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还是那副打扮,黑大衣黑礼帽,站在月野杏的椅子后面,负责警戒对方的安全。
穿着随意黑T恤的月野杏坐没坐相地歪在椅子里,挑挑眉问唯一一个认识的降谷零,“所以究竟是为什么叫我?有什么事吗?”
在一群有地位的人月野杏里没选择和其他人打招呼,而是先跟降谷零这个初出茅庐的菜鸡说话,这行为似乎让那些长期养尊处优备受重视的老家伙们不太高兴,气氛瞬间压抑了不少。
一个身材魁梧面向凶恶的中年人眉头皱起,用审讯重案犯的眼神审视地看着月野杏:“我们叫你来是有事想和你了解,月野杏。关于竹内龙巳,他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死在国外,这其中是否涉及故意谋杀,请你正面回答我们的问题。”
作为在所有警示系统中地位最特殊的公安部门,他们何曾用过这种迂回的方式询问过嫌疑人。对公安的特权来说,发现嫌疑人直接逮捕走程序才是他们最擅长也最常用的。他们的特权让他们不需要考虑任何人,不需要对一般情况负责,只负责抓捕自己认定的嫌疑人即可。
可现在连询问详情都需要一堆人压阵,甚至不能对对方有任何过激的言语压制——公安的人不耐烦极了。
月野杏听他这么说话也有些不高兴。
“竹内龙巳,那谁?”她撇头去问琴酒。
琴酒以前还是个不会去记自己手下亡魂名字的冷酷鲨手,现在在月野杏的□□下已经不得不完全了解掌握这方面的事情,连这些琐事都得记得一清二楚——因为他的上司也是个不会去记自己手下亡魂名字的冷酷首领,所以只能他来做了。
琴酒低头,用压低过但大家还是能听得到的声音回答:“是头上带缝合线的那个男人,首领。”
“噢!”
这么一说月野杏就知道了,她无所谓地回道:“你问他?他死翘翘了啊。”
“我们知道竹内先生已经死亡。”
公安的人眉头皱得更紧,“我的意思是,竹内先生的死亡是否与你有关,你是否涉及故意杀人罪行?”
“嗤。”
月野杏冷笑一声看他表演,“具体有什么关系你们不都知道吗?派人跟了我一路,还混进了拍卖会,现在想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么?至于故意杀人就更好笑了,需要我把后果自负的免责书拿给你看吗?”
她又看向降谷零,“你们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件事?真是无聊。”
女人一边起身一边懒懒打个哈欠,“如果只是为了这种事我就先回了。我的事根本轮不到公安来问吧,真是看不起我。”
“不,实际不只是关于这件事。”
接到上司充满压力的视线,降谷零不得不再次开始发挥上司期盼他起到的作用——润滑,他硬着头皮安抚月野杏,“只是事情需要从竹内先生开始说起,我们的人只是为了方便整理事情经过而来,并没有质问的意思,只是例行询问罢了。”
他表情严肃,十分符合公安警察的画风,月野杏却噗嗤笑出来,“你这样子还真是让人不习惯。”
“你自己会习惯吗?”
忽然不想离开的月野杏一屁股坐回去,看样子短时间不打算离开了,女人侧头撑额翘起二郎腿,“一群古板的上司,充满潜规则的职场内部环境,忍受上司无条件的责骂,时不时还被丢出来背锅,或者直接对上危险组织的头领……怎么想都是组织的日子比较自由吧?在我们这一样可以保护你的日本哦,甚至在外面我比在座各位都说得上话。回到组织怎么样,说不定比你成为警视正起到的作用还要大呢。”
她说的都是实话,但在这种场合说出来,非但没有多少真情实感挖人的意思,反而更像在挑衅。
公安的那个领头果然受到了冒犯,额角青筋都爆出来一瞬。
“还请月野小姐不要开玩笑。”对方硬邦邦地回了一句。
月野杏颇感无趣地撇撇嘴,“我可不是开玩笑,波本的工作能力连我都很认可呢,你们公安不想要的话随时可以还给我哦,我会好好使用他的。”
她说的时候没觉得有什么不对,话音落下,看到众人沉默眼神微妙月野杏才意识到她的“使用”也许有些歧义。
降谷零看起来很想用波本的表情毒舌一些什么,可惜一桌子都是他过去或未来的领导,他不能在这些人面前失去自己的形象。
——虽然现在这样形象也没好到哪里去。
“降谷在公安内部颇受重视,不存在你说的不想要。”
公安的人生硬地把话题转回去,“请回答我们的问题,竹内龙巳究竟为何死亡,我们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哦。”
月野杏毫不关心地听一句应一声,甚至有心情反问:“你是出于什么立场需要我给你解释?”
“自然是出自国家和政府的立场,邀请函上所有国家官方组织的代表人都在这里,我们只是代表这些人发问而已。”
“嚯……”月野杏扫一眼剩下那些哑巴一样不出声的老人们,对这一幕倒是毫不意外,“我记得我之前已经和你们的代表说过了,我没有和政府合作的意思。”
“也许你不在乎法律,但作为暴力集团也有不得不遵守的法律。作为日本国民,在对外事务上,无论你是什么身份都有配合我们工作的义务。”
似是对她的油盐不进感到不满,对方的口气硬了不少。
“你的意思是,我有义务配合你们调查我在国外的事务?”
月野杏直呼好家伙,“你要不要听听你说的究竟是什么?”
“我们只是请求你的协助。”
公安的人用听起来十分不“请求”的态度说道:“我们这些组织联合起来,只是希望得到你的配合和协助。”
“毕竟你还是打算生活在日本,你的家人朋友都在日本,我们达成良好的合作关系是互利互惠的事情。官方可以认可你们的身份,提供一定程度的便利,甚至赋予你们一家人足够的特权,与之交换的是,我们希望得到你的配合。”
“说得很好,但我已经不需要你们的认可了。”
油盐不进的月野杏还有闲心伸手看一看自己新做的指甲,吹一口做得ʝƨɢ*极漂亮的祖母绿甲壳,冷淡中有一丝遗憾:“你们来晚了。现在的我哪怕没有你们的承认,没有你们所谓的便利,也已经有足够的特权。”
“至于我不配合你们工作的事……”
她笑着反问一句:“难道你们还胆敢对我的家人和组织出手吗?”
公安的人们一瞬间绷紧了身体——他们感受到了杀气。
放出杀气的月野杏忽的又哈哈笑着友好起来,“说是这么说,但是怎么可能哈哈,你们也知道好歹的吧!”
她大笑着拍了拍旁边琴酒的胳膊。
无辜旁听的琴酒:???
不是第一次目睹月野杏发脾气的降谷零不自觉熟练地开始打圆场,“嗯,我们的意思并不是威胁或者怎样,只是在能力范围内拿出我们可以交换的最大诚意,希望您可以理解。”
“哇,他对我说您诶,以前都很少听他说您的!”
月野杏又拉扯琴酒的袖子,全不当真还在说笑。
由于月野杏实在软硬不吃,还一副不把人放在眼里的模样,不止公安的人,连旁边那些一直不开口的老头们终于也坐不住。
他们在经过一致协商后,一脸严肃地下达最后通牒:
“如果您坚持拒绝来自国家的邀请合作的话,我们会考虑联合起来抵制您的组织,寻找一起可以定罪的犯罪记录,并全力通缉您,将您以及您的家人驱逐出境。”
“驱逐出境?”
月野杏重复一下他的措辞,漫不经心不喜不怒道:“这就是你们的最后手段吗?不能合作就掀桌子,破罐子破摔?”
“你们确定,自己能承受得起这样的后果吗?”
她的视线不疾不徐掠过面前几个人,声调微扬问道。
明明不是多有压迫力的视线,甚至没有刚才的话杀气重,比刚才提起家人的时候轻松很多,但对面的几人还是感受到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那源自对手实力过强、足以压制自己的压力。
但这次任务他们不能不完成,否则就要面对上层的责难,甚至有家族跟着下课的风险。
来的时候,代表日本最高层的所有大人已经交代清楚,这次如果不能待会满意的结果,他们日后也不用继续混了。赌上自己的前程,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但本就处于交易谈判的劣势,还拿不出任何行之有效的可以交换的利益,这些人也开始急了。
威胁是他们能动用的最后手段。
如果威胁也不管用……来的时候也说过,不惜一切代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也就是说,到了迫不得已的情况,他们需要以自己的性命,去交换月野杏的性命。
公安为首的人忽然低下头颅,他固然是不愿意死的,但为了自己的名声,为了家族的延续,他只能选择同归于尽!
“你们的诱惑或者威胁对我来说还真的没有什么用,你们甚至不能轻易动我的命。”
月野杏忽然好像读到对方内心在想什么一样笑了笑,她早知道日本政府不会眼馋她的好处放着不管,所以提前做了准备,“理论上来说,我现在已经拥有摩纳哥、比利时等数个国家的爵位,甚至在摩纳哥拿到一个公爵爵位。”
“我的私人军队以后就是摩纳哥的国家军,我的企业是摩纳哥的合法企业,只是在日本驻扎,我的组织也是摩纳哥官方承认的组织。”
作为一个欧洲中国的平缓地,摩纳哥一直受到几个大国的觊觎,试图把他收回自己的国土,所以摩纳哥亲王早在之前和月野杏的谈话中就拿出诚意和月野杏交换了很大程度的利益。
月野杏把自己的一半地盘企业挂在了摩纳哥这个国家名下,他们互为彼此的庇佑。在这方面占便宜的是摩纳哥亲王,但与之交换的是,月野杏可以在摩纳哥拥有一部分实权,名誉上的亲王还是原本的亲王,月野杏勉强算个可以摄政的女公爵。
总之,忽略那些不重要的东西,这个爵位最重要的功用就是,它把月野杏的身份从有可能被内部处理的日本公民变成摩纳哥公爵,如果她这个女公爵在日本生活过程中受到袭击——无论是政府还是私人——都很可能引发外交纠纷。
更严重一点,如果月野杏动用她的“国家军”直接反击,这场原本属于本国内斗的战争就被迫上升了到国际战争的程度。
公安的人在第一时间就把这里面的弯弯绕绕纠纠葛思考清楚,之后就陷入一种震惊茫然的状态。
像是没料到月野杏会在这上面釜底抽薪,也没有料到会有人挖他们墙角,用一个爵位就把如今已非池中之物的月野杏绑死在自己船上。
这……
公安的人开始出冷汗,其他几个各部门的代言人也没好到哪去,纷纷给上层打电话说明情况。
这种情况玉碎是不可能玉碎的,否则他们就直接发动战争了。
要知道日本现在最大的依仗是美国,可美国如今的经济依仗还有一部分捏在月野杏手里,在美国那边她就是他们自家人了,美国政府讨好月野杏都来不及,怎么可能为了无关紧要的日本去得罪她?甚至说不定还要反过来替月野杏敲诈一笔。
一想到这种场面,所有人脸都白了。
这是死局。
他们失去了所有能放的上牌桌的筹码。
“而且……我还没有追究我刚才在回来路上受到的袭击。”
月野杏得寸进尺步步紧逼,“能在日本境内做到这种事的组织一只手都数的出来,其中最希望我去死的大概就是你上面的那些人了。让他们都给我洗干净脖子,一旦被我发现是谁干的,我不会放弃追究这件事。”
说完,她直接起身,不顾他们的争执和挽留,直接离开。
放了几句狠话,月野杏心情舒畅了很多。
路上遇到的刺杀并没有给她造成太大影响,毕竟她回国这一路其实都不轻松,被防备下的暗杀有很多,没有挡下不得不直面的暗杀也有很多,一部分月野杏自己就能解决,一部分需要借用艾斯他们的力量。
总体而言,见惯风浪的的月野杏对暗杀这种事已经处之泰然。
甚至她还有心情半路突然要求下车,安安稳稳走在街上,任由下属担惊受怕精神紧绷,她自己则放松极了。
和公安的争执拖了很久,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不早。熟悉的夜空,熟悉的人,月野杏走在路上,忽然觉得单穿一件T恤有些冷了,伸手让琴酒把他的外套贡献出来,“大衣给我啦,好像有点冷。”
琴酒利落地解了腰带,随便一抖,大衣已经顺滑地从肩膀直接掉下来,再一睁眼就搭在了他胳膊上,递到月野杏身边。
后者睁大眼,对他脱衣的速度叹为观止,“你不会还专门练过脱衣服吧?这是什么超越人眼的速度。”
“当然,战场不等人,杀手可不会被这种事干扰。”
琴酒说的理所当然。
接过他的外套,月野杏套在身上,一晃一晃抖着有些宽敞的袖子,优哉游哉往回走。
琴酒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你还记得上一次我们这么走的时候,我对你说了什么吗?”
琴酒不需要回忆直接回道:“你说我可以放肆一点。”
“是啊,你可以放肆一点。”
月野杏侧过头看他,感叹一句:“你一直这样站在我侧后方的位置,无论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只要我这样稍微侧一下头,就会看到你站在那里。”
“不得不说,还挺有安全感的。”
月野杏笑眯眯地说。
“我的职责所在。”
琴酒意识到她有什么想说的,简单回应一句就开始等着。
“所以……我想说,也许我这一生都不会把自己并肩的位置给你,但我可以保证,这个位置也不会有其他人。”
月野杏站在了权利的巅峰,享受到了这种滋味的美妙之处。她喜欢一个人站在顶端,喜欢自己说一不二,所以她希望琴酒继续做自己的副手,而不是同对方分享自己的权利。
所以她说她不会让对方和自己并肩站在一起。
这句话其实很过分,她自己也知道。但是……
“我希望,我每次侧头的时候你都站在那。”
月野杏停下身,咫尺之遥的距离,她伸手触碰对方的脸,“……你会觉得委屈吗?”
“不,这是我的荣幸。”
琴酒声音微哑,握住她放在自己脸侧的手,“你永远不会爱上别人?”
“当然。”
月野杏的声音在夜风里有些缥缈,“我永远不会爱上别人。永远不会有人和我并肩站立,所以,你只要站在这里,一直站在这里,在我能看到的地方,在我伸手能触摸到的地方。”
“你会愿意吗?”
她看对方的视线那么深,那么沉,好像里面蕴藏了无穷无尽的情绪,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只有一道目光高高在上地落在他身上,仿佛天上神明偶尔的垂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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