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法子确实是个好法子,就是难以落实下去,毕竟商户也要盈利,不一定受控。而且我们逼得太紧,恐怕会逼得对方直接开战。”
谭暄风斟酌着说完,随后又问:“相爷是想先掐哪一方?”
他们现在可谓是三面临敌,西面有百年结盟的鲜于部落和胡国,东面有不安分的乌国和虞国,南面还有坐拥盐铁的梁丘和申屠部落。
就怕这贸易命脉,掐着掐着就掐到了刀兵上。
萧鸿抽出地图,摊在桌上,目光直直锁定胡国版图。
“胡国,每逢战时必为鲜于部落供粮。乌国和虞国之所以能和鲜于部落勾结上,也是有胡国从中牵线搭桥。否则鲜于部落游牧于北,信息滞后,哪来那个本事勾结我们东边?”
谭暄风几人互相对视,先后点了点头。
裴无释开口分析:“鲜于部落才被我们打得打败乞降,一时半会儿没法卷土重来。这个时候我们制裁胡国,以胡国的国力也无法和我们硬拼,确实是个离间他们的好时候。”
萧鸿颔首,“正是如此,望舒她们姐弟也都是这个意思。若能不动兵戈收复胡国,鲜于部落独木难支,不足为惧。”
这时,沉默许久的陈褚终于开口:“胡国常有商队入境,他们向我们售卖的东西,不过是些摆件饰物之类的小玩意,因来自异域,价格奇高。
“同时胡商从我们这边购买粮盐,再供向他们国内以及西北诸多部落,无异于磨刀捅向我们。
“吃着我们的饭,还来砸我们的锅,没有这样的道理。”
如同萧望舒成婚之后耿直了几分一样,陈褚自打成婚之后,说话也经常带着萧望舒的影子。
他这番话说到了许多人的心坎上,此话一出,武将一列纷纷应和。
“是啊,没有这样的道理!”
叶巍、裴晋杭、谭暄风他们几人左右探讨,最后裴晋杭点头,开口赞成:“确实可以一试。”
——
与此同时,城郊的庄子里。
前些日子堆积爆满的粮仓这段时间已经被运空了许多座,取而代之的是几车精制海盐。
萧望舒看着这批货,嘴角勾起,朝尉迟彦他们吩咐:“京郊的庄子只能用作中转,货物不要在这里久放,尽快转运下去。”
“属下明白。”尉迟彦应下后,又笑道,“郡主放心,这批货销路很好,还没运回来就已经被定空了。别说在庄子里,在我们手上根本留不了几天。”
萧望舒点了点头,又问:“让你们在边城盘的铁匠铺,盘下来了吗?”
尉迟彦答:“下面的人盘下来几家,还有不少铺子的东家看我们着急,坐地起价,价钱没谈拢。
“另外,冯氏商户的人在打探我们的踪迹,户部那边也在核查我们的商籍。”
“他们最近这么闲?”萧望舒并没有把这太当回事,开口安抚他,“穆家倒台在即,穆书皓过几天就忙起来了。没有他干扰,你们挡住冯氏商户那些人的探查不成问题吧?”
尉迟彦有些迟疑,“那户部那边?”
穆书皓带来的威胁哪里比得过户部啊,户部是能直接查到他们落商籍时的府衙、再追踪到他们的籍贯的。
一旦户部查穿这些,就能发现月氏商户的东家全是假身份。
到那时,他们的商籍就会作废,下面商队的文书也会作废,寸步难行。
“户部过些日子也忙,查我们的进度会放缓。在这段缓冲时间内,处理好那些铁匠铺的问题,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不管用什么手段,我要看到第一批兵器出炉。”
“是!”
第190章 请你认真考虑一下(2)
萧望舒今天回府的时间略有些晚,不出所料,陈褚已经从军营回来了。
见马车停在府门口,陈褚起身迎了上去,笑容灿烂。
萧望舒被他牵着下车,往府里走,边走边问他:“将军最近心情不错?”
自从她上次鬼迷心窍亲了他一口之后,他这笑容就跟焊在脸上一样,没有一天是不傻乐的。
她很难想象,他是这副模样去军营练兵的吗?
“很明显吗?”陈褚反问。
萧望舒看向他那八颗大白牙,在麦色肌肤的映衬下,那牙显得格外的白。
“也不是很明显,就是嘴角快要咧到耳后根了而已。”
听完萧望舒的回答,陈褚努力收敛了一下笑意,抿紧唇瓣,过了会儿才问她:“这样呢?”
萧望舒看他两眼,抿唇一笑,“这样有点憨。”
他或许不知道,即使把嘴抿紧了,他那双眼睛也是弯的,眼底亮晶晶的像个孩子。
“没事,我在外面不这样。”陈褚憋不住了,嘴角直接上扬,又露出那八颗大白牙。
他看到她就忍不住想要笑。
萧望舒跟着他轻笑出声,问他:“今日谈得如何?”
从扶光那里听说,父亲对贸易制裁的效果还是十分期待的,应该能实施下去。
果然,听陈褚回答:“命令已经下到尚书省了。”
只等命令层层传递逐级落实,户部那边的动作就会大起来。
萧望舒听完微微颔首,随后牵紧陈褚的手,斟酌道:“让你替我这么隐瞒,将来父亲知道,未必还能如现在这般……信任你。”
陈褚回握住她,“没事。”
他一直知道,宰相生性多疑。
当初宰相将萧采仪送入宫中之后,韩非鱼还未有任何过错,宰相便直接将韩非鱼也调离身边。
要知道,韩非鱼满心都是萧采仪,即使有怨气也不会去主动伤萧采仪的父亲。伤她父亲,与伤她何异?没有萧鸿,萧采仪如何立足?
韩非鱼什么都没做便已经如此,何况是他?
他已经选择了为她隐瞒宰相,从他隐瞒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事情暴露后,他不会再是宰相的亲信了。
更别说,他可能还是异邦王子。
想完这些,陈褚看向萧望舒,朝她笑道:“你又不会害自己的父亲和家族,我为你隐瞒并不会害了宰相。但我若是不站在你这边,你会被别人欺负。
“就好像这次的贸易制裁,明明是你提出的法子,最后却都交由他人主管。”
真如她所说,一旦月氏过早暴露,宰相这党的人会找一个更为合适的人去接手她的月氏商户。
到那时,她辛苦创造的月氏就不是她的了。
陈褚眼里满是心疼,好像萧望舒已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萧望舒看得一阵想笑,走上台阶,转身抱住他的脖子。
“到时候你要是被缴兵权了可怎么办?”萧望舒叹了一句。
“兵权不要了,我只要阿月。”陈褚抱住她纤柔的腰肢,答得笃定。
他本就一无所有,宰相来日若是不信任他了,可以再去培养别的亲信,也可以缴走他的虎符,这都是他该受的。
他只要她。
“将军啊!”萧望舒无奈,抱着他的脖子,把脸埋进他颈窝吸了口气,宽慰他——
“别怕,等我们暴露之后,无需虎符,换我保护阿褚。”
短暂的怔愣之后,陈褚眼底爆发出狂喜之色,抱紧萧望舒的腰,抱着她在台阶下转了好几圈,使劲应下:“嗯!”
萧望舒噗嗤一笑,从他怀里下来,抬手扶住额头。
容她缓缓,有些晕。
陈褚看到她的动作赶紧伸手扶住她,“我、刚才一下子太高兴了。”
“没事没事。”萧望舒缓会儿眼前就清明了,带他往厅内走。
陈褚边走边说:“晚膳已经备好了,刚出锅不久,这会儿还是热的,你在外面忙一天肯定饿了。”
“嗯。”萧望舒应了一声,又问他,“对了,你今儿在相府里面,可听下人提起过林家婉仪小姐?”
“林婉仪?”陈褚拧紧眉头想了想。
他耳朵里面只记得住军令,哪里记得住那些叽叽喳喳的后院小姐?
萧望舒提醒他:“二哥纳妾,相府上下没有半点动静吗?”
虽说是妾,但也不至于低微到一点排面都没有,好歹也是个官家小姐。
听萧望舒说起萧平南纳妾,陈褚这才眼前一亮,“你这么说我就想起来了,好像是说有个什么林家小姐要进门,我没仔细去听。”
说完,他看向萧望舒,有些紧张,“是很重要的事吗?”
萧望舒笑着摇摇头,“不重要,我就是想起来随口一问,我们用晚膳比较重要。”
让她们二哥多在温柔乡里泡一泡也好,扶光还小,父亲又正值壮年,二哥不必那么辛苦拼搏。
……
千里之外,西境边城。
面戴金蟾面具的男子用灰色斗篷罩住身躯,兜帽挡住了他的上半边面具。
男子带队走进铁匠铺,摘下兜帽,仰起头看了看柱上梁上缠绕的锁链,还有墙壁上那些挂起来的铁器。
卖器具的学徒上前招待:“这位客官要看些什么?”
阮富鑫笑了笑,声音温和,回他:“要看你们东家。”
那小学徒心里一宕,一边怯懦懦地让阮富鑫稍候,一边撒腿跑去找他的铁匠师傅。
没过多久,浑身脂包肌的大块头铁匠走了出来,走上前一拳捶在桌面上,捶得桌子颤颤巍巍。
“谁要见我们东家!就你?”
那铁匠眼神凶狠,直直瞪着阮富鑫。
“你和上次那小子是一伙的是吧!咱们东家说了,这间铺子能赚大钱,不卖,除非你们能凑够八百两!
“小子,你们商队能有这么多人,应该赚得不少吧?舍不得掏钱就别来!”
铁匠说得音量拔高,口水也往外直喷。
等他说完,阮富鑫眼底的笑好像淬了毒一样,用右手拇指抹去下巴上被溅到的口水。
“我要见你们东家,劳烦通报。”
那铁匠有些不耐地摆摆手,“我都说了……呃,等等、等等!”
见阮富鑫带来的那些人已经拔刀架在了那小学徒脖子上,铁匠心里顿时慌得不行,一颗心脏砰砰直跳。
这时,只见阮富鑫拿起一把细长的杀猪刀,一边把玩,一边开口问他:“你们店里多久没发生过抢劫案了?”
小学徒的声音带着哭腔:“师傅、师傅救我……”
“你等等!你等等,我这就去喊我们东家来还不行吗!”
说完,见阮富鑫他们停下动作,那铁匠才急忙朝门口跑去。
“等等。”
还不等他出门,只听阮富鑫那含笑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们两个陪他一起去,我只想看到我想看的人,不想看到多余的人。
“赵铁匠,你也不想见血的,对吧?”
第191章 请你认真考虑一下(3)
得到阮富鑫的警告,那赵铁匠原本想要报官的心思也掐灭了,老老实实把他们东家带了过来。
那东家来时,脸色很不好看。
向来只有他强买强卖,何时被人这么押着做过生意!
“孙东家是吗,幸会。”
阮富鑫坐在椅子上,笑吟吟地看向那孙东家,一副主人家的姿态,朝那孙东家抬了抬手,“别拘着,坐吧。”
他带来的那些人押着那孙东家坐下,守在门口的人挂出打烊的牌子,关上店铺大门。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孙东家心里打鼓,开口质问阮富鑫。
阮富鑫笑笑,回答他:“我今儿要谈的事,我们三弟先前已经来和孙东家谈过了。可能是我们三弟年纪小,说话分量轻,孙东家没有放在心上。”
孙东家面色怪异,只说:“八百两银子,我和你们弟弟谈过价了,要不要买是你们的事。”
“八十两吧,这是我能为你争取到的最高价。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无礼,但请你认真考虑一下。
“我们长姐已经下了最后通牒,她脾气不好,遇到不好解决的事,她就喜欢先解决惹事的人。”
八十两白银,买这一间偏僻的边城铺子已经是足够的了。
若是人人都要八百两,开了一个头,后面的铁匠铺都跟着这么张嘴要,他们月氏商户岂不是要被坑出个窟窿来!
“你们就不怕官府的人吗?哪有你们这么做生意的!”
听到孙东家的质问,阮富鑫笑得开怀,直道:“我们这不都是和孙东家学的吗?你能强买强卖,你能和边城马匪合作,却听不得我们这么和你做生意?”
还不等那孙东家开口接话,阮富鑫继续说着——
“孙东家,我们长姐的脾气一天一个样,你最好尽快决定。今日她只要这铺子,保不齐你拖到明日,她就想要你脖子上的东西。”
说完,在那孙东家的惊惧目光下,只听阮富鑫又笑眯眯地补充一句:“噢,抱歉,是我记岔了。长姐让我今日解决,没允许我们拖到明日。”
阮富鑫说完这些,朝身后的人抬起手。
那镖师从怀里取出一纸合同,弯腰递到阮富鑫手上。
阮富鑫把那一纸合同放在桌上转了个圈,调转方向推到对面。
“签字画押,拿上八十两银子,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否则真要报官细查,对大家都不好。
“孙东家,你家中幺儿刚满十岁,我相信你也不希望有什么生人上门拜访吓到孩子,是吧?”
……
两个月后。
深秋的风卷起落叶,吹得阵阵萧瑟。
春夏不宜动刑,刑以秋冬。
穆家庶子揭发父兄叛国叛君,相助外敌攻掠国土。
证据一出,惹得魏国上下骂声一片。
百年书香世家一朝被铁骑踏破,穆氏满门罪无可赦,锒铛入狱,沦为阶下之囚,秋后问斩。
而穆书皓,则因为弃暗投明,揭发有功,将功抵罪不说,就连官职都往上又升了一品,真可谓朝上新贵。
——
“还得是穆书皓会做生意,这么快就搭上了尚衣局,冯氏商户的锦缎布匹要卖疯了。布匹这东西,一本万利啊。”
尉迟彦把手里的货物册子交给萧望舒,和萧望舒闲聊起穆书皓升官对冯氏商户的影响。
过去一年,穆书皓上下打点,收不抵支。
这次把官一升,直接赚了个连本带利。
萧望舒听完摇了摇头,轻笑一声,只道:“升官、发财。”
从后往前读,或许是两件事。
从前往后读,那就是一回事。
尉迟彦听完点点头,没再多说穆书皓,继续禀报:“还有,郡主,第一批货出来了。”
四百多间铺子,近三千名铁匠一起,两月时间昼夜轮换,造出长矛五千支,盾甲三千副。
“那就吩咐下去,阮富鑫那边可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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