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妃失笑,这对小夫妻,要好着呢。
狩猎开始,众人挥动马鞭,冲进猎场。
沈逸丝毫不落后,骑在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
贵人席上,众人兴致勃勃地讨论今日谁会猎得第一个彩头,皇帝也很高兴,扬言第一个猎到彩头的,有重赏。
不多时,宫人来报,说是第一个彩头已经出现了。
“猎了什么?”太后问,“鹰?兔?”
一般来说,这么快便有猎物的,通常都是小彩头。
宫人脸色喜庆:“回太后,是鹿。”
太后笑道:“这彩头漂亮,是谁猎的?”
“是宁世子。”
太后一愣,旋即看向一旁的江柠歌,笑得藏不住:“好一个宁世子,没给哀家的柠郡主丢人。”
这么多人面前,江柠歌脸都红了。
“这怎么可能?沈逸的身子不是连骑马都困难吗?”裕王妃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在场好些人都知道沈逸身子不好,连皇帝都心怀疑惑。
江柠歌起身,解释说:“世子的身子已经好全了,骑马狩猎,应是不在话下。”
原本都是一个将死之人了,这才过去多久,就又生龙活虎了。
皇帝高兴大笑:“好,既然如此,就昭宁世子为郡王。”
-
天儿又暖和了些,厚衣裳已经褪了,换上轻薄的纱衣。
这是江柠歌最喜欢的季节,不冷,也不热,适合出门游玩。
这日,她带着冬雪从京郊踏青回来,就见沈逸在书桌前写写画画,不知道在用功什么?
“柠歌,快来。”沈逸眼角噙上笑意,“看看还要再加上哪个地方?”
江柠歌走进一看,沈逸不是在画画儿,而是画了张类似地图的东西。
只不过这地图只有点连成的线,以及点上标注的地名。
“这是什么?”江柠歌好奇。
“是我们即将要去游玩的地方。”
江柠歌细看,见那图上标注有济南、泰山、青州、蓬莱、苏州、扬州、杭州……等进二十个地方,个个都是她想去的。
她惊喜道:“我们一起吗?去很远的地方游玩?”
沈逸拉过她的手:“就我们俩,想去吗?”
江柠歌当然想去:“想啊,只是,母妃怎么办?”
沈逸笑答:“母妃有父王陪伴,不用担心,等我们回来,再好好陪伴他们。”
江柠歌十分用力地“嗯”了声。
临行前,沈逸陪着江柠歌去了趟江家,这趟估摸着一年半载回不来,理应去辞行。
华丽的马车停在江家门口,江延庭领着全家人相迎。
“拜见宁郡王、郡主。”江延庭依着规矩行李。
沈逸将他扶起,礼节周到:“岳父不必客气,都是一家人。”
江延庭这些时日也逐渐明白过来,养了多年的江清梨是个什么货色,对亲生女儿江柠歌做过哪些苛刻的事。
如今江清梨没了,他却总觉得愧对江柠歌。
正厅,只有江柠歌和江延庭两人,沈逸知道父女俩有很多话要说,主动出去寻了江景书江景墨两兄弟聊天。
江景书外放归来,在朝中做官,和沈逸是熟识。
江景墨就更不用说了,当初沈逸在世子府修建“又一年”院落,都是江景墨“通风报信”。
屋内,江延庭一直面有愧色,开口道:“柠歌,你母亲潘氏如今常驻后山,再没回过江家,你夏姨娘命人在后山建了庙宇,你母亲她日日与青灯古佛相伴,为你和江家祈福。”
江柠歌默默,潘氏是她的生母,她不能对潘氏有太过分的举动,和潘氏的所有前尘往事,在出嫁那日,就一笔勾销吧。
如今潘氏能在山水间与佛经相伴,也不失一种好归宿。
且有江景书在,潘氏的吃穿用度到底有所保障,她便没什么可牵挂的。
夏氏如今管着江家内宅,她是个很拎得清的人,潘氏对她没了威胁,她对潘氏也不会苛责,只好好守着江家,守着江景墨就够了。
“你大嫂萧氏刚生了个大胖小子,如今你二嫂也怀了,江家人丁会越来越兴旺。”江延庭徐徐说着家里的一些事,眼里总有不舍。
……
翌日,江柠歌和沈逸就辞别宁王妃,踏上了游遍全国的行程。
这是沈逸一早就默默许下的誓言,如今,他来兑现了。
第74章
七月,济南。
泉水清冽,驱散夏日的暑气。
江柠歌玩一汪活泉水,袖子都玩湿了,起身时神色欣喜,开心之色掩饰不住。
京城虽然富贵,可那个四四方方的地方很是约束,还是出来玩洒脱,放得开。
沈逸拉过她的手,挽起那截打湿的袖口,又把纤纤玉手握在掌心温暖着,笑得很是柔和:“我打听过了,前面那条街上有家很不错的面馆,听说做的鲁菜系也很地道,咱去尝尝?”
江柠歌笑道:“我们这几个月,不是玩就是吃,敢问夫君荷包里的钱还够吗?”
她自己有连锁的酒楼,盈利往钱庄里一存,飞钱能在全国任何连字号的钱庄取,自然不差钱。
只是沈逸说了,不能花娘子的钱,一路上的花销,一概由他负责。
沈逸摸了摸荷包,确实有些瘪了,道:“娘子无须忧虑,且等我再画上一幅画,换些银子,荷包就又鼓起来了。”
宁郡王的画千金难求,都道宁郡王附庸风雅,谁能想到作画是用来换盘缠。
江柠歌听得哭笑不得。
刚说完,人群里突然冲出一个乞丐,发疯似的跑过来,劈手抢了沈逸握在手里的荷包。
“有贼!”江柠歌叫道。
沈逸反应迅速,下一秒,身形便闪了过去,追着那贼去了。
江柠歌连忙跟上,此时大街上行人不少,她只能紧紧盯着沈逸,免得走散。
好在沈逸如今身子非但大好,身姿还颇为矫健,那乞丐又瘦得弱不禁风,没追多远,就被沈逸反手摁住了。
江柠歌追上来,就见沈逸已经拿回了荷包,一手还扭着乞丐。
那乞丐呜呜挣扎着,听声音竟是个女的,她衣衫褴褛,头发很长,都打结在一起了,垂下来把脸遮得若隐若现。
江柠歌透过肮脏的头发,去瞧乞丐的脸,越瞧越觉得侧脸有些熟悉。
她伸出手,掀开头发,那张脏兮兮的脸竟然还真是位故人。
“江清梨?”
江清梨也认出了江柠歌和沈逸,对方衣衫整洁华丽,而她,却是个乞丐。
以前的江清梨多心高气傲,眼下再见故人却是这番场景,她愣了片刻,终于忍不住,捂住脸嚎啕大哭起来。
沈逸弄清对方的身份,疑惑地看向江柠歌:“裕王妃不是说,裕世子妃已经……”
已经死了。
去年年底就发了丧,人怎么又出现在这?
江柠歌也不是十分清楚,当初江清梨企图下毒害裕王妃,裕王妃得知后岂会轻易放过江清梨?
裕王妃深知江清梨的品性,与其让她风风光光死去,不如让她终身当乞丐,更能报复人。
“江清梨的死讯,可能是假的。”江柠歌道,毕竟当时裕王府连吊唁都没安排,白事办的草草了事。
周围不少行人围观,就在这时,人群里突然冲出一个苍老的妇人,哭喊着冲进来,口中不断喊道:“我的女儿,你们别打我的女儿!”
江清梨挣扎了一下,相比于刚才被抓到的不反抗,现在听到这个妇人的声音,竟是拼命想逃跑。
江柠歌拉住那妇人,问道:“你说,这是你的女儿?”
那妇人虽然哭哭啼啼,言语总算清晰:“是啊,这是我刚在京城寻回来的女儿,我与她,已经十多年没见了。”
沈逸敏感地察觉到,此人可能设计江柠歌的身世,带着一众人,到了城外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
他道:“说,当初调换江家襁褓中的孩子,是不是你做下的?”
那妇人并不知道眼前衣着华丽的两人是谁,但此刻女儿在他们手中,便不得不说。
妇人说她年轻时是京城富贵人家的奶娘,在江家奶刚出生的大小姐。
家中贫困,丈夫是个酒鬼,又有三岁大的儿子要养,便和当家主母提出想加工钱。
潘氏对下人一向严苛,并没有同意这个请求,甚至还出言讥讽了几句。
妇人便怀恨在心。
她那时候也刚生了闺女,发现自家女儿和江家那刚出生的小姐一样,肩上都有红色胎记,虽然位置、图案都不一样,但这也让她生出了不该有的心思。
那日,丈夫喝酒了嘴,回家取酒钱,家中一贫如洗,哪里还有多余的闲钱。
酒友起哄着让他把女儿卖了,虽是个女娃子不值钱,但换个酒钱还是不成问题的。
妇人是从男人手里抢回来的襁褓,她狠了狠心,当天就趁天黑,潜入江家,调换了两个孩子。
她对躺在江家锦绣堆里的亲女儿说:“去享福吧,从此以后,你就是江家大小姐。”
江家亲生的女儿,被她一路抱到京郊的农庄上,送给了一户同样姓江的佃农。
从此,妇人照旧在江家做奶娘,再没提过涨工钱的事,江家人都瞧着奶娘人不错,对大小姐好,比亲娘都上心。
直到有一日,江延庭发现了大小姐身上的胎记不对劲……
妇人做贼心虚,连夜逃了,再没回过京城。
江柠歌默默无言,当年的事,她终于知道真相了。
沈逸轻轻把她揽在怀中,无声安慰。
“江家倒是好人,即便知道她不是亲生女儿,也照旧好好养在府里。”妇人哽咽着道,“可那裕王府,却逼得我家孩儿差点自尽。”
沈逸问:“你怎么知道她在裕王府?她又是怎么跟你到了济南?”
妇人这些年其实一直关注着江家,江家寻回亲女儿,两个女儿先后出嫁,这些她都知道。
亲女儿当上裕王世子妃,脱离了江家,她便以为亲女儿从此位高权重、高枕无忧,便三番五次想要进裕世子府,找亲女儿说出真相,自己也能享受当世子妃亲娘的感觉。
谁知世子妃还没见到,就被裕王妃给抓了。
裕王妃逼她说出实情,又说,亲女儿可以还给她。
妇人大惊,这才知道,裕王府根本不想要这个世子妃。
江清梨自然不愿意,她在裕王府过的不好,三番五次想逃走,可她也知道,离开世子府、离开京城,她就什么都不是了。
只能给这个又老又穷的妇人当女儿。
“所以裕王妃就让你跟你的亲娘走了?”江柠歌轻声道,“你并不是真的病死了。”
江清梨嘶吼着反驳;“她不是我亲娘!我的亲娘是江府潘氏!”
和潘氏都已经反目成仇了,还想着认潘氏当亲娘。
江柠歌无言以对,默默良久,道:“夫君,松开她,放她走吧。”
沈逸松了手,江清梨没有立刻逃走,而是有些留恋得看了江柠歌二人一眼,眼神复杂。
曾经,她也是京城贵府的女儿,哪怕是养女,也衣食周全、又名有份。
哪怕居于江柠歌之下,也没什么不好,还多了个姐妹作伴。
“若是一切都没发生,该多好。”她喃喃了一句,说完,又拔腿跑了。
妇人追上去,边追边哭喊,宛若一场人间悲剧。
“走吧。”江柠歌道,“这些人,这些事,都和我无关了。”
沈逸“嗯”了声,珍重无比地牵起那只手,并行而去。
-
岁末,沈逸和江柠歌提前回京了。
定下的地点其实还没玩完,天冷了,预备等明年开春,继续出发。
回程时经过京郊一处小村子,村上住着十来户人家,都是佃农。
村头,一间篱笆院里。
年长的妇人正在教新媳杀鸡,新媳还是个十来岁的姑娘,看都不敢看一眼。
妇人性子颇为泼辣,骂道:“农庄上的姑娘哪有不敢杀鸡的?传出去让人笑话我们老江家!”
新媳妇勉强转过头看着,却还是躲得远远的。
“我跟你说,我以前那女儿,十二岁就会杀鸡,熬的鸡汤那叫一个香,别看瞧着和你一样胆小,操持起家务来,可不含糊。”
新媳妇怯生生问:“那妹妹现在去哪了?”
妇人愣了半晌,才闷闷道:“享福去了,京城的江家。”
沈逸在外面听的清楚,转头问;“这便是你的养父母吧?”
江柠歌点了点头,她对原身感同身受,养父母对她着实不算好,当初更是一点钱就把自己卖还回了京城江家。
“他们对你不好?”沈逸柔声问。
江柠歌摇摇头:“无所谓好不好,农庄上的女娃都是这样,吃饱穿暖长大就行。”
沈逸道:“等我们回京,就来京郊施好喝的五红粥好不好,只给女娃。”
江柠歌笑道:“好。”
等马车徐徐驶过,篱笆院中的妇人赫然发现,篱笆上赫然搁着一锭银。
明明没瞧见人,不知为何,她突然想到在京城的养女。
不知道现在过的如何。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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