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托着下巴,轻轻转动手中的笔,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这么多年来,她甚至怀疑过自己学生时代是不是出现幻觉,怎么好端端的一个人能凭空消失。
她自诩不是一个念旧之人,可再次推门走进图书馆,竟还是会有些不适。
她只是瞥一眼图书馆的后门,就赶紧移开视线。
扑面而来的是空气中的灰尘颗粒,并没有学生时代的酸涩气息。
“这里荒了好多年了,自从10年新图书馆建成之后,这个小屋就不再有人来了。”学校图书馆的管理员给江笑们介绍着。
江笑随便拿出手头的一本书翻着,书页已经泛黄,离老远就能闻到书本上淡淡的霉味。
她拍了几张照片发到工作群里存档,随后就带上手套和老伯一起整理书。
同事嘀咕,“有些书还好好的,这也销毁了啊,多可惜。”
老伯解释,“分分类,还能用的就捐出去,书面、内页有破损的就不要了。”
“那里边还要翻翻啊?”
江笑推推同事,“没事,我来就好,你给我打下手就行。”同事倒是很愿意退居一旁。
这里也曾经是她的避风港,她满心复杂,手头上机械的翻动着,内心却滚烫,这里不光是她的青春,更是她逃避现实的地方。
难免会有不舍。
老伯把本子摞在一起,拿出缰绳捆绑,嘴里碎碎念,“这娃子们都不好好学,想当年我们能有本书看,那简直比吃蜜还开心。”
“好好的书,这封面都还是崭新的...内里不知道叫哪个小犊子撕成这样,这还怎么看。”
“我看这小子就是诚心的,这是挑着有用的撕啊...啧啧啧。”
老伯抱怨之后,随手将那本书扔在不远处的废书堆里,扬起不小的灰尘。
尽管是戴了口罩,可是江笑还是习惯性的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她闻声顺着视线看了过去。
灰尘散开,她看清楚上边的字《基督山伯爵》。
...
她想到了什么
...
可是十几年过去了,不可能还是那本书,她收回视线,继续整理手上的工作。
她心不静。
难做的地理、哭声、从后门传过来的纸条、翘课、那些安慰的话一下又一下的冲荡着她的回忆。
老伯更像是在自言自语的埋怨,图书馆里安静极了,只能听到书页翻动的声音。
她“腾”一下的站起身,无视老伯和同事异样的目光,径直往那摞书前走去,躬身捡起《基督山伯爵》。
今年窗外的鸟鸣声似乎比往年更早一些,已然是阳春三月的光景,春天来的似乎也提前了。
江笑深吸一口气,希望是那本书,又怕真的是那本书。
她带着手套,动作也格外不方便,索性她坐在一旁摘下手套,翻开内页。
书倒是很干净,但是被人撕的一块一块,随着脑海里记忆的加深,那些出现过的话再一次重现,一股又一股的回忆直冲。
她迫不及待的在书里找寻线索,直接翻动到最后一面。
她感觉体内血液在奔腾,心脏跟着骤停。
上边清清楚楚的写着「陈修阳」落款处还有日期6.11
她僵愣在原地,甚至忘了呼吸。
不可能不会这么巧,陈修阳是在这里上的学?可是为什么没有听他说过?
她甚至不敢深想,但是有个可怕的逻辑一直击打着她的胸腔。
难道...?爱德蒙=陈修阳?
这到底是真命题还是假命题,谜团萦绕着她。
她整理完之后,就早早的回家,江笑抿唇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是要直接问?还是旁敲侧击?
她搞不清楚,小腹一阵又一阵的抽动,胃痉挛也跟着出来凑热闹。
蓄谋已久?一见钟情?
说实话她之前一直纠结陈修阳为何选中她?倒不是不自信,只是她这个人活在现实生活里,从不相信什么王子的一见钟情。
可是随着自己几番动情,这个疑点久而久之就被抛之脑后。
如果陈修阳真的是爱德蒙,那他......
她不敢给陈修阳打电话,她怕自己露出马脚,狡猾的陈修阳会有多方的措辞了来搪塞她,她要的就是面对面的对峙。
客厅里的时针指向九,大门终于有了响动,隔着落地窗,江笑看到陈修阳的车子缓缓开到车库里,她算好时间迎面走到大门口。
这么多天来,陈修阳早就习惯了她的冷漠,今日一开门看到江笑站在门前,心中难免也跟着泛起涟漪,疲惫感一扫而空。
“怎么还没睡?”他伸手把江笑的碎发拨到耳后,这是他一向爱抚她的小动作。
“还不困。”
“饿吗?”
“不饿。”
“你吃饭了吗?”江笑前后跟着陈修阳。
陈修阳把电脑放进书房,松了领带和袖口,转身对上江笑的视线,“吃了。”
她明显是有话要说,陈修阳倚靠在琉璃台,给双方都接了杯水,静静地等着他的美丽妻子开口说话。
“是有话要说吗?”
“是...”
陈修阳以为是要说铁盒子的事,他已经想好了,不能因为这件事让他漂亮妻子睡不好,如果她坚持要看,那就实话实说。
他怕被当成变态......
他面上强壮镇定的喝着说,实则内心早就慌乱无比,“好,我听着呢。”
“爱德蒙...”
陈修阳手上一顿,一口水憋在胸腔里,不上不下。
“你是爱德蒙?”
“对吧?一中图书馆后门,一直给我传纸条的人,是你陈修阳,是吗?”
第六十五章 番外三 走,上楼去看看铁盒子的秘密
陈修阳仰头,把杯中的最后一口水喝掉,喉结上下滚动,他眼神看向江笑。
那眼神里像是有雾水,江笑都看不清。
“是...”陈修阳放下手中的杯子,陶瓷和琉璃台的碰撞发出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惹耳,“我是爱德蒙,就是我在一中图书馆后门给你传了一年的纸条。”
他语气出奇的平静,平静到像是在说一件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情。
江笑眼泪在他说出来的那一刻,已经刹不住车了,她脚步变得不稳,快要支撑不住自己全身的力量。
该怎么去形容这一刻的心情呢?震惊?感动?意外?
她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因为她在回想她和记忆里的爱德蒙都说过什么。原来自己在早就暴露在陈修阳的面前。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江笑猛然上前。
“怕吓到你,怕你觉得我是变态,又或者怕你怨我当年的不告而别。”陈修阳没躲开,他仿佛已经做好被江笑挥拳头的准备了。
“我怎么会怨你?我...我......”她想说的是,她高兴还来不及。
他的爱一直都拿得出手,只是早年的经历让克制、隐忍、自卑这几个词都深深的刻进他的骨子里。
纵然如今他早就摆脱“野孩子”的标签,可是心底里的那道疤一直都在,江笑是她孤立无援时候的避风港,失而复得的绿洲。
他当然不允许有半点差池。
“你说过的,你恨爱德蒙的不告而别。”他垂下眼帘,这一刻,他是彻底宣告投降的战俘。
江笑努力回想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她是一点也想不起来,但是陈修阳坚定她是说过的。
“好吧,就当我是说过的,那你说说看,当年你又为什么不告而别?”
......
要怎么说?
...
“你不会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他头一次觉得自己的未婚妻是不到长城非好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
陈修阳反手摸到水杯,杯里一滴水都没有了,他手上已经没有任何可以拖延时间的工具。
江笑拉过他端杯子的手,把自己杯子里的水倒进他的杯子里,有些温热的水渍溅出来撒到他的手背上。
不烫,心里烫。
“喝我的呗。”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怪念头,陈修阳拢过她的腰身,将二人的水杯放置在琉璃台上,牵住她的手,“走,上楼去看看铁盒子的秘密。”
楼上衣帽间里,落地灯的灯光被调到暖色,两个脑袋凑在一起。
“这张纸条你还记得吗?你说你背不下来地理......”
“记得!”
他们两个席地而坐,江笑双手托着脑袋,听陈修阳一张一张介绍,有的她还记得,有的她自己都记不得了。
“这张是你被邓冉玉欺负,你在图书馆后门哭鼻子。”
江笑点点头,和那时候一样的是,此时的江笑仍旧在哭,只不过现在好像是幸福的泪水,“我那时候的字好丑哦~”
从小到大,不管是身边人还是至亲的父母,大家总是关注江舟多一些,她是习惯性被忽视的存在,她也曾经怨恨江舟太过优秀,也甚至邪恶的想过都是江舟的光芒挡住她还未展翅的双臂。
可是现在有人告诉她,原来有个人一直在暗中关心她,鼓励她!
天啊!她心里暖极了!
陈修阳抬手揩掉她的眼泪,吻了吻她脸颊,“不哭了好不好?”
“陈修阳!你干嘛不早说啊!”她依旧在埋怨他,鼻涕泡都哭了出来。
“我现在肯定丑极了!我明天还怎么上班!”
不管江笑怎么埋怨,陈修阳都不说话,只是看着她笑,在他心里,江笑就是最漂亮的。
“不会,你怎么样都好看,我老婆天下第一最好看。”
“那你说说看,你当年到底去哪了?”
又来......看来这个解不结,今晚上是别想睡了,陈修阳深吸一口气,凑上前,在她耳边小声耳语。
江笑立马捶向他,“要死呀!你干嘛跟我说这个!”
陈修阳被锤后哈哈大笑,抱住她,抱住了他的世界。
「一个月后」
一般双胞胎都会提前落地,可是眼看到了月份,李依楠的肚子迟迟没有动静。
她本来没有什么,可是随着说的人越来越多,她自己也有些慌张。为了照顾准妈妈的心情,潘丞喻半个月前就已经把能推的工作推了。
专心在家陪李依楠,她嘴上说着不用,嫌潘丞喻在家太兴师动众,可是散步遇到一个小小的台阶,她都会紧紧的攥住潘丞喻的手臂。
对此,他一向看破不说破,只说自己也需要借此机会好好休息,这才平衡了小孕妇的小心思。
四月的天气里,说冷不冷,说热不热,最适宜体表温度的天,可是李依楠的胃口都不太好,潘丞喻变着法子做点可口的饭菜。
餐桌上,她小口呷着潘丞喻给她煲的汤,“我想了想,我生宝宝们的那天你还是不要进产房里来了。”
“为什么?”
她昨晚上随手刷了小红书上的产房故事,尽管潘丞喻一直强调她不要看一些能引起她焦虑的帖子,但她有时候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帖子上一个宝妈呕心沥血的劝诫大家,当年她就是让老公进了产房,老公看到她血淋淋的下体之后,这几年夫妻关系一直不大和谐,后来老公坦言是当年的场景吓到了他。
要命,李依楠看完后,气的一阵胎动,看来宝宝们都跟着不愿意了!当时她就打了好长一段话,怒斥作者的老公是怂蛋男人,不过是给自己的“软惊天”找的借口罢了。
留言一回复,被好几个宝妈围观,告诉她作者说的句句属实,都是经验之谈,希望她千万不要步了群众的后尘。
她不是能容易被人左右思想的人,可是随着回复她的人越来越多,连她自己都有点怀疑,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她还是向潘丞喻提出以上诉求。
毕竟,那事儿对李依楠来说,可真真的很快乐~
饭桌上,潘丞喻并没有多说什么,面前的猫好不容易肯吃上他做的汤,他可不想惊了弓中之鸟。
饭后,阿姨收拾餐桌,他哄睡李依楠,随手拿起她床头上的ipad......
他也并不是真的想窥探小野猫的心思,只是...
好吧,他就是想窥探,索性低劣的当了一次小人,她到底又看了什么!
他食指在屏幕上滚动,随着观战的深入,他不禁感叹自己怀里小野猫的攻击力度。
舌战群儒也不过如此,以一敌百,骂人不带脏,这些技能对她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这确实是他的小猫能做出来的事。
潘丞喻把她干仗的留言挨个点了遍赞,随后把pad锁屏,小心翼翼的放回原处。
抽出手臂的瞬间,他低头看到怀里人睁的圆鼓鼓的眼睛看着他。
“怎么还没睡着?”
“潘丞喻,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笑的动静真的很大!”
“有吗?”潘丞喻低头亲她眼角。
“所以,你也在笑我?笑我低俗?”
“怎么会?你说的字字属实,确实是她老公不行,我干嘛笑你?”
李依楠翻过身,认真在他脸上寻找破绽,好像...也确实没有破绽,她收回凌冽的目光,“所以你承认吧,到时候,你肯定也会害怕。”
他认真思考一下,“确实会害怕,病床上躺着我的老婆,和我即将看到美丽世界的宝宝们,我能不害怕吗?”
说完,他又低头浅酌她的眉尾。他现在真的很喜欢亲依楠,用tracy的话说就是,爸爸简直就是依楠姨姨的啄木鸟。
她抽回手,捂住脸颊。
已然是孕晚期,可是她皮肤还是白里透红,家里做饭的阿姨说她的姑娘一定是孝顺宝宝,所以养的妈妈也格外漂亮。
“潘丞喻,我其实好害怕的。”
“我知道,不怕,我到时候陪着你。”
眼泪顺着手指缝往外流,潘丞喻顺手抽出床头上的纸巾,擦干她的眼泪,这情景,他早就见怪不怪了,嗯,都是孕激素作祟。
“不要,你在边上,我就会变得很胆小。”
潘丞喻哪里懂她这些逻辑,“那好,那我就在门口随时stand by ......”
“那你到时候不能走远。”
“好!”
“那......”李依楠话还没说完,突然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她伸长手臂,“潘...潘......我好像,羊水破了......”
潘丞喻一个起身,左手揽住她,扶她起身,他回想先前和依楠一起上的早教课,“放松,呼吸,不要怕,现在你和宝宝们都是安全的。”
他嘴上说着,腾出右手给司机打电话,看到李依楠均匀呼吸,他迅速抽身去旁边婴儿房拎起早就准备好的待产包。
楼下阿姨也闻声赶上来,场面混作一团。
大口呼吸的李依楠,额上布满汗珠神情却相当镇定的潘丞喻,一脚油门踩到底直奔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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