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玥,你说我要嫁给表哥吗?”其实沈世情心里很清楚,她和白起言是没可能的,当初她跟在他后头,其实只是为了从令人窒息的家里逃出来而已,她想看看外头的世界,哪怕只有一年。
孟玥知道她的情绪正低落,问道:“你喜欢他吗?”
“我不知道。”沈世情心烦地踢着街上的石子,石子不停滚动,就像她一样,除了被上位者颐气指使,什么都做不了。
“我觉得表哥性子偏激与我不合,但我爹总说是我年轻不知好坏,所以才误会他的好,其实表哥是最合适的人。”
沈世情用力,把一颗大石子踢远远,“时间久了,大家都这么说,搞得我也跟在后头糊涂。”
孟玥觉得她可能是没遇上喜欢的人,问道:“你见到表哥会开心吗,亦或者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会脸红,心跳加速之类的?”
沈世情仔细地想着她话里提到的反应,想啊想的,不知怎的突然瞟了眼孟玥,然后脸就红了。
孟玥‘啊’了一声,伸出食指,指着她猴屁股似的脸,说道:“对对对,就是这幅模样,你要是见到你表哥也这样,就说明你喜欢他了!”
沈世情见她如此反应,愤愤地踩了两下脚:“那我谢谢你让我知道,我不喜欢表哥,喜欢别人!”
说完她就怒气冲冲地往前跑。
孟玥只以为沈世情是宗门内还有喜欢的人,赶紧加快步子跟上她。
沈世情停在了一个算命的小摊子跟前。
遇事不决,靠玄学?
孟玥不知道她到底想干嘛,只能默默地站在旁边。
摊子的主人是个上了年纪的老头儿,头发丝儿一点黑都看不见,白的干干净净,身上穿的衣服虽然材质糙,但是却打理的干净。
此刻他捋着下巴上的山羊须,眯着眼,高深莫测地看着沈世情,倒是有几分神棍气质。
沈世情纤手一指,指上‘姻缘’二字,就昂着下巴跟他说:“本姑娘要算这个!”
仙风道骨的摊主,轻叹一口气,缓缓朝着她伸出枯槁犹如树皮的手。
“做什么?”沈世情不解。
“算命五文,改命一两,”他说着又从背后掏出一幡来,指着上头‘先给后算’四个大字。
沈世情冷哼一声,十分阔气地扔下一锭银子,银子‘哐当’一声就砸在桌上。
刚才还眯着眼,仿佛看穿红尘的算命先生,这会儿眼睛蹬圆跟葡萄似的。
他连忙把银子拿起,放到嘴里咬了两下,然后仔细收好,笑着对沈世情说:“姑娘要算哪位的姻缘,烦请将那人的生辰八字写下!老夫这就算给你听!”
沈世情在小摊前的凳子上坐下,拿起摆在她跟前的毛笔,想了想,就飞速写下三个人的生辰八字。
不是要算和表哥的姻缘吗,怎么又冒出来第三个人,孟玥很是好奇地问道:“这是谁?”
沈世情一脸坦然地说:“起言师兄啊!”
写完,她又对着孟玥,有点拧巴地说:“你的生辰八字是什么?”
孟玥指了指自己,不确定地问:“我也要吗?”
一抹红霞攀上沈世情的脸,大大的猫眼朝四处看,就是不敢对上孟玥的视线,她伸着脖子有点嘴硬地说:“我都给钱了,不算白不算!”
本来她是想只写表哥和孟玥的八字的,但是想想又觉得这样太过明显,难免不会让孟玥看出什么来,所以沈世情特地把白起言的生辰八字给加了上去。
孟玥觉得也是,算命只要五文,沈世情却给了一整锭银子,不多算几个人实在划不来。
所以她也拿上纸笔,皱眉想了一会儿,‘唰唰唰’地写下好几张。
沈世情指着孟玥写完的好几张八字,满是不解地问道:“你一个人有这么多生辰吗?”
孟玥摸了摸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你钱不是给多了吗,多算点起码会没那么亏。”
她把她的生日,还有家人朋友的生日,都按着现在这个时代的年份换了一下。
沈世情被她说的一愣,问道:“那哪个是你的?”
孟玥抽出一张,递给了她。
沈世情从摆在面前的四张纸里,抽了两张出来。
算命先生拿过去看了两眼,就说:“门当户对,但有缘无分,注定走不到一起。”
沈世情一喜,又重新组合出两张。
算命先生又说:“神女有梦,襄王无心,不得善终。”
沈世情脸上原本挂着的笑容,顿时消失,她把摊子往前一推,不高兴地说:“什么狗屁半仙,本姑娘看你就是骗子,算的一点都不准!!”
她拉着孟玥就要走,“烦死了,事事儿都不痛快!”
孟玥一步三回头,要是在平时,她就算走也要把钱要回来再走,但是现在这个节骨眼儿,沈世情正发脾气,她显然不能再为了钱让她不高兴。
所以孟玥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老老实实地被拉走。
算命的小摊就是用两块小桌子靠在一起搭出来的,根本就没什么稳固性可言,沈世情一推,立马就散了架。
纸、签子、毛笔、墨水,铺满一地,算命的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想把散乱的东西收好。
他先捡起两张写着八字的纸,本来只是随意地看了一眼,但看完,他又把纸往眼前凑了凑,眉头紧锁,喃喃道:“这两位的姻缘......,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回看见。”
算命先生摇摇头,有点可惜地道:“老天爷也真是,前世造就的姻缘好不容易续上了,怎么不肯给个好果呢。”
他的话揉碎在街道的闹哄声里,落不到该听的人耳中。
......
孟玥回到风墨客栈又休息几天,等白起言身子好些了,他们一行人才启程回宗。
白起言、江憬,还有沈世情这个挂名的内门弟子,要回内门弟子的居所,而孟玥作为外门弟子,只能回到她那寂静的弟子堂。
沈世情很是不舍,直说过会儿就来看她。
孟玥没对这短暂的分离有什么特别大的情绪,她背离人群,回到小院。院子和走时并无大不同,空荡荡的,也没有人,裴双师兄似乎没回来。
虽然是外门弟子住的地方,但是因为孟玥好歹有个薛寒淞做师尊,所以不像别的弟子七八个人挤在一间房。
孟玥住的听风苑,里头有三间屋子,除了她和裴双,还有一间是留给大师兄邓志先的,不过孟玥到现在都没见过他,也没听人人提起过。
走的时候种下的饱腹草和解毒草长势喜人,孟玥把解毒草收起,看着地上一片绿油油的草地,陷入沉思。
哪片才是饱腹草啊?
别的像解毒草、补元草什么的,都有特殊的颜色,但是饱腹草作为最低级的草药,看上去和普通的杂草没差。
孟玥蹲下来,摸了摸草叶试图从触感上去区分,但是摸上去感觉也都一样。
她觉得还是放进嘴里吃更实在,所以拔了一根草,试探性地嚼了一口,平常的草味儿,没什么特别的。
孟玥又拔起一根,嚼了一口,跟之前的味道一样。难道饱腹草跟普通的杂草,一点区分都没有吗?
孟玥索性连根拔起一大片草,准备尝。
她揪起来的草不少,草根上沾着的泥也不少,孟玥拎着草抖了两抖,确认干净了,才张嘴吃,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放进嘴里,手腕就被冻住了。
洁白的冰晶仿佛有生命一般,牢牢地凝固在孟玥的手腕上,扼制住她的下一步动作。
孟玥一看这冰晶就明白,白起言来了。
她抬头,看到白起言正站在院门口,眸色深深地盯着她。
沈世情则直接走到孟玥身边,把她手上的草全给扔远,很是不满地说:“你平时在宗门内,过的就是这种日子吗?!”
“啊,不是,我,那个......”孟玥想解释,但是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草被扔掉的那一刻,孟玥身上的冰就融化了,沈世情把孟玥从地上拉起来,拍着她身上抖土留下的灰,越说越生气:“难怪你连灵根变异这种常识都不知道,原来灵清宗根本不把外门弟子当人!”
沈世情按着孟玥的双肩,跟她说明来意:“孟玥,我师尊说了,要收你为徒,以后你是内门弟子,可以和我......,不对,是和我还有起言师兄一起住!”
“以后有我们俩给你撑腰,没人敢欺负你的!”
孟玥被她劈头盖脸的一段话砸的头晕眼花,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听清话里的内容,她不由自主地就看向站在院门口的白起言——长身玉立,墨发如瀑,平日疏冷的眼神看上去淡淡的。
她跟他之间隔了大半个庭院,还隔了一个叽叽喳喳的沈世情,但孟玥就是觉得,他的眼能够隔开距离与时光的缝隙,毫无遮掩地凝在她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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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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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起言和沈世情,带着孟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议厅,就是当初宗门大比时,她被长孙尘他妈兴师问罪的地方。
“凡事有师尊照应,你循着他的话,照做就是。”白起言走在前头,提点着孟玥。
沈世情只是个挂名的内门弟子,拜师这档子事,其实她并不清楚流程,白起言这么说,她当然也就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安抚着孟玥:“你别紧张,时间过得很快的,一下子就结束了。”
别的外门弟子若是能得这机会,只怕早就高兴的不知东南西北,但是孟玥却有股不安的预感,拜师这件事恐怕不会那么顺利地发展下去,一定会出事。
只是她心里这么想,人看上去却很平静,朝着沈世情他们露出一个笑容,就迈步走进议厅。
孟玥走后,沈世情打算在门口等,但白起言却说:“你若不想看见你表哥,最好换身打扮。”
“表哥?”沈世情托腮,满是不解地问,“我只是等孟玥出来,怎么会碰上表哥?”
白起言淡淡地看她一眼,薄唇轻启,说道:“你觉得你回宗的消息,你表哥会不知吗?若他知你在此,你觉得他可会寻来?”
沈世情的脸‘唰’一下就全白,她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的乱转,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完了完了,表哥一定马上就要找到我了,完了完了,我要被带回家了。”
这么张皇失措地念了半天,她眼里突然爆发出一股希冀的光,射向白起言。
“师兄,你能用化形术把我变成男人吗?”沈世情小心翼翼地开口问着。
换做平时,她是绝对没有胆子说这种话的,但是现在情况危急,脑子一热,情不自禁地就说出来了。
说出来后,沈世情打了两下嘴,觉得白起言肯定不会答应她的请求,这话相当于白说。
但出乎人意料的是,往日对她格外冷淡的白起言,却是伸手一挥,施展出化形术,将她变成了一个泯然众人的普通弟子。
沈世情上上下下检查了自己一遍,确定没有破绽了,才不可置信地看向朝她大发善心的白起言。
白起言对她的眼神视而不见,径直离开。
沈世情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不由得问道:“师兄,你不一起等孟玥吗?”
白起言没说话,回答她的只有冷寂的风声。
......
孟玥一进议厅,就看到正当中跪着的江憬,他换上崭新的弟子服,头发束成干净利落的马尾,看着倒多了几分派头,不像以那么窘迫。
她在他身边用一样的姿势跪下。
江憬见她来了,就跟看见救命稻草似的,立马投去一个关切的眼神,毕竟在这浩大的灵清宗,就只有一个孟玥能勉强算是他的熟人。
孟玥用眼神安抚着他的紧张。
座上的韩青起身,慢慢走到他们二人身前,用很是严肃的语气说道:“修仙一途,道阻且长,不乏有心性不坚者半途而废。”
他边说,边用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神,观察着孟玥二人的一举一动,试图从他们身上找到畏缩的情态。
“我乃一宗之主,做我的弟子,少不得吃苦受罪,降妖除魔,旁人能躲,你们不仅不能躲,还要身先士卒,便是死了,也再寻常不过。”
提到死字的时候,江憬不自知地颤抖一下,韩青将他这举动看在眼里,说道:“你们二人若害怕,现在就可离去。”
孟玥在他说完话后,就丝毫不犹豫地回答了:“弟子不怕。”
尚且是小孩儿的江憬,对韩青话里的未来感到几分惶恐,但他看着身边脊背挺直,目光凛然的孟玥,咬了咬牙,还是用稚嫩的声音说道:“弟子不怕!”
韩青满意地点头,说:“待我将姓名录入心牌,以后你们就是我韩青的弟子了。”
“心牌?”孟玥对他话里提到的东西感到好奇,悄悄念出声。
“不错,心牌。”韩青听到她的话后,解释道:“修仙其实修的是心,道心不稳,资质再好,最后也会不受控制走火入魔。但有了心牌,修士便能防患于未然,避免酿成大错。”
孟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韩青走到江憬跟前,将宽厚的大掌覆于他的头上,嘴中默念咒语,一块深红色的木牌就从他的袖口中飞出。
金色的灵气将江憬瘦小的身躯整个包裹,远看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金色蚕茧。
时间一点点流逝,心牌上逐渐浮现出江憬的名字、年岁以及性别等等各类信息。
孟玥看着那小小的‘男’字,心脏立马以飞快的速度跳动起来,若心牌能反应主人的性别,那她今日岂不是要暴露了?!
被韩青知晓女子身份的话,她之前所做的一切,全都竹篮打水一场空了,而是他若盛怒之下问罪,凭她如今的修为,逃出生天都是个问题。
孟玥想的冷汗直冒。
她必须放弃认师。
孟玥心里天人交战的时候,韩青手已经从江憬的头离开,他迈了几下步子,就来到她身前。
现在必须要说了!
孟玥捏了捏汗湿的手掌,正打算开口,却有一道声音抢在她前头,大喊道:“宗主且慢——!”
这个救她的人,孟玥怎么想都想不到会是薛寒淞。
韩青的动作被打断,他倒也不生气,只是看着走进议厅的薛寒淞问道:“薛长老,您怎会来此?”
薛寒淞抱拳,先是朝他行了一礼,然后才解释:“今日来此,是为弟子孟玥。”
“孟玥?”韩青说,“这孩子的确如你所说,资质上乘,我已打算收她为徒,你不必担心。”
话说完,薛寒淞朝韩青行礼的身子却反而更恭敬了,“我、我来此,是恳请宗主莫要收孟玥为徒。”
闻言,韩青皱眉,不解地问:“长老这是何意?”
“望宗主体谅我爱徒之心,”薛寒淞语气充满不舍,“我看着孟玥长大,她能有所成就,我自然欢喜。”
说到这,他哽咽起来:“可到底是看着长大的孩子,若她入宗主门下,我与之相见次数一只手便能数得过来,我如何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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