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老张还记得你吗?”崔宛乔望向张海客,虽然眼睛里充满了血丝,思绪却是清晰。
“他记得我,但是,是小时候的我。”张海客道,“他现在大概对15岁之前的事还有些印象,也仅仅只是有印象,跟以前每次失魂症发作之后的情况一样。”
“为什么会这样?”崔宛乔问,“走之前不是好好的吗?”她看向张海楼。
“下墓时也好好的。”张海楼道,他从身后简陋的抽屉里拿出那个机关盒,“直到他找到这玩意儿。”
“这是什么?”张海客问。
“不知道,是族长打算送给你的礼物。”张海楼把锦盒推到崔宛乔面前,“你看看有什么头绪没有。”
张海客对崔宛乔道:“看来上次族长要拿的就是这个,只不过年代久远,族长说那个东西掉得很深,当时急着回来找你,就没有下去拿。”他看向张海楼,“具体是怎么回事,是中了你们不知道的什么埋伏?”
“没有埋伏,至少族长还清醒的时候,我们的行动都很顺利。”张海楼道,“怪我,族长把机关盒拿上来,我好奇里面装着什么,没想到他拨弄了几下,就发病了,我一开始还以为盒子里有暗器,结果发现那个症状太熟悉了,觉得还不如中了暗器呢。”
崔宛乔面前放着的,是一个紫铜色的铁木盒子,上面刻着月季和蝴蝶的图案,盒子不算轻,崔宛乔拿起来连掂两下都困难,如果不是盒子本身的重量,那就是里面东西很有分量。
“或许是一个线索。”张海客道,“这里面肯定有什么激发了他的失魂症。”
“失魂症是可以随时随地,突然就来的吗?”崔宛乔有些无力地问道。
“我们也不清楚。”张海客道,“我唯一见过的张家族长只有现在的张起灵,其他人,我们以前哪有资格见识,更别说了解细节,张家的档案里,只记录了失魂症是张家起灵人独有的病症。如果没有海楼,族长肯定会死在里面,他现在的状况,要比之前虚弱得多,在他之前很多起灵人,都死于发病时遭遇危险。”
崔宛乔脑子一团乱麻,张家人都不了解的事,她就更没有办法了。心口一缩一缩的,呼吸不太顺,一想到张起灵那张冷漠的脸,崔宛乔的鼻子又酸了。
“也许你是对的。”崔宛乔对张海客道,“我没有资格跟他在一起,我根本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崔家家主。”
“瞎说什么呢。”张海客道,“这里面肯定有别的原因,张家族长就算要发病也是有时间范围的,跟你压根没关系。”
“不是崔家家主能克制这病吗?”崔宛乔道。
“你也说了,只是克制,并非治愈。”张海客道,“前几任张起灵和崔家家主肯定也发生过类似的情况,不然那些族长就不会死在墓里了。只是有崔家家主伴其左右,他们很快就能明白自己的处境,不会因为忘了一切而分不清东南西北,肯定也有失误的时候,毕竟要带着一个昏迷的人从墓里逃出来,很困难。”
张海楼补充道:“崔家族长都是女子,体力方面自然有限,我把族长背出来都够吃力的,还得躲避一些莫名其妙的东西,那地方我一辈子不想去第二次。”
崔宛乔在混乱不堪的恍惚中突然明白了一件事。
“你想到什么了?”张海客对于崔宛乔即使是在伤心中,也能冷静处事表现出了极大的赞誉。
“你们说过,我和老张是唯一产生过感情的张家族长和崔家家主,我觉得可能不完全是这样。”崔宛乔道,她这么说的时候,对面两个人也仿佛明白了,“你们又怎么知道以前的崔家家主,不是因为张家族长再次失忆,把自己忘了,才变得没有感情的呢。”
张家人族谱上面从没有过张崔两家感情史的记载,事实上,所有关于张家的历史,就不曾提及感情层面的内容。于是便默认张崔两家领袖的关系仅仅只是附属,或许,里面也不乏有产生过真情实感的,毕竟历代族长都英俊潇洒,崔家家主妩媚多娇,只是失魂症造成这段关系不可能持久。
当年的张崔族长行事神秘,也无人知道内情,崔宛乔和现任张起灵想必是活着的张家人唯一确定的夫妻。
“丫头,别胡思乱想,你先回去睡一觉,明天我们再一起想办法。”张海楼哄劝道,“一定能找到原因,实在不行,要不你待会儿把衣服脱光试试?”
张海客拍了一下张海楼的胸口,正好打在他的淤青上:“少说两句。”
“什么办法都得尝试嘛。”张海楼捂着痛处道,“你跟族长说了半天,都说些什么?”
“我告诉他,他和小崔的确是夫妻。”张海客看了一眼崔宛乔,见女孩儿也看着自己,便接着道,“我让他别离开镇子,这里有很多他跟小崔的记忆,如果他多待一阵,或许能想起什么,所以,族长今天依然会睡在原来那屋。”
“好机会啊。”小张哥道,“趁着夜黑风高,跟他做,我不信处男开了苞还能抵挡得了女人身体的诱惑。”
崔宛乔又想哭又想笑:“他现在的样子,我是见过的,如果强行靠近,他会毫不犹豫弄伤我,然后走掉。老张对于自己的领域有很强的防御意识,我曾经被他按在地上,差点摁断我胸骨。”
两个张家男人有些吃惊。
“这样你都爱上他,你是受虐狂吗?”张海楼道
“他也不是故意的。”崔宛乔反驳道,“老张现在比那会儿的情况严重的多,那时他懂得收手,事后也会感到歉意,但现在,他不会,因为他根本不爱我。”说到最后,崔宛乔的声音又哽咽了。
“我觉得,事情没你想的那么坏。”张海客说,“刚才族长还问我,是不是弄伤你了。”
崔宛乔有一瞬间的欣喜,但很快又被悲伤取代,她揉了揉被张起灵弄红的部位:“老张这么问,不是因为他记得什么,而是因为,他是个好人。”
“或许吧。”张海客走过来拍拍她的肩,“至少你回去,不用担心族长再伤害你,只要你暂时忍住别碰他,总有机会的,慢慢来,你把这个当成跟他重新认识就可以了。”
“说的轻松,我们都结婚了,你告诉我现在重新认识。”崔宛乔难过地道,“炮友都不至于这样。”
张海楼想笑,但又觉得这个时候笑,对崔宛乔太过冒犯,于是问:“你还有过炮友啊?”
崔宛乔无心与他开玩笑,起身回到了曾与张起灵共赴过的爱巢。
她无数次设想过张起灵如果失忆了,忘了自己会是怎么样的心情,那个时候,崔宛乔还不像现在这样爱他,所以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可以重头开始,但当崔宛乔真正去面对一个冷漠的丈夫,那种无力又悲痛的感觉,压得她喘不过气。
推开卧室的门,她看到张起灵依然坐在那个地方,对着铭牌发呆,崔宛乔知道,没有特殊情况,这个男人,真的可以保持同样的姿势整整一天。
张起灵穿着黑色的连帽衫,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穿过颜色深沉的衣服了,但现在,他好像又回到了最初,崔宛乔见到他的时候。
想开口说点什么,可是崔宛乔不知道该说哪一句,“宝贝,我们一起去洗澡吧”,她每天都会用这句话挑逗张起灵,但她不能这么说了,所以崔宛乔只是动了动嘴,没有开口。
张起灵抬头看向她,眼神淡然如水,好像他的心,根本不存在于这个世界。
被一个深爱的男人忘记是什么感觉,崔宛乔说不上来,除了难过以外,还有很多复杂的情绪,她知道这件事张起灵也无法控制,想到他悲惨的童年,崔宛乔根本无法指责对方薄情寡义。
崔宛乔把卧室门关上了,张起灵不会希望一个陌生人走进他的领域,她对他真是该死的了解。
崔宛乔来到客厅的沙发,手里还拿着机关盒,张海楼说,盒子上有密码,张起灵打开之后受到刺激就关上了,他没有看清族长是怎么打开的。机关码不能强行破坏,也不能乱按,一旦编码错误,里面的东西会被强酸腐蚀掉,这种盒子之所以重,是因为内部有着非常复杂的金属结构。
崔宛乔不懂这些,只是觉得这东西是目前唯一的线索。
困意袭来,她靠在沙发上抱着胳膊抵御广西入冬后的严寒,刚才关门倒是潇洒,却忘了把多余的被子抱出来。虽然比起杭州,广西是个很温暖的城市,但进入冬天的某个时期,温度会降成10度。
特别是在山区,比城市还要低两度。
迷迷糊糊的,她感到一股暖意,身上似乎多了层御寒的毛毯,崔宛乔没有力气睁开眼睛确定,以为是在做梦,习惯性地说了声“老张,一起睡啊”,卷着毯子睡过去了。
张起灵站在沙发前,替崔宛乔掖好透风的四角,他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对方,女孩儿眉头紧蹙,睡得很不安稳。张起灵没有打扰,就这么静静地站在那里,一直到崔宛乔眉头舒展,他才找了个椅子坐下。
--------------------
按照原著的时间线,这时候张起灵也因为失魂症高烧不退,梁湾在医院看到了纹身的他。
今天除夕作者也在码字,不给点儿留言鼓励吗~~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福大念1瓶;
第33章 约定
==============
崔宛乔醒来的时候,看到张起灵坐在椅子上,瞻仰遗容似得盯着她。
她想起他们刚刚住在一起的那段时间,张起灵就总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只是那时候,崔宛乔会将那样的注视当成求爱信号。
看着他默然的神态,崔宛乔一时间五味杂陈,她坐起身,端起坐上的茶壶想要倒水,却发现里面一滴都没有了。
崔宛乔下意识地看向张起灵,以前这种时候,他早就将壶里灌满了备用水,崔宛乔暗自叹气,把茶壶和水杯都放下了:“你在那里,坐了一整晚吗?”
张起灵沉默了至少有10秒钟,才道:“观察你。”
他以前也是这样的,和崔宛乔睡在一张床时,可以一整个晚上看着她,直到她醒来。
“看出什么问题了吗。”崔宛乔道,“我能不能对你构成威胁?”
“你没有威胁。”张起灵道,语气平淡,一如最初,他们认识的时候。
“毯子是你给我的?”崔宛乔问。
“嗯。”张起灵站起来,此时的他浑身都充斥着生人勿进的气息,“我们是夫妻,你为什么睡这里?”
这真是一个让人难堪的提问,崔宛乔想,如果她昨天提出睡在一起,张起灵一定会立刻离开,现在问起,可能只是想试探崔宛乔的想法。
她痛恨自己是如此的了解张起灵,男人的每一个眼神,每一个细微的肢体语言,甚至一些捉摸不透的气息,崔宛乔都能明确地知道他在想什么。
张起灵看着她,似乎在等待答案,这个时候,他真的需要得到很多问题的答案。
“你想跟我睡在一起吗,现在。”崔宛乔道,“夫妻,是要睡一张床的。”
张起灵不语,崔宛乔知道,那是“不想”的意思。
“张海客说,你知道我所有的事。”张起灵道,他机敏的转换了话题。
“是的。”崔宛乔无奈地说,“我不但知道你的所有事,你以前也知道我所有的事。”她不应该责怪他,张起灵并不是故意要这样的,但是崔宛乔忍不住,他们明明爱得那么深沉,怎么可以忘得这么干净。
太不公平了。
“我不记得了。”张起灵毫无歉意地说。
“我知道。”崔宛乔苦笑了一下,“我先洗个澡,然后吃点东西,昨晚我什么都没吃,现在很饿,我会告诉你全部你想知道的,希望你等一等。”
张起灵不做任何回应的站在那里。
崔宛乔明白,对方的意思是,可以等。
她回到卧室,把换洗的衣服挂在墙上,崔宛乔注意到床上的被褥整齐的放在原处,这表示张起灵没有睡觉。
崔宛乔脱掉最后一件上衣时,突然觉得身后有一双眼睛,她扭过头,发现张起灵站在门口。
有那么一瞬间,崔宛乔觉得他应该是记得点儿什么的,但是张起灵的眼神告诉她,自己真的毫无印象。
崔宛乔想了想,迅速地把衣服全都脱光,张起灵突然把头撇开,皱着眉头把们关上了。
张起灵站在门外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刚才,他竟然很想去触碰那个陌生的□□,这种感觉让他有些不明所以。
洗了澡,吃过早饭,崔宛乔像个耐心很好的老师,给一个问题学生解答疑惑,他想知道的很多,从出生到现在,似乎都迫切地想要了解,崔宛乔觉得自己简直可以写一本张起灵传记了。
她一一解答了那些曾经由张起灵告诉她的内容,这次又原封不动地讲出来还给了当事人,张起灵的表情至始至终都没有变过,就连眼神也依旧默然,直到崔宛乔提到他们曾彼此相爱,张起灵的眼睛里才划过一些莫可名状的情绪。
只是,看着崔宛乔展示的照片里那些,过分亲密的互动,张起灵还是觉得非常别扭。
以他目前的状态,是绝对不可能跟任何一个女人做出亲吻和拥抱的动作的。
崔宛乔最终没有告诉他童年的往事,只有这种时候,她才觉得,张起灵失忆了也好,至少不用再想起不堪回首的过去。
“吴邪和胖子,他们在哪儿?”张起灵突然问道。
“一个在杭州一个在北京,不过多半都在杭州,你们三个关系很好,他们对你失忆的事儿,好像也有些了解。”崔宛乔记得吴邪说过,他们认识张起灵的时候,他就什么都不记得,但对于下墓的事,却熟稔得如同肌肉记忆。
“想起什么了吗?”崔宛乔小心翼翼地道。
张起灵摇头,他下意识地看向崔宛乔手腕上的玉镯:“我要去找吴邪和胖子。”他说。
崔宛乔吸了一口气,有些难过的说:“你都没想起我是谁,难道你还能想起另外两个人吗?”
“可以试试。”张起灵说,他没有注意到崔宛乔的反应,只是盯着那个玉镯发怔。
他很希望能够想起自己和崔宛乔的所有经历,那些看上去十分温馨,又色彩斑斓的记忆,张起灵迫切地渴望回忆起来。
也许见到吴邪和胖子,能够有所帮助。
“可是,我不想你离开……”崔宛乔近乎任性地道,“留在这里不好吗,你的事我和这里的张家人都知道,我们比他们知道得多,你找他们又有什么意义?”
张起灵没有说话,只是站起来,往门外走去。
“张起灵。”崔宛乔也起身。
张起灵顿了顿,侧着头。
“既然你对我完全没有当初的感觉,我们就分开了吧。”崔宛乔取下了玉镯,放在床头柜上,“你走后,我也会离开张家,我们的婚姻实际上是不具备法律效益的,所以,你可以不用在意教条守旧的规则,觉得和我有过曾经,就对我负责。张起灵,你不用对任何人负责,我希望你去做你想做的事。”
张起灵看了一眼桌上的玉镯,似乎没有为这句话动容,他背上黑金古刀,推开门,出去了。
31/50 首页 上一页 29 30 31 32 33 3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