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雨寒一手拉着林小小的行李箱,一手搂着她的肩,找到他们的座位,稳稳坐下。
火车发出鸣笛,即将动身。
窗外的林大勇终于绷不住了,哭得稀里哗啦,拼命拍打玻璃,边追着火车跑边抹鼻涕,活像依萍送书桓奔赴战场的那一幕。
林小小含着热泪向小老头挥手,指指周雨寒,那意思是,有周雨寒在,老爸你就放心吧。
所有的父母都要面对儿女的离去,所有的儿女都要接受,父母并不是会陪他们走到尽头的那个人,个中心酸、无奈、不舍,只有眼泪滑进嘴里的时候,才会知道。
京城的繁华和冰冷令两个刚刚成年的崽崽迷蒙,光是火车站的几个出口就搞得林小小晕头转向,她瞠目结舌:“周雨寒……这里怎么这么大……”
石市被地理教科书称为重要交通枢纽,可石市的火车站也没这么多出口呀!
幸好周雨寒聪明,会看路,她任由他牵着手,懵懵懂懂地跟随着他的脚步。
周雨寒无疑是亮眼的,身高两米本的人本就不常见,他还是个混血,金发蓝眼,帅得很公正,身边更依偎着个白白嫩嫩的小姑娘,两人走在一起,得到了男女老少的一致注视。
林小小戳戳他:“好多人偷看你。”
是,好多女人在偷偷观察周雨寒,不为别的,这种极品美男,多看几眼可延年益寿,对视力极佳。
周雨寒捏起她唇边的两团肉肉:“也有男的在看你。”
换了地方,林小小的心情好了不少,她傻乐:“没有吧,我有什么好看的。”
出口找到了!
林小小踏上扶梯的第一层。
温柔的热夏月色在等着他们,她笑盈盈地抬头望,没听见周雨寒那很低很低的一声——
“……好看的。”
扶梯升至平地,有人疲倦地躺在地上休息,有人抱着孩子看远处大厦散发出的华丽灯光,这些都是新鲜的、林小小从没见过的,她目不暇接,几次被人撞到。
周雨寒扣紧她的手,带她去坐公交车。
京城人大多选择地铁出行,更快、更方便,周雨寒却想领她看看京城漂亮的夜景,他觉得她会开心一点。
林小小贴着车窗,一眨不眨地望着外面飞快倒退的景色,林立的高楼、闪耀的公司灯牌,还有大商场炫丽的大屏幕,她忍不住伸出手,按上去。
以后,她就要在这里生活了。
这些美丽又繁复的东西,也会属于她吗?
不过啊。
京城的物价是真贵。
周雨寒精心挑选了一家四星级酒店,林小小就进去看了一眼价格,很快捂着小胸脯出来了。
“不行,我不住!”她肉疼!
谁家好人住五百一晚的酒店啊!
这丫头力大如牛,周雨寒崩溃地拽住她。
“必须住这,大酒店安全!小宾馆也要两三百!而且我们开一间房,算下来还是这个价!”
林小小想了想,是哦,最近经常有女性住酒店被破门的新闻,和周雨寒住一间,会稳妥些。虽然她是练武的,不怕坏人,但是吧,爸爸说了,在京城打了人,他摆不平的。她不想赔钱,老爹的裤衩子已经打了好几个补丁了。
前台小姐姐办理入住时,看到他俩的年纪,嘴角抽了抽,但地方大了,什么人都有,小姐姐见多识广,懒得问。
到了房间,林小小摸到了自己的一身汗。
她看向浴室,忽然感到不妙。
这家酒店的浴室,怎么是透明的啊???
第62章 哥哥走了
周雨寒明显也注意到了这个不同寻常的浴室, 微微愣了下,很快转身。
“你先洗,我去楼下大堂坐一会。”
林小小欲言又止, 但若是在这样的场景下开口留周雨寒, 貌似有点邀请的意味,她头皮发麻,闷闷点头。
周雨寒出去后,她简单冲了个凉, 发微信让周雨寒上来。
头发湿漉漉地搭在背上, 她不自在地用浴巾擦着发丝, 脸颊滚烫。
周雨寒沉默地坐在她身边, 半天才问:“怎么不吹头发?”
四星级的酒店, 不存在没有吹风机。
林小小很尴尬:“我没找到。”
在她极少的外宿经验中,都有林月明陪伴。
这些小事, 林月明从不会让她自己动手, 她根本不知道酒店的东西会放在哪。
哥哥……她叹气,又想哥哥了。
周雨寒起身, 翻动浴室中的各个抽屉,换气系统发出细微的声响,潮湿的热气环绕,他不敢去看那个淋浴间。他很容易联想到林小小站在里面时的样子。
林小小和别的武术生都不一样。
金虎他们常年暴晒, 肤色较黑, 手脚布满粗糙的茧子,但林小小似乎天赋异禀,肌肤嫩得像是小婴儿, 无论如何久晒,还是水灵灵的, 掌心倒有练器械磨出的痕迹,不多,就浅浅一层。
他抱着她时,经常把头埋在她的颈间,那里柔软而细腻,散发着一股清甜的味道,他没在其他人身上闻到过,也几次盯着那一块发呆,想下面的皮肤会不会更软、更香。
周雨寒取出吹风机,插上电源,将档位调至中档,捧着她的发丝一缕缕吹。
林小小不断地看手机屏幕,周雨寒垂下眉眼,低声道:“等下吃什么?”
其实他清楚的,林小小今天不会和他一起吃晚饭了。
他只是不抱希望地问一问。
“我想赶紧去找我哥,抱歉哦……”林小小底气不足地说。
“嗯。”周雨寒语气低了下去。
林小小霎时间充满负罪感。周雨寒大老远的陪她来京,她却要第一时间离开他,她可真该死啊,让这样的乖狗狗独守空房。
她都不敢直视周雨寒的眼睛,想也猜得到,他现在一定快碎掉了,像狗狗得知主人今晚不愿意带他出去遛弯时,露出的那种“非要我满眼失望地看着你吗?”的表情。
头发逐渐干燥,她拔掉电源,着急要走。
周雨寒怔怔坐着,忽然拉住她的手。
林小小回头,茫然看着他。
“怎么了?”
周雨寒深吸一口气,加重了力道,更攥紧了她,而后抬起眼帘,复杂又不安地望向她。
“……抱抱我。”
“啊?”林小小懵了,发生什么了吗?为什么毫无征兆地要抱抱?
腕上一重,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跌去,林小小闭上眼,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没有出现,她掉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想看看周雨寒的神情,但周雨寒死死地按住了她的后背,将她严密地搂入臂间,她只能看到他乖顺的金发发尾,隐隐颤抖。
“抱抱我,求你。”他呼吸急促,沙哑地说出这句话。
“你怎么了?”
周雨寒摇头。
他说不出口。
他没想到林月明会连夜离开。
更没想到林小小会马上追过来。
他太天真了,以为林月明结婚了,他就能有可趁之机,他可以凭着试探林月明的借口,让林小小慢慢接受他。
然而不是的。
林小小和林月明之间的羁绊,已经到了没有人可以介入的地步。
林月明不过来了一招以退为进,林小小便傻乎乎地上钩了,她一会去了林月明那里,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不用猜,不用问。
林月明压抑了那么久,终于熬到她长大了,他们今晚,必定会在一起。
在她心里的天平上,他本就是不重要的那个,如果他们确定了关系,即便林小小不说,他也会自动退出。
他没办法伪装自己的酸涩和嫉妒,眼睁睁地看着他们甜蜜,他做不到。
他有时候真恨自己的透彻,把一切都计算得那么清楚,他宁愿当个傻子,什么都不知道,无知无觉地守着她。
周雨寒的拥抱严丝合缝,他心思杂乱,力气就失去了控制,林小小张开嘴,大口喘气,如果不是了解他,她真的会以为周雨寒意图暗杀她。
她拼命侧过脸,寻找新鲜空气:“周雨寒……”
周雨寒睁开眼,缓缓松开她,饶是心中再多不舍,再多痛苦,他也不会阻止林小小的决定。
尊重是爱一个人的基础。
哪怕这一放手,就是一辈子。
他勉强地笑了笑,有些狼狈地低下头,说:“你去吧。”
小裙子都被他搞皱了,林小小抚着褶纹,走到门口,突然顿住,想到了什么似的跑回来。
周雨寒用清泠泠的蓝眸看着她。
“呃……”她挠挠头,他这副表情,她总感觉自己犯错了,“你要是不饿的话,等我回来一起吃小龙虾吧。”
周雨寒愣住。
她没察觉,自顾自念叨:“听说簋街的小龙虾特别好吃,我看离咱们这里不算太远,咱俩可以走过去,吃点喝点……哎?周雨寒?”
她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这人怎么灵魂出窍了?
是小龙虾不够好吃,还是小扎啤不好喝?
“哦哦,我知道了,”她自惭形秽,“你超自律的,不会碰这些不健康的食物。”
周雨寒摆出一张傻狗脸,呆呆问:“……你晚上,不住你哥那?”
“啊?啊?”林小小惊讶,他咋这么想她,“我是那种人吗?!我哥结婚了,嫂子都快生了,我还住他那里,我想气死我嫂子?”
最基本的边界感,她有的好吧!
虽然……这个嫂子来得很猝不及防。
但结了就是结了。
她和林月明,本来就没可能。
她今天过去,只是想看看他的状态好不好,如果哥哥仍旧那样的话,她会考虑让爸爸来京城,时刻盯着他,以免他做傻事。
没时间了!
这会九点,赶过去刚好看一眼哥哥,再晚哥哥要睡觉的。
她匆匆跑向地铁站,登上车厢,坐了一站地,飞快冲出门闸,按照记忆中的公寓地址走去。
又见到这扇门了。
林小小擦了擦汗,这次没有犹豫和忐忑,直接叩响了房门。
“谁啊?”里面传来一道熟悉的男声。
“阿胡哥哥!”林小小咧开嘴!太好了!阿胡哥在家,那哥哥肯定也在!
阿胡打开门,看到来人是林小小,眉毛微妙地抬起,目光困惑。
“妹妹?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我哥!他没睡吧?”林小小扯扯裙摆,撑开一个甜美的笑容。
阿胡一脸懵逼:“你哥去美国了,你不知道吗?”
林小小心口一紧,笑意随后僵住:“美国?”
“对,美国。今早的飞机,我送他去的机场。”
林小小垂下睫毛,复又抬起,明明快哭了,却还是笑着。
“阿胡哥,你骗我的,对吧?是不是我哥哥不想见我,让你骗我走的?”她眨眨眼,泪水疯狂下坠。
她死死盯着阿胡的脸。
然而阿胡怜悯又不忍的表情,让她瞬间明白了,这不是谎言,全都是真的。
哥哥真的出国了。
没有告诉她,没有给她留下只言片语。
她捂住嘴,就维持着那个僵硬的笑容大哭出声。
“妹妹,你别哭啊,是不是有什么误会?”阿胡手足无措,转身进屋拿了包纸巾出来。
林小小苦涩摇头,她要怎么说?
哥哥莫名其妙地走了,她作为妹妹却丝毫不知情?
“我、我可不可以、进去看看他、他的房间……”
阿胡让开一条路,让她进去。
林小小的视线模糊,但还是看清了,这里的格局基本没变,入口处仍是厨房,客厅那张沙发依然洁白,可是,那些收纳得很好的碗筷,少了一部分。
她推开林月明卧室的门,入目的是一片空旷。
没有窗帘,没有装饰画,甚至,没有床。
只有地板和白墙,以及一闪明亮的窗。
她又去了洗手间。
一样。
什么都没了。
他存在过的痕迹,全部消失了,他吝啬到连一片垃圾,都不愿意留给她。
走得好彻底。
林小小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酒店,只记得一进门,她就两眼一黑,失去了所有意识。
再醒来时,她看到惨白的天花板上吊着一盏朴素的灯,看到隔壁床的小孩在哭嚷,而周雨寒正握着她的手,疲倦地用一颗热鸡蛋,在她扎针的地方反复揉滚。
她多希望这是一场恶梦,梦醒了,哥哥还在公寓里住着,还在大厦里打卡上班,还在法庭上为正义据理力争。
但林大勇的出现击碎了她的一切侥幸。
林大勇明显哭过,眼眶泛红,她习武,受过的伤不在少数,林大勇不会为她晕倒这件事本身而哭。
那么只能说明一个事实。
连他这个做爸爸的,也不知道林月明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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