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看着燕澜仍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她试探道,“大哥,你是不是还想到了其他什么?”
燕澜说道:“夜枭谷抓兵火不是偶然,我怀疑他们在收集怪物,不解的是,他们怎么知道怪物逃了出来?”
姜拂衣听到“怪物”两个字,打了个寒颤,连忙提壶去倒水。
她没那么讲究,倒了两杯凉水,自己端一杯慢慢喝,不紧不慢地道:“收集?除了兵火,还有其他怪物跑出来了?”
因为兵火的事儿,姜拂衣已经知道许多,燕澜也不想在隐瞒她:“那些怪物,包括兵火在内,都是二十一年前跑出来的,且被我族天灯感知到了。”
巫族那盏九天神族留下来的天灯,不只能够用来问神,更重要的是可以预示灾难。
因此仅仅献上这盏天灯,云巅国君便已经心满意足,忽视闻人氏的挑唆,不再要求其他。
“我族于鸢南之战后,臣服云巅国,将天灯上交给了云巅国君。二十一年前,熄灭的天灯突然亮起,这预示着人间大劫将至。云巅国君立刻下令要我母亲去往神都,点天灯叩问神灵,此劫当如何化解。”
姜拂衣凝眸听着:“怎么化解的?”
燕澜端起那杯凉水,仔细抿了一口:“我不知道,点天灯问神的事儿是机密,知道的人不多,也没人告诉我。我只知道这劫难肯定是化掉了,或者暂时控制住了。”
姜拂衣道:“但是兵火还在外面?”
“是的。”燕澜从储物戒里取出一支信箭,“我将此事告诉我父亲,询问他兵火该怎样处理,父亲竟然只回了一句话,他让我自己看着办。”
姜拂衣望向他手中信箭:“这说明你爹信任你。”
燕澜自己心里都没谱,不知父亲对他的信任源自于哪里:“这说明我父亲知道,兵火不是导致人间大劫的关键,随我怎样折腾都无所谓。那个最关键的怪物已经被解决了,或者被暂时解决了。”
燕澜攥紧令箭,愈发怀疑,那个令天灯亮起的恐怖怪物,是被封印在了自己的身体里。
自己眼珠突然泛红,不知道和它有没有关系。
“而封印震荡,怪物逃出,是在二十一年前。”燕澜不得不想,此事和夜枭谷的“魔神”是否有关系,“柳家那位地仙巅峰的前辈才刚陨落没几年,封印就开始震荡。‘魔神’之前指不定正是因为忌惮他,一直等到他陨落才开始行动。”
只不过,燕澜猜不出“魔神”收集怪物究竟想干什么?
燕澜方才又写了封信,将这些事告诉了父亲。
姜拂衣也在默默想,夜枭谷应该没盯上她吧?
瞧亦孤行的态度,应该是没盯。
“阿拂,我告诉你这些,是想你知道……”燕澜迟疑着道,“原本我出门是为了护送你,但如今我可能自己都惹上了大麻烦,我势必不能让怪物落在夜枭谷手中,夜枭谷也势必要杀我。”
姜拂衣明白了他的意思:“亦孤行手中有我母亲的剑,你觉得我和你分开,就能置身事外了?”
“魔神”若真要抓怪物,姜拂衣觉得跟在燕澜身边才是最安全的,“既然说好一起去神都,就必须一起去。还是那句话,不要小瞧我,我可不是什么累赘,我能当你的护身符。”
意料之中的回答,燕澜也不知自己该高兴,还是该苦恼。
……
客栈大堂里。
柳藏酒坐在角落,眼睛一眨也不眨,盯着面前放着的那块儿留声石。
一直黯淡无光,也不知二哥何时才会打开。
柳寒妆见到弟弟出来,便说要去吃些点心。
她坐在距离弟弟不远的地方,趁暮西辞不注意,就朝弟弟望过去,好奇他这样专注,是在做什么。
一会儿的功夫,望了十几眼,暮西辞不发现真的很难:“夫人,你好像很喜欢柳藏酒?”
柳寒妆心中大骇,面上却装作难以置信:“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怀疑我对其他男人生出了心思?”
一激动咳嗽了两声。
暮西辞连忙给她倒了杯水:“我只是想问你,是不是很喜欢狐狸?如果是,咱们也养一只。”
柳寒妆岂会信他的鬼话,委屈着说:“我还以为你怀疑我。”
暮西辞忙道:“怎么会呢。”
柳藏酒突然站起身大喊一声:“燕澜!”
柳寒妆被吓的一个激灵,习惯性就往暮西辞怀里躲。
暮西辞给了柳藏酒一记冷眼。
燕澜和姜拂衣从房间里出来,站在二楼廊上往下望。
柳藏酒举着那留声石,脸色难看极了:“燕澜,我二哥出事儿了,他说他遇到了怪物,被抓住了,要我们赶紧去救他!”
姜拂衣:“……”
还好没等着柳家二哥来帮忙,不然怕是要等到天荒地老了。
柳寒妆闻言瞳孔紧缩。
暮西辞则看向了姜拂衣。
姜拂衣读懂了他的眼神,是说他们两个都不要去,以免被认出来,惹上什么麻烦。
姜拂衣讪讪笑了笑,心道遇险的是你二舅哥,你还想不去,做梦呢。
不仅要去,恐怕还是主力。
第42章
姜拂衣的这个笑容,暮西辞会错了意。
以为是在提醒他,燕澜在去抓下一个怪物之前,会先将他给抓了。
暮西辞这两日原本是挺担心,但此时瞧见燕澜与姜拂衣并肩站在栏杆前,他悬着的心稳了稳。
他二人之间的站位,几乎不留空隙,足可见彼此之间的信任。
最关键的,是姜拂衣先从房间里出来,扶着栏杆站好,燕澜后一步贴上来的。
暮西辞多年来学着如何做一个称职的夫君,没少暗中观察那些情人和夫妻。
燕澜瞧着是个很有分寸感的人,这种下意识的靠近,说明在他心里,姜拂衣已经超越了一般友人。
暮西辞从来都对石心人的魅力深信不疑。
相信姜拂衣应该能哄得住他。
而燕澜没想到第二只怪物来的那么快:“你二哥在哪儿被抓的,是怪物还是妖怪?”
忽又想起柳家二哥的真身是面去伪存真镜,既说是怪物,应是怪物。
柳藏酒捏着已经不会发光的石头:“你也知道通感术存在时间很短,二哥就顾得上说一句话,‘无忧酒肆有怪物,快来救我。’”
燕澜搜索记忆:“无忧酒肆在哪里?是什么地方?”
柳藏酒苦恼:“我跑遍了七境九国,从来没听过无忧酒肆。”
姜拂衣和暮西辞就更不知道了。
事关二哥,柳寒妆揪了半天衣袖,不得不说:“无忧酒肆位于修罗海市里。”
柳藏酒最先惊讶,三姐在修罗海市里开铺子开了两三年,他跟在身边,怎么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
只不过从温柔乡来云巅幽州,的确会经过修罗海市。
柳寒妆是故意不让弟弟往那个地方去,恨恨地道:“那是个不正经的地方,正经人是不会去的。”
柳藏酒:“……”
懂了。
姜拂衣也懂了。
燕澜隐约有些懂了。
只有暮西辞云里雾里,但修罗海市他是知道的,也去过。
他夫人醒来之后,说自己被天雷劈坏了脑子,从前的记忆都模糊了,只隐约记得修罗海市。
于是暮西辞陪她去过一趟,但走过一圈,她又说大概是记错了。
暮西辞忙不迭问:“夫人是不是想起来了什么?”
若是能寻到她的家人,真是再好不过,他便能放心回封印里去。
柳寒妆扶着额头:“我头痛。”
暮西辞扶她坐下:“那就不要想了。”
燕澜垂眸望着暮西辞。
两个怪物兼顾不得,他可能真要先收了兵火。
却听见姜拂衣以秘术传音:“大哥,兵火可以暂时先放一放。”
燕澜不动声色:“嗯?”
姜拂衣趴在栏杆上,心里筹措半天语言,该怎样编造谎话,才能不让燕澜怀疑到她身上去。
最后直接了当道:“你信我就是,他对柳寒妆存的是报恩之心,并无害人之意……”
大致讲了讲当时的情况。
燕澜虽不解她为何会信,但也不问缘由,因为他信姜拂衣。
何况之前他就觉得柳家三姐判断有误。
但是燕澜心存顾忌:“他不主动害人,也会引发劫数,不能放任他不管。”
姜拂衣道:“等他了却心愿,自己会去万象巫,何况他前几日不是已经催化了你的劫,短时间内不会再催化了,《归墟志》里没写么?”
燕澜沉默。
姜拂衣再接再厉:“你若是想和夜枭谷抢怪物,兵火能够帮忙。他来自大荒时代,对有些怪物的了解应该比《归墟志》记载的更详细。”
燕澜踟蹰:“他才是夜枭谷重点要抓的对象。”
姜拂衣说道:“只需要护住柳寒妆,他被抓就抓。大荒时代,兵火被始祖魔抓了几百回,始终入不了魔,且逃跑经验充足。”
燕澜:“……”
他终于忍不住问:“你为何对兵火的生平如此了解?”
姜拂衣半真半假地道:“兵火为了柳寒妆的病,来求我给凡迹星说好话。我与他彻夜畅谈,凭借我精湛的演技,以我心脏不会跳动这事儿,说我其实是你爹从封印之门里抓出来的小怪物,给你当宠物玩儿的,和他是同类。最终打开了他的心门,对我和盘托出。”
说完朝他挑眉,用眼神说:怎么样,我厉害吧。
燕澜:“……”
同伴、兄妹、夫妻之后,果然又多了一重新身份,主仆。
怪不得。
燕澜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刚才兵火和姜拂衣好像是在眉来眼去?
兵火对柳寒妆是报恩之情,难道误以为姜拂衣是同类之后……?
姜拂衣要听他亲口答应:“怎么样?”
燕澜回过神,立刻垂下眼眸,遮掩住自己一闪而逝的心虚,更怕莫名其妙又红了眼睛,被她瞧见。
姜拂衣看他举止有些怪异,一时摸不准了,犹豫喊道:“大哥?”
燕澜故作镇定:“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姜拂衣松了口气,虽不曾给句准话,暂时也能放心。
柳藏酒着急,但忍住不催促。
姜拂衣和燕澜是要去神都的,转道修罗海市,那是越来越远。
姜拂衣其实无所谓,“父亲”她已经找到三个了,哪个是亲生的并不重要,相思鉴对她来讲已经失去吸引力,先挑重要的做,稍后再去不迟。
燕澜收怪物是责无旁贷:“但是阿拂,凡迹星让你去飞凰山等他。”
姜拂衣更无所谓:“他都不一定什么时候去,如果比我们先去,那就等着我。”
燕澜望向她,从前她一门心思寻父,现在对此事越来越冷淡。
是他的错觉么,她好像没有这种想和血脉生父相认团聚的“天性”?
寻父,真就是一种目的。
“暮夫人。”姜拂衣没注意燕澜对她的审视,对柳寒妆道,“看样子你对修罗海市很熟,能不能麻烦你带个路。”
柳寒妆当然想去救二哥,刚好利用这个怪物去对付另一个怪物:“不麻烦,我夫君一贯锄强扶弱,嫉恶如仇,定会帮忙。”
暮西辞:“……”
他仰头无奈的看向姜拂衣:不是说不去,你这是做什么?
姜拂衣回望过去:不去不行,您必须待在燕澜身边,不然他不放心,等回来就去找凡迹星给您夫人治病。您相信我,我不会害您,没准儿路上遇到什么隐世不出的神医,您夫人的病刷一下就治好了。
暮西辞无语的很:分明是想拉我去当打手。
姜拂衣也很无语,她不拉,柳寒妆也会想其他法子拉,他只会更头痛。
做好人真难。
燕澜默默观察他二人,果然是在眉来眼去。
姜拂衣转头密语传音:“大哥,稍后麻烦你抽空和柳寒妆解释一下,兵火真就是为了报恩,让她不要再害怕,慢慢康复。咱们不知兵火‘冲动’的点在哪里,尽量不刺激他,别让他知道受骗的事儿。”
燕澜平静道:“你们同为女子,你去说不是更合适?”
“她更信任你巫族少君的身份。”姜拂衣可不敢说,燕澜会信她的鬼话,柳寒妆和她不熟,不会信的。
兵火为何对她知无不言这事儿,她就解释不清。
姜拂衣已经能够理解柳寒妆会恶意揣测兵火的原因,温柔乡里也镇着什么东西,为此他们家族牺牲了一代又一代。
让她相信这种甲极战犯本性不坏,实在很难。
燕澜答应下来:“但兵火对她寸步不离的,我很难找到机会。”
姜拂衣说了声“好办”:“我找机会将他支走。”
燕澜又看了她一眼。
姜拂衣察觉,伸手摸脸:“有事儿?”
燕澜回房去收拾物品:“渡你一口阳气的事儿,要往后推一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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