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有山盟海誓吗?而你们又对现在家庭一团和气有什么不知足的吗?
林璞继续说:“现在他退群离家出走了,妈又一直是这副凄风惨雨的德性,你这已经给我添麻烦了。我并不是要你跟他分手,我反而支持你选择自由恋爱。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再说一些不应该说出口的话挑拨他们的神经,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对我也是。”
林璞起身要走,她还要去大伯那里找爸爸。劝和这种东西,只对着一个人做工作是工作效率低下且不现实的。
林婉琪没说话,只是沉默。林璞走之前看着妹妹说:“等他回家,你们再提这件事情,我希望你克制情绪,好好说话。答应一些无关紧要的条件,对你维持这段关系并没有什么影响。如果做不到,我希望你至少可以沉默。”
即使是家人也没办法替妹妹生活,只有她觉得可以的人才是最重要的。但是林璞怨妹妹蠢。分明可以再耐心等一段时间,等孩子因为入秋小学开学了,固定住在这套学区房了,再把人带回家也行啊。而不是现在才搬过去没几个月,就迫不及待的把人带上门了。
况且妹妹分明并没有想跟男朋友谈婚论嫁。考虑孩子还小,其实本也不应该带他到自己家里。
林璞知道妹妹听得进去这个利弊分析,但是婉琪现在更多在乎的是自己的爸爸根本没有尊重自己的恋爱选择权,想要用父权控制一切。甚至作为家人一直都觉得她做的选择是幼稚不可理喻,完全没有要沟通的,互相理解的意思。
可是林璞心里知道,当婉琪对着林爸爸说出:
我就是跟他玩玩而已!
我并不想要结婚!
你是爸爸你就应该理解支持我的时候!
这已经是在挑战爸爸作为大家长的权威,在挑战他传统观念。
对林璞爸妈来说,很简单:
谈对象就应该认认真真的谈。
谈对象最后就是要结婚的。
他们是父母,所以孩子应该听他们的话,因为他们更有经验。
父女两人的矛盾在现在剑拔弩张的状态下不可调和。因为他们的诉求是不同的,挂念是不同的,所以注定沟通是不顺畅的。妹妹意识上通过这件事不断的自我论证自己得不到家人的理解和支持,进而变成了一种对林爸爸觉得不可理喻,就是故意针对自己,还不如不说了的的刻板印象。
而林爸爸在被欺骗的前提下,以传统的婚恋观为基,女儿做得不对就是要听他这个爸爸的。秉持着女儿不成样子,还不知悔改的概念,坚持表示就是要婉琪表态做出改变。
林璞找到了林爸爸后,苦口婆心地跟他讲道理,给帮忙和事的大伯讲事实。结果倒是换林璞自己在大晚上十一点多,在路上跟爸爸吵了一架,把剩余的事情交给大伯就走了。
而回到家,林妈妈又一副家庭不幸,凄风惨雨的沉默不言,誓要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样子。
林璞疲惫的揉太阳穴,她不想理这些事情,但现实是,她已经将自己搅入局。
觉得这件事情很蠢,觉得自己入局更蠢。
就像一开始她已经告诉妈妈可能出现的问题,并且提醒她作为调和剂应该在场避免双方说出一些伤人的话把事情变得难以协调的。但是还是有人把这件事搞糟一样明知故犯的愚蠢。
妹妹完全可以在恋爱这件事情上,更多的考虑其他人的观感,更多的考虑实际情况,这并不影响她去爱一个人。
站在林爸爸的角度,即使他不愿意,习惯性表现出大男子主义企图用威权让人变乖。但是完全可以循序渐进,一步一步的去影响别人,一步步达到自己想要的结果。而不是一下子就要批判别人,要别人认错,要对方表态承诺。
而这一切,其实讲真的都与林璞无关。
一件本可以通过沟通让大家都基本满意的事情,他们却为了自己的面子和自己的感受,去欺骗,去试压,去挑衅。而事情即使变糟糕了,林璞却潜意识要求自己为了所谓的家庭和睦、为家人的感受去协调这样的小事?
她想到了当年她放弃广州的工作回到家乡的无力感。
她想到了自己没有像妹妹一样,拥有执着追求自我的行动力。
她想到了自己服从于传统的观念,家庭的需要,父母的期待去过自己不想要的生活。
她想到了朋友说她不争气,对自己不负责任。
婉琪正在挥霍着林璞想要的人生。
父母的态度让她想起了自己生活不快的原因。
她在乎的东西,别人却可以任性的肆意挥霍。
她想要的任性,自己却不敢遵循内心。
她越想越委屈,或者说这种情绪不一定叫做委屈。
一件对林璞来说,不想管的蠢事,变成了她想起每一处生活的格格不入,每一回自己的不上不下。
天气很冷,员水市是临海城市。虽然是南方,但是冬天夜里风很大,空气湿润。林璞穿得臃肿,却觉得冷。风吹得脑子很清醒,连鼻腔都很痛。
林璞坐在家隔壁公园的路边,打了电话给婉琪。
第一下,没接。
第二下还是没接。
林璞给妹妹发去一条信息,后拨了第三下,接通了。
林璞吸了吸鼻子,说:“我提醒你,不要使性子,不接电话。”
“你找到他了?”
林璞冷冷道:“在大伯那,很简单。”
不想说太多,直接了当的说重点。
“现在妈不在,只有我们俩,有些话我必须提醒你。”
“你应该想想,你现在的工作,是怎么得到的。你开的车子是我给的。甚至是我让出妈买给我的房子,你才可以不住在家里看爸妈的脸色。”
“还有,你出去约会的时候,谁帮你带孩子。”
林璞累了,自己的生活都觉得够糟糕了,都知道要强颜欢笑的糊弄。对比自己的失落,这种事情,值得这样吵架吗?
不可理喻!
电话那头沉默着,林璞继续道:
“还有,我建议你再想想。为什么那个男人只有周末有时间,你就需要配合固定在周末出去跟他约会?”
“情侣不应该对等的互相配合吗?”
“酒店那么多,他需要省这个钱?你就有那么迫不及待不顾一切地把他带回家吗?”
林璞恍恍惚惚地走在回家的路上,脑袋后面都是空空的。自己的无名指变得很麻,很疼,脚步又沉又慢。
一点钟的夜晚,路上偶尔开过几辆车,安静得只有海风的声音。
因为没法死去,她只能这么一直走着。没有明天,没有过去,没有任何人,就这么一个人走着。
她想找密友倾诉,吐槽,批判。
但是在这里,在这座城,她始终只有一个人。别人不懂她的失落,也看不到她消沉的生活。
人,为什么要活着呢?
是对了活着而活着。
林璞抬头看看漆黑一片的夜空。
好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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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告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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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璞第二天中午就收到肖远洋的信息。
他问了好。
林璞被家里的这件小事搞得有点情绪低落,早上已经在群里向两位远在广州的密友吐槽昨晚发生的“家庭悲剧”。好友建议她不要想太多,让他们父女自己去解决问题,但是林璞道理都懂自己却做不到,对自己的失望感更多了。
所以林璞并没有热情回复肖远洋的信息,只说等他回来。
连续一周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创造机会,家里的气氛稍微缓和。毕竟时间会消化一切,各位神明也暂时回归原位。
一家人好歹又坐下来吃饭了,毕竟春节近了。
林璞所在的广告公司疯狂处理节前节后客户需要的活动物料。林璞负责的是新媒体资料,连续做了好几天的全天班,吃胖了好几斤。
虽然员水市是林璞生活了二十几年的地方,但是她毕竟在外地呆了快7年,在员水市已经没有什么工作关系之外的朋友,并没有消化压力的渠道,向来只有满足口腹之欲才能让她稍微缓解一下心理压力。
自然别人一忙就瘦,林璞一忙就胖。
家里的糟糕氛围,工作的忙碌,体重的增加,又进一步让林璞的状态更加糟糕。
肖远洋从准备在员水市过春节时,就借着询问天气、当地的习俗等等各种事情,保持跟林璞的联系。林璞也很配合地帮肖远洋解答,虽然其实肖远洋压根就知道答案。
肖远洋能从对话中感受到林璞状态低下,简单地问了一下理由。
林璞只告诉他,是因为年底工作太忙了,很累。她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在因为一些小事而自我怀疑,也不想让肖远洋担心。毕竟她对自己现状的不满,说出去很多人都不能理解。如果对她过度关心反而使她还要去多照顾一个人的心情。
所以当肖远洋回到员水市,准备约林璞见面的时候,林璞有时间,却不想赴约。
有时间是因为刚忙完客户的案子,进入了伺候客户各种突如其来的细微修改意见,不用加班了。
不想见是因为最近状态导致的内分泌失调,林璞的脸颊上长着好几个闭口,唇上长着粉刺,这已经是第三个唇周粉刺了。整个人营造着一股无事勿扰的氛围,无精打采的状态。
林璞以工作为由婉拒了肖远洋。没脸见人,没心情见人。
但是几天后肖远洋还是见到了林璞,在一场大雨中。
几年后林璞回想起来,才觉得可能就是那场大雨,让林璞改变了对搞对象的抵死不从。
因为临海,冬天员水市一定有一段雨期。雨一旦下起来时大时小,可以断断续续下好几天。就这让冬天的冷,使人觉得骨热皮冷。
这雨从林璞上班后就开始下,一直绵绵地下不停,下得林璞整个人都觉得黏糊糊的。林璞所在写字楼楼下的路段是市内内涝点,每次雨一下大,楼下的路段就积水,严重的时候所有的车都不能经过。
到了下班时间,这雨越下越大,林璞看着楼下的道路积水,发了条信息给家里说今晚加班,停了雨就回家,省的家里一定要来接她。
坐着电梯到了楼下,写字楼门口站着零星几个躲雨的人,还有几个卷着裤腿,趟着莫过脚的水撑伞走着。
林璞她一直都为了避免停车难用共享电单车上下班。今天上班时没雨,自然她没有带伞。她戴好口罩,趁着雨不大的时候,半淋雨半躲雨地沿着写字楼和商铺的边缘走着。
肖远洋看到林璞的时候,正在车-库出口不远处等待前车通行。附近路段积水内涝,又是下班高峰,他只能耐心地等。当他看清林璞一个人半湿着站在那里的时候,赶忙靠边停车,撑着伞一路快步走过去。
林璞只觉得雨停了,抬头看到自己被阴影笼罩的原因,是她已经三个月没有见到的人。
“好久不见。”
肖远洋走到林璞面前时,发现这屋檐堪堪只能挡住林璞一个人。风一吹雨一飘,从黑色大衣里露出来的黑色连衣裙裙摆就湿着微贴着腿。林璞明显没有带伞,头发看起来半湿着。口罩遮住了她大半的脸,脸上就只剩下看着他的眼睛。一个人看起来惨惨的,可怜兮兮的。
肖远洋撑伞,单手插裤袋,没说话。网络上一来一回地闲聊在小别重逢面前放大成为巨大的雀跃和惊喜,化成了脸上的笑容。
他们分开的时候,即使是他确定想尝试发展他们的关系,追求眼前这个人的时候,他也没有日思夜想。但是当他来到林璞面前时,他的心就像被紧紧抓住一样。
他想过当他们见面,要准备什么话题,甚至为此准备了迟来的圣诞礼物。可是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想这样看着。
他听到面前的人,淡淡地说:“哦,你回来了。”看不到她的表情,但是现在,把林璞和自己罩在伞下,屋檐的雨水重重地砸在伞上,咚咚咚地感觉好像在替代心跳。
这一刻,林璞眼里全都是肖远洋。
声音轻飘飘的,带着一丝丝不欢迎,一点都不像是以前他认识的林璞。
肖远洋毫不犹豫地抓住林璞的手,牵着她把她塞进车里。自己上车后,林璞刚系上安全带,转头静静地看着驾驶座的人。“还好我们认识,你这属于绑架。”
肖远洋深吸了一口气:“抱歉,我......”
林璞回过头,看着面前不断晃动的雨刷:“雨,越来越大呢。”
“你要去哪,回家吗?我送你。”
“我和家里撒谎,我今晚加班。”
沉默成为两个人的拉扯,林璞不知道要去哪,肖远洋不知道该去哪。
前车后尾灯再次变红,慢慢地往前滑动。
肖远洋转过头,换挡,放松脚刹,说:“那......去我家吧。”
林璞转过头,静静地看着肖远洋。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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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间肖远洋下车买了一桶全家桶,林璞就把薯条倒入全家桶里,好像薯条惹她生气了似的一根一根地吃,不需要蘸番茄酱的那种。
两个人,全程没有说话,一直到了肖远洋在这附近租的公寓。林璞已经从薯条,毫不客气地啃到了桶里的鸡块。从下车开始,就东张西望,直到到了肖远洋住的公寓门口。
林璞把彻底湿掉的鞋子放在门口。进了门后每走一步,脚下的连裤棉袜就能挤出一个脚印的水,就这么一声不吭地静静跟着肖远洋进了门。
林璞觉得自己就是,年纪大了心情一不好,就企图要把人生玩废掉。上一次的事情后约的肖远洋,这次又是。
肖远洋住在离公司不远的公寓里。公寓新建的,两房一厅一卫一厨,还有一个小阳台。坐在客厅就可以居高临下看到不远处的海湾,当然也就能看到林璞的家。港口那还有亮着灯,一闪一闪的可以看到港口起重机的轮廓,这莫名让林璞想到了毛利兰驾驶飞机冲向港口的剧情。
林璞看起来不知道在思考什么,其实一直在回忆那部电影的剧情。
肖远洋给林璞倒了一杯温水,然后进房给林璞找来了新的毛巾和吹风筒。
“我想喝茶可以吗?”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林璞双手端着杯子,给自己取暖,一口一口地喝着水。
“红茶包行吗?”递过去一个常见牌子的红茶包,随口又补了一句。“之后我再买一套茶具来。”
“好。”林璞没有多想,反正以後有茶喝也不錯。
肖远洋把吹风筒和毛巾放在她边上,“去弄干吧,不然要着凉了。”
然后把林璞的外套拿去挂了起来。
林璞看着肖远洋走来走去,开口叫住他:“你帮我吹头发好吗?”
肖远洋被这么一问,站住,沉默不语。
他看着林璞,过了几秒,径直走到林璞身后。林璞很主動地坐下,肖远洋插上插头开了热风,开始给林璞吹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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