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干什么?规矩多还提心吊胆!跟着郡主多好,带我们吃好喝好,还带我们立功领赏。”秦泰显然已经坚定不移地站在了锦衣卫里。
他放着好好的锦衣卫统领不当,还跑回军营干什么?
等着下次再发配狄州,让郡主再捞他一次?
“聊天就聊天,别这么大火气嘛。说起来恒威将军变了不少,好像是听了三公子的劝,也不怎么打骂军士了。你是跟着夫人立了功的,他还会刻意刁难你不成?”杨予睦还在劝。
毕竟回到军营可以当武将,品阶往上爬的空间还很大。
要是一直跟在夫人身边,过得舒服是舒服,就是没什么晋升的机会了。
第172章 锦衣卫(2)
杨予睦和罗衡今日碰巧遇上他们,便随口一问。也纯粹是看在以往交情的份上,想让秦泰他们再回军营大展拳脚。
说不定哪天就飞黄腾达了呢?
谁料秦泰直接问他们一句:“我要是回去了,一个月俸禄能领多少?”
罗衡算了算,秦泰他们要是肯回,说不定能从护军往上升,升到个从五品的杂号将军。
“好些的话,应该是三十五两?”罗衡答着。
从五品武将的俸禄,每个月有纹银三十五两,还附加一些粮米布匹。
罗衡刚答完,只见秦泰直接掏出他们三人刚领的三百两,满脸神气地用手指弹了弹银票。
“瞧见没?刚领的零用钱,金钱腐蚀了我们的雄心壮志。”
罗衡:“……”
杨予睦:“……”
秦泰昂起下巴,脸上那得意的模样,就差没说:那军营爷不乐意回去了!
“还有事,先走了,下次请你们喝酒!”秦泰吆喝着,在他们两人错愕的注视下,带上罗兴杨平回府了。
秦泰三人离开后,罗衡用胳膊肘捅了捅杨予睦,小声嘀咕——
“我怎么感觉他们几个像是抄上小路,走上捷径了?”
杨予睦点了点头,“我瞧也像。”
以前在军营里,这三人还得规规矩矩喊他们一声将军。
最开始跟着夫人时,这三人因为他们将军的救命之恩,对他们两人也格外尊敬。
现在倒好,都敢直接招呼他们喝酒了,一副要和他们称兄道弟的样。
杨予睦想着,笑着摇了摇头,“算了,不管他们。我们跟着将军,他们跟着夫人,各有各的造化,吃饭去吧。”
他和罗衡如今也升上四品,可以随将军上朝了。
罗衡立马点头,“不管他们,咱吃饭去!”
……
萧望舒建立锦衣卫,萧鸿眼皮都没掀一下。
陈褚请了百日丧期,这倒是让萧鸿有些惊讶。
他一直把陈褚当做孤儿来看的,对陈褚和他养父母的事情也略有耳闻,所以一直默认陈褚和他养父母没什么感情。
陈褚冷不丁要带新婚妻子回去奔丧上香,听得萧鸿皱起眉头。
但自古孝字为大,他也没有什么理由过多阻拦,斟酌片刻便同意了,只叮嘱陈褚路上当心,照顾好萧望舒。
——
萧望舒要陪陈褚回去奔丧,房沁儿不放心她,带着萧扶光上将军府给她送些路上吃的用的东西。
“你也是,在京师等陈褚回来便是了,何必非要跟着他回去跑一趟,舟车劳顿的。”
房沁儿说着叹了口气,又道:“新婚燕尔,还真是半点都分不开是吧?”
“母亲既然知道,还说出来惹孩儿害羞干什么。”萧望舒坐在房沁儿身旁,挽住她的胳膊,脸上可看不出半点羞怯。
“这一去百日,路途遥远车马劳顿,你这性子能耐得住?”房沁儿越想越不放心,“且我听说……收养陈褚的那家,族亲脾性不是很好。”
“母亲放心,我的脾气也不是很好,我相信他们没有胆量拿脖子往我刀口上撞。”
听到她这番话,房沁儿气得失笑,又道:“你是陪着陈褚回去奔丧的,到了他族里,该给他族亲颜面时还是要给。
“陈褚毕竟也是男人,你勿要在那些人面前驳了他的面子,免得叫你们夫妻之间生出间隙。
“若是他那边的族亲欺负了你,你先别急着自己动手,回去好好和陈褚说,让他出面解决。若是他不护着你,你再不顾及他颜面、自己动手也说得过去。”
房沁儿的意思很清楚,让萧望舒在自己不受欺负的前提下,尽量保全陈褚的颜面,不要太强势。
以柔制刚,房沁儿向来做得很好。
“想来母亲就是这么将父亲拿捏住的。”萧望舒说完这话,房沁儿直接抬手戳上她的脑门。
“都成了将军夫人了,说话还是这么不正经!”
萧望舒连连认错,好言好语地服软,表示她记下了。
房沁儿收回手,往外看了看,叹了一句:“你说你,好端端的叫扶光去看什么白马,看到现在还没回来。”
“没回来岂不正好,今儿就都在我这里用午膳算了。”萧望舒开口邀请。
房沁儿睨她一眼,嗔怪道:“哪有岳母刚嫁女儿不久就上女婿家蹭饭吃的,说出去叫人怎么看你?”
“哪有岳母上门送这送那,走时还连口热乎饭都没吃上的?这要是说出去叫人怎么看将军,还不得说他小气?”
幸亏陈褚去军营了,不在府上。不然他听到萧望舒这话,多少要给房沁儿来一桌满汉全席意思意思。
“就属你这张嘴不饶人。”
房沁儿说着,转念一想,女儿马上要出远门了,她留下用个午膳多陪一陪也好。
想到这儿,她点头应下:“也好,你们姐弟也有日子没聚了,今儿我们就在你这里用一点。”
萧望舒展颜一笑,连忙让书夏下去准备。
随后,她又问房沁儿:“穆氏进门之后可还老实,没有哪里惹到母亲吧?”
房沁儿斜她一眼,笑问:“我一个做婆母的,也不与她争风吃醋,她天大的胆子跑来惹我?你是想问她惹没惹到你二嫂吧?”
“母亲知道就是了,看透何必说透呢?”萧望舒讨好一笑。
随后只听房沁儿叹了口气,道:“穆筱筱此女,小小年纪心计过甚,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若她一心向着我们萧家,聪明些也是好的。若是一心窝里横,倒是不必那么聪明。”
萧望舒心下了然,“听母亲这话,她是已经窝里横过了?”
“那倒还不至于,在我与你二哥面前温顺乖巧,在你父亲面前更是恭敬守礼,半点挑不出错来。”
“那就是在二嫂面前不太温顺乖巧,不太恭敬守礼了?”萧望舒把房沁儿的话翻译了一下。
房沁儿笑了笑,只道:“你方才还说看透不说透。”
说完这话,房沁儿又给她讲着:“前几日雪儿着凉,平南过去看望你二嫂她们母女。入夜正要歇下,又听下人说穆氏高热不退,你二哥就连忙去了穆氏那边。”
“真病还是假病?”
听萧望舒这么问,房沁儿卖了个关子,“你且猜猜。”
萧望舒答:“二哥也不是傻子,恐怕是穆筱筱真把自己弄病了吧。”
第173章 婆家人(1)
“确实,起初我也当是个巧合,还派人去看了看。听丫鬟说她果真高热不退,我便拨了些补品下去。后来杜嬷嬷回来,说在她院里发现了用冰的痕迹。”
初夏用冰,可不就是自己找病吗?
萧望舒跟着她笑了笑,“穆筱筱以前在穆府后院全是眼线,或许是习惯了自己独掌后院,第一次进相府,不知一举一动都在母亲眼皮子底下。”
穆府后院,哪有宰相府后院的水深?
“那二嫂那边?”萧望舒继续询问。
房沁儿只答:“我一个做继母的,不好过多插手你二哥后院的事,免得平白讨人嫌,还树一些敌。
“不过你二嫂近日倒是灵光不少,趁你父亲在我院子里,便将雪儿抱来给我们看。
“雪儿刚刚病愈,你父亲也懂了她的意思,把你二哥叫去谈了几句。这几日你二哥都在你二嫂那里,府上下人也不敢轻视了你二嫂。”
好说歹说也是拓跋小公主,拓跋首领最宠爱的嫡幼女,论身份自然比那穆氏要尊贵得多。
萧鸿护着拓跋歆的态度很明显,萧平南都不敢忤逆,穆筱筱又能如何?
她还敢和萧鸿争一争不成?
“难得见她耍点心眼。”萧望舒苦口婆心说了那么多,可算是看到拓跋歆清醒一点了。
看了眼房沁儿,萧望舒又道:“这左不过是二哥后院里的争斗,小辈之间的事,母亲暗地里监看一二就是了。只要不闹大,都不用太上心,随她们去,免得累着自己。”
其实不用她说,房沁儿也知道怎么做最有利。
但见女儿办事越来越稳重周全,房沁儿也打心里为她高兴,笑着应下:“好,都听你的。”
……
没过几日,等陈褚把军营里的事情都安排完,便和萧望舒动身回族奔丧。
两人轻装简从,只带上了秦泰、尉迟彦和十名甲卫。
刚离京时,萧望舒还是坐着马车的。离京之后到了邻郡,萧望舒直接将马车放到月氏铺子里,把其中一匹拉马车的白马解下来,一行十四人打马南下。
——
南下途中,萧望舒看遍了京师城外的风景。
她见过有人一日两餐,煮汤的米用了再用,连续几日就用那米汤糊口;
她见过有人商量,这天要是再不下雨,今年的粮食万一旱在地里,没办法只能易子而食;
她见过有人生下几个女儿,全部卖给他人做童养媳,女儿为奴为婢换来的那点钱拿来养儿子娶媳妇延续香火;
她见过有人病重请不到大夫,到寺庙里求点香灰符纸,直接泡水当药喝;
她见过有人露宿街头,饿得瘦骨嶙峋,每日傍晚躲躲藏藏走到朱门后院,从狗嘴里夺一块剩肉;
她见过有人蹒跚前行,顶着花白的头发,拄着拐杖北上,去找自己唯一的亲人……
这一路见得越多,她才越能感受到,京师城是怎样繁华安逸的存在。
城墙筑起权贵富商的世界,在这里,舞文弄墨载歌载酒,下面的喧扰和疾苦都被阻隔在千里之外。
那些苦难只存在于过往客商的口中,存在于茶楼说书人拍桌的醒木下。
甚至连京师的乞儿,每日上街晒着太阳卧趴一天,起码都能在酒楼后面讨到两个馒头。
运气好些的,碰上几位心肠好的夫人小姐,或是遇上出门发善心的富商,随便领点银钱,一连许多日的吃喝都不必愁。
权贵世界与百姓世界的碰撞,冲击得如此猛烈。
仿佛京师城内是一个世界,城外又是另一个世界,跨越不过的参差险些要将这大魏割裂。
——
八天后,众人到达陈褚养父的祖籍地,邴州。
邴州离魏国南面边境只有一州之隔,陈褚的养父就葬在邴州客山郡偏远县城下的一处村庄里。
村庄里的人全都姓陈,祖上都是一家。
陈褚虽然在县城里给他的养父母购置了宅院安置他们,但陈褚的养父死后还是葬回了这里。
“将军大人,郡主娘娘,这边请、这边请。”
陈族的族老们脸上笑得堆满了褶子,面相都有几分相似,吊三角的眼睛里闪烁着精光。
他们带陈褚和萧望舒走在田埂上,往坟地方向走去。
陈褚走在萧望舒身后,时不时提醒她一声:“当心脚下。”
“嗯。”
萧望舒声音清冷,脚步缓慢平稳,步步迈着高门贵女的严苛礼仪,头上步摇晃动的幅度几不可见。
这时候,前面的几名族老回头说着:“族里坟地向来只有男人才能来的,女人啊都没资格过来上香。郡主娘娘身份尊贵,我们今儿才破一回例。”
那老者说得很是勉强,似乎萧望舒能进他们这坟地上柱香是多么光宗耀祖的事情。
还不等萧望舒开口,陈褚便冷声斥他:“带你的路!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圣上亲封的沧月郡主,面见帝后尚且只行半礼,你们有几个脑袋够砍,敢让她给那些坟上香!”
陈褚对他养父母尚且能狠下心让郡守县令镇压,每月掏十两银子还了那点恩情,其余一切与他无关。
养父母尚且如此,更别提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族亲。
若不是为了陪萧望舒南下,他根本就不会找这个由头,现在过来上柱香也只是走个过场,这些人真当他特意来祭拜的?
听到陈褚这话,那老者脸上的表情顿时有些僵硬,细看之下还有些扭曲。
萧望舒眼神冰冷,直接与那老者对视,启唇道:“我的香只敬王侯将相忠烈之士,你们老祖宗受不起。”
那老者旁边,另一名族老捻着胡子,略带不满。
“不管何等身份,既嫁作陈家妇,就得老老实实守咱们陈家的规矩……”
“你不想这里再添一座新坟吧?”
萧望舒问得直白,陈褚身后,秦泰为首的十二名锦衣卫用拇指顶开刀柄,刀已出鞘两指,只等萧望舒一声令下。
那族老立刻哑巴了,半个字也不敢再往外冒。
萧望舒很清楚,这种人,但凡退让半步,他就能蹬鼻子上脸。
“陈将军,你好说歹说也是我陈家收养的子孙,名字还在陈氏族谱上,你怎能放任你媳妇在老祖宗面前如此放肆!”
最先那老者脸上有些挂不住了,开始让陈褚管教萧望舒。
在他的认知范围里,不管女人有什么能耐,多高的身份,嫁给男人了都得听男人的,任由他们指点吩咐。
第174章 婆家人(2)
“将军?”萧望舒回头看了陈褚一眼。
只听陈褚说:“看来你们是不想让我在陈氏族谱上,那行,今天这香也不用上了,县令明日就来看着你们将我除名。”
族谱上写个名字就想让陈褚对这个家族的人感恩戴德?
笑话!
征战沙场的二品车骑将军,自己重开一本族谱都开得了,这些人真当陈褚求着赶着要在他们族谱上呢?
领路的那些人瞬间慌了神。
他们刚才就是想吓一下这个小娘皮,真要让他们把族里这么大个大官给赶出去,那怎么行?
只听陈褚又道:“既然我已经不是陈家的人,你们以后要是再打着我的名号四处索要东西,就别怪我让县令依法处置!”
这些年,陈家的人没少打着他的名号在县城里胡作非为。
尤其是在他养父母还在世的时候,这些人更是嚣张,连伸手找县令要钱的事都干得出来!
要不是他这次回来,那县令隐晦地和他提了几句,他还不知道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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