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得好好想想该怎么解决。
息禾沉思许久,随后目光定定盯这舆图好半天,灵光一闪,突然有了注意。
这时姜辛正好前来汇报:“女君,前头堵住队伍的流民一共一百多号人,还有流民源源赶到,人数逐渐增加,现都被我们拦了下来。”
“大夫可去看了?可发现有人生病?”
姜辛答道:“十人有轻微腹泻,已经被隔离开。”
“做得很好。”
息禾给他看面前的舆图,指着三处:“你让姜懋带人前往这几个地方查看地势情况,例如是否有水源,周围是否有平地等等,周围情况打探得越清楚越好。”
姜辛不解:“女君这是做什么?”
息禾抿嘴:“不能让这些流民到处流窜,否则不便管理。若是这几个地方地势合适,便在这里建避难所对这些灾民统一管理。”
姜辛道:“那他们的吃食该怎么解决?”
她看着那些流民,沉思了一会儿,说道:“筹备粮食之事我已交给了宁恒,我会让他将部分粮食先行运送前来,解决这些人的吃饭问题。”
姜辛闻言道:“这倒是一个主意。”
随即,他稽首应下:“这些地方距离我们现在的位置不过十公里左右,骑马一个来回用不了多久,明早可给女君答复。”
息禾点头:“行。”
吩咐下去后,息禾抬眼,正巧看到了章洇。
她用布捂住口鼻在给患者看病,皱着眉,似遇到了什么难事。
息禾上前,疑惑:“可是有什么问题?”
章洇见到她,起身行了一个常礼:“女君。”
息禾道:“免礼。”
章洇道:“回女君,我已经看了好几个病人,他们都有腹泻的症状,我仔细把了脉,我担忧他们恐是得了霍乱。”
“霍乱?”
息禾脸色一变,立即用布捂住口鼻,上前给把脉,又询问了患者情况。
“女君,怎么样?可有结论?”章洇问。
息禾内心沉到谷底:“没错,是霍乱。”
霍乱是传染性疾病,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息禾说道:“我这里倒是有药方,只是这霍乱病症的轻重不同,每一份药材分量需要进行增减,还需要点时间才能调试出最优的药方。”
章洇道:“女君,这交由我来吧,我一定会治好这些病人的。”
“好,那就麻烦你了。”
息禾深吸一口气,看向山东的方向。
只希望霍乱只是小规模出现,而未造成大的影响,否则后果不可想象。
她回过神,写了一封信让人快马送回长安。
……
一直到深夜,霍去病才回来。
明月皎洁,篝火跳跃,山林间传来不知名的鸟叫。
他拿了一件披风披在息禾的肩膀上,坐在一旁。
“怎么还没睡?”
息禾揉了揉太阳穴,只觉得脑子昏沉,恹恹道:“一直在想赈灾的事情,睡不着。”
霍去病捡起一根树枝,在火堆中扒拉一下,让火在火堆中燃烧得更明亮。
他道:“我已说服这附近的地主,开放部分山林,允许灾民进山觅食。”
“可遇到刁难?”
“我言明身份,又许以好处,岂有人能刁难我。”霍去病道,“你这忧心忡忡的模样,可是又遇到了什么难题?”
“流民中已有人得了霍乱。”息禾解释道,“这病会传染人,我担忧这并非个例。”
第120章
霍去病问:“你是担忧有染病的患者流窜,导致更多的人被传染?”
息禾点头:“之前我已经让少府印了册子下发到郡县的官员,里面的内容言明可能出现的情况,只要地方官员按照上面说的,在接收流民之时进行排查,大抵是出不了乱子。”
她抿了抿嘴,声音低落:“只是我怕有意外。”
霍去病目光冷凝:“你的担忧不无道理。”
他一语中的:“你本以言明黄河将有水灾,而陛下亦是听了你的建议,派了官员前去山东查探。可结果却是因为政敌想要诬陷你,对陛下欺上瞒下,导致黄河决堤造成千千万万人无家可归。这件事的背后,正暴露了朝廷对官员的管理上出了问题。”
的确。
火光照在两人的脸上,明明周围都是暖光,气氛却煞是凝重。
息禾长叹一口气:“只希望地方的这些官员中,没有我们担忧的蛀虫。”
夜风袭来,吹着她的头发,细碎的发丝贴在脸上,有些痒痒。
霍去病侧身,伸手拂这她的碎发在耳后。
他又提醒道:“黄河水灾,你在朝堂上先捐了钱款,逼得朝臣也咬碎牙掏钱,怕是得罪了不少人,尤为是那帮隐藏在暗处的,怕更是恨你欲死。此次我们前往山东,正是他们动手的绝佳机会,我不信他们会放过。如今路上没有动静,我担忧他们是有后招。”
“他们想将我永远留在山东?”息禾皱眉,“侯爷可是得到什么消息了?”
他回答道:“这只是我的猜测。”
这位老祖宗的话,她不得不重视,没有谁比她更知道这位的敏锐。
更何况,古来党羽之争一直充满了肮脏下作的手段,那些端坐庙宇之上的士人们,何曾将老百姓的命当一回事儿?
息禾有些生气道:“现今赈灾才是最为紧要的事情,他们竟然不想着如何减轻灾害带来的财产损失,不关心百姓死活,却还想着怎么弄死我?”
又恨恨出声:“他们就这么怕我从山东回来后,将他们揪出来吗?”
霍去病揉了揉她的脑袋:“我们在明,他们在暗,我提醒你,只是希望你多加小心,或许也只是我想多了。”
息禾却总觉得,前头有事等着她。霍去病的提醒,并非多余。只是不清楚之后,到底会遇到什么事情。
话说话来。
息禾拿出舆图,道:“这三个地方,我以派人去查探,若无意外,可建容纳万人居住的避难所。”
舆图上有村落的地方都有标明,她手指的三处是没有标出来的。
霍去病点头感叹:“这三个地方皆有河流经过,相互分散,周边皆有郡县,距离不过二三十多公里,倒是一个好地方。”
他问:“你这是为这一路上的流民考虑?”
息禾点头:“没错,今日流民能堵了运粮的队伍,明日不知道能为了活命做出什么事情。建立避难所之后,我会让人扮作流民,引导灾民自发前往避难所。”
闻言,霍去病道:“你需要我做什么?”
息禾看着火堆,睫毛如同黑色的羽翼轻轻扇动:“若是有流民再敢拦截粮车,便麻烦侯爷用铁血手段,让他们退却。”
人都是趋吉避凶,有了更好的选择,很少有人愿意付出生命的代价去拦截有官兵护送的粮车。
很显然,霍去病也明白她话中未尽之意。
他道:“夜很深了,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先回帐子里面睡吧。”
息禾点头,她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点头:“好。”
一夜无梦。
翌日,早晨的阳光刚刚从山边升起来,息禾已经起来处理事情了。
姜懋已经带着人回来,禀告了她要探查的地方的情况。
其中有两个地方如息禾的意料,正适合建立避难所,另一地方路却不好走,姜懋在下游找到了一个替代的位置。
姜懋道:“女君,将事情交给我,我保准做得好好的。”
“对,做得很好。”息禾笑了笑。
这时,姜辛亦来报。
经过昨晚一整晚,到达这个位置的流民又增加了三十一人,并且还有陆陆续续的流民赶到这里。
这也正中了息禾的猜测。
于是息禾对着姜辛姜懋两兄弟道:“我会留下十车粮食给你们,若是将其做成流食发放给流民,因是能顶上四五日,届时我让宁恒送来的粮食,应该也到了。”
姜懋找不到重点,傻愣愣地道:“女君,您之前不是不是说不能给他们留下粮食吗?”
息禾无语:“你听错了,我可没说过这话。”
姜懋挠挠头:“是吗?”
好像确实没说过。
姜辛却明白了息禾用意:“女君是要将这事交给我和姜懋?”
“没错。”息禾道,“如今给了粮给你,又留百人给你调遣,你们二人可否能保证管得住这些流民,不闹出乱子?”
姜辛知道这是息禾在给他机会,他跟着她来到这里,便没打算退缩,闻言点头:“请女君放心,我定不负所托。”
息禾对着他们招了招手:“行,你们过来,我给你们将事情交代明白。”
……
由于姜辛与姜懋当年也当过流民,于是引导灾民自发前往避难所的事情也交给了他们。
至于章洇……同一批的霍乱之症需要研制药方配比,如今又正好又感染霍乱的患者,息禾便将她与姜辛姜懋两兄弟一同留下。
若非霍乱并非个例,那么将霍乱的对症之药弄出来则将是重中之重。
息禾一个早上将一桩桩一件件事情都处理清楚,看了看时辰,也才刚到辰时。
霍去病上前提醒道:“队伍已经休整完毕,可以启程了。”
息禾点头:“好。”
这一路上,一开始还有流民饿得想要拦截粮车进行抢夺,勾钺得到霍去病的命令,刀起刀落,见了血,这才震慑了一部分流民,便鲜少有人敢再拦截车队了。
再之后,流民中就有头子说能带他们去避难所,那里有粮食,便更少有人打粮车的主意。
又过了四天,赈灾的粮食被安全的送到了汴梁。
汴梁的城门口,却已经聚集了密密麻麻的灾民,远远看去,就好像是一群黑黢黢的蚂蚁在蠕动。
而城门,紧紧关闭着。
第121章
运粮车到的时候,在城门口或躺或坐或站的流民全都起身转头看着,数不清的眼睛牢牢盯着车队。
那目光中包含着无数的情绪,好奇、欣喜、哀恸、贪婪……就好像一柄柄利剑,在此事射向了她。
这一刻,息禾感觉到头皮发麻。
霍去病差距到她的不适,上前挡住了一侧的目光,询问:“你没事吧?”
这时,息禾感觉压力顿小。
她摇头:“没事。”
流民密密麻麻,相互交头接耳,对着车队议论纷纷,很是嘈杂。
加上太多人密集的聚集,空气中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恶臭味,让人充满不适。
勾钺拿着令牌对着城门的守卫喊话,没多久,城门口被打开,汴梁的韦太守迎来出来。
“见过侯爷,见过女君。”
息禾与霍去病下马,上前还礼。
城门口并非是说话的地方,便先行进城。
韦太守年到中年,下巴留了一把胡子,鬓角有几缕白发,看上去这些日子对于黄河水患之事,也很是操心。
他将两人迎进府衙,边走边说:“二位大人总算是来了,路上可遇到什么事?”
霍去病语气淡淡:“你想我们遇到什么事?”
韦太守摸了两把胡须,面上尴尬一闪而过:“二位误会了,我也是担心你们。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说着,他就吩咐下人去准备吃食。
这时,息禾开口:“说正事,现在汴梁是什么情况?”
韦太守摊手:“女君,侯爷,你们刚刚也再城门口看到了,如今就是这个情况。”
他说:“汴梁的水灾不大,可离着曹州、徐州、峄县很近。这几个县,正是水灾最严重的地方,这不,灾民大多跑到汴梁来了。”
息禾问:“人数可有统计?”
韦太守点头:“前天统计过一次,城外的流民共有七万。只是每天都有向外跑的,又有死的,如今数怕是对不准。”
息禾疑惑:“死得流民,尸体是怎么处理的?”
韦太守道:“本是想堆到乱葬岗,可女君您之前让快马送来了一道册子,便按照上面说的,挖坑深埋了。”
“流民中可有生病的?”
“有,只是城外流民人数较多,不太好管理。”说着,他脸上有些为难,“我要将生病的拉去隔离,那些人就跑,如今流民中有生病的,要么瞒着,要么就跑,生怕我害了他们。”
息禾抿嘴,人数一多,的确不好管理。
她道:“来的路上,我们遇到了流民,其中有人得了霍乱。”
韦太守闻言一惊:“怎么会?”
息禾反问:“怎么不会?”
他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霍去病:“侯爷,女君说的可是真的?”
霍去病目光看向他,点点头:“没错。”
韦太守脸色一遍:“女君,你们是在那里遇到的?”
他哀怨道:“可千万不要是这里跑出去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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