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们六人训练有素,比寻常护卫能打,在外也比寻常护卫要警惕。有他们在,小姐更加安全。
“小姐那里,就是他们最好的去处。”
陈褚解释的很认真,萧望舒从他话里行间,只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真诚。
真诚,这是商人很稀缺的东西。
萧望舒被他说得迟疑了半晌,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停下脚步,面朝陈褚,福身一笑,道:“有劳将军费心安排。”
陈褚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想扶她胳膊。
手刚伸出去,似是察觉不合礼数,陈褚又立马收回了手,抱拳弯腰,回了一礼。
“小姐不必客气。”
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但听在萧望舒耳朵里,又多了几分不同寻常。
两人继续往萧扶光院里走去。
路上,思及书中秦泰是为兄弟报仇才血洗萧氏祖地,萧望舒想了想,又朝陈褚问着:“那将军可知,秦泰祖籍何处,家中可有兄弟?”
陈褚皱紧眉头,仔细思索一番,道:“秦泰是孤儿,无父无母更无兄弟。”
“当真没有?哪怕养父养母,结义兄弟,也都没有?”萧望舒追问。
陈褚的眉头直接拧成了结,想了许久,最终确认:“没有,若真要说个兄弟出来,那就只有尉迟彦。
“尉迟彦家中算是小富,他爹是当地员外。当年朝廷征兵征到了那座县城,尉迟彦是家中独子,便被征来了。
“他父母不放心,花钱雇了孤儿之身的秦泰一同参军,让秦泰在军中照顾尉迟彦。
“两人参军至今,同吃同睡,感情胜似兄弟。”
他以往只知,相爷用人时有先查人九族的习惯,没想到相爷的女儿也有这习惯。
不过用人谨慎些也好,省得上当受骗。
听到陈褚的讲述,萧望舒略一思索,又问:“那他们冲撞了萧峪堂叔,若真发配去狄州,会是什么下场?”
这次陈褚不假思索,直接答着:“恐怕活不到抵达狄州。”
说完,见萧望舒神色无异,并未受惊,陈褚才继续讲着——
“发配狄州,他们在一路上就会受到各种苛待。缺水缺粮,饱受欺辱。如果他们敢在路上逃跑,被抓回来之后,更是会被当众用藤鞭抽到断气为止。
“即使有人从中周旋,让看押流犯的将士善待他们一些,他们也难以活着走到狄州。
“最后,哪怕他们运气好,真的活着走到了狄州,这也还只是苦难生活开始的第一步。
“狄州乃是我们魏国的西北边境,常有鲜于蛮族之人犯境。
“被发配过去的那些将士,大多都是以肉身铸城墙。在鲜于蛮人犯境时,他们是第一批被推出去御敌的人。”
陈褚这一番话,简单理解一下,便是:能活下来的都是稀缺的天选之人。
若是秦泰真把这趟狄州之行走一遍,亲眼看着尉迟彦和其余四人惨死在他眼前,萧望舒相信,他完全干得出来血洗萧氏祖地的事。
恐怕血洗完了萧氏祖地,他还不解恨。
“萧峪堂叔在军营里,时常这样暴怒发火吗?”萧望舒依稀记得,书中是有关于这段的记载的。
但因为是宰相这一派的成员,反派龙套,书中并未写出名姓,只写萧氏宗亲暴怒任性,军营中不少将士积怨已久。
想来这萧氏宗亲,就是萧峪了。
“恒威将军他、确实性情火爆易怒,相爷也颇为头疼。”陈褚显然也对萧峪没太多好感。
只能说同为武将,他动不得萧峪,萧峪也轻易不敢动他,他们两人一直井水不犯河水罢了。
“萧峪堂叔有赫赫战功傍身,早年为父亲立下过汗马功劳,想必父亲夹在中间也很为难。”
萧望舒说着,停下脚步,道:“秦泰他们的事确实多谢将军,既为父亲分忧,也送了我几个得力护卫。”
陈褚跟着她停下脚步,一看才发现已经走到了萧扶光的院子。
今天这路真短,感觉没走几步就到了。
第58章 萧四小姐的礼遇(1)
萧扶光的小厮见她们两人前来,立刻进屋禀报。
没过多久,就见萧扶光从里面走了出来。
萧望舒看了看萧扶光,朝陈褚福身道:“那将军和阿弟慢忙,我就先失陪了。”
陈褚抱拳回礼,“小姐请便。”
“姐姐,陈将军,你们怎么一道来了?”萧扶光走近,朝陈褚拱手行礼。
萧望舒答着:“我有些事问将军,恰好将军要来找你,我也要来瞧瞧我家阿弟的书法大作,便一道来了。”
“瞧姐姐这话说的,我那大作都积了层灰你才来,也不知是来看我的大作,还是来我这儿蹭书看。”
萧扶光很想朝他的姐姐翻个白眼,但忍住了。
“好了姐姐,你进去吧。”萧扶光说着,转向陈褚,问他,“将军前来可是有事?”
陈褚点了点头,“末将与陆将军近日有些事要办,相爷的意思是,让末将与两位公子的骑射师傅交代一声,接下来两位公子先随他练习骑射。”
“这样。”萧扶光点了点头,抬手道,“将军请,我们先去七哥那边说一声。”
陈褚再次点头,朝萧望舒抱拳行了个礼,和萧扶光一起走了。
萧望舒转身进了院子,走向萧扶光的书房,独自欣赏萧扶光那积了层灰的大作去了。
……
两个月后。
笼罩在京师上空的乌云渐渐散去。
经历了一场秋雨洗刷,阳光再次穿透云层,铺洒在红墙金瓦的宫殿上。
雨后的空气格外清新,连带着萧望舒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锦衣门完工在即,她和阮富鑫等了近三个月的开市,终于快来了。
“盼安腹中的龙胎,我找仙长算过了,多半是个皇子。咱们盼安这是要诞下皇长子了啊,难怪怀胎辛苦。”
穿金戴银的妇人攥紧手帕,坐在马车里又激动又骄傲,嘴里说了一路。
她浑身散发的金银光芒实在太过耀眼,衬得马车里的房沁儿和萧望舒朴素无比。
也不管旁边的房沁儿和萧望舒接不接话,那妇人乐呵呵的,自顾自地继续说着:“咱们盼安真是争气啊,相爷也盼着她能给咱们萧府添个皇室外孙呢……咳咳!”
或许是说得太激动,那妇人用帕子掩住嘴,一阵剧烈咳嗽。
马车外,一名婢女小跑上前,挤到忆春和书夏中间,从车窗外递了一个小瓷瓶进去,交给那妇人。
这时,萧望舒勉强把目光从书上挪开,看向那妇人,道:“罗姨娘还是先把药吃了,歇会儿再继续讲吧。”
说完这话,她又低下头看书去了。
房沁儿坐得端正,嘴角噙着一抹微笑,鬓间的东珠步摇随着马车一起晃动。
“确实,罗姨娘先把药吃了吧,别一会儿到了贵妃娘娘的云光殿还在咳嗽,叫贵妃娘娘看了担忧。”房沁儿开口劝着。
母女两人都在关心,但也没谁说给罗姨娘把药瓶子打开。
罗姨娘边咳嗽边拔掉瓶盖,从里面倒了两颗褐色药丸出来,直接把药拍进嘴里,然后咽下。
药丸吞服之后没过多久,罗姨娘顺着胸脯,感觉气通了许多。
“望舒,稍后你随我们见过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想做什么请皇后娘娘帮忙,勿要扰了贵妃娘娘和罗姨娘。”房沁儿柔声叮嘱。
萧望舒抬起头,捧着书,道:“孩儿明白的,母亲放心。”
这时,胸口那口气顺下去的罗姨娘,再次开口插话:“舒姐儿要办些什么事,盼安如今是贵妃,又怀着龙胎,后宫里的忙她也能帮的。”
说完这些,罗姨娘又道:“舒姐儿已经及笄几年,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怎么终身大事还不愁一下?”
房沁儿本就在为萧望舒联姻一事烦忧,如今一听罗姨娘这话,她脸上的笑容都冷了几分。
“罗姨娘还是吃药吧,药吃完了就歇一歇。”
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不说话没人拿她当哑巴。
萧望舒低头看书,头也不抬的说着:“罗姨娘还是多操心一下贵妃妹妹的龙胎,别有事没事盯着我。
“当年若非我对入宫没有兴趣,贵妃妹妹也就不是贵妃了。几个月前若非我无聊进宫,贵妃妹妹这龙胎也就没有了。”
萧望舒说话向来刁钻,且呛人时从来不顾及场合、身份、以及辈分。
别说这京师,就算放眼天下,也没有几个人是她恶毒女配萧望舒不敢呛的。
没办法,投胎练得好。
爹娘能打,是这样的。
听到萧望舒的话,罗姨娘的脸色又青又红,煞是好看。
房沁儿脸上的笑容也稍微真实了些,声音柔和,道:“相爷总爱惯着这丫头,惯得她没法没天的。罗姨娘别往心里去,我回去好好说她。”
罗姨娘扯开嘴角干笑两声,没再说什么。
——
马车停在宫门外,车上三人先后踩着车凳下车,走路进宫。
迈进宫门之后,三人很快就上了轿辇。
房沁儿和萧望舒共乘一张轿辇,罗姨娘单乘一张小些的软轿,三人被直接抬往萧盼安所居的云光殿。
——
云光殿里。
皇后萧采仪也在这里,坐在萧盼安床边,听着萧盼安一边喝燕窝羹一边委屈倾诉她怀胎有多辛苦。
在这倾听过程中,萧采仪多少是在心里背了几遍经文,才能始终保持微笑。
“好了别苦了,你如今怀着龙胎,喝着御赐的燕窝羹,这是旁的女子想都想不来的殊荣。想开些,对你好,对腹中的小皇子也好。”
听到萧采仪的宽慰,萧盼安低下头,脸红道:“皇后姐姐别说这么早……也不一定是个小皇子。”
萧采仪继续笑道:“怎么不是?太医都把过脉了,说八成是个皇子,这还能有假?”
萧盼安脸颊通红,轻轻点了点头。
这时候,殿外宫女也匆匆来报:“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夫人姨娘还有四小姐来了!”
一听这话,萧盼安脸上立刻扬起了笑,抬手就要掀被子下床。
萧采仪连忙阻拦:“你别乱动,小心动了胎气。”
说完,她又立刻朝宫女吩咐:“都杵着干什么,还不快去迎夫人进来?”
“是!”
殿内宫女鱼贯而出,朝着云光殿门口迎去。
第59章 萧四小姐的礼遇(2)
萧盼安靠坐在床头,手里的燕窝羹也不喝了,只眼巴巴地朝门外看。
就这么盼啊盼,她终于盼到了房沁儿她们三人进门。
房沁儿和萧望舒率先朝萧采仪和萧盼安行礼问安,罗姨娘跟在她们身后,显得有些局促,迟钝地跟上她们的动作。
萧采仪抬手道:“母亲四妹请起,罗姨娘也起吧。”
说完,她招来宫女,吩咐着:“赐坐。”
萧盼安的寝殿小,宫女搬来三个圆鼓凳,给房沁儿她们坐着。
因为萧盼安一直在招手,宫女便放了一个圆鼓凳在她床边,让罗姨娘能够坐过去。
此举确实不太合规矩,也确实不太尊重房沁儿这个当家主母。
但考虑到她们母女二人平日的做派,房沁儿想想还是算了,随她们去吧,总是上不得台面的。
现在萧盼安肚子里揣了个保命符,这时候就别和她们母女计较了。
众人在萧盼安的寝殿坐了会儿,见萧盼安只顾和罗姨娘倾诉她的宫中生活,眼里完全看不见其余人,萧采仪实在看不下去,带着房沁儿和萧望舒回了她的椒房殿。
——
椒房殿里。
萧采仪正要说些什么宽慰房沁儿,谁料房沁儿先开口,朝她说着:“贵妃娘娘这个性子,放在宫中,实在有劳皇后娘娘多多帮扶。”
她在府上的时候,最多也就是晨昏定省,看着罗姨娘每天早晚来给她这个正室夫人请两趟安。
而萧采仪待在宫里,要时时刻刻守着萧盼安的肚子,在外人的暗害中护着萧盼安的龙胎。
不仅如此,她还要耐心忍受萧盼安的各种言语。
细细想来实在辛苦。
听着房沁儿的话,萧采仪都沉默了。
沉默片刻后,她开口道:“我们姐妹,互相帮扶是应该的。五妹这胎极为重要,其中利害我也明白,请父亲母亲放心。”
“皇后娘娘识得大体,如此,臣妇和相爷也就安心了。”
房沁儿叹着,又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囊,道:“这是李姨娘托臣妇带给娘娘的,为保娘娘平安,李姨娘特意上寺庙求的,娘娘收着吧。”
李姨娘李若,萧采仪生母,也是当今刑部尚书李固的嫡女。
宰相府后院里,若论起身份,最高当属房府嫡女房沁儿,其次便是这李府嫡女李若。
不过二者也略有差别。
房沁儿嫁给萧鸿时,房家已是钟鸣鼎食之家,名门大族。那时的萧鸿还不是宰相,并未有如此权势,房沁儿属于为情下嫁。
她嫁后,房府对萧鸿多有帮扶。萧鸿借着房府的助力,才走到今天足以睥睨天下的位置。
而李若则不然。
李若嫁时,萧鸿崛起之势正猛。只因他在刑部缺少人手,才娶了当时的刑部侍郎李固之女。
两家联姻之后,李固对萧鸿多有辅助,才在萧鸿掌权后被提为刑部尚书。
李府锦上添花之情虽好,但总敌不过房沁儿风雨同舟之意。
不过同为高门小姐,在相府这些年里,房沁儿和李若相处的也还算融洽。
毕竟李若是为联姻入府的,对萧鸿并无太多情意。
她在相府的日子过得闲淡雅致,不争不抢。萧鸿对她也是责任居多,只尽人夫之责,并无多少男女之情。
宰相府里,李若真正在意的,恐怕也只有萧采仪这么个骨肉女儿了。
萧采仪听到房沁儿的话,伸手去接房沁儿手里的香囊。
“母亲,小娘她、在府中可还安好?”
以往在房沁儿面前,萧采仪从不主动过问李若的事情,只怕自己问得多了,惹得房沁儿不喜,让李若在府上不好过。
其实她偶尔问一句,房沁儿并不介意。
此刻听萧采仪问起来,房沁儿笑道:“李姨娘向来看得开,每日佛珠一转,俗世纷扰与她无关。”
说完,她看向萧采仪,继续道:“其实啊,只要娘娘你在宫中平安无事,李姨娘自然安好。”
都是做母亲的,她哪里能不知李若的心思呢?
李若从不与她争抢什么,一是知道争不过,没有儿子也不必争,二是为了让自己女儿好过。
只要李若安分守己,她又怎会为难她们母女?
听到房沁儿的话,萧采仪心中长松一口气,把香囊按在胸口,有些疲倦地扯开一抹笑,道:“多谢母亲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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