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风言风语的传着,没办法,秦氏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两人的婚事就订下了。
而订婚后,赵家那边每年农忙或是有喜事的时候都会找理由让沈绿过去帮忙做饭。因为沈绿一手好厨艺,远近闻名,乡下人家有喜事的时候,也会找沈绿去帮着掌勺,赚点钱零花。发展到后面,赵家亲戚有喜事,都喊沈绿去做白功。需要的时候,将人给用到了极致。不需要的时候,就将人弃之敝履。赵家这事,做的委实寒掺。
“那赵家,定然是攀上了更好的人家了。那日县城里,和赵水德一起的姑娘看着就不普通。那女子身上的衣服是鲜亮的绸缎,耳朵上缀着金耳饰,手上戴着碧绿的手镯。”
秦氏这会心情平复了一些,将事情一琢磨,就琢磨出了猫腻来了。明明是赵家攀附上更好的了,竟然还以两人八字不合为理由。只说八字不合也就罢了,竟然还说沈绿的八字不好,是克父克母克家人的。赵家这是自己不要沈绿,还要让沈绿再嫁不成别人,委实狠毒至极。
沈佑暗暗握紧了拳头,总有一天,他要为沈绿出了这口恶气。
这一晚,沈家的人都没有睡,都守着沈绿。
次日,吃过早饭,沈家二姐沈青和其夫君田小生就赶了来。
沈青嫁的是镇子上包子铺田家,田家夫妇早年逃荒到这里的,靠着一手包子手艺在镇上扎根下来,后面生了一子一女,日子也跟着红红火火起来。沈青三年前嫁给田小生,次年就生下了一对龙凤胎,可把田家上下乐坏了。而且,田小生最是喜欢沈青,不管沈青去哪里都是要粘着的。因此,沈青的日子,该是不错的。
沈青夫妻二人是驾着家里的驴车过来的,田小生才将马车停好,沈青就急急从车里跳了下来。她最是娴静温柔的性子,此时却是拎着裙子,一路快跑进了堂屋,见没人,就又往沈绿的房间跑去。
“娘,三妹。”
沈青边跑边喊。
听到动静,沈佑就出来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二姐。
沈青穿着一身青色棉布裙,头发用一根银色簪子挽着,整个人淡雅如菊,看着就很好相处。
“二姐。”
沈青看到沈佑,伸手就抓着沈佑的手,“我听说小妹被赵家退亲愤而撞柱了?”
“恩,三姐现在没有性命之忧,在床上养着。”
听了沈佑的答案,沈青面上依旧很是担忧,她推开门进去,看到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沈绿那样无声无息的躺在床上,秦氏和沈碧满面悲伤疲倦的守着,眼睛一酸,眼泪就落了下来。
沈佑看着,也觉得眼眶有些酸,心里有个念头在生根发芽。
他转身出了房间,正好看到走过来的二姐夫田小生,就拉了他去堂屋里喝茶。
沈家如今这般,沈青实在是放心不下,就留了下来,打算陪着沈绿几日,待沈绿恢复了一些再走。
沈青本意是要自己留下来,让田小生回去的。但田小生却是不肯,自成婚以后,他就没和沈青分开超过三个时辰的。
没办法,夫妻两个就都留了下来。
次日,沈绿醒了来,沈家上下都很开心,在陪着沈绿说话。这时候,外面却是有人喊,出去一看,是村子里的屠夫张虎。
沈佑扶着秦氏出来,“是张家大哥啊,有什么事吗?”
张虎年轻的时候也喜欢过秦氏,几年前他婆娘上山摘野果子,不慎摔下山摔死了,如今是个鳏夫,两个女儿都已经出嫁了,家里如今就他孤家寡人。如今乍一看到秦氏,依旧风韵犹存,加上此刻面容憔悴,更是我见犹怜,说话都没平时那么爽朗利落了。
“是镇子上包子铺田家让我帮忙传话呢,说是沈青她婆婆摔倒了,伤了腿,让他们夫妻二人回去呢。”
沈青在堂屋里也听到了,跟着走了出来,面上则是为难之色。
大姐身上都是伤,被赶出家门。小妹刚刚撞柱,才醒过来。小弟前些日子熬夜读书,得了风寒,也是才缓过劲来。平日里爽利的娘亲,如今也是满面憔悴,勉力撑着了。这样的情况下,她怎么离开?
“小生,家里这边离不得人,我留下来。你回去看看娘怎么样了?”
田小生却是抓着沈青的手,“青儿,娘摔倒了,不知道情况如何,你跟我一起回去看看吧。”
“小生,我……”
“娘平日里身子就不好,如今又摔倒了,不知道严不严重,可有请大夫?”
“你先回去看看,若是严重你传口信过来,我就回去。”
“娘摔倒了,肯定很疼,这时候肯定是很想见我们的,所以才传信过来,青儿我们快些走吧。回去看看娘怎么说,若是娘让我们过来,我们再过来吧。”
一边的沈佑听着夫妻二人的对话,顿时眯着了眼睛。
这二姐夫,好像有点妈宝啊。
第8章
“青儿你跟我回去吧,娘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
“昨日出来,我也是答应了娘,会尽快回去的。”
“青儿,再不回去,娘该伤心了。”
那田小生恍若无人的在那里碎碎念,沈青眉目之间满是纠结为难。
一边的秦氏面上也是出现了烦躁之色,本来就心情郁结,再听到那田小生的话,只觉得一股燥意涌上心头。
沈佑看着,只能打圆场,“二姐,你就先和姐夫回去吧,家里这边有我看着。要是有什么事情,我就找人给你带话。”
沈青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她家婆婆是个厉害的。自家男人虽然对自己好,但却最是听他娘的话的。家和万事兴,她也只能忍忍了。
沈青就和田小生坐车回去了。
秦氏看着驴车渐渐远去,有些疲倦的摸了摸脑袋,转身就要回去。
“秦家妹子。”
秦氏停下脚步,诧异张虎竟然还没走。
张虎搓了搓手,道:“今日我去临河村杀猪,就跟那主顾打听了一下。原来那赵水德是攀上了县城里的富户陈家的小姐,所以这才退了和阿青的婚事。”
秦氏一听,顿时觉得如五雷轰顶,气血一岔,人就直直晕过去了。
晕倒前,那双眼眸都是血红的,嘴里大喊一声,“欺人太甚!”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张虎脸上慌乱,过来蹲下身子就要将秦氏抱起。还是沈佑眼疾手快,用手挡了一下,看着张虎的眼神带了警告。
沈佑弯腰抱起秦氏,将人给抱进了屋子。
张虎想跟上去来着,但想到什么又止住了步子,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
沈佑看着昏迷的秦氏,心内也跟着一痛。
他似乎才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这个时空的不同,这是个阶级森严的封建社会。在这里,读书人的地位空前高涨。而他若只是个白丁平民,只能任人鱼肉,任人宰割。他家现下的状况不就是最好的证明。若他是有功名的读书人,家眷都会因他而好过。否则,就算他赚再多的银钱,怕是都护不住家里的四个女人。
好,读书,他读书,他要出人头地,要金榜题名,要让家中女眷都能在他的庇护之下安宁度日。
如今家里的事情都已成定局,再说其他也无甚用处。
既然决定读书,那就要赶上下个月的县试了。既然定下来了,那就去做。
沈佑交代了沈碧一番,让她看着秦氏看着家里,他就匆匆的出门去了。
沈碧眼眶红红的看着沈佑快速离去的背影,心下五味杂陈。这样的情况之下,小弟还要出去,她心里忍不住悲凉又绝望。原先因为卖桃花糕而升起的欣喜和希望在这一刻的窘境之下褪散而尽。往事一幕幕,划过脑海,沈碧的眼泪簌簌而落。泪眼朦胧之中,沈佑的身影渐行渐远,直至再也看不见。
……
花费了一个时辰的功夫,沈佑赶到了镇子上唯一的一家书院,就是他原本就读的成才书院,是秀才于望天开的。
于望天已经是过了知天命的年纪了,为人最是刻薄严苛。当然若是你家有权有势,他对你将会如春天般温暖。原来的沈佑,家里无权无势,自己本身又没才华,得到的就是秋风扫落叶般的冷酷了。连续考了三次都没中,那于秀才看到原身已经很不耐烦了,遂放出话来,这次再没中,以后别说做原身的保人了,就是来书院读书都是不肯的。
就在原身穿来的前两日,县署已经公布了考期,就在下个月十六。而现在已经是二十八了,也不剩下多少日子了。
而报名参加县试的期限就是到这个月结束,包括今日也就剩下三日了。时间很是紧迫,沈佑心头有了紧张感。
沈佑要在三天内向县署的礼房报名,并且填写填写亲供、互结、具结,县署审核合格后,方为报名成功,届时会发放诸如现代准考证的东西。
亲供即核查报名者的履历,含姓名,年岁,籍贯,体格,以及容貌特征等基础信息。同时填写自曾祖父母,到父母三代的存殁情况。需出身清白,不是倡优皂隶的后代。
亲供的话,原身是没问题的。
互结即是同考的五人,共写五童互结保单,若其中出现作弊者,则五人连坐,一同取消考试资格。前面三次考试,和原身互结的是同学院的同窗。虽然原身不出众,但一样不出众的还有一些人。
具保则是请本县的秀才作保,保证其填写的基本信息无误,保证其身家清白,即所填写的亲供无误。若发现秀才具保的考生亲供有误,则考生取消考试资格,并视其情况而定,轻者取消考试资格三年,重者剥夺考试资格终生,甚至可入刑。而为其具保的秀才,轻者取消秀才资格,重者亦可入刑。因此,一般秀才作保,考生都会缴纳保银的。
往年,于秀才对其学院的学生收取二两银子的保银,非书院的学生收取五两银子的保银。
沈佑心头过着这些基本信息,人已经到了成才书院门口。此时,书院门口冷冷清清的,他大步而入,直接去找了于秀才。
彼时,于秀才正在指点学生张名望。
张名望今年十三岁,是镇子上吉祥酒楼的少东家。此人极为聪颖,是于秀才的得意门生,是冲着此次的案首而去的。
张名望生的清秀俊逸,一身蓝色锦衣,衬得人越发俊朗不凡。他站在于秀才面前,侃侃而谈,神采飞扬,眉目自信。而素来刻薄的于秀才,此刻也是不时点头,面上带笑,目中皆是满意之色。
沈佑就在这个时候落入于秀才眼中,对方当即皱眉,目中皆是不喜的神色,本能的厌恶和被打扰的不悦。
“何事?”
但于秀才素来自持身份,不轻易与那些他看不上的人动怒,那样有失身份。
沈佑上前,先行了一个学生礼,后方道:“学生想要参加下个月的县试,现打算报名,希望老师能做学生的保人。”
是这事。于秀才无所谓的摆摆手,“准。具体你去叶学正那里报备。”
沈佑拜谢后就退了出来,往叶学正那里去。叶学正是个老童生,在学院里面负责给刚入学的孩子启蒙,期间也为于秀才打理一应杂事。诸如做保人,得到于秀才的应允,就可以到叶学正那里缴纳保银,次日再来取保书。而五人联保的事情,叶学正也会一并安排妥当。叶学正此人极为热忱,他为了让学生们有更多的时间在读书备考上,一应杂事能做的都尽量为学生做了。所以,去县署的礼房报名的事宜,叶学正也会办妥。
叶学正果然如印象中是个慈爱的老者,沈佑办理得很顺利。这样一来,沈佑手头的银子不足半两了。
那日也才赚了三两六,给沈绿秦氏请大夫花了一两多的银子,依然是快要耗光了。
只希望一切顺利,顺利取得功名,能够护得住家人,扶持家人。
沈佑脚步轻快的回了家里,彼时已经是日落黄昏,天色昏暗了。
沈佑到家的时候,却见家里一片昏暗,并未点灯。
沈佑心头一跳,忙快步进了屋中,却见堂屋一片凌乱,面色一慌。他快步的去各个房间搜索,终于在沈绿的房间里找到了母女三人。
沈绿靠坐在床上,头上包着纱布。秦氏和沈绿则搬了凳子坐在旁边。
三人皆是沉默的坐着,像是灵魂都被抽走了一般。
沈佑小心的喊道:“娘,大姐,三姐。”
听到沈佑的声音,沈碧却是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声绝望凄厉。
第9章
“娘,大姐,三姐。”
听到沈佑的声音,沈碧却是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声绝望凄厉。
“大姐!”
沈佑一惊,忙几步过去,将沈碧揽入怀中,给予她安慰。
沈碧在沈佑怀中,大哭了约莫有一刻钟的时间。哭声渐渐消失,然后就一把推开沈佑,自己站了起来。
她的眼神变了,不再是原先的温婉柔和,反而带了股狠厉。
沈碧起身,手紧握成群,头发披散下来,眼神发狠。
“以后,再也没人能欺我,辱我!”
沈佑觉得,自家大姐可能是受太大刺激了,这下的样子简直跟黑化了一样。
才这样想呢,沈碧已经转过头来看他。
“小弟,你今天去哪里了?”
问这话的时候,沈碧面上是带着笑意的,但是沈佑却无端觉得身子发凉。
“恩?”
见沈佑没有回答,沈碧逼近一步,重复了一句。
“我今天去了镇上书院,去办理报名下个月县试的相关事宜。”
若说原来的沈碧给沈佑的感觉是知心大姐姐的话,那么现在的沈碧就是黑化女王了。
“你还要参加考试,吸我们的血还吸不够吗?非要将我们吸成人干才罢休吗?”
沈碧对沈佑从来都是疼爱,甚至溺爱的。若是以往,只要沈佑开口,沈碧并会上前献上自己能献上的一切。但现在的沈碧,却是言辞犀利,丝毫不给沈佑留脸了。
但,沈碧的话,却是没错的。
沈佑默了一下,在沈碧犀利透彻的目光之下,道:“大姐,我知道以前让你们失望了。我已经知道
错了,也在努力改正,大姐你可以拭目以待。”
沈碧神色微顿,想到了前面沈佑折腾的桃花糕卖出的三两六钱银子,那并不是胡闹,而是很认真的在做。而他现在说要参加县试,毕竟读了那么多年书了,再让他试一次就是了。
沈碧没在说反对的话,间接默认了。
沈碧看了沈佑一眼,然后就出门去做晚饭了。
沈佑这才有时间问秦氏,前面发生的事情。
却原来今日那孙家的人竟然来了,是来休妻的,以七年无所出为由。不止如此,那孙绍更是猖狂的带了新欢来,那新欢不是别人,竟然是沈家隔壁邻居,沈碧的好姐妹张玉娘。
张玉娘当年和沈碧一样嫁入夫家,生了一个女儿,后面丈夫就得痨病过世了,她就被夫家赶了出来,娘家也不让她回去。张玉娘无处可去,就带着女儿在镇子上租了个地方住,找了些零碎活计干,再加上沈碧的帮忙也算是安顿了下来。这些年,张玉娘和沈碧时常走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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