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客厅正巧传来一阵敲门声。
她一听,莫名松了一口气,心想应该是她爸忘了带钥匙,急急忙忙地起身跑出了房间,逃离了这个令她漏洞百出的局面。
可等赵慕予打开门,看清敲门的人后,她又陷入了另一个微妙的局面。
站在门外的不是年过五旬,大腹便便的赵爸,而是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白净高瘦。
对方大概也没想到会是她开门,看见她的那一刹那,先是一怔,而后挠了挠头,好像有些不好意思,笑着和她打招呼:“嗨,好久不见。”
“……齐禹?”
曾经大大咧咧的老同学如今变得成熟又稳重,要不是他脸上的笑容和原来一样,赵慕予肯定都认不出来了。
她一脸意外,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齐禹刚开口准备回答,却瞥见赵慕予拿在手上的手机,像是在通话中,示意她,“你在打电话吗?要不先忙?”
“嗯?”
一听这话,赵慕予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居然忘了放下手机,赶紧背过手,一边回了齐禹一句“哦卖保险的不重要”,一边挂断了电话。
响了几声的占线音消失。
酒店房间重新被密不透风的寂静笼罩。
江舟池依旧看着手机屏幕。
浮现在眼前的却是一幅幅久远的关于高中的画面。
那时候,赵慕予热衷和他装不认识,却又免不了和他撞上。
不过,不管偶遇是发生在学校走廊,还是操场,她的身边总有一道身影。有时候是安静地和她并肩而行,有时候是和她笑着聊一路。
也许是同进同出的频率太高,连她同学都好奇打探:“木鱼,你和齐禹该不会在偷偷谈恋爱吧?”
课间操时间,楼梯上挤满了人。
她被人潮推着往楼下走,正在看手机,闻言,抬起头,否认道:“没有啊。”
被压在嘴角的笑意却从眼睛里跑了出来,一分不少地落进他的眼里。
——喀嚓。
握在江舟池手里的玻璃蜡烛突地被折断。
破碎的玻璃连同那一句“不重要”,一同扎进他的掌心,刺破血管。
在体内横冲直撞的躁郁找到了出口,顺着鲜红的血液,一滴一滴,无声渗进地毯。
很快,空气里便浮动着一丝血腥味。
江舟池却恍若未觉,坐在将尽的暮色里,缓缓收紧五指,让掌心里的玻璃刺得更深,用加倍的疼痛抚慰还残留在身体里的破坏欲。
否则他只想弄疼她。
深深的咬痕,难以消退的吻痕,一切鲜红的痕迹落在她洁白无瑕的身上,应该都会很美。
第20章
高中三年, 赵慕予和齐禹一直是班里的数学课代表。
齐禹是因为数学成绩太好,而她则是因为数学太差,严重偏科, 所以给了她一个数学课代表的身份,试图激励她。
本来这也没什么。
直到高二的某一个早上。
本该开始早读的教室里一片闹哄哄, 完全不像是要学习的样子。
来到教室的班主任看得一阵火大, 又见赵慕予和齐禹正在清点谁没交数学作业, 弄得大家更静不下心来,干脆把他俩赶出去:“你俩出去清。”
原本挺正常的一句话,却因为班主任的前后鼻音不分,听起来很像“你俩出去亲”。
全班爆发出一阵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开始起哄。
最后又换来班主任的一顿训。
赵慕予并不在意, 在教室外面清点好了作业以后,和齐禹一起把作业抱去了数学办公室。
谁知回来的路上, 在走廊上偶遇了班上一个男同学, 对方又拿这件事开他俩玩笑,调侃道:“齐禹,你和赵慕予早上亲得怎么样了啊?”
但凡说话的人换成丛涵, 赵慕予早就怼回去了,可惜对方只是一个和她说话不超过三句话的陌生同学, 她便连理都懒得理, 选择了无视。
倒是齐禹不好意思了, 一脚踹在对方屁股上,骂道:“你小子瞎说什么呢,滚滚滚。”
骂完, 他又代替男同学,向赵慕予道歉:“对不起啊, 你别理那小子,嘴里没一句话能听。”
赵慕予本来就没当回事,听了这话,对齐禹礼貌性地笑了笑,正想说点什么,余光却瞥见江舟池从她的身边走过。
她脸上的笑容一敛。
至于后来发生了什么,赵慕予不想再去回忆。
反正那天的课间操时间有多久,她就被江舟池堵在杂物间折磨了有多久。
这件事赵慕予一直记到现在。
所以,她挂断电话,并不是做贼心虚,纯粹是当年被江舟池害得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
处理好了电话的事,赵慕予也想起了待客之道,没让齐禹再在门口站着,往后退了一步道:“进来说吧。”
齐禹走了进去:“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我妈……”
话还没说完,厨房门就被拉开了。
大概是听见了外面的动静,赵母走了出来,正想问问是谁来了,一见是齐禹,惊喜道:“哎呀,小齐你怎么来了。你妈妈在大草原玩得开心吧,我看她朋友圈每天都发好多照片呢,还打算玩几天啊?”
“今天下午就回来了。”回答赵母的同时,齐禹也顺便回答了赵慕予的问题,解释了自己的来意,“还买了很多牦牛肉和特产,让我给您送点过来。”
桐市是一座开车半个小时就能绕城一圈的小城市,人际关系简单又复杂,到处都是熟人。
赵母和齐母就是在麻将桌上变熟的。
一听这话,赵母赶紧接过齐禹手里提着的大包小包:“哎哟,你妈妈真是太客气啦。正好,慕慕,你也去拿个袋子,给小齐装点李子回去。”
赵慕予对赵母的礼尚往来没有异议,老老实实回到刚才的“工作岗位”上装李子。
齐禹一看,也跟着走了过去,帮赵慕予的忙,却被她阻止道:“你坐着就行,要不然我妈待会儿又该教育我不懂事了。”
闻言,齐禹也没有和赵慕予假客套什么,应道:“行。”
原本还想招呼齐禹随便坐的赵母见状,露出满意的笑容,没再说什么,回厨房继续炒菜去了。
空气里弥漫着除了人声以外的任何声响。
齐禹站在一旁,安静旁观了一会儿赵慕予“工作”,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孙老今年退休了,郭天组织了班里同学去看望他,就在这周六,你要来吗?”
孙老是他们高中的班主任,郭天是班长。
赵慕予一秒也没犹豫,很果断地拒绝了齐禹的邀约:“不了。”
自从上了初中,她身体里不爱社交的基因苏醒后,寇口裙吧八三〇期七五三六追肉文补番车文她对自己的社交期望就变成了当个透明人,因此平时总是冷着一张脸,试图营造出一种生人勿近的距离感。
这也导致大部分人对她的初印象都是“不好亲近”。
遗憾的是,她身边有个名叫尤霓霓的社交悍匪,直接让她想在班上当个透明人的社交期望落空tຊ。
尽管如此,她和班上同学的关系依然不温不火,对高中的班级也没有太深的感情,至今仍保持联系的同学只有初中就认识的尤霓霓和苏糊。
“又不熟,去了也是干瞪眼,就别给自己找罪受了。”赵慕予简单解释了一下,而后把沉甸甸的两口袋李子交到齐禹的手上,“给。”
齐禹接了过来。
他习惯了赵慕予的直接,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就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问问,被拒绝也不意外,只是看着她,又问:“那我们算熟吗?”
“……啊?”赵慕予没想到齐禹会这样问。
这不是一个容易定性的问题。
她用自己的熟人标准衡量了一下,严谨道:“应该算五分熟吧,所以我现在得提醒你,要是再不走,等我妈出来你就走不了了。”
说完,她示意齐禹回头看厨房门。
见她像防敌人似的防赵母,齐禹又是一笑。
能得到一个“五分熟”的答案,他已经很满足了,也知道她的担心,没有再久待,赶在赵母出来之前,留下一句“那再联系”便离开了。
送走了齐禹,赵慕予的心情莫名轻松了一半。
至于另一半……
她关上门,路过餐桌,看了一眼刚才放在桌上的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江舟池回一个电话过去。
可就在这个想法冒出来的瞬间,刚刚那段才恢复不久的记忆也随之重新浮现在她的眼前。
昏暗不清的夜色。
触手可及的江舟池。
盈了满鼻的清冽气味,以及,柔软的嘴唇。
……
赵慕予被这一连串画面刺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赶紧晃了晃脑袋,把这些可怕的画面晃得七零八碎,顺便也打消了给江舟池打电话的念头。
这时赵母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
见客厅里只剩下赵慕予一个人,她失望道:“诶,小齐怎么走了,我还说留他吃晚饭呢。”
一听这话,赵慕予在心底给自己鼓了鼓掌。
她就猜到赵母存了这份心思,假装没听懂赵母的遗憾,进厨房端菜,拿碗筷,准备吃饭。
然而就算齐禹没有留下来吃饭,今晚的饭桌上也不安宁。
赵母和赵爸说起齐禹送特产一事的时候,自然而然地展开聊了聊,对赵慕予说道:“小齐今年刚读完博,打算回桐市当老师,这事儿你知道吧。”
“现在知道了。”
虽然赵慕予和班里同学的关系一般,但没落下他们的任何一件人生大事,而这都要归功于消息灵通的赵母。
赵母见她反应平平,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问道:“那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挺好的。”赵慕予知道赵母肯定会把话题绕到这件事上,倒没产生什么抵触清楚,只提前把话说死,“但不适合我。”
“……你都没接触过,怎么知道适不适合。”赵母听不得她这种试都没试过就妄下定论的言论,“你和小齐是老同学,大家都知根知底的,万一谈得来呢。”
“我老同学那么多,难不成每个都去接触看看?”赵慕予有理有据地反驳。
赵母觉得她这是在诡辩,还想说些什么,却被赵爸打断道:“你那些老同学算什么,你妈现在手里可是掌握了咱们桐市所有单身男士的信息。”
说完,他给赵母夹了一筷子菜,劝道:“老婆,吃点苦瓜,消消火,别为这种事儿动气啊。”
赵母瞥了一眼赵爸。
这话看似是在为她说话,实则帮谁不言而喻。
她知道父女俩这是又统一了战线,想了想,没有再在饭桌上聊这个影响食欲的话题,换了一个问题,问赵慕予:“那小江怎么说?”
“……什么怎么说?”赵慕予对江舟池的最后记忆还停留在那晚,听赵母提起他,语气又莫名心虚了起来。
赵母倒是没听出来什么不对劲,只当她又忘了,音量提高:“我不是让你确认一下他下周回不回来吗,你该不会又忘得精光了吧!”
“……”
完了。
刚才被江舟池一打岔,她确实又把这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赵慕予夹菜的动作一顿,内心十分心虚,但没在脸上表现出来一分一毫。
等细嚼慢咽完了嘴里的食物,她才有条不紊地回答赵母:“确实还确定不了,他现在在拍戏呢。”
“啊?新电影还没下映呢,怎么又在拍新戏了啊。”这次的证据比上次更充足,赵母无话可说,只长叹了一口气,“哎,他这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怕是连半天的休息时间都没有吧。”
赵爸安慰道:“叹什么气呢,孩子工作忙那是好事啊。再说了,小江每个月往老江银行卡上打那么多钱呢,又不是故意不回来。下周老江生日,咱们好好给他庆祝庆祝不就行了吗。”
赵母又是一声叹:“算了,吃饭吧。”
赵慕予算是逃过一劫,心情却并没有变得轻松。
也许是因为赵母这些天时不时就念叨这件事,她被感染得不禁也开始为了江爸生日的事犯愁,却又心有余而力不足,帮不上什么忙。
在略显沉重的情绪里,赵慕予结束了这顿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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