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次。”她顿了顿,“我都想当面与您道歉,可却找不到机会……”
簌棠的身边总有许多小兽围绕着,每回她想开口,又因不善言辞,只得在旁边看着。
她看着簌棠,尔白也看着簌棠,她晓得尔白对簌棠生出了爱慕之意,可她也只能呆呆看着,说不出一句话。
难以开口的话,如同难以表明的心意。
可不同她的考虑再三,簌棠只是眨了眨眼,直接道:“没关系啊。”
灌灌一愣。
“没关系。”簌棠轻笑,想到九耳犬的小主人的话,若有所思,又真心实意,“你也只是一只小鸟啊,小鸟不需要想这么多的。你的道歉我接受了,往后,我们好好相处就是了。”
或许,类人族当真同人族一般,善于思考,又复杂多疑。
兽族做不到如此,有时在一样耿直的魔面前,也显得简单纯粹。
簌棠看着还有些无措的灌灌鸟,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小事而已,别多想了。”她道。
另一边,莲笙也跑过来找簌棠,抚慰过灌灌之后,腼腆的小鸟离开,留下她和莲笙单独说话。
“正好,这两件小衣裳你拿去给阿琮穿。”
簌棠招呼莲笙,她可是一个相识的小兽都没忘。
莲笙却有些莫名的迟疑,她紧抿着唇,簌棠细细看她,发觉不大对劲。
“怎么了这是?”簌棠眼光瞥去。
温婉秀丽的女老板莲笙,不知何时已然红了耳廓,此刻欲言又止,想说话,又有些不好意思。
“笙姐。”簌棠唤她,“与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呀。”
“哎呀……”
与她耳语了几句后,莲笙终于开口,语气些许无奈。
“我的确有事。”手里攥着给葱聋兽的衣裳,她道,“你也晓得阿琮是我从草场救下的,我一手养大的。”
“嗯。”簌棠点头。
“前几日,它化形了。”莲笙的脸又红了点。
“嗯。”簌棠依旧点头,但察觉一丝不同的气息。
“它…他化形成了一个极为俊俏的男子。”莲笙的脸已然红得明显。
簌棠:!
家有俏美男。
不过簌棠身边就有好几个能化形的美少年兽族,听到这里,她还只是有些好奇,不至于往震惊的方向想。
直到莲笙说道“他、他说他喜欢上我了,虽是同从前一般唤我姐姐,可我看着他的脸…我……”
“尊主,你说这怎么办啊?”她有些难为情,眉眼间透露出一丝担忧和惊慌,“我…可是我一手养大的它。”
这个簌棠明白。
她震惊,心中还生出一丝莫名的感同身受。
眼前不由浮现那夜瀑布下,一向淡漠的小猫离得她那般近,他俯身,鼻尖几乎碰到了她的脸。
簌棠想着想着,感觉自己有一丝僵硬,心也开始跳得快了起来。
“尊主,你怎么了?”这下换成莲笙问她了。
簌棠乍然回神,看见莲笙已红透的耳廓,顿了好一会儿,“那你对他…是如何感觉?”
只是能脸绯红成这样,已是不言而喻了。
果然,莲笙微低了点头,嚅嗫着:“这……”
“嗯?”簌棠的八卦之魂已然燃起。
“如此好看的脸对着你,哪、哪儿能没感觉呢。”莲笙道。
忽然,簌棠的心也颤了颤,表面却还是给莲笙分析着,“那…魔与兽族之间,也没有说不能相恋的是吧?”
莲笙抬头看她。
簌棠:“没这个传言,本尊也没定过这样的规矩。”
莲笙思索了好一会儿,还是有点迟疑。
“可是,他是我看着长大的,我可比他大上五百岁……”
养成系嘛,这样才刺激。
而且莲笙竟然才五百岁,前阵子刚被浮桑“至多活八千年”的话震惊到的簌棠,现下里已觉得这都是很小年纪了。
原身都有几千岁了。
看出莲笙也喜欢葱聋兽,簌棠笑眯眯的,“魔与兽族的寿命都很长,对吧?如今你是年长它五百岁,可当你们都长到几千几百岁,是不是听上去差距就没多少了?”
莲笙一怔后,若有所思起来。
簌棠还想到,自己还和小猫差几万岁呢……如今,不还是成了好朋友么。
“尊主。”恬静的女老板抿了抿唇,最终道,“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呼出一口气,她决定,“我会回去好好思考此事。”
簌棠道:“不急不急,好好考虑,毕竟往后日子还长嘛。”
往后百年千载,有的是时间考虑与相守。
莲笙笑笑,也想通了其中关节,不再扭捏。
她整理好簌棠送她的小衣裳,点了点头,“好,日子还长,待考虑好了,我便与阿琮好好过日子。”
啧,说是考虑,实际已经想到以后去了。
簌棠也笑笑,看破没说破。
*
直播结束后,簌棠松了口气,尔白也松了口气。
小狐狸与她对视一眼,露出一个笑来。
他没有多留,让灌灌飞来他肩上,犹自离去,一切恰到好处的有礼。
簌棠从始至终没看出来太多别的,离开水境后,倒见浮桑化成的猫静静端立在木柜上。
白猫的神采永远精神靓丽,不知怎得,一看向他,簌棠就会不自觉被吸引。
刚想唤一句小猫,殿外传来元琼的声音。
“尊主,重明鸟有消息了。”
簌棠微顿,连忙召见。
尔白出事后,原本觉得魔心城还算安全的簌棠开始担忧,起初只是叫了疾阳去找,后头又忙让风褚加派人手。
“如何说?”见到英姿飒爽的女魔将入内,簌棠忙问道。
第81章 重明化形
“属下在魔心城西门找到了重明, 重明一切安好。”元琼拱手。
簌棠松了口气,“那它可跟着你回来了?”
元琼摇头,露出一丝为难神色, “属下找到它时, 它身边还有一堆小魔童, 恐是脱不开身……”
“小魔童?它和他们在玩?”簌棠一怔,感觉不太对。
果然, 元琼再次摇头, 又点头, “属下不好说, 看上去不像是玩, 像是在照顾他们呢。”
小鸟, 照顾魔族?簌棠抿唇, 怪怪的。
魔并不生育, 不需要繁衍后代, 却仍是一个强大而生生不息的种族。
先前簌棠还弄不清其中缘由, 待去过恶欲之泉, 由黎珩解释后, 她才渐渐想明白——
魔原来都是自然而生, 独自长大,因此才没有如仙族人族那般复杂的阶级。
所谓魔心城大家,也就是看谁比谁更强。
簌棠想了想,“本尊亲自去看看吧。”
重明是几小只里玩心最重的, 她平日里也少拘束它,但如今多事之秋, 还是要稍稍看着点。
浮桑想和她一同去。
不知从何时起,小猫已然是与她形影不离, 如此想着,簌棠心中的涟漪越来越深。
又怕刺激重明,她没有叫孟极它们,想来想去,只与浮桑一魔一兽犹自出发。
*
魔心城西门。
西郊本是靠近禁林的方向,荒芜少人烟,连带着西门附近也无甚魔族住户。
簌棠环视一圈,在一处荒凉落败的小木屋前听到了动静。
浮桑的耳朵微动,也道:“便是这处。”
簌棠颔首,城边是石板路,略有些曲折不平,她刚拎起裙摆要走去,忽然听到身旁也传来脚步声。
一顿,偏头,见白猫俨然已化作人形。
少年无双,伫立如松。
且近日里,他化形都不再隐藏容貌,皆是原本那张昳丽脸庞,姿色绝华,如光风霁月。
微圆的眸澄然晶莹,异瞳增添一抹优雅神秘的色彩,鼻梁俊挺,唇亦是潋滟丰泽。
看得人心里痒痒的。
簌棠不知怎得就垂下了头,似乎不好意思直视他漂亮的脸蛋子。而后,还觉得脸颊有点发烫,热意又渐渐传递至耳廓。
但她嘴上还念叨,“阿、阿浮,你怎么变人了……”
身姿挺拔的少年,步伐微顿。
“……重明化形了。”清冽的声线也有丝莫名的不自在。
“啊?”簌棠一下有点懵。
想要追问,孩子们叽叽喳喳的笑声传来,废弃的门板被推开,氤氲了一层尘灰。
可孩子们的脸是天真而充满朝气的,一蹦一跳,化开了这点尘霭。
“咳咳咳咳咳……”
不过,还是有几个小朋友被灰尘呛得咳了起来。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语气有点着急,“慢点!你们慢点——”
紧接着,摇摇欲坠的门板后,窜出一个小少年的身影。
少年一见簌棠,声音戛然而止。
簌棠也蓦地错愕住了。
只见他看上去不大,约莫才十五六岁的身量,还有些清瘦。
可一头短寸红发,加上红衣明艳,却张扬十足。
他整个人都犹如一团火般,朝气鲜活。即便不用系统头衔指引,但从这般生动的神态上,簌棠就能认出来。
“重明!”簌棠惊喜道。
浮桑口头说他化形了,和亲眼所见肯定是不一样的感受。
小少年眉目清朗,唇红齿白,脸上还有两分未完全张开的婴儿肥,可爱又朝气。
“你化形了!”她没忍住上前,想要摸摸他看上去就很柔软的红发,“哇,好可爱,我可以摸摸嘛?”
预想中,他可能会有点难为情,簌棠用了很客气的问句。
但重明不愧是重明,大大咧咧却也很放得开,他一仰头:“簌棠姐,摸吧!”
簌棠杏眸微弯,笑起来像小月牙。
看上去,重明没再因为那天的事不高兴了。
但为何又不愿意回魔心殿呢?簌棠想着,也如此问了,“我派人来接你,怎么不回去?是因为这群小魔童么。”
只是孩子们的玩闹声太嘈杂,快将她轻声的问话淹没了。
浮桑最不喜吵闹,微蹙眉头,但他一向面冷心热,并没有发作什么。
最终,只是凑近了簌棠几步,有意无意地,挡住了她那只还想摸去重明头上的手。
好在重明还是听见了簌棠的问话。
他顿了好一会儿,认真答道:“对,簌棠姐,他们还很小……魔族不似我们兽族,并没有长辈哺育,有些小魔童尚且没什么魔力,无法自理生活。我想留下来照顾他们。”
重明已有千岁。
但对于重明鸟这一族来说,如此年岁并不大。
尤其是他化形的模样也略显稚嫩,说出来的话却难得沉稳。
簌棠若有所思起来。
身为魔尊,她自然是最清楚的——魔虽是由魔境中天然的恶欲而生,魔力却也有高有低,有的魔天生能感应魔力,有些却只能依赖魔晶石中的魔力而活。
许多小魔,的确是一路摸爬滚打成长起来的。
而哪怕是如原身那般天赋异禀的魔,从小也吃了很多苦头,一路披荆斩棘,最终才成为魔尊。
“你……”簌棠想说给他们换个大点的房子先。
哪能一直住破屋。
怎料重明生怕她拒绝,表情瞬间紧绷起来,“簌棠姐,我是认真的!我想留下来照顾他们,我绝对绝对不会惹事,不会给谁添麻烦,我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不靠谱……”
小孩子们闹腾,见一直照顾他们的大哥哥在同陌生人说话,纷纷张望过来。
可到底小,没什么心眼与考虑,疯玩起来就没边儿。
不一会儿就全跑没影了。
簌棠灵力发散四周,没察觉什么危险,也就随他们去了。而且,她身旁还有个浮桑,替她看着。
周遭渐渐寂静下来。
簌棠还没想好怎么接话,而眼见她沉默的重明,不由得垂下头来。
红衣赤发,如火般的颜色本是最富有生机的色,簌棠也爱穿红衣,可此刻看着重明……
他俨然很失落。
“我知道。”他的语气透出挫败,“大家都觉得我不靠谱,觉得我太闹腾。”
簌棠摇摇头,要哄他,却又被他急急的声音打断。
“可是,我也是从小没有爹娘疼的小鸟,我太懂孤身一人的感受了,我是真的…很想很想照顾这些小弟弟小妹妹……簌棠姐,你信我一回吧!”
簌棠无奈,这小鸟急躁的性格还真是一如既往,都不听人把话说了。
她连忙拍了拍他的肩膀,与他对视着。
“重明。”她亦是认真道,“我没说不信你,也没说要阻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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