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气?!
他提剑起身,藏匿于树上,看着不远处走来一个黑色的声音,步履款款,似是女人。
待她走进,轩辕善发现她头戴帷帽,正是陶知意今晚解围之人。
而在她身后跟着两道扭曲的黑影,隔着七八步的地方,贴着地面,融入到夜色中。
轩辕善开了通天眼,发现这魔气来自后面那两道黑影,而女人身上干干净净,甚至还有一丝淡淡的金光。
她被魔族跟踪了?
但离得这么近都没发现,也实在愚蠢。
他正想着,却见女人在他刚才做过的石桌停下,转过身,竟是在跟那两人说话。
“你们跟了我这么久,风餐露宿的,不累吗?”
那两道伏在地上的黑影剧烈晃动,凸起,抽长成人形,是两个十岁左右的孩童,一模一样的打扮,长发散在身后。
“不累。”
“这是尊上的任务。”
“我们第一次接任务呢!”
两人一人一句,语气中带着兴奋。
伏萤也是无奈地笑了笑,摘下帷帽:“你们尊上为什么派你们两个小孩子来?”
“我们可不小。”
“我一百二十岁。”
“我一百一十岁。”
他们齐声说:“我们都比尊上年纪大!”
“是吗?看不出来啊。”
轩辕善屏息凝神,推测他们所说的尊上就是当今的魔尊,据说他只有百岁,放在魔界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却在乱世中统一了魔界。
那这个女人又是谁?
他盯着伏萤的背影,见她缓缓转过头来——
轩辕善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伏萤的脸,时间仿佛都静止了。
好、好美的姑娘。
他愿意为‘伏萤’就是人间绝色,无人能及,却没想到此人容貌竟与她不相上下,但比之‘伏萤’却更加柔情似水,让他的心颤抖不已。
不行!
他已经有伏萤了,怎么能喜欢别人!
轩辕善狠狠地唾弃自己,身形一晃,摇动了树叶,发出了飒飒的响声,地面的女人立即戴上帷帽,警觉地举起了剑,那两个魔族小童也迅速遁入土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谁?!”
轩辕善不说话,紧张地抓着树干。
伏萤:“阁下若不现身,别怪我无礼!”
“别……”轩辕善从树上跳下来,脸涨得像红辣椒,左脚在地上磨磨蹭蹭,有些无措,“姑娘,在下只是偶然路过。”
轩辕善!
他看到她的脸了吗?
伏萤的心又揪了起来,下意识扶紧帷帽,语气凌然:“你都看到了?”
“是,在下感应到魔气,才会藏在树上,只是没想到姑娘竟然……”
勾结魔族四个字就在齿间,他却说不出口。
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会勾结魔族,她肯定是有苦衷的。
“我和魔族并无关系。”
伏萤看他这支支吾吾的模样,像极了曾经约她出去时的害羞少年。
思绪回到当时,她不由得冷笑:“我的事,不需要旁人来管。”
“在下并没有管教姑娘的意思。”轩辕善紧张解释,“姑娘,我们傍晚见过的,你还记得吗?陶知意是我师姐。”
陶知意……
对了,不能让他把这件事情告诉陶知意。
“我和知意是旧友。”伏萤只能扯谎,“我被这些魔族纠缠,事出有因,还请你对知意保密,以免她担心。”
“你被纠缠了,可需要我来帮忙?”
“我自己可以解决。”
“那,好吧。如果有能帮得上姑娘的地方,尽管开口。”
“好。”
他这副羞羞答答手足无措的模样,伏萤知道他肯定是看到了自己的脸,所以才会这般听话。
若换成旁人,或是一张平平无奇的脸,轩辕善怕是早就出手了。
她早该看透轩辕善本性,对她的感情也不过是见色起意。
趁他没反应过来,伏萤快步离开,留下轩辕善一人懊恼。
“怎么走的那么快,还没来得及问名字。”
“师姐好像说过,她叫什么来着……”
轩辕善也无心再闹脾气等着旁人来找他了,只想赶紧回去,问问陶知意这位美人的名字。
*
令玄一夜无梦,睡到天亮,醒来时陶知意正趴在他胸前,脑袋枕在他臂弯中。
难怪觉得手臂发麻,原来是这个罪魁祸首。
令玄忍不住勾起唇,另一只胳膊揽着陶知意的肩膀,将她固定住,免得她待会儿又说自己睡相好。
怀抱被填满,心中也充斥着满足感,他低下头,贪婪地索取陶知意身上的温度。
他们同榻而眠,陶知意在他怀抱中醒来,就像是最寻常的夫妻。
等等,夫妻?!
不不不,他不可能和陶知意成为夫妻,他对陶知意只是、只是玩玩而已。
等拿到秘宝,他就立即返回魔界,和陶知意再也不相见,自然也不会被她牵动情绪。
令玄给自己想好了退路,所以在回去之前,他放纵自己沉沦。
他将陶知意碎发拨到脑后,看着近在咫尺的额头,心中微动,嘴唇缓缓朝她靠近。
“靠!发什么疯!”
陶知意忽然睁大眼睛,两人大眼瞪小眼,在彼此眼中都感受到了惊恐,陶知意的喊叫声震得他耳膜发疼,令玄停下动作,想收回手,却发现自己胳膊还在背陶知意压着。
“师姐……”
“师妹,你醒啦。”陶知意硬挤出一个笑意,想起身却发现自己正在师妹怀里,一时有些尴尬,“我睡相是挺不好的哈。”
然而最尴尬的还不是这个,是她莫名其妙地喊叫。
师妹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惊愕,明显是被她吓到了,陶知意又心虚又无奈,解释道,“我做噩梦了。”
“哦。”
令玄松开手,放她离开,同样心虚地拉过被子,遮住身体。
陶知意捂着脑袋,眉头紧皱,心底已经开始骂人。
她刚才睡得好好的,系统突然开始拉警报,巨大的响声直冲耳膜,直接把她吓醒了。
她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儿,结果她一醒警报声就消失了,系统也躲在那里装死。
有病,真是有病!存心折磨她呢!
实在不行就返厂维修吧,这系统真是用不了一点了。
耳朵里好像还有那催命似的警报声,陶知意晃着脑袋,起身披上外衣,令玄脸上一红,低下头去。
陶知意又骂了系统一通,但它半点反应都没有,她只能自认倒霉,转头看见师妹还在傻坐着,她有些内疚:“抱歉,吓到你了吧?”
令玄:“……”
差点把他的心脏都吓停了。
“没事。”他道。
陶知意道:“醒这么早,出去吃个早饭吧,我请客。”
令玄没动弹,陶知意又问:“你还想再睡会儿吗?我把早饭带回来。”
“我和你一起。”令玄盘腿,腿上盖着被子,低声道,“……等我缓一缓。”
第三十五章
大清早, 客栈楼下全是人,每桌都摆着早餐,虽然修仙的不少人都已辟谷, 但是来到这儿,还是想沾一沾人间的烟火气。
只是豆浆油条包子这些陶知意还能理解,燕窝粥三鲜面羊肉饼……现在修道的都这么有钱了?
“师姐!”轩辕善迎上前来, 小脸透着红, 看了眼她身后的令玄, 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去,“萤儿。你们起来了。”
“这些个早膳, 都是你买的?”陶知意问。
轩辕善点点头:“我本想给你们买些早饭,见到外面有两个摊子, 不知道该吃些什么好, 就全包下来了。师姐若还有想吃的,我让他们现做。”
“这就不必了……”
陶知意奇怪地看着他,下意识以为轩辕善做这些是为了讨好伏萤, 可轩辕善话里话外都是“师姐”, 像是冲着她来的。
有诈!
轩辕善带她们进了包厢,狂朝凌晨回来,正捧着碗汤面大快朵颐,面前摆着两个空碗。
金赤坐在他身侧, 冲着陶知意点点头:“师妹来了。”
见他面前空空如也, 陶知意问:“师兄你不吃点嘛?”
“我不饿。”
一桌刚好坐下四个人, 陶知意给师妹递了个肉饼,自己坐在金赤对面, 轩辕善忙前忙后发现没他的地方,便搬来凳子坐在了侧边。
“师姐, 还合你胃口吗?”
刚咬了一口包子的陶知意:“……”
突然也没什么胃口了。
轩辕善的表情,怎么说呢,有点谄媚。
她实在很难把这个词和轩辕善联系在一起,如果是对着伏萤还可以理解,对着她谄媚是几个意思?
“还……不错。”陶知意把咬了一口的包子放到一边,“你有事找我?”
“没有。”轩辕善否认,眼神却有一丝慌张,目光有意无意地瞥向‘伏萤’,“没什么事。”
重复了两遍,眼神还在乱瞟。
说谎。
不过陶知意也不怎么想管他的闲事,既然轩辕善不主动说,她就当不知道。
趁着轩辕善不在,金赤道:“轩辕师弟昨晚半夜才回来。”
“难道是在外面惹上了麻烦?”
“看他生龙活虎,应该是没事。”
陶知意哦了一声,歪头看到师妹只咬了两口饼,问:“不好吃吗?”
“没什么胃口。”
他对人界的食物还是提不起什么兴趣,平时只吃些陶知意送来的东西,背地里装作去食堂,其实从没进去过。
何况这东西是轩辕善买的,就更难以下咽了。
“那尝尝这个?”陶知意又端来碗八宝粥,“没胃口的话,就喝点清淡的。”
“好。”
带点甜味的热粥也没能让他的味蕾活跃起来,但是见陶知意满眼的担忧,令玄笑了下,道:“很甜,好喝。”
“那我也尝尝。”陶知意说。
令玄将那碗粥全部吃完,像喝了一碗水,半点味道都没有。
而对面的狂朝已经吃完了两碗面三个包子,正要去拿粥。
“你昨晚究竟干了什么,怎么饿成这样?”
“别说了,我快累死了!”狂朝喝完粥,开始给他们讲自己昨晚的遭遇。
“我先进了个临海的村子,有两个老头在下棋,其中一人想悔棋,他俩就吵起来了,我去劝架,结果挨了一个大耳刮……不许笑!”
陶知意:“……对不起。然后呢?”
“然后他俩人的孩子来了,就把他们带回去了,扇我的那人的儿子觉得很对不起我,就邀请我去家里吃饭,我想着这也是个打听情报的好机会,就去了。”
“到那儿我才发现不对劲,他家坐了一圈的亲戚,七大姑八大姨的,一上来就问我多大了,是哪里人,我就随便编了个身份,说我是外地来求仙问道的,她们就对我点点头,然后从里屋牵出来个十六七岁的姑娘,说要我俩成亲!”
“然后我还没说话呢,她们就推着我入洞房,我都没看到新娘子的脸长什么样,吓得我赶紧跑了,他们一家子还出来追我,我跑了腿都快断了,才想起来御剑把他们甩开。”
陶知意憋着笑,“早听说蓬岛有‘捉婿’的传闻,你怕是被看上了。”
狂朝:“这是什么习俗,我只知道达官显贵会在科举放榜时挑选新科进士当女婿,我又不是什么进士。”
金赤:“蓬岛多修道之人,早些年有人家想招修士当女婿儿媳,就会举办各种招亲的活动。不过修士和凡人寿命不同,这种活动兴起了没几年就没影了。但仍有些心怀不轨之人,打着‘捉婿’的名头,其实是将修士捆去,轻则搜刮钱财,重则刨丹害命。”
陶知意:“说通俗点就是仙人跳,幸亏你跑得快,不然你就要被噶腰子了。”
“还有这回事儿!”狂朝大惊,心有余悸道:“那我不差点栽里面?!”
“不过上一次发生这种事还是几十年前,果然派你出去是对的,你也是运气好。”
狂朝指着自己:“我?运气好!糟透了好嘛!”
陶知意笑笑,和金赤对视一眼,又一致看向狂朝。
“那村子在哪儿?”陶知意问。
“就一直往东走,翻了两座山……”狂朝说着,忽然感觉气氛不对,两人的眼神古怪地像是要把他卖了,“你们,要干什么?”
金赤:“既然你还记得……”
陶知意:“那就再去一次吧。你的新娘还在等着你呢。”
狂朝:“?”
他才刚刚死里逃生,就被安排重新回去,狂朝一百个不愿意,可他说不过陶知意,也打不过金赤,想跑还落入孟双的法阵中,反抗了一个上午,还是被迫答应下来。
为了好好去见他的“新娘”,三人凑钱给他买了身新衣裳,一件骚里骚气的绛紫色彩绣长袍,孟双给他简单做了易容,以免再被那群人认出来。
血铁营的人整日都在锻造炉四周,穿得都是深色衣裳,乍一穿上这么鲜亮的衣裳,狂朝路都不会走了,对着镜子照了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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