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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是怎么上楼的。只记得最后她气息微乱，伏在他怀里撒娇。抱怨他吻得自己腿软，不愿意起来。颊上两坨春色扫入鬓里，眼里是欲滴的羞。彼时车库无人，他直接横抱起她。
她勾着他的脖子，尖尖高跟鞋挂在脚丫上，将脸埋在他胸膛，偷偷嗅着淡薄荷香。
一夜好梦。
遮光的窗帘把世界拢地一派恒久幽暗，不知睡了多久，迷迷蒙蒙中被一阵尖锐的铃声吵醒。从被窝里伸出手胡乱摸到手机就惺惺松松扣在耳边，尚且带着暗哑的一声：“喂？”
没想到电话那头的牟小光一听接通就连珠炮似地蹦出所有话来：“祖宗你快起来！出大事了！”
第九章
牟小光的声音激动地像是被人砸在水泥墙上的瓦砾，哗啦啦打得顾十安一个激灵。沈是之本在书房，也听到了动静。端了一杯温水进屋问她：怎么了？
答案上了微博热搜。
当事人竟然都在顾十安的好友列表里。一个是王兆明，一个是李子萱。本以为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两个人，竟然被摆在了一起。
李子萱置顶的微博点赞与转发量已经超过10万。在这条置顶微博里，声色俱下地控诉王兆明对自己始乱终弃，说两人交往超过半年，这半年她一直安心做他背后的女人，而如今王兆明又在外面有了新欢，所有承诺概不兑现，翻脸不认人。附上的还有她与王兆明在酒店房间的多张亲密合影，大有将王兆明一口气锤死的气势。
顾十安想起，上一周，王兆明的妻子还出现在剧组里，探班的现场，一家人和和美美。而前一夜，据李子萱微博所述，男一号王兆明正与她在横店酒店的同一间房里郎情妾意。
底下评论瞬间骂成一片，事情发酵超过8小时，而王兆明那边尚没有任何回音。
顾十安顿时觉得手脚冰凉，她倒没空感慨男人无情，而是担心她的戏——正在拍摄的《破产律师》，很可能因为他的男一号出现污点而遭受灭顶之灾！
前车之鉴不是没有，近年来相关部门对艺人艺德规范越发严格，因为男女主角成为“法制咖”或“污点艺人”而导致整部剧无法播出，全组人员全部努力付诸东流的事例比比皆是。顾十安迅速分析起来，好在《破产律师》正在拍摄，仅仅是杀青了她的戏份，而王兆明因为入组更晚，大部分戏尚未开拍，这时候换演员成本最低。
唯一比较麻烦的是，换演员重拍，需要足够的资金。
可她又分析，即便男演员出了岔子，但无论是陆明泽本人还是本剧题材，都是充满潜力的，之前在剧组拍戏，每天那么多投资方过来探班，现在让他们再投一笔钱补拍，想必不是那么困难。
“一切都来得及的，对不对？”她紧紧抓着沈是之，求助。渴望得到一个肯定。
沈是之紧紧搂着她，怀里的人浑身冰凉，陪她刷完微博，明白了大概，以他自己作为投资人考虑，现在经济本不景气，每一笔投资都需要慎重，万事求个稳健。现在出了这么大的黑料，已经投资的公司抽身都来不及，少有能愿意再追加投资奋力一搏的。
可这部剧不能这么黄了，这是顾十安付出了多少努力才争取到的机会。是她的梦想，他应当守护。
轻轻吻她的额头，渴望安抚她，声音也是极其温柔的：“你放心。别家是否投资我不知道，但我们一定投。”
“真的？”她喃喃望着他，眼里都是希望。
沈是之在下午带着顾十安去找了自家兄长。兄长见到顾十安一愣，听了介绍才想起人来——《破产律师》剧组的小演员，那天去正好看见了她和别的男演员的对手戏。
表面仍不动声色，问沈是之：“什么情况？”
《破产律师》是他们正在重点评估的项目，本已经决定投资，没想到今天出了这么大岔子，正庆幸还好没签订正式合约，竟发现自家弟弟竟带着小演员上门，希望继续参投。
他说上午陆明泽导演已经找过来一趟，同样火烧眉毛。而他已经回绝。
没等沈是之进一步劝说，他看了顾十安一眼：“是之，有几句话，是否适合与你单独说说？”
没等沈是之进一步劝说，他看了顾十安一眼：“是之，有几句话，是否适合与你单独说说？”
顾十安今日只化淡妆，眉眼上扬，是清水出芙蓉的狐狸相。沈家哥哥心理感慨，是之还是太年轻，鉴别不出妖怪。
只见顾十安对二人点点头，出了屋子。门一关上，沈家哥哥立刻仰在椅上，抬下巴问：“女朋友？演员？怎么认识的？”
沈是之不好意思笑笑：“本科学妹。”
“我说呢，普通小明星哪入得了你眼。不过娱乐圈太复杂，演员戏多心思多，聪明的不如笨的好，那天我去他们剧组看过，小姑娘拍吻戏投入得跟真的一样。”
心一沉，他霍然抬头看他：“你说什么？”
“你不信？我当初第一次去剧组，闲着无聊，还录了一段小视频……”沈家哥哥拿出手机放了视频递给他。他相信，年轻人在感情上，必然要经历几场挫折教育。
“这个项目已经出事，没必要为了一个小演员意气用事。我们已经决定投资给温尧的系列视频了，这件事不用再谈。”
沈是之没应，全部注意力都被视频里那对在电梯里深情拥吻的男女吸引。莫名的情绪在胸口翻滚，喉头发涩，心口被一只长指甲的纤纤玉手挤压般，疼到颤抖。
顾十安百无聊赖坐在沙发上，巨大的落地窗外几片云，难得蓝的天。她胡乱盯着看，看了一会儿又掏出手机，急急刷起微博来。
王兆明还是没有新的回应。剧组群已经炸成了一锅粥。制片人安抚大家放心，正在联络多方人脉，一边筹措重拍男主角戏份的资金，另一边也在积极寻找代替的演员。
这么乱想着，才发现沈是之已经出来，站在她面前，情绪不明。
她急急问他：“怎样？”
他拉了她起身，疾走，步子极大，她小跑才能跟上。穿过回廊，摁了电梯楼层，方开口：“回去再说。”
“怎么了？为什么呀？”歪头看他，声音永远娇娇。
电梯到达，门刚关上，顾十安就被摁在壁上。居高临下，她仰起头，还未来得及疑惑，吻席卷而来。
霸道的，愤怒的，深情的，难过的……乌糟糟的情绪交错，混在吻里，不知她感受到多少。顾十安没有反抗，她顺从地在沈是之面前闭上眼，承受它、回应他。
却不知他始终睁着眼，冷眼看她，看她的表情——和戏里是不是一样。
那个瞒着自己的电梯间吻戏，却由他从家兄的手机里看到。痛彻心扉的又嫉妒到发狂的是，视频里的顾十安和此刻的她，真的好像。
电梯里的数字在规律变换，像是未知来临前的倒计时。他们在不断下坠，他的心也是。顾十安意识到此刻气氛诡异又奇怪。迷迷蒙蒙睁开了眼，意外对上他没有感情的清明双眸。心里一沉。
“这段，像不像你们的戏？”他停下，轻喘着问她。
她霎时像傻了一般只盯着他，红了眼眶要漫出泪来，他扭开头不看：“顾十安，你真能分得清，什么是戏？什么是生活？如果真是追求梦想，问心无愧，那为什么瞒我？”
“叮咚”电梯门在地下车库打开。
沈是之率先出门，只说了一句话：“投资的事情家兄心意已决，爱莫能助。抱歉。”
修长的身影远去，她没有跟上，瘫在电梯的扶手上，地下车库的感应灯暗了，一片漆黑。电梯门也自动关上，没有人摁电梯，狭小的空间里，安安静静……
修长的身影远去，她没有跟上，瘫在电梯的扶手上，地下车库的感应灯暗了，一片漆黑。电梯门也自动关上，没有人摁电梯，狭小的空间里，安安静静……
“然后呢？”温尧问。
付娟娟翻白眼：“你怎么那么八卦？”却也着急看着顾十安：“然后呢？他就这么把你给甩了？”
“反正这一个月都没联系。”
窗外的叶子泛红又泛了黄，稀稀疏疏落了大半。因为系列短视频开拍合作，她这几日常常在温尧家吃饭，偶尔拉上付娟娟一起。正直秋霜浓重，顾十安问是不是该吃蟹了？没想到温尧连烹蟹也不走寻常路，在厨房捣鼓出了一道据称是宋朝时兴的菜——蟹酿橙。
又絮絮叨叨对她介绍，这菜可不一般，需要在每个橙子顶端切去一片顶，挖干净里面骨肉，做容器。再混合着肥肉丁、荸荠丁、蟹肉丁裹上鸡蛋液、姜末、胡椒粉、绍兴黄酒一起拌匀了，装进橙子容器里，上笼屉蒸30分钟后上席。
温尧一人蒸了一份蟹酿橙，三个人团团围着餐桌，拿着小勺子挖着果肉吃。付娟娟品评：“蟹肥还带着酒香，可以可以，不过……”
“不过什么？”
“我觉得，如果能加几片白菊花共同蒸制，味道更佳……”
付、温两人有一搭没一搭扯着。顾十安思绪却渐渐飘远。一个月过去，心里仍是气他的吧？在最需要他的时候，放弃了她。《破产律师》已经找到了男演员，但仍然在筹措资金，她问导演还差多少——将近两千万。比自己银行卡余额后多了好几个零。
可她也理解他。是自己做错了事，刻意瞒着他。而隐瞒的关键，还是不信任他。她过分急迫地试图抓住每一个实现自己演员梦想的机会，而不考虑他是否接受。
可她也理解他。是自己做错了事，刻意瞒着他。而隐瞒的关键，还是不信任他。她过分急迫地试图抓住每一个实现自己演员梦想的机会，而不考虑他是否接受。
他醋的真是那场电梯吻戏？绝不仅是。他气的是她在爱情与理想之间，选择隐瞒，选择牺牲他。她太爱自己了，太过珍视自己的每一个机会、梦想、事业……超过了爱他。
那天回家后，她足足在家里躺了一周，牟小光新给她介绍的试戏机会，是个宫斗剧里的妃子。她第一句就是：“有亲密戏、感情戏吗？”
牟小光问：“姐姐你接戏怎么考虑这个了？妃子怎么说也要坐一下皇帝大腿吧？至少抱一抱？”
顾十安没精打采，算了。尺度太大，接受无能。
牟小光一怔：“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没等顾十安回答，又喜气洋洋提议——要不我说点八卦让你开心一下？
八卦是关于李子萱的。
那条歇斯底里的微博将她送上了热搜，也彻底葬送了她的演艺生涯，甚至打得周总和经纪人一个措手不及，他们没想到一贯听话又好拿捏的李子萱背地里竟然和王兆明有一腿，还做出了这般为爱疯狂的举动——原来她也不傻，她知道自己的演艺圈之路走不长，早就选了一座靠山为将来谋划，却没想到被靠山抛弃。逼出了一个轰轰烈烈同归于尽的招数。
但她还是傻的——真的聪明的女人不会只依靠一座大山，赌徒般把所有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顾十安想，作为一个女人，李子萱对王兆明，是曾经有过毫无保留地依赖与信任的吧？因为深爱，才会玉石俱焚，不惜交出所有底牌。 零
而自己呢？她自问，对沈是之，有过这样毫无保留的信任与依赖吗？
一整天拉着窗帘不吃不喝，直到有一天，温尧敲了她家门——“最近新融了一笔资金，筹备许久的系列短视频可以开拍了，有没有兴趣？”
“什么主题？”
“老主题，还是强调女性力量的觉醒，告诫大家，当代女性要爱自己，要独立，要优雅征服世界、宠爱自己。”
顾十安拢了拢乱糟糟的头发，突然好奇，问：“爱自己？如果这时候有观众问你，面对爱情与自己的理想冲突，是选择理想还是爱情？”
温尧一笑：“好的爱情与你的理想，不可能有冲突。”
顾十安瞪他：“你的意思是说我的爱情不好？”
“不敢不敢。”温尧举手投降，“也对，你怎么不问问我的新投资人是谁？”
她一怔。
“你男朋友家可真大方。这一笔投资进来，我又能给你涨点分成。不过，我看他好久没来找你？”试探性的眼神，桃花眼弯弯看她，“让我猜猜，现在是不是已经变成前男友了？也好……给我一点小小的机会……”
顾十安越听越不靠谱，气得直想敲他：“放个屁的前男友咧！”
乱七八糟的思绪越飘越远。直到付娟娟打断她，眼前蟹酿橙已经吃掉大半，付娟娟告诉她，沈是之后来就出了国……
手里玫瑰金色的小小勺子差点掉到地上。顾十安睁大眼睛看她：“那他还回来吗？！”
“当然，总不至于真的抛弃你？”
替温尧拍的系列视频陆续播出了两集，效果依然不错。公司突发奇想，打算请顾十安做一个直播节目，解答各类情感小咨询。
直播的时候观众留言问她：安安，有什么诀窍让刚见面小男神立刻记住你呀？顾十安笑：可以给他取一个专属的小外号，全世界只有你这么叫他。
直播的时候观众留言问她：安安，有什么诀窍让刚见面小男神立刻记住你呀？顾十安笑：可以给他取一个专属的小外号，全世界只有你这么叫他。
也有问：和小男神在一起维持暧昧应该多长时间合适呀？顾十安回答：最好不要超过三个月哦，超过三个月，爱情就会很容易变质。
……
旁边坐着温尧，观众问一句，温尧就迅速把答案写在题板上，顾十安照本宣科回答。
忽然，顾十安看到一个问题：安安，在你看来，在爱情当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温尧埋头就要写，她轻轻摇头，这个问题，她想用自己的答案——
“在以前，我的答案一直是独立。因为我们要先坚定地爱自己，然后才会有人愿意爱你。可后来我发现，在两个人的相处当中，最重要的应该是信赖和依赖。人本来孤独，幸而我们有爱情、亲情、友情，可以打破生而为人的孤独，彼此羁绊，彼此依赖。所以，保持独立，是我们为人的原则，但如果真心想拥有一份爱情，我认为最重要的，是学会信赖。”
学会信赖，学会把自己的理想、担心与困惑和盘托出，共同分担，相信他能理解，相信两人终究能一起解决。从一开始，是不是就应该这样？
顾十安垂了眸，睫毛像两撇小刷子，阴影印在脸上。底下新的留言不断进来，顾十安无瑕忧伤，立刻打足精神应付起来。
此刻，千千万万个屏幕的其中另一端，沈是之拿着手机，想她好像瘦了些，轻轻用手拂过直播屏幕里她的颊——他果然还是应该去一趟美国，否则，一个不小心，便忍不住去她家门口找她。
又有人留言问：“女生做错事情，应该怎么样道歉？”
这个问题好答。顾十安狡猾一笑：“在小事上，女生只要嘴甜，不需要道歉。比如约会迟到啦，千万不要说对不起，而应该说 ‘亲爱的，你是不是等了很久？你对我真好！’；不小心摔了碗、闯了祸，这时候要说 ‘我好笨啊，要是没有你，我怎么活嘛？’……因为小事无关痛痒，不必真的道歉，我们要学会抓住机会，将每一个小闯祸变成生活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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