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条悟一点都不偏移的灼灼的目光下,穗波凉子渐渐不再自在,又或者从一开始就已经不自在,只是到现在才无法忍耐地微微动了一下脖颈,扭向更远离他的那一侧,掩耳盗铃似的让余光也不扫到他,她脸颊旁垂下的发丝扫过他的鼻尖,让他下意识眨动了一下眼,下一刻,他仿佛从梦中惊醒似的,有点犹豫地伸手,帮她把这一缕头发勾到耳后了。
这是他先前也对她做过很多次的动作,按道理早已习惯,而今却不得不莫名小心翼翼起来。
他的指尖很热,她的体温一向比她低,然而此刻,她的耳垂却比他的指尖更热,热到发烫,然而他的手指却不能再停留。
他以为她会向后缩,但是没有,他收回手,她也像是看够了狼藉的桌面,看够了空无一物的餐盘,一点点,很迟缓地,犹豫地回转,她眼睑仍然低垂着,五条悟自上只能看见她颤动的睫毛和额前有些凌乱的碎发,于是他凑近,想更近得看她此时已经烧红的脸,看她仍然垂下仍不看他的眼。
他们离的很近,近到呼吸交融,他可以嗅到一点他们刚刚曾一同喝下的同一个口味的橘子汽水的味道,那汽水开罐的太久,气已经跑走,只剩下甜腻的香精味道,喝的时候他曾很嫌弃,而今却莫名一点也不觉得了。
那些笼罩在整个房间的酒精的味道在他们距离拉近的时刻也一点点逸散了,然而仍有丝丝缕缕的,星星点点的气味混杂在他们之间,于是他便又有一点低落起来,然而这时候,穗波凉子终于眨动了一下眼睑,不再垂着眼了。
是很缓慢的抬眸。
慢镜头似的,她带着晕染得当的眼影和细细闪烁着的亮片的眼睑轻轻上抬,很弯翘的睫毛也跟着轻轻上抬,那蓝的太深所以近乎黑色的眼珠子缓缓移动,天花板顶上的光从他们之间仅剩的一点空隙里撒过来,穿过她浓密的睫毛,落在她颜色深重的眼里,像是月光撒在海面上,而这海面此刻正波光潋滟地望向他。
为此,五条悟不由得抿了一下嘴唇,滚动了一下喉结,在此刻,他像是真的喝醉了一样,面红耳赤,好像哪里都很热,克制不住地想看清海面上的自己的倒影,于是忍不住凑得更近,他撑在穗波凉子身边的手指因此动了一下,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
她的体温一向很低,然而此刻却难得很热。
此刻,房间里明明没有声音,但却有什么动如擂鼓,他忍不住凑近她,呼吸更近,像是喝醉了,所以呼吸时感觉气管都烫到好像要烧起来了,这时候,橘子的味道更多,酒精的味道却消失了,他能很清晰地闻到凉子身上沐浴露和洗发露以及也许喷了一点点但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香水味,融合归纳成她独有的难以形容的气味来,在这气味里,他不由得垂下眼睑,在此刻竟生出要和她睫毛相触的渴/望来。
没关严实的窗户缝隙里传进来些微的,初夏清凉的风声和微弱的蝉鸣,沉寂了许久的明月当空的夜上终于炸开烟花又很快落下,外面隐约有人声欢呼,但这些是面红耳赤,心如擂鼓的五条悟都不知道也听不到的事情。
他的手掌不知何时轻轻完全覆盖住了少女的手背,然而这一回她也没再抽走了。
好像又重饮了一口气泡消失的橘子汽水,然而这时候,五条悟再不觉得甜腻了。
而后,也许连呼吸都停止了,但人好像还在发热,似乎真的碰到了她的睫毛,又或许是她的刘海戳到了他的眼睛,总之眼睛感觉痒痒的,但舍不得眨眼,至于混乱发胀,超负荷运转到反转术式的大脑,此刻则只够他清楚地思考一件事了。
……
……她的嘴唇上居然没有酒味。
而且好软。
第56章
五条悟只是很轻的贴了一下穗波凉子的嘴唇。
在轻轻触碰后, 他便一点点拉开了距离。
虽然主动的人是他,但亲完之后,五条悟似乎才想起来害羞, 因此是略略低着头的。
然而, 即便低着头,他身高在那里,即便是坐着也比穗波凉子要高一点, 所以垂头也不妨他看她, 更不妨碍她看他, 因此, 他又不得不撇过一点脸去, 然而, 即便如此, 在短暂的沉默后,他又开始很快速的来回将蓝眼睛转过来又转回去, 频率跟随他的心跳声,来去几次,只是为了观察她的表情,然而这时候,从开始一直躲避到现在的穗波凉子则抬起那只没被他握着的手, 轻轻捂住了下半张脸。
但这可遮不住她已经蔓延到耳垂的红晕。
只是这一动作却让五条悟不禁收紧了一点覆盖着她手背的掌心。
他抿抿唇,立刻把才堪堪拉开一点的距离又收近,他去捕捉她的眼瞳, 这一次, 半遮着嘴唇的黑发少女很快抬了眼, 用闪烁的,波光粼粼的眼睛欲说还休地望他。
他们凑得很近, 呼吸交缠,热得要命,睫毛又要碰到睫毛,可是嘴唇和嘴唇中间却隔着几根手指了。
他有点不太满意,又有点失落,不知道哪里错了,他垂下眼睑,亲亲她的指尖,亲亲她涂了浅色甲油的光滑的甲面,小声说:“你都让我亲你了……”
她明明没躲开……
他这么想着,不由得委屈起来,撇撇嘴唇皱皱鼻子,有意无意地把眉尾眼尾一块往下压,显得可怜极了。
她总是很吃他这一套。
这一回也不例外。
“……我知道。”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了这样模棱两可的话,话很轻,但掩不住地带着笑音,这时候,五条悟也才意识到她原来是在逗他,然而正当他要再开口前,她却将指腹调转,轻轻按住了他的嘴唇。
而后,她微微直起腰,凑上来,亲在了自己的指背上他曾经吻过的地方。
她的嘴唇停在指尖,隔着手指亲他,却不再进一步动作,他们近到呼吸交融,她抬起眼,又有意识地,朝他缓慢地眨动了两下眼睑。
睫毛扇动,如同羽毛一般刷过他的心。
五条悟的呼吸不可控制地停滞了一瞬。
下一刻,他将她挡在他们两人之间的手抓住牵到一边,动作有点大,也许稍微有一点抓疼她了,让她带着笑意蹙了一下眉,于是他立马松开了手,转而扶住了她的后颈,另一只手此刻也不只轻轻覆着她的手背了,而是转而隔着很轻薄的夏裙扶住她的脊背,而后,他低头,毫不犹豫地凑过去衔住她的嘴唇。
因为太激动,所以几乎是扑上去的,所以需要提前扶住穗波凉子的后背才没让她一下仰倒在榻榻米上,但也没差,因为渐渐,不,从一开始他就没法控制自己不往前倾身,只是随着时间推移,他不再想用手臂抵住她了。
与其叫穗波凉子一直维持后仰的动作,渐渐向后似乎想要逃开――尽管五条悟知道这只是在呼吸不畅下她无意识的反应,但他还是不太能忍受。
所以亲着亲着,最后便是他半扣半抬着她的后颈将她压在榻榻米上了,他半抬着身体,不让自己完全压住她,她很香的,很柔顺的长发从他的指尖落下来几缕,他半阖着眼睑,既想闭眼,又想看她,因为在这时刻,他终于可以看清她每一根睫毛的颤动,也能清楚地捕捉到每一次的呼吸了。
是橘子味道的,软的,也许还带着一点没剩下多少的唇彩的味道,五条悟并不懂怎么亲人,也许看过一些,但实践起来只是一味地啃咬和横冲直撞,即便他有意收敛,还是屡屡叫穗波凉子稍有些吃痛地皱眉,这时候,她穿插/在他白色短发之间的手指会微微收紧一点,他会再收敛一点,连带着环抱她的手臂都会松开一点,就好像她是什么玻璃做的,用点力就会碎掉似的。
穗波凉子微微睁开眼,只觉得天旋地转,但这种感觉并非此刻才来,也绝对不是有些缺氧带来的幻觉,她盯着他近在咫尺的颤动的雪一样的睫毛,明明天不热,不到开空调的时候,风扇也还在转,但她却觉得有点热,但比热更无法忽略的是交叠在一起的,近乎重叠的心跳声。
即便再怎么想要逃避,再怎么想要寻找借口,在今日没有饮酒却因为他的一句话而脸红心跳起来之后,在这只有两个人的室内,她也无法逃避了。
而这也应该绝不是第一次。
他们曾经那样亲密的,不是情侣却胜似情侣地相处过,也许在谁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刻,她曾很多次地为他说过的话,对她的好,又或者只是很多个不说话只并肩的日子里的那种无言的默契心动过一点,然而那就如同每一次她忽略他对她的好中透露出来的那一点爱时一样,被她忽略掉了。
也许在那个夜晚,她并不只是因为喝了酒才脸红心跳体温升高,是因为要直面他的爱所以才如此。
也许他说的一直是对的。
她在害怕,她在逃避,忽略对不同人诞生出的喜欢会不同的可能性,执著地拿旧时代的东西蒙骗自己,躲在堡垒里面,但是,在此刻,她已经没办法,也不能,不会再逃避了。
……
直到头晕目眩,亲到真的快要喘不上气,他们才堪堪分开,在穗波凉子推他肩膀的时候,五条悟还在因不适应而快速地眨动了两下因为久闭所以有些发花的眼睛。
他先坐起来,然后连忙把她扶起来,穗波凉子半蹙着眉头,用手掌摩挲了两下有点发疼的嘴唇,而后,她抬起眼,抿抿嘴唇,想说什么,可这个动作却牵动了嘴上的伤口,让她又一次蹙起了眉头。
五条悟立刻注意到了她的伤。
“有点破了,对不起。”
白发少年像是舍不得和她拉开一点距离就会死掉似的,重新又凑近她,撒娇似的额头抵住她的额头,这时候他的呼吸还急促着,脸和她一样红,比她还要红,说着,小心翼翼地用手指蹭了蹭她嘴唇上小小的破皮处,“痛吗?”
穗波凉子下意识舔了舔嘴唇上的伤口:“没――”
剩下的半个词被莫名其妙的拥抱吞没掉了。
这动作突如其来,让她吓了一跳,但意识到的时候,手已经抬起一半要回抱他了,她有点无奈,最终还是抱住了他,拍拍他的背,侧侧脸看他近在咫尺的泛红的耳垂,问:“干什么嘛……”
“因为刚刚突然又好想亲你,但是嘴唇都破了,所以抱你。”五条悟说着,用脸颊蹭了蹭她的脖颈,小声呢喃道,“但现在才发现原来我居然也好想抱你。”
他说着,忍不住收紧了手臂,像是想把前一段时间的距离感在今天通通用这个拥抱弥补回来似的,一抱起来就完全不想松手了,
“……算什么话。”
“真心话……我真的好喜欢凉子……”他收紧了一点环抱着她的手臂,然而控制了力道不让她痛,他动了动头,让穗波凉子的脸颊被他的碎发戳的痒痒的,但他的声音拂过人耳边的时候更让人心痒,他似乎有些委屈,所以声音也轻了,“我说了好多遍,可你还没和我说……”
她似乎怔愣了一瞬,似乎意识到他这样反常的种种举动都是因何而来,而后,她叹了口气,很快便用带着无奈的笑意的语调说:“我喜欢悟。”
“再说一遍。”
“喜欢你。”
他不再把脸搁在她肩膀上了,他直起身,和她面对面,忍不住笑,问:“再说一遍。”
“我说我喜欢你。”
被这样来回索要喜欢,即便是好脾气的穗波凉子在这时候也难免感到一点羞恼,然而在她脸上纵容的笑意之下,这嗔怒又显得很假,却叫她本来红的脸显得更红,于是五条悟一点也没法忍住得意的笑意了。
他低下头,想再轻轻啄啄她的嘴唇或者脸颊,然而这时刻屋外的走廊上却传来一点也不遮掩的脚步声和交谈声,隔着门很清晰地传过来,这让他们立刻如触电一样,宛如做贼似的莫名心虚,飞快地分离开了。
而这时候,灰原雄也兴冲冲地打开了门,身后还跟着拖延了他一路总之发出了不少声响的七海建人,门一打开,他便发现穗波凉子和五条悟坐的比在聚会时还要远了。
黑发少女低着头双手捂着脸不知道在做什么,白发少年则单手撑着在膝盖上捂着嘴,总而言之,屋内的气氛走向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尴尬,灰原雄疑惑了一瞬,但没能细想,因为外面的烟花正放到精彩的地方,他连忙冲他们招了招手,想起了来意,说:“开始放烟花啦!五条前辈和穗波前辈快来吧!”
但这两个人都一点没动,最终还是五条悟捂着嘴点点头,说:“知道了,马上去。”
声音闷闷的。
灰原雄愣了一下,视线一移向他便发现了不对,有些奇怪地咦了一声,说:“可是五条前辈脸好红啊?屋里太热了吗?但好像不热……”
“不,我是喝醉了。”脸通红的六眼以极快的速度给出了答案。
然而这个答案实在太不符合逻辑,因而引起了灰原雄进一步的困惑来:“啊?五条前辈酒量变这么好了吗!喝醉的时候居然不发――”
“好了,灰原,别问了,前辈们马上就会下来,我们走吧。”实在看不下去并且已经猜到刚刚发生了什么的,七海建人直接伸手捂住了同期的嘴,把他拖走了。
离开时还又体贴地为他们关上了门。
等脚步声和交谈声逐渐走远后,一个捂着嘴一个捂着脸的人才缓缓放下手,不太好意思地重新对视了。
为刚刚实在窘迫的情况,穗波凉子抿抿嘴唇,想把笑压下去却完全压不下去,最终只能不忍了,有点不满又忍不住笑的地给了他一拳,轻飘飘地击中了他的手臂,打了之后又连忙帮他揉了两下,然后说:“我还没见过悟喝醉的样子呢。”
“想看的话下次喝给凉子你看。”他摩挲了一下下巴,回忆起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喝酒时的盛况,有点犹豫地说,“不过有点怕我发酒疯G……”
“那还是别喝了。”只稍微一想,穗波凉子就立刻打消了这个念头,她呼出一口气,站起身,理一理坐久了生出褶皱的裙摆,然而另外一个那么大个的人却依旧赖在榻榻米上不肯站起来,仰着脸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她。
她有点无奈地朝他伸手拉他,他还不愿意动,直到她弯下腰亲了亲他的额头,他才愿意起身,站起来之后还飞快地亲了亲她的脸颊。
穗波凉子没理他,但牵着他的手却不放开了,因为有无下限,所以穿着拖鞋走出房间也没事。
打开门,外面烟花正好,从这里俯瞰宿舍前的广场,能看见大家都聚在一块看烟花,冥冥和硝子先发现了他们,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朝他们挥了挥手,穗波凉子也伸手回应她们,按道理五条悟可以直接抱着她从半露天的走廊上直接跳下去,反正他之前老这样,谁都习惯了,但他这时候却爱走楼梯了。
感应灯亮起,他们牵着手一层一层下去,穗波凉子盯着他们依偎移动的影子冷不丁地开口:“其实,好像,刚刚不说喝醉也没关系。”
毕竟只是抱在一起而已。
“好像不分开也没关系。”五条悟接上了她的话。
于是,意识到反应太大的二人停下了脚步,站在楼梯上对视了。
他比她多下了一个台阶,因而能让她勉强和他在一个高度对视。
“……待会儿在他们面前补上也来得及?”穗波凉子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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