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工有条不紊地取了几个仪器数据,主治医生先是简单问了她一些问题,大部分都是认知记忆方面,见慕阮阮答得没什么问题,他又让人采了血样做检查。
“记忆、血压、心跳都正常。”寂夏从护士手中接过棉签,帮她按压住出血点,和许心一起认真听医生的嘱咐,
“输液之后可以再做一个脑部CT,没有问题的话,要不了多久就能出院了。”
“医生。”慕阮阮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那我现在下床是不是不碍事?”
“小姑娘这是急着赶早集?”主治医生摘下听诊器笑了一声,“检查结果没问题的话确实可以下床。但你卧床挺久,石膏也刚拆,会出现四肢肌无力的情况,需要先做康复训练。”
“还要麻烦你再照看一会阮阮,小夏。”医生走出门后,许心转头对寂夏交代了一句,“我出去问问医生,还有没有其他需要注意的地方。”
寂夏点点头,“应该的阿姨。”
长辈在场慕阮阮不好胡来,这会儿病房里只剩下两个人。她抬头看了一眼寂夏的神色,小心翼翼道,
“要不你帮我问问护士站那边,能不能借一张轮椅?”
“您可真是身残志坚的代名词。”寂夏忍不住翻她一个白眼,半威胁道,“至少等你输完这瓶点滴,不然我就出去把阿姨叫回来。”
这句话果然好使。
慕阮阮现在也没有反抗的余地,只得退而求其次之,“那我借用下你的手机总可以吧?我得跟公司联系一下。”
忙碌是最好的静心方式。
慕阮阮不止一次验证过这个道理。
她用寂夏的手机登上自己的微信,先为自己误工跟聂远那边道了声歉,接着又给杨晓慧发了条消息,确认后续有没有需要出席的行程。
等回复的空当,慕阮阮这才想到以闻商连的热度,出车祸的消息未必瞒得住,她跟闻商连同车的这件事,一旦曝光,必然是惊天动地的舆论风波。
慕阮阮当即手忙脚乱地登上微博,想看一下近期的热搜,可她刚点进自己的账号,不由愣住了。
她原本五千多的粉丝数,忽然暴涨两百万。
微信后台挤满了私信,她头一回在消息提醒的红圈里看到了999这个数字。和之前隔三差五跑过来骂她两句的状况不同,放眼望去几乎所有的消息都是夸奖。置顶的几条账号是官方认证的粉丝后援会,她超话活跃度的积分也翻了好几十倍。
“也不知道聂导用了什么方法,让超娱在《如故》的宣传上下血本。”看到这番盛况,慕阮阮由衷感叹了一句,
“他们居然都想得到给我买假粉了。”
“为什么要给你买假粉?”寂夏似乎没懂她在说什么,“你现在已经够火了呀。”
“我火什么?我空有一颗火热的心。”慕阮阮对寂寞的闺蜜滤镜不以为然,但看寂夏莫名的神色,她倒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于是福至心灵地问了她一句,
“你还记得前不久跟我吐槽过的相亲对象吗?”
“你是说跟我讲了三个小时相对论那位?”这种话题的转折度让寂夏也怔了一下,”他怎么了?”
“这个相亲男,”慕阮阮认真地思索了两秒,“难道是你每个时间线里都会遇到的劫数?”
“你宁可相信自己穿越了,都不愿意相信自己火了吗?”寂夏这才跟上慕阮阮的脑回路,她没好气地笑了一声,
“你对自己还挺有信心的。”
“三天前《如故》在平台上空降,首播即爆款。不到一个小时,点击量就上了千万级。你的演技,还有和闻商连的CP,这几天在热搜上居高不下,算是货真价实地剧人双火了。”寂夏给慕阮阮看了一眼历史热搜,帮她重新建立对自己知名度的认知。
“连我朋友圈里的制片人,都因为不想和《如故》撞档,正跟平台商量换挡期呢。”
慕阮阮还没有适应现在的状况,“可《如故》不是八月初才能播吗?”
“大概是闻商连的几个大粉,因为这次车祸闹得很厉害,这事深挖下去不好收场。”也亏了寂夏是半个圈内人,对行内情况也算了解。
“提前把《如故》抬上来,一方面是为了转移媒体关注,一方面也可以安抚粉丝情绪。这种一举两得的办法,应该是你们两家公司共同的手笔。”
“看来我注定没法给人生中第一个角色配音了。”搞清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慕阮阮倒是先叹了一口气,“亏我苦练了四个多月的吊嗓呢。”
“你就知足吧。”寂夏笑了一声,“躺着出名,这是多少打工人的梦想呢。”
晚餐过后,寂夏信守承诺地借了张轮椅,陪她过去看闻商连。闻商连的病房跟她隔着一条走廊,靠尽头更私密的位置,寂夏把她推到病房前。
“我就不陪你进去了。”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候诊区,“我在那等你。”
慕阮阮平复心情敲响了病房门。
开门的是闻商连的奶奶,她一身旗袍神色依旧,只是眼底多了几分倦色。她看见慕阮阮先是一怔,很快把人请进到了屋内。
“刚听医生说你醒了,还没顾上过去看望你。”她语气关切,“你身体怎么样?腿还是不舒服吗?”
“我没什么大事,过两天就能好。”慕阮阮摇了摇头,她把目光转向病床,“他……现在怎么样了?”
闻商连的状况看起来比她严重得多。
他身上不仅挂着输液瓶,还有送氧的装备,左臂打着厚厚的一圈石膏。那双冷淡的凤眼此刻阖着,他应该瘦了很多,原本就棱角分明的轮廓更深邃了些,眉尾安静地落陷下去,下巴上有一圈浅青色的胡茬,显得整个人冷清极了。
闻商连鲜少有如此敛尽锋芒的时候。
“医生说撞击的伤势还好,主要还是脑袋的问题。CT拍出来的血肿阴影不大,现在还在药物保守治疗的阶段。”闻奶奶的话让慕阮阮回过神来,她句尾跟着一声叹气,“如果这周内醒得过来,或许就不用动手术。”
慕阮阮用力地掐了一下掌心。
医生说过她的昏迷,主要是受撞击和惊吓引发的急性高热,好在头部有保护没出什么大问题。但闻商连脑袋上的伤势最重,是因为撞击前他偏离了安全气囊的位置。
她听着监护仪上一声声沉重的心跳,想。
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呢?
你挡过来的那一刻有没有想过,这是得不偿失。
慕阮阮心里五味杂陈,却也只是朝闻奶奶笑了笑道,
“您放心。闻商连他一定吉人自有天相。”
不多会儿,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进来,慕阮阮认出是闻商连的父亲和小叔,之前在闻家有过照面,简单打过招呼后,慕阮阮便借口打算离开。
她之前一心想着来看闻商连一眼,可真看到闻商连这幅模样,慕阮阮又觉得多一刻也待不下去。她并没有像电视剧演的那样,在病床前哭得死去活来,现实总是表现得比艺术更加平静。
再剧烈的情绪,压下来的那一刻响声也是细弱的。
那句“我们已经回不去了”,像是昨天才说过的话,但她现在已经找不回说这句话的心情了。
所有关于闻商连的情绪都像失去了锚点,这种逻辑上的眩晕感令她措手不及,慕阮阮心想。
她现在需要一点时间。
离开前她被闻奶奶叫住。
“你这几天要是感觉身体好些,就过来家里一趟吧。”老人的目光似乎独具穿透力,她语气缓缓,“就当陪我说说话。”
慕阮阮犹豫了一下,最终答应了下来。
见她推着轮椅从病房里出来,寂夏还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会待上很久。”
“我现在这个样子,”慕阮阮若无其事道,“就算留在那也帮不上什么忙。”
她想了想,忽然开口问,“这几天,有警方的人来过吗?”
寂夏回她,“你们刚转院的那几天,好像有人来问过你和闻商连的情况。怎么了?”
“我说不好。”慕阮阮皱了皱眉,她回头朝闻商连病房的方向看了一眼,低头轻声道,“但我觉得这场车祸不太对劲。”
“这根本不是意外。肇事者从一开始,就是冲着闻商连来的。”
第38章 过往
不出慕阮阮所料。
她醒后的第二天, 警方的人就找了过来。
慕阮阮刚做完康复训练回来,就看见病房门口站了个陌生男人。黑T恤夹克衫,或许是为了遮挡左眉上的疤, 他没有摘墨镜, 却依然看得出五官很英气。
慕阮阮的外伤不算严重,扶墙行走已经没什么问题了。寂夏昨晚就被她劝回了家, 毕竟以寂夏领导那性格,总请假难免要吃脸色, 许心还在外面买菜,她这会儿是实打实的一个人。
秉着刚经历过意外的警惕性,慕阮阮在病房外停住了脚, 但对方却像认出她一般,越过人群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慕阮阮慕小姐对吧?”没等慕阮阮回答, 他就摘下墨镜, 利落地向她亮明了证件,“您好,市立刑侦大队刑佑。有关嫌疑人外貌特征需要和您确认一下, 请问慕小姐现在方便吗?”
“方便的。”对方一开口,慕阮阮就认出了这个声音,她推开病房门,示意刑佑进去说,“警方现在有锁定的嫌疑人吗?”
“嫌疑人显然有所准备, 监视器捕捉到的画面中,都用帽子遮着脸, 那辆面包车也是失窃挂失车辆。”刑佑拉了两张椅子过来, “而且痕检部门的人,已经对现场车辙做了分析报告, 发现了明显的刹车痕迹。”
慕阮阮不由皱了皱眉,“刹车?”
刑佑点点头,“两辆车在追逐过程中,历史车速至少达到过一百迈,但实际发生撞击的时候,车速已经降到了四十迈。不然肇事车主也没那么大的能耐,安然无恙地离开。与其说这是一场简单的车祸,不如说……”
慕阮阮很快接上他的停顿,“这是一次警告。”
对闻商连的警告。
“我们猜测,这种游刃有余的犯罪,意味着作案人或许能通过某种手段,掌握闻先生的行程和行为。”慕阮阮把病房里的矿泉水递了过来,刑佑道了声谢,“慕小姐有在过程中注意到可疑的人,或是看清肇事司机的长相吗?”
“当时天色很暗,因为被尾随,我们的车速也很快,我其实看得不是很清楚。”尽管之前已经对对方的动机有所猜测,但听到如此滴水不漏的手法,慕阮阮依然心有余悸。
“但我有印象……他身形很消瘦,脖子上有很大一片彩色纹身,好像是英文字母,D开头的。”
“这样。”刑佑从笔记本上撕下张纸来,架在腿上勾勒了几笔,“我结合现有的线索画张肖像出来,有慕小姐觉得不像的地方,您指给我。”
慕阮阮依言在他对面坐下来,房间里只剩下笔尖走纸的声音,他画得很快,不多一会儿,白纸上就有了基础的轮廓。
“刑警官。”慕阮阮犹豫了一下开口,“您和闻商连是旧识吗?”
刑佑答得很快,“有过几次接触。”
刑佑这个回答,慕阮阮显然是不信的。
且不说闻商连通讯录里的私人号码,就论他接起电话时那熟稔的态度,断然不会是接触几次的程度。
但刑佑口风紧,也在慕阮阮的预料之内,她思索了几秒钟,冷不丁开口道,
“那刑警官,有些话我就直说了。”
“您进来之后,并没有排查我身边人的嫌疑。说明您至少确信这场车祸,一开始就是冲着闻商连来的。”慕阮阮边说,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刑佑的神色,
“可我实在想不通。闻商连一个五好公民,究竟谁跟他有这样的深仇大恨,甚至以这种以命搏命的方式来警告他?”
何况整个过程中,闻商连表现出的那种,远超于常人的冷静和熟练,都让慕阮阮觉得,闻商连或许,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这才是最可怕的可能。
“对方不惜做到这种地步,”想到这里,慕阮阮立刻问,“那闻商连现在的安全,警方可以保证吗?”
“这点我可以向您保证。”刑佑措辞极为客气,却对她抛出的疑点守口如瓶,“但涉及闻先生私事的部分,恕我没法回答。”
“这场事故也威胁到了我的生命。”慕阮阮也不打算放弃,“如果我不了解清楚事件的前因后果,又如何确保自己的安全、规避未知的危险呢?”
她直视着刑佑的眼睛,一字一句问,
“对受害者隐瞒事故真相,想必也不符合是警方的办事原则吧。”
或许是被她这番软硬兼施的言辞打动,刑佑停下笔,抬眼笑了一声,
“在某些方面,慕小姐确实和他很像。”
刑佑这么说,约等于变相地承认了慕阮阮的猜测,熟稔必然来源于某种关系。
这着实算是不小的退让,慕阮阮捏着他话语间的空隙,立刻打算乘胜追击,刑佑却打断了她。
“请您放心,慕小姐的人身安全,警方当然也是密切关注的。”刑佑把画好的肖像调转向他,纸上线条不多,五官和轮廓,却已经和慕阮阮记忆中有七八分的神似,
“但事关机密,我确实不能透露。”
“慕小姐如果想知道,为什么不等闻先生醒来之后,亲自去问他呢?”他语气委婉,有几分暗示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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