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绣娘,绣艺更为精湛。只是当初锦衣门开张时间太赶,来不及去下面州郡招人。
“她们若是觉得这钱赚得辛苦,不如放着让别人赚。我倒要瞧瞧谁家铺子,能给绣工开出一月十二两纹银的工钱。”
寻常铺子的绣工,一月工钱二三两银子已经不错了。
哪怕是穆筱筱瑞宝阁里从江南招收的绣娘,从她外祖那边要来的绣娘,每月也只开到五六两纹银。
锦衣门开出的工钱,放眼整个行业都是顶高的。
再不知足,就别怪她杀鸡儆猴。
“是!属下稍后下去催促!”阮富鑫立刻拱手应下,不再多说。
这时,萧望舒看向他,说着——
“锦衣门既然交给你打理,哪怕是雇工裁减这种事情,你也可以自行处理,无需等我命令。
“我也不是经常过来盯着,总有顾及不到的时候。既然我把你摆在这个位置,你就有权替我处置她们。
“不需要管那些人拿你当什么,你只需要知道我拿你当什么。
“我拿你当锦衣门掌柜,这锦衣门内大大小小的事,如果我顾及不到,你就替我去处理它。
“只要我不说你错,你这个掌柜当得就没有错。只要我不让你停,你办的任何事都不需要停。
“她们都在你之下,她们的态度不重要,更不足以影响你。你的上一阶是我,你只需对我的命令负责,明白了吗?”
阮富鑫拱手躬身,腰弯得更低了些,道:“属下谨记!”
“嗯。”萧望舒应了一声,朝他吩咐,“你去忙吧,给章姨娘包好的那些衣裳头面别忘了送到相府去,让萧定北将军结账签收。”
阮富鑫眼角微微抽搐,再次拱手应下:“是。”
看出来了,小姐和她三哥的关系,还真是肉眼可见的差啊。
……
大雪纷飞,年关将至。
腊月已经过到了尾巴上,眼瞅着还有三四日就要到除夕,就在这时,宫里已经休朝的时候——
虞国使臣,到了。
“虞国使臣来得倒是真急,拓跋使臣赶在年前离京,她们倒好,赶在年前进京。”房沁儿边说边和杜嬷嬷一起绣着帕子。
萧望舒卧在榻上,身上盖着锦被,手里捂着手炉,整个就是一副开始窝冬的状态。
“拓跋部落在上元节时会有一场盛大的祭祀活动,他们可以错过年节,但是不能错过那场祭祀,在京师待到年后就赶不上参加祭祀了。
“他们不留下过年,赶着返程倒是情有可原。”
萧望舒说着,接过绘秋递来的燕窝羹,卧在榻上喝了两口。
房沁儿也放下手里的帕子,接过藏冬端来的燕窝羹,抽空抬头看了萧望舒一眼,笑着调侃:“还是在咱们望舒会偷懒,瞧她窝在榻上,懒得跟只猫儿似的。”
杜嬷嬷笑得皱纹都挤在了一起,忙道:“所以老奴才说,小姐就是个享福命,半点儿苦都吃不上的。”
房沁儿听完也笑了笑,想起什么似的,放下手里的碗,从针线篓子里取出个香囊来,朝萧望舒招了招手。
“挪挪窝,过来瞧瞧,这香囊的样式可还喜欢?”
“母亲亲手绣的,哪里有我不喜欢的?”萧望舒反问一句,下榻朝着房沁儿走过去。
房沁儿摘下她腰间的旧香囊,本想叫人收到一旁,没想她那旧香囊摘下来还沉甸甸的,有些压手。
“你这香囊里头还装什么了?”
房沁儿问着,打开萧望舒的旧香囊一看。
只见香料下面露出一截金色来,金灿灿的,盖都盖不住。
房沁儿拿起那东西仔细一看,顿时一阵语噎。
“当你母亲这些年,我竟不知你对赚钱如此执念,还随身带了个聚宝盆?”
还别说,这袖珍聚宝盆小小一个,金灿灿的,确实讨喜。
“没办法,母亲,它是金的,还是聚宝盆,样样都叫孩儿喜爱不已。”她萧望舒的喜好就是如此低俗。
房沁儿听了她的话,无奈道:“行行行,你喜爱不已。
“等会儿去府库拿块玉石,叫玉匠给你雕个灯球那般的小滚轮出来,把你的聚宝盆放在里面,挂上流苏做个玉佩,叫你天天戴着招财。”
“那敢情好。”萧望舒顺口应下。
第110章 商场如战场(2)
垂直交错的三道圆环圈出一个空心球体,玉环顶部和底部嵌着金扣固定。
玉环圆球里,憨态可掬的聚宝盆在里面滚来滚去,随着萧望舒的步伐在玉环球里滚动。
玉球下缀着的流苏在空中轻轻摇曳,精美绝伦。
“那老师傅手脚真快,上午才送去的玉石,才半天时间,这就给小姐把玉佩做出来了。”
忆春弯下腰看着萧望舒腰间的玉佩,忍不住伸出手,轻轻拨弄了一下。
玉环球里的小聚宝盆跟着左右摇晃,像个站不稳的胖娃娃,一屁股跌进摇篮里面。
“哈哈!真好看!”忆春抬起头看向萧望舒,继续说着,“今儿晚上有宫宴,小姐刚好可以戴着它。”
虞国使臣到了,接风宫宴必然是少不了的。
萧望舒点了点头,朝她和书夏吩咐:“你们去找找衣裳吧,看哪套合适,我一会儿换上。”
“是。”
忆春书夏刚刚应下,屋外的秦泰就插了一句:“小姐,小公子来了。”
萧望舒抬手让忆春她们下去办事,自己转身出门。
屋外,萧扶光见她出来,直接开口说着:“姐姐,父亲叫你过去一趟。”
“父亲?”萧望舒略有些诧异。
她们的宰相父亲政务繁忙,几天才坐在一起吃个饭,今儿怎么突然叫她过去?
萧望舒想着,边走边问:“父亲找我什么事?”
萧扶光抿着嘴想了会儿,回答她:“姐姐你上次与我说的那些话,正巧今儿父亲检查我和七哥的功课,二哥又在旁边提起虞国使臣入京朝贡一事,我就一起说给父亲听了。
“父亲说夫子不会教这些,问我从哪儿听来的。我也没本事骗过父亲,干脆就实话实说了。”
而且这见解是姐姐提的,他觉得十分有理,又怎能把名头随便安在另外的人身上?
萧望舒对他的性情早有了解,对此事也早有预料,此刻听了并不觉得意外。
“那快走吧,别叫父亲久等。”
——
相府书房。
萧望舒和萧扶光刚进门便开始拍身上的雪,动静大到让萧鸿都放下笔朝他们看了过来。
陈褚更是从萧望舒进门时,视线就定格在她腰间,好一会儿才移开。
“怎么都不撑把伞?”萧鸿问完,朝着炉子抬了抬手,“去烘会儿。”
“谢父亲。”萧扶光拉着萧望舒的袖子走到炉子旁边,抬起手拍落自己肩头的雪,两人先后朝萧鸿见过礼。
萧望舒边拍雪边说着:“来的路上正好赶上下雪,这些日子的雪说落就落,冷不丁被淋了一头。”
此刻书房里只有萧鸿、陈褚、还有陆序阳,萧平南和萧镇西已经离开了。
萧鸿抬了抬手,朝陈褚和陆序阳吩咐:“你们也下去吧。”
“是。”陆序阳和陈褚抱拳应下,迈步离开。
将要擦肩而过时,萧望舒朝他们微微福身。
陆序阳见状,脚下一个急停,上半身险些栽出去。
直到陈褚回完礼之后,他才稳住身形,连忙朝萧望舒回礼,实在没有想过萧望舒会行礼送他们。
有些礼不是必须,可行可不行。
像萧望舒这个礼就属于客气客气,她不行也完全没事,行了礼他们二人就得回礼。
萧望舒以前都不怎么和他们客气,所以陆序阳毫无准备。现在她动不动就客气一下,冷不丁这么一福身,险些闪了陆序阳的老腰。
陆序阳回完礼,和陈褚一起出了书房。
他们离开关上门之后,萧鸿才从手边那摞明黄的奏折匣子下面抽出地图,抬头看向萧望舒,开口问她:
“何时对各国版图感兴趣了?”
萧望舒从容回答:“商队行走各方,因地形不同,距离不同,采买时候耗财耗力也不同,孩儿需要预计成本。”
这个解释完全合理,因为萧望舒所说就是事实。
只是这事实可能被她掐了头去了尾,仅向萧鸿呈现出她想要呈现的一部分。
她说得有理有据,语气坦荡,萧鸿一时间也并未多疑。
萧鸿往后靠在椅背上,拿起桌上的地图,开口说着:“其实你所忧虑的事,正是我一直未曾想通的。所以刚才听扶光说起,我才让他去叫你过来。”
说着,萧鸿朝她们姐弟招了招手。
萧望舒和萧扶光对视一眼,先后走到桌边,看着萧鸿手里那张地图。
萧鸿把地图放回桌上,更方便她们姐弟观看。
《地理志》上画录的地图,比起萧鸿这张来说,大概就是草图与精改图的差别。
萧望舒之前看的那张图太粗略,只大致画了各方势力的领地。
而现在萧鸿桌上的这张,则更为精细。
这些年来,大军踏过无数山川险隘,每走过一关便精修一遍图纸。长年积累下来,才有了现在她们眼前这张图。
“我一直未曾想通,西北鲜于部落屡屡犯境究竟有何目的。我也一直疑虑,为何多方细作齐聚京师,都在蓄意破坏我们与拓跋部落的联盟。
“为了破坏我们与拓跋部落的联盟,他们如此拼命,如此不惜代价,实在叫我难以理解。”
说着这些,萧鸿坐了起来。
在萧望舒和萧扶光的注视下,他缓缓伸出手,食指敲在图上,点了点拓跋部落的版图。
拓跋部落,位于魏国东北方向,领土广阔,子民骁勇。
若说萧鸿如今可调用的兵力有十成,那么其中三到四成,都来自于拓跋部落。
拓跋部落的版图之大,甚至比起与它相邻的虞国来说,还隐隐要大些。
“拓跋部落位于虞国北方,直接牵制虞国。如果虞国反叛,拓跋部落铁骑便可直接南下,冲破虞国边疆。”萧望舒开口,接上萧鸿的话。
萧鸿点了点头,继续说着——
“这样一切就都说得通了。
“鲜于部落在西北屡屡犯境,吸引我们大部分兵力与注意力。而在我们东面,南方的乌国正在摒弃前嫌,联合中部的虞国,妄图上演一出东西夹击,瓜分大魏国土。
“而这一切的关键,在于拓跋部落不再钳制他们。
“只要拓跋部落一日守在东北,一日握着刀守在虞国头顶,虞国就不敢妄动。
“而虞国不配合,仅凭乌国一国之力,无法撼动我大魏东方边疆。”
萧扶光听得醍醐灌顶,点头叹了句:“这才是他们不惜代价也要杀害拓跋使臣的原因。”
拓跋首领总共只有四个嫡出孩子,其中三个,都在这次出使时来了魏国京师。
要是这三个孩子全部折在这里,任是哪个父亲都接受不了。
第111章 商场如战场(3)
“我已经传令下去,沿途各州调兵护送,一路将拓跋吉晖兄弟二人送回拓跋部落领土。”
说完这话,萧鸿看向萧望舒。
萧望舒开口问他:“父亲可是有话要问?”
萧鸿脸上稍微有了些笑意,朝她说着:“起初你要开那锦衣门,为父只当你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不曾想你这生意做得,倒是搅和进了国事里。”
萧望舒认真回他:“父亲,商场如战场,瞬息万变。政与商联系紧密,朝廷上一点点风吹草动,都会给下面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
“抛开一国政策,在一国行商,那叫自寻死路。
“孩儿不想亏钱,就得有最敏锐的嗅觉。”
萧鸿听着她这番话,安静靠在椅背上,转了转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
半晌过后,他才沉声说着:“好一个商场如战场,那好,那些商队,在斥兵商队组建好之前,他们就暂时由你去盯着。若是有什么发现,直接过来找我。”
吩咐平南和定北去办这种事时,他还算放心。
但吩咐望舒一个女儿去替他办军中之事,他着实是第一次,心里也有些拿捏不准。
“是。”萧望舒神色镇静,开口应下。
萧鸿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又问她:“听扶光说,你还经常去他书房里找书?”
萧望舒答着:“确实,扶光那里的书要多些。孩儿琴室里都是些琴谱诗经,看多了也看腻了。”
萧鸿听得轻笑两声,又说着:“扶光那里的书都是他去夫子那儿听课用的,看来看去也一样就那些。
“以他的性子,私下收录的书大多是些聊斋怪谈。抛开他听课用的史籍典策,你选不出几本用得上的。”
萧鸿这话说得一针见血,萧扶光低下头挠了挠头发,声音极小地嘀咕一句:“孩儿还在七哥那里收了几本理学书籍。”
“恐怕收去也没翻几页。”萧鸿说得毫不客气。
他这个幺儿,生性聪慧敏睿,就是实在贪玩。出门在外时还算谦和有礼,回到府上,有他母亲护着就撒了欢。
前两年瞧着,人好像还稍微稳重些。今年不知怎的,他姐姐靠谱起来,他就愈发的贪玩了。
萧扶光听到萧鸿这话,立马闭上了嘴。
萧鸿看他这样,没再多说他,转向萧望舒继续说着:“这书房里的书更多,你瞧瞧有什么想看的,挑拣几本回去看吧。
“以后想看书可以去镇西那边走动走动,或者来我这里。”
“多谢父亲。”萧望舒福身道谢。
萧鸿朝她们二人抬了抬手,示意她们姐弟随便看看坐坐。
萧扶光本想回炉边坐着,烘烘手取取暖。但见萧望舒真去找书看了,他挠了挠头发,默默跟上。
桌边,萧鸿继续提笔处理军务,偶尔用余光扫过她们姐弟。
这间书房太大,收录的名家著作实在吸人眼球。
萧望舒挑拣了好一阵,抽出几本最想看的。
萧扶光则是跟在她身边,像个陪读小厮一样,老老实实给她抱着书,半点都没有想要自己选两本看看的意思。
萧鸿眼角余光从她们姐弟身上扫过,笑着摇了摇头,继续落笔写字。
——
傍晚时候,皇宫灯火通明。
楼阁廊屋组合而成的麟德殿,其檐顶结构复杂精巧。殿顶金色琉璃瓦与橘色灯光交相辉映,美轮美奂。
丝竹弦乐从殿内缓缓流出,绕梁而上。
麟德殿内,拓跋歆靠近萧望舒,在她耳边小声咕哝:
“上次来这麟德殿,还是为我们办的接风宴。今儿再来,我倒成了赴宴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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