候回来呢?”陈瑾问道。
周珏说了个大概的归期。
陈瑾又道:“那我让人二月中旬过来可以吗?”
周珏知道她说的是谁。
但是这个问题,直到晚上上飞机都没有回答。他抬头看了眼窗帘下面的落地灯,是亮着的状态,上面有一个小球。
它的主人,很容易就把它认出来了。
他没有草率地确定这件事,还是调出门口监控求证。每个周末的早上八点,准时出现在门口的人,的确是覃惟。
不会有意外。
还有她的做事习惯,也有些强迫症的,所以才会契合他的要求。周珏想起了许许多多次,她的文件标签贴得整齐划一;咖啡杯的标一定要正对杯垫的线,哪怕人已经紧张到不行;等等细节……
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每周固定的时间来到一个男人家里工作。然后这个男人是她工作的上司,这的确在正常人看来都不好消化。
覃惟是一个令周珏很难办的存在。
于工作上的合作伙伴来说,他并不愿意牵扯太多私交,尽管他是擅长社交的;至于公司里的同事,原则上他也并不想有。
可巧合,就是这么存在了。
周珏在结束工作行程之后,又飞去看他的妈妈。
顾吟是某时尚品牌的创意总监,已长居国外多年。
距离上一次母子见面已经超过两年,忽然相聚其实是有些陌生感的,两人都需要适应,母亲对他偶尔改不过来说英文的习惯。
周珏听出来她的口音里有更多的卷舌,这是无意间形成的。许多奢侈品的起家在意大利,总部在用人上也更加偏向会说意大利语的员工,新员工在刚入职的时候甚至会刻意练习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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