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笃笃笃。”
她起身开门。
言峥站在门口,手里端着红景天泡的茶,还有保温壶,“等两分钟把这个喝了,多冲泡两次,这个是葡萄糖,兑到矿泉水里面摇匀再喝。”
叶问夏感叹他的细心和周到,双手接过,“谢谢。”
言峥又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叶问夏:“没有。”
言峥这才转身下楼。
红景天味道有一点点苦,跟他在药店买的有些不同。喝完红景天,叶问夏换了衣服下楼,瞧见言峥正蹲在院子里修理一架摩托。
院子是半开放式的,黑夜越野占据三分之一面积,头顶不知道是什么植物接的架子,吊着一盏白炽灯。
言峥将冲锋衣袖子撸高到手肘,一手拿着钢丝钳一手拿锤子,用力时手背青筋绷起。
“你修这个干嘛?”她问。
言峥:“骑去吃饭。”
拧上最后一颗螺丝,原本怎么都不燃的摩托恢复正常。言峥在院子里绕了一圈停在她面前,两条长腿踩实地面,“上来。”
叶问夏没动:“你有摩托车驾照吗?”
言峥摸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给她,“D照。”
叶问夏看着上面的信息,时间比他小车驾照还早。
“为什么不开车?”她问。
言峥:“兜风。”
叶问夏搭着他肩膀上车,刚坐好怀里便多了件黑色夹克和头盔。
等她戴好头盔,言峥拧动把手,“坐稳。”
两声轰鸣,摩托便如离弦之箭冲出去,叶问夏猝不及防,惯性要往后仰时赶紧抱住男人的腰。
腰腹柔软的触感,像没骨头似的,手指又白又细。
言峥喉咙像吞了一根羽毛,有些痒。
接近七点,可见度已经很低,山路上偶尔有一辆辆前来旅行的车,耳边只有风声和水声。
在一个弯道,言峥减速,“把衣服穿上。”
叶问夏问,“你不冷吗?”
他笑了声,没回答这个问题,“怕就喊出来。”
“没人听得到。”
在他们前面不远处有一座雪山,上坡时有略微颠簸,叶问夏揪着他衣服的手更加收紧。
她有些害怕:“慢一点。”
言峥依言把速度放慢。
上坡结束,眼前是另一番景象。
漫天星辰,巍峨雪山,仿若踩在脚下的崎岖山路,深不见底的悬崖,远处的小镇灯火通明,如一片小小的灯海。
与白天截然不同的风景,下行时犹如天空冲向地面,带着轻微的失重感。
叶问夏忍不住喊出声。
如言峥说的那样,声音很快被风掩盖,吹散,没人听得到。
像是再无所顾忌,她又喊了一声。
比刚才更用力,也更持久。
头发乱做一团了也不管,手被吹得麻木了也无所谓,此时此刻只想将堆积在心里的沉闷尽数释放。
言峥:“把手张开试试。”
叶问夏觉得他是不是在开玩笑,“你是要谋杀我,然后抢走我的财物?”
言峥喉结滚动,笑出声来,“张一只手,闭上眼。”
叶问夏依言照做。
风从掌心刮过,她尝试的握住,只抓住空气,衣服被吹得猎猎作响,这一瞬间,叶问夏感觉自己像是被高高放起的风筝,俯瞰大地,却又丝毫不担心线会断,被风卷落。
“言峥!”她喊。
言峥:“嗯?”
叶问夏喊出声:“好刺激!”
言峥余光瞥了眼身后的人,自小养尊处优的姑娘白皙娇贵,手被风吹得通红,像雪野里泼开的红墨。
他收回视线,无声弯了弯唇。
......
到预定餐厅,叶问夏还有点意犹未尽。
餐厅没什么人,他们点了个松茸牦牛汤锅。
叶问夏先盛了碗汤。
汤很新鲜,喝到胃里暖暖的,门口有旅客停车,车里下来五个人,活动着四肢。
叶问夏搁下碗:“我们明天几点出发?”
言峥不答反问:“你想几点?”
叶问夏:“九点?”
言峥:“可以。”
叶问夏:“那我们明天去哪儿?”
言峥:“晚上到香格里拉,后天去稻城。”
他的行程跟自己之前做的攻略差不多。
叶问夏:“不去理塘吗?”
言峥眼皮微抬:“可以去。”
叶问夏:“影响行程吗?”
言峥:“一条线上。”
吃完饭,言峥到对面买水,付钱时拿了一盒烟。
“介意等几分钟吗?”他问。
叶问夏摇头,“不介意。”
言峥往旁边走了段距离,磕出一支烟衔在嘴里,打火机卡在虎口。他左手半笼着火,低头凑近,眉眼在灯光下越发深邃硬朗。
猩红在指间忽明忽暗,烟灰窸窸窣窣飘落,他沉默的抽着烟,在黑夜里有种说不出的寂寥。
一支烟燃尽,他将其碾灭,又在烟头浇上水,确认已经熄灭才丢进垃圾桶。
回去的路上言峥开得慢,像是要把来时没欣赏的风景此时都补上,叶问夏抓着他腰侧衣服,闻到风里清冽的木质清香和烟草味。
他宽阔的后背躬起,露出的手臂肌肉线条流畅,转弯身体随着车子侧歪,衣服下的腹肌紧实火热。
“言峥。”她轻声喊。
“嗯?”
“你为什么要自驾318?”叶问夏问。
言峥看着前方:“那你为什么要去拉萨?”
他常常会将问题抛回来。
叶问夏:“想去看看布达拉宫,珠穆朗玛峰,到南迦巴瓦看日照金山。”
前面有个小坑,摩托颠簸了下,叶问夏揪着他衣服的手更紧。
“你呢?”她又问了遍。
言峥声音低了几分,“完成一个人的愿望。”
叶问夏倒是没想到是这个,笑道:“那一定是对你很重要的人。”
言峥喉结轻滚,“很重要。”
第5章 花海
叶问夏品着他这句话,又问:“你没女朋友吧?”
言峥:“没有。”
“我就说。”叶问夏放下心来,“看你也不太像渣男的样子。”
言峥低笑出声。
叶问夏盯他后颈,“笑什么?我说错了吗?”
“有女朋友不会一个人出来。”他说。
叶问夏很认同,又回到最开始的话题,“那那个人怎么自己不来?”
言峥没回答这个问题。
过了一阵。
“那你呢?不约朋友一起来?”言峥问。
叶问夏眼睫轻颤:“她们都没时间。”
言峥:“做了攻略?”
叶问夏:“嗯,不过应该我们两个的攻略都差不多。”
毕竟只有一条路。
回到民宿,老板正招待刚到的住客。
言峥将摩托停到原位,“咔哒”一声解开头盔,顺势接过她的,“老板,谢了。”
“我得谢谢你嘞,帮我把摩托修好了以后我下山都方便了。”老板笑呵呵地,“刚做了饭,你们再吃点吗?”
言峥看向叶问夏。
叶问夏摇头,“我们刚吃饱,你们吃吧。”
老板:“行,那我先去忙了。”
两人上楼,叶问夏走了两步又停住,“言峥。”
言峥回身。
“你的衣服。”
她想过去,但言峥已经到面前。
“今天谢谢你,很好玩。”
言峥点头,透着几分笑:“那就行。”
白天出了一身汗,身上汗腻腻的,叶问夏没忍住洗了个澡。头是绝对不敢洗了,以最快速度完成睡觉前护肤,将相机里的照片导出来。
点进才加上的微信。
言峥头像是残月下的森林,炽白月光笼罩森林,苍凉又孤寂。
跟他今晚抽烟时的状态很像。
她将照片发过去,顶端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言峥:门锁好。】
叶问夏看了眼反锁的门,还搬了凳子抵在门后。
她发了个团子比OK的表情包过去。
白糯糯的团子,头顶长着四叶草,蹦跳出来眨眼单手比OK。
言峥轻笑,将手机搁到一旁,双手交叉捏住T恤衣摆,往上一抻脱下。
他洗了把脸,水珠沿着喉结往下,经过胸膛上大大小小的伤痕。
言峥抹了把脸上的水,磕出一支烟点上。
尼古丁味道填满口腔,他猛抽了两口,耳边回响叶问夏说的那句“你跑这么远,那个人一定很开心。”
他自嘲地笑了下。
或许吧。
......
大概是神经兴奋累了,在群里跟好姐妹聊了会儿天眼皮困得开始打架。
或许是这两天发生的事太多,亦或是白天那通电话掀起的情绪。
她做了个梦。
梦里她回到大学毕业那天,满心欢喜的从天亮等到天黑,期盼渐渐被不悦和恼怒取代。她给祁书尧打电话,一直无法接听。
她跑去医院,刚到门口就碰见出来的祁书尧。
祁书尧对她的出现有些意外,“怎么过来了?喝酒了?”
她是想发脾气的,问他明明答应了自己要来加Qqun叭叭三灵期七雾三溜广播剧小说漫画都有哦为什么放自己鸽子,但看到他一脸疲惫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没事,顺路过来看看。”
她家和祁书尧家在一个小区,回去的路上,在酒精驱使下,她跟祁书尧表了白。
“夏夏,我们不合适。”
他说这话时,看惯生死的双眼无波无澜,将她拒之门外。
为什么。
为什么不合适。
到底哪里不合适。
叶问夏蓦地睁开眼,陌生的环境让她迟钝两秒,微眯着眼看了眼时间。
四点过五分。
又看眼门口,见还和睡前一样松了口气。
她留了浴室的灯,接着光亮倒了杯水,干涸的喉咙得到缓解,但鼻腔里却有股血腥味。
往后颈抹了点水,去翻找蒸汽眼罩。
躺在床上,又不禁回想刚刚的梦,人就是这么奇怪,明明心里早就决定放下了,但有时候就莫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
烦死了。
她踢了脚被子,戴上蒸汽眼罩强制入睡。
次日,她收拾好开门。
言峥正坐在客厅沙发,两条长腿随意敞开,呈直角踩实地面。他本低头看手机,听见声音抬眼看过来。
“你起多久了?”
言峥将手机揣紧衣服兜,拎过她箱子,“几分钟。”他问,“东西都收完了?”
叶问夏检查了下,“收完了。”
另外一批旅客已经离开,两人在镇上简单吃了个早餐,开启今天的路程。
“你要是开累了我们换。”叶问夏说。
平安无事度过第一晚,她对言峥的信任逐渐上升。
风吹过脸颊很舒服,叶问夏将自己手机连上蓝牙,把从行李箱拿出的肩颈按摩器挂到脖子。
“我好像晒黑了。”她看着自己手臂,“我到西藏估计已经晒成当地人了。”
言峥瞥了眼。
白皙的手臂和黑压根不沾边。
叶问夏又往手臂上涂了一层防晒,防晒衣遮得严严实实,空调吹得腿有些冷,她身体前倾调整空调出风口。
越野忽然转了个大弯,叶问夏身体惯性往旁边倒,想要找寻支撑点。一双手扣住她肩膀,言峥放慢速度,单手握方向盘,一只手稳住她要撞过来的惯性动作,但额头还是撞上他手臂。
山路蜿蜒崎岖,这个弯拐完又是下个弯,男人手臂温热有力,叶问夏鼻子被撞到,下意识痛呼出声。
车靠边停下。
“撞到了?”
叶问夏捂着鼻子,“没事。”
言峥没动,“真没事?”
“没事,鼻子有些酸疼而已。”叶问夏揉了揉,“走吧走吧。”
女孩眉头微皱,拉下副驾驶上方的补妆镜查看鼻子,好在只是有些红。
言峥收回视线,垂下的手重新握住方向盘,手臂似还残留她的温度。
“不走吗?”叶问夏问。
言峥降下车窗,“走了。”
穿过隧道后下山,路边有人卖松茸,蓝色路标写着“松茸之乡雅江。”
过了雅江又重新上山,道路陡峭,回形针一样的弯道会车时靠里的车子都会让里面再走一点,给靠悬崖的车辆充足通过空间。
叶问夏:“这是不是就是天路十八弯?”
言峥:“嗯,上面海拔四千多。”
有了昨天的经验,叶问夏第一时间把氧气瓶握在手里,先吸了两口。
“做个预备工作。”
言峥唇角微弯,将空调温度调高。
连绵不绝的山,右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有几处出现地基下沉,立着警示牌。若非亲眼所见,真的很难想象是如何在这样的悬崖峭壁上将路建起来,打通西藏和四川的连接。
言峥将车停到观景台的休息区。
观景台对面就是草原,有两个专门用来观景的望远镜,叶问夏凑近其中一个,显示要扫码付费。
她手机无服务,转而去看烤串。
言峥买了水和零食出来。
“你手机有信号吗?”她问。
言峥:“有。”
“那帮我付一下,我有信号了转给你。”获得他同意,叶问夏开始点餐,“我要一个鲜肉饼,五串肉串,还有一根烤肠,要辣椒。”她扭头,“你吃吗?”
言峥:“不吃。”
叶问夏接过烤肠,“你怎么什么都不吃。”
言峥喝了口矿泉水,“我只是不饿。”
“吃东西跟饿不饿关系不大。”叶问夏嚼着外焦里嫩的烤肠,望向那边的望远镜,“能不能再帮我扫个码?”
言峥迈步过去,扫码付钱。
“谢谢。”叶问夏冲他笑着道谢,眯着右眼去看望远镜,“那是牛吗?”
望远镜像素不怎么好,叶问夏把眼睛完全贴上去,“这些牛是怎么上去的?也没看到个路。”
言峥就着她的方向望去,“右侧有一条小路,左侧十一点钟方向有人居住。”
叶问夏根据他说的方位转去,果然看到一户人家和小路,“你视力这么好。”
眼皮被咯得疼,她又用另外一只眼去看,确认这个望远镜根本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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