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她喜欢的。
尤佳妍的睫毛一颤,终于如他所愿将视线落在他的唇上。
他又浅浅地抿了一下她的指尖,轻声道:“如果宝宝心疼我的手不能碰水的话——”
他当着她的面蹲跪下去,轻握了下她的小腿踩在他的肩膀上:“也可以有别的选择的。”
第37章 只是做个朋友
酒店的隔音不太好, 离机场近的地方,总是能时不时听到一阵又一阵的飞机轰鸣声,震颤的大地和尖利的啸声是最好的幕布, 能掩盖掉一切试图隐藏在深夜里似痛又爽的声音。
尤佳妍仍然不怎么肯给亲, 可她今晚脑海里一直盘旋着宋词教训CR时手臂上时隐时现的青筋, 于是她鬼迷心窍般顺着那些经络抠挖抚摸过去,又下了劲去掐,留下一个个嫣红的月牙痕迹。
而宋词仍然心口不一,他明明会在飞机起飞和降落时用耳朵贴近她的唇,把下巴嵌在她的颈窝里不厌其烦地听他故意逼出来的她的喘.息声,又会在轰鸣声远去后用大手捂住她的嘴,盯着她水光潋滟的眸子, 压着嗓音告诉她隔壁是她哪几个同事, 也许现在还在享用新鲜现切的果盘。
飞机扬起的席卷风声下, 很少有人能不被打扰地沉睡一个整觉,可是尤佳妍在之后睡得格外香甜。
宋词照例会处理好一切后续,他仍有些睡不着,神经紧绷,毫无睡意。
他只留了浴室的一盏夜灯, 安安静静地躺在尤佳妍身边,借着那一点昏暗的光线细细打量她安静的睡颜。
他的手一直十指交缠地牵着她的, 皮肤的接触让他能安心下来, 确认她的确在他身边, 毫发无损的在他身边。
大概她根本不知道今晚他有多后怕,她的胆子总是大得离谱。
宋词想起自己第二次见到尤佳妍的场景, 很遗憾,与预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转学到宪恒中学的第一天就把高二的学生名单检索了一遍, 成功找到了三班的尤佳妍,看到那张清秀的照片时他的心跳有一瞬间的停滞,而后又变得莽撞且来势汹汹,撞得他胸口都在发颤。
他把手指点在那张照片上,又觉得指尖有些发烫,有些痒,拇指和食指互相轻微揉搓了一下,妄图将那些不清不楚的感觉压下去。
只是做个朋友而已,他想,而且尤佳妍收了他的钱,最后也没把手机给他。
他试图为自己寻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全然忘记了报火警时他在心里连夸了好几句“好姑娘”,还在想这钱出得太值了。
只是认识一下,况且现在都是同学了,同学之间,一起吃个饭,交换一下联系方式,这很正常吧。
方淮序当时进的是计算机竞赛班,这个班走的都是提前保送批的路子,与尤佳妍正常的文化班甚至不在同一层楼。
他频繁绕远路经过三班偷偷望她一眼,装作只是路过的一个无心之举,这样踌躇了三天,也没想好要怎么上前打招呼。
想认识的人迟迟说不上第一句话,不想认识的人偏偏缘分颇深。
方淮序在第四天就在早操环节碰到了老熟人7号,因为明铸学堂被封停查办,所有学生都被接了出来,没想到7号居然还是本地人,宋词也终于知道了他的真名叫做刘述。
刘述已经压级压了两年了,从师兄变成同级,场场考试在年级吊车尾,早操的时候自然也被老师丢到了最后排眼不见为净。
正巧与因为身高在同龄人中间高出一头所以排在队伍末端的方淮序两相对望了一眼。
方淮序打招呼的手才刚抬起,刘述跟大白天见了鬼一样撒腿就跑。
真是和谐美满的校园生活啊……方淮序放下手心想。
可是到了放学的时候这个美好的愿景就破灭了。
因为尤佳妍是走读,而他是住校,方淮序成天装作自己也是走读生面色如常地混出校吃晚饭,实则是想看看有没有机会跟尤佳妍“顺路”后说上一句话。
没想到却被一群社会上的小混混堵在了一条弄堂里。
那条弄堂后面有一家甜品店,尤佳妍有时候会去买一块百香果蜂蜜千层,方淮序很快就把这里都走熟了。
刘述一改白天里见了猫的耗子那股怂样,这时候狗仗人势地站在一个刀疤脸身后,伸着手臂冲他指指点点:“大哥,就这小子,嚣张得不得了,都追到学校来教训我了,您一定要给我做主。”
见方淮序拧着眉,似乎注意力全都飘在身后三十多米的那家甜品店里,刘述觉得自己被小瞧了,恨得直扯着嗓子强调:“大哥,他有钱,在明铸学堂里他成天从家里要钱,底子绝对厚。”
一群人都望过来,似乎对这句话非常感兴趣。
甜品店门口的风铃只要有人进出就会撞出风声,空气中会飘来馥郁香甜的黄油和奶油味道。
方淮序以前很喜欢听尤佳妍推门走出来时风铃清脆的响声,她通常会反复确认手上提着的小袋子会不会压到小蛋糕,眉眼弯弯,眼睛里亮晶晶的仿佛有光,像是一只把松果埋在秘密基地亟待开餐的快乐小松鼠。
风铃声又响了。
方淮序没法确认那是新顾客光临还是里面的人结账离开,他也不想赌。
他不动声色地折了一下身位,慢吞吞地往后退。
那群混混明显乐了,因为方淮序退进了一个公共厕所,里面没有路也没有监控。
一大群人就这样鱼贯而入,消失在这条窄窄的弄堂里。
……
方淮序自认为对于这种场景有着比较丰富的经验,一般打架斗殴对方也是看眼色的,尤其是第一次选定的目标,要是真看起来又疯又难搞不要命的,那些混混也会打退堂鼓。毕竟无非是为了点保护费或者是替人出头,回头真死了两个小弟那老大在这块地上也没了威信。
破窗效应,第一次被砸出裂痕的玻璃,后面一定会碎的。
所以方淮序一点也没有手下留情。
狭窄逼仄的空间,不太好闻的气味,以及潮湿积水的陈旧瓷砖,对方拿着家伙有备而来,本以为能速战速决,谁知道刘述这小子要么不点人,一点人来了个这么能打的,一群人围困一个人都施展得相当狼狈,几乎讨不到好处。
最先出头的一个小弟被方淮序点东点西抽中了,他的右耳被撕裂,只留下一层薄薄的皮还黏连挂在上面,血将他的衣服染红了一大片,一直在嗷嗷大声凄惨叫唤。
方淮序擦了一下下巴上的血,对着一群彻底警惕起来的人笑得温和,他说:“你运气不好,我打架都挑倒霉蛋一个一个来的,抽到谁就是谁。”
“不过你运气也算好,以前在我家那儿也碰到过今天这样的小游戏,被撕扯下来的可不是耳朵,是一整条胳膊。”
人群开始往后躁动了,来之前刘述就说过方淮序在明铸学堂的英勇战绩,原本混混们还不信,这下看着眼前和颜悦色温文尔雅但怎么看怎么像疯批的小子——
他妈的绝对是块硬骨头钢板。
得想个法子撤了,这人看着彬彬有礼的,实则跟一条野狗似的不好惹。
“别走啊。”方淮序冷笑起来,额头上的伤口流出来的血糊到了眼睛,他连眨都不眨,漆黑的瞳仁上覆了薄薄的一层血,黑色的短发黏在脸上,显得皮肤更加苍白又吓人,“今天谁也别想走。”
他抬手,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刘述:“你过来。”
刘述一看身边的“铁哥们”都一副大气不敢出的样子,东一个折了腿西一个提不起胳膊,吓得寒毛直竖,他虽然打架不行,可是看场面可是老手,今天这一顿群架再下去铁定讨不着好。
他哪里敢听话地上前一步?只躲在刀疤脸头儿背后猛扯他的衣服后摆,意思快走快走。
头儿气得扭身就给了他一巴掌,他刚才照例退开在人群外等着小弟教训人,没想到一个两个都不禁打,其中一根短棍打折后被方淮序拿到,手腕一拧就穿过人群飞掷过来“咚”的一声砸到他的头,这会儿脑瓜子还嗡嗡的。
刘述捂着脸萎靡在身后,脸上的巴掌印又红又肿,他自知这次回去铁定被大哥好一顿教训,现在已经后悔得一句话也不敢吱声。
一群人彼此对峙着心思各异的时候,外面突然由远及近响起了警车的鸣笛声,这下再也不用犹豫什么了,刘述等人先行拔腿就跑,连棍子都扔在厕所里不要了。
剩下的小弟连忙你扶我背地搀扶着跑开,现场乱得一片狼藉,洗手池上的水龙头都被砸歪了,拧不紧的接口一直在往外喷水,方淮序听到如鸟兽散的脚步声彻底远去,才浊重地喘了口气坐在地上。
他左腿的脚踝完全肿起来了,刚才放狠话的时候只能靠着墙壁强装无事,实际上痛得背后都是冷汗。
警笛声越来越清晰,他右腿还能动,支起来踩在地上撑住自己的身体,手臂横架在上面又沉沉地喘了口气。
啧,刚才动手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坐下来才发现骨头缝里都是酸痛的。
有人进来了。
方淮序提不起劲来,他把头埋在自己的手臂间,眼神涣散地盯着脏兮兮的地砖,只懒洋洋地说了句:“人跑了,但是我记得每一个人的长相。”
警笛声一直在持续不断地叫着,他疲惫的大脑忽然动了一下,惊觉这声音靠的太近了,而且仔细听一直在不厌其烦地重复着。
不像是真笛声,倒像是警报器。
他微微动了下头,只露出一只眼睛眯着往厕所门口望去一眼。
那人站在逆光处,自下而上看去时身后都像是晕开了一层被偏爱的光圈,红黑条纹的校服也遮不住骨肉匀停纤秾合度的姣好身材,她手上还拎着一个小巧可爱的甜品袋子,而警笛声就是从她手心里捏着的便携式防身警报器发出来的。
“同学,需要帮你叫救护车吗?”她礼貌地询问了一句。
第38章 为夫本刚,见妻则娇
方淮序的大脑在一瞬间只剩空白。
他的身体动不了, 某些不受控制的情绪却早已绕着浑身血液摇旗呐喊着跑完了千百次,不屏住呼吸总怕被旁人听到他的秘密。
他第一反应居然是迅速低下头重新埋在手肘间不让她看到脸,呼吸和心跳加速到比几分钟前还在打架时都要急促,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 最后莫名其妙翻出了一句话:
“喜欢乖的, 听话的。”
乖的,听话的,那是什么样,他最清楚不过了。
他从小就很会装乖,听话、懂事,但无论怎么样,打架斗殴的一定称不上乖。
方淮序很难劝解自己只是想跟尤佳妍交个朋友, 他在此刻狼狈地发觉自己不想以这样的形象给她留下第一印象, 他怕会影响到后来的一切可能。
一切可能?
他想要什么未来?
他想要什么可能?
他现在想不了太多东西, 因为他听到靠近的脚步声,那颗警报器好像是一次性的,响了之后哪怕被踩被摔都止不住声音,方才还觉得烦的警笛声现在听起来好像与他心脏发出来的动静同频。
他闻到厕所里难闻冲头的气息,贴在冰冷瓷砖上的左腿裤腿已经浸润了溢出来的自来水, 他脸上有血,手背上有血, 沾了汗的衣服贴在身上——
他看起来一点都不得体, 一点都不风度清雅, 他与她的第一次见面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应该是她最适配的,最懂得进退, 最善解人意温柔细腻,最擅长投其所好的爱人才对。
爱……人……?
方淮序的瞳孔急剧收缩, 连带着搭在膝盖上的手也不自觉颤了颤。
他的耳朵有些热,可是他不敢用手去揉,只期望自己能冷静一点。
怎么会是爱人呢?不是的不是的,他没想去当她的男朋友,只是朋友,只是想跟她道个谢,想认识她一下,因为她真的很与众不同。
那为什么死死挡着脸连目光接触都不敢?为什么说话时故意压低嗓音伪装成另一个人生怕她以后听出来?为什么当下脑子里只记得她那句要乖的,听话的?
他的脑子里好像有两个小人在天人交战,他想不通,可是身体却很诚实地避开了一切可能让她看到脸的机会。
“别过来。”方淮序偏了一下身体,一个拒绝的姿态,“你走吧,没什么事。”
尤佳妍丝毫没有进入男厕所的不适感,她似乎注意到了水池里溢出的水在地上已经积起了一小滩,在方淮序的裤腿上越晕越开,她把小蛋糕放在水池旁,伸手去拧水龙头。
完全被敲坏了,掰都掰不动。
她四处环视了一下,走近方淮序,蹲下身,从他动不了的左腿下抽出半截棍子。
方淮序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她靠近的一瞬间想也没想就往后收了下左腿,下一秒就痛得闷哼了一声。
尤佳妍终于发现他的左腿好像有点问题,招呼都没打,自顾自掀起了一截裤腿查看了下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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