甜点很甜,吃得人心都甜甜的。
宫女又送上一盏花茶,“国夫人吃了这般多甜腻的,可用花茶清清口。”
这是一杯杏花茶,除去沈笑语,只有新晋的镇安王在饮茶。
他只喝了茶,别的什么也没碰。
早前怀疑镇安王就是谢虞的人,也大都因得镇安王这冷漠的性子,怀疑自己猜测的真假,一个个只敢怀疑不敢开口。
一曲塞北的民歌传入耳。
阿岁上台,献了一曲剑舞。
是当年威武侯在塞北中军帐中舞的。
随后,阳朝送上了和谈的贺礼。
北狄愿意俯首称臣,边塞的战事,便告一段落。
全程都觉得无趣的帝王,终于是抬起来了眉眼,认真看了一眼阿岁,“愿以两地通商贸为约,与北狄定下十年和平之约。”
说罢,圣上举起酒杯与阿岁共饮。
阿岁饮下一杯,又道:“北狄斗胆,想替北狄世子求娶长安城的勋贵女子,以和亲巩固两地友好关系。”
阿岁来之前,便已经做好了打算,说完送上又一份贺礼。
阳朝:“这是用作商贸的三万塞北骏马,愿以此为聘礼,赠与大昭。”
这一切都在燕王的意料之中。
他但笑不语,四下寂静,在燕王没吱声前,人人都屏住呼吸。
“我大昭国力强盛,不需要以女子和亲,作为条件。”
阿岁:“大昭国富民强,塞北当然望之莫及。我北狄世子也并非要求娶,任意一位长安城的女子。”
阳朝与阿岁一唱一和,“幼年时,我便在塞北便见过这姑娘。”
“这么多年,一直记挂在心中,不曾忘却,我这才斗胆求娶。”
说罢,阳朝拿出一根已经破旧的马鞭。
沈笑语认得这马鞭,
是沈笑语小时候,威武侯亲手替沈笑语打造的。
与白玲珑的那一根,是一起做的,不过这根更小,更破旧罢了。
按理,这马鞭很早之前,就弄丢了。
阳朝:“献丑了,这马鞭虽然破旧,但却是我的珍藏之物。幼时,那位姑娘用这个鞭子,赶走了饿狼,救了塞北迷失的人。”
久远的事情,沈笑语只记得个模糊的印象,沈笑语救的也不是阳朝,是个普通的北狄牧羊人而已。
阳朝撒谎撒得得心应手,说得真真切切,时不时的还看向沈笑语的方向,一副情真意切的模样。
新君提醒,“赵国夫人,是夫丧。”
“我塞北惯来是,夫死十五日,即可改嫁,我等也不在意这女子,是否曾为人妇。”
🔒 第210章 和亲
沈笑语嫁亦或是不嫁,都在新皇的一念之间。
沈笑语缓缓作揖,答道:“我乃沈家女,生于塞北,长于塞北,承蒙圣上厚爱,这才领兵权,替父亲尽忠。”
“但笑语终归是女子,恰逢盛世,笑语当解甲归田,将这兵权还与圣上,也是替父尽忠。”
沈笑语话音刚落,四下便有议论的声音不断传来,世人皆知新皇为沈家女开创新潮,女子可入朝政,也将大昭的兵权虎符交至沈笑语手中。
皆以为是宠爱极了,才会任由其行为。
却不知不过是一场交易罢了。
新皇还未曾言语,便有内侍在新皇的默许之下,走到了沈笑语的跟前,来接沈笑语的虎符。
沈笑语解下身上的荷包,放在内侍手中。
这里面的不仅有,可以号令天下的虎符,还有威武侯留给沈笑语的玉哨,沈家军与十万蜀地军的信物。
见着杯弓之间,在场的众人各怀心思。
年轻的帝王得到了想要的,终于将目光挪到了新封的镇安王身上。
新皇笑道:“皇弟,这沈家祖辈为我大昭尽忠,如今赵国夫人身上这封号,已经是正一品的诰命。”
镇安王甚至没有抬起来眼眸,仿佛当真不认识沈笑语一般,“皇兄仁善,对沈家厚爱。”
“如今能为沈家做的,也只能是替国夫人觅得一个良人了。”新皇端起来酒杯,“皇弟如何看?”
“圣上厚爱沈家,厚爱国夫人。”
旨意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这长安城里的一举一动,都在新皇的意料之中,包括沈笑语会被阿岁求娶这件事。
圣旨拿在手里,一道的还有一封,大昭封赏阿岁为塞北可汗的圣旨。
阿岁接下,便是坐实了,北狄各部为大昭藩国之名。
这是一场俯首称臣,以换得沈家自由的交易。
“对了。”新皇再度开口,看向沈笑语的方向,道:“赵国夫人,我记得你尚有族中兄长。”
“携父灵棺归乡后,确实得知,族中还有两位堂兄。”
新皇必然是知道的,如今当众问起,不过是沈笑语和阿岁乖巧的听话,所以愿意给沈笑语一个恩典。
“既是族兄,也可承袭你沈家的爵位,你父早已经进封为异姓王,如此这异姓王当由你族兄继承。”
无需朝中老臣反对,沈笑语自己便跪地拒绝封赏。
异姓王是何等的恩赐,只有建国初的能将,才能是活着的异姓王。
沈笑语:“死后追封与身前爵位不可等同。族兄不过是一个商贩,承蒙大昭盛世,这才有得了行商之机,族兄无功,怎可凭借着祖荫,便得此厚爱。”
新皇盘着手上的玉扳指,这是新皇还是燕王时,便会做下意识的动作。
是审视,是考量。
未曾将话说死,沈笑语紧接着又道:“父亲曾为三品侯爵,沈氏斗胆,为族中二兄求得三品侯爵。”
新皇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目光落在沈笑语的身上,宴会上传来了新皇爽朗的笑声,“如
此,也好。”
“圣上英明。”
各地的舞姬,不断的跳着各地的舞蹈,觥筹交错之间,人影恍惚,竟有些瞧不真切。
沈笑语未饮酒,但自从怀上身子后,便有些乏力,又应付完新皇的那些心思,更是头晕。
沈笑语觉得实在是憋得慌,起身称病,离开了宴会。
御花园一侧里,是民间献艺的杂技艺人,正在擦拭手中的大刀和长枪。
沈笑语余光匆匆瞥过,便看到月色下,刀刃反来的寒光,进宫献艺,从来都是用的不开刃的刀剑。
但若是真是没有开刃的刀,便看不到如此醒目的寒光。
这些人皆是身材灵活,屏气凝神,聚精会神的收拾自己的随身物品,想来紧张的很。
沈笑语没有停驻,也没有叫人,只是当做是未曾发现般的路过了。
沿着出宫的小道,沈笑语又见冷宫那处,灯火璀璨,连前往冷宫的官道都是新铺的。
见沈笑语驻足观看,随行的宫女解释道:“前些时候,杏花殿被圣上派人收拾了出来,装饰一新,如今这杏花殿,可是后宫中最贵重的地方了。”
“住了谁?”
沈笑语疑惑,这杏花殿已经荒废了,不知道多少年。新皇又何必一登基,便大费周章的,将此处收拾出来。
宫女:“没有住娘娘。”
“但是圣上只要宿在后宫,便会睡在杏花殿中。”
“众人都说,圣上这是在为日后的中宫皇后娘娘,备着宫殿呢。”
沈笑语收回目光,
只道:“也不知何人有幸,可以得到圣人垂怜。”
宫女的话到嘴边,被旁边的嬷嬷警告,只得悻悻的闭上了嘴。
之前后宫猜测,都说这杏花殿,是为沈笑语备着的,毕竟此处只有一个游玩过的姑娘,便是幼年的沈笑语。
如今圣上却圣旨让沈笑语和亲。
实在是众人都瞧不透,也不敢议论。
灯下昏暗,御花园的假山下站着一个人,身影是那般的熟悉。
两人在月光下方才对视,未来得及叫住彼此,沈笑语便听到宫内惊呼,“有刺客。”
月光下的黑影,朝着宴会的方向,跑不见了踪迹。
宫中的御林军,皆数往那儿跑去。
宫女警惕,“夫人,宫中变故,还请夫人移步偏殿,稍作休息。”
沈笑语未作声,寻了一处石桌坐着,任由宫内的人喧嚣。
“夫人,宫中遭此变故,想必城门已锁,还请夫人挪步偏殿,暂作休息。”
沈笑语并不慌张,那个刺杀的杂耍班子如此明显,却还是能进宫行刺,想是宫中那位早已经知道。
不过又是借力打力罢了。
当权者惯来都是这般,人心都在算盘子上,几斤几两,一清二楚。
只是这般想来,现在还有狗胆子动新皇的,不只是哪个愚蠢之辈。
“不必担心。”沈笑语还有闲情,抚上一朵御花园里的牡丹花。
沈笑语:“这花倒是生的极好的。”
宫女见主子都不着急,镇定了下来,解释道:“夫人,这花是金陵的
皇商赵家进贡的,从去岁就培养了新花,想是恭贺新皇封后,这才培植的。”
🔒 第211章 释怀
宫女:“本是要蹉跎的花,圣上只道莫折耗了娇花,便让内务府的种满了后花园与杏花殿。”
沈笑语挑眉,颇为意外,新皇倒也是怜花惜玉之辈了?
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吵闹喧嚣的声音已经停止。
宫门锁了不到半个时辰,朝中大臣也好,护卫也罢,都疾步进宫,想要探听朝中变故,唯独沈笑语一人出宫。
众人前行,沈笑语一人逆行。
红色的萧墙耸立,让原本广阔的天空,看起来就像一条狭窄的线,连高飞的鸟儿,都只能瞧见一瞬。
走出宫门那一刻,沈笑语如释重负。
拜别了送沈笑语出宫的宫女和嬷嬷,宫门外,沈笑语的马车,早就等候在一侧。
见到沈笑语来人,马夫撩起来帘子,道:“夫人请上车。”
马夫并不是沈笑语跟前侍奉的,身形高大,两侧的发还有些酒红微卷,马夫解释道:“小的是先生跟前的人。”
沈笑语跨步上马车,马车内坐着的正是阳朝。
沈笑语:“先生换我马车夫,倒是熟敛。”
阳朝还是穿着月白色的袍子,坐在马车里,正在神游天际。
茶桌上的茶水还未凉,听见沈笑语动静,阳朝这才将茶具收拾了。
“毕竟你我如今,名字也是写在一个圣旨上的,何必如此生疏。”
沈笑语:“阿岁那理由,倒是编造得入木三分。”
将一个痴情男子的模样,编造得跃然眼前。
“并非编造,此言属实。”
阳朝讪讪一笑,
看着沈笑语的眼中,几分打量,仿佛越过如今的沈笑语看向曾经那个她。
“在大理寺见你时,便觉得你与幼时,有很大不同。”
“你幼时明媚张扬,令人向往,心生欢喜。”
若沈笑语还是那个塞北的张扬女子,阳朝必定是喜欢的。如今,当年的恩情,也不过一个交易的筹码罢了。
阳朝松一口气,笑道:“我终与他不同。”
提起来那人,马车里顿时连呼吸都静了几分。
马车里胭脂的味道,若有若无。是塞北的白露香,这是一种罕见的奇香,只有北狄的贵族女子才会使用,这香在长安中,甚少出现。
如今长安城中用这香的,也只有曾嫁与北狄王子的楚国公主了。
母子相见,却只在这小小的马车之中,还是借着沈笑语的名头,邀请楚国公主一见。
沈笑语岔开话题,“让北狄对大昭俯首称臣,说服北狄的老臣,想是阿岁不易。”
当初阿岁和沈笑语的父辈,都因此丧命。
阳朝坐正了身形,只要是阿岁的令,阳朝必定遵从。
阳朝:“本是当初父辈就定下的约定,不过是被奸佞小人所阻碍了,如此也算是了了威武侯的心愿,遵了先可汗的令。”
马车缓缓离开宫墙,铁蹄声又从身后响起,羽林卫从宫中领了差事,涌入长安中各个勋贵之家,捉拿叛贼。
“多谢。”
沈笑语的道谢声,吞没在了车轮声中。
“你我都知,不必言谢。”
阳朝微微
掀起来马车的帘子,给马车内透气,散去胭脂味。
“六日后启程,沈姑娘当备好行囊,届时会在沈家门外等候。”
沈笑语低头抚摸上小腹,不过六日,她便要离开长安城了。
在长安城里十几年的蹉跎,如今也到了分别之时。
见沈笑语沉思,阳朝难得的安慰了一句,“长安城虽灯火璀璨,但塞北也不是什么荒无人烟之地,沈姑娘也无需为了这事不舍。”
“并非不舍,只是这一路走来,倒也唏嘘。”
马车还未来得及到家,便当街叫人给拦截了。
一华衣女子慌忙逃窜,身上的珠钗尽数掉在了地上,连滚带爬的,朝着沈笑语马车的方向扑过来。
闫娇未来得及,近沈笑语的身,便被锦衣卫给摁压在了地上。
她还在叫嚣着:“我可是景国公府的世子妃,你胆敢以下欺上……”
一个箍掌,闫娇被打歪了脸。
打人的,正是景国公世子身边的嬷嬷,也是谢家姑奶奶的幼时的陪侍丫鬟。
“闫姑娘,世子已经休妻,请你谨言慎行,莫要连累我家世子。”
闫娇被锦衣卫压着,摸不到脸,疼的控制不住眼泪,便往下流。
不过这一巴掌,着实打醒了她。
闫娇跪地,朝着沈笑语的方向喊叫,“沈笑语,救我,他们想……”
语音未落,闫娇便七窍流血,当街死在了沈笑语的马车跟前。
沈笑语微微掀起来帘子,看了一眼闫娇的症状,又是红桂果的药效发作
。
锦衣卫向着沈笑语的马车作揖道歉,“国夫人见谅,这闫家女与长安城中多起谋杀案有关,我等奉旨要将其捉拿归案,不料她当场服毒,冒犯了国夫人。”
沈笑语的目光越过帘子缝隙,落在景国公府的嬷嬷身上,虽是家宅后院的嬷嬷,却能够在众多锦衣卫的庇护之下行事。
虽说景赋解甲归田,到底锦衣卫还是他景家的人,竟然纵容至此。
“宫中有变,各位大人既然捉拿了犯人,该早些回司复命。”
“死在跟前,晦气。”
阳朝的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待身后锦衣卫的影子愈发远,阳朝这才挥手吩咐马夫,“紧盯景国公府嬷嬷的踪迹。”
“无需先生替我查人,那嬷嬷想做什么,身后是谁,我早已经清楚,不过敌不动我不动。”
阳朝听闻沈笑语的话,发觉自己的行为逾矩,不再叫沈笑语姑娘,而是叫她封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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