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明明已经有好些天没吵了,怎么今天又吵了?
刘建业抿紧嘴,看着娘安静的坐在板凳上纳鞋底,爹站在树荫下气冲冲的瞪着娘,好像下一刻就要冲上去打人。
他讨厌爹,讨厌郑婶子。
“说话啊!”
刘强一把夺走徐燕手里的鞋底,气的胸口震荡,对于他的怒气,徐燕反倒平静,
就好像他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堵得心口难受的很。
这段时间徐燕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以前三两句离不开郑红,不是骂他和郑红是一对狗男女,就是骂他是狗见了屎一样闻着郑红的味追过去,自从郑红在训练场读了检讨书之后,徐燕也慢慢的跟着变了。
变得……
好像安静了。
这段时间以来再也没有在他面前提过郑红一个字,也不再没事找事的和他吵架,而且每天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还舍得花钱去买雪花膏,不仅是这些,起初在他眼里,觉得徐燕这样就很好,安安分分的不吵不闹,日子也就能安安稳稳的过下去。
可她是不吵了,而是直接把他当做空气。
这段时间回到家里,看到徐燕对孩子们温声细语的说话,对陆副团他嫂子也是笑呵呵的说话,唯独对他冷眼相待。
见徐燕只是抬头冷漠的看他一眼,朝他伸出手,说道:“把鞋底还我。”
刘强:……
他皱紧眉头,捏着鞋底的手指用力,在徐燕冷漠的目光下,泄气的把鞋底递到她手里,语气也放软了一些:“燕燕,你到底怎么了?”
徐燕接过鞋垫低下头继续纳鞋底,不冷不淡的说了一句:“我不吵不闹不是正合你的心意吗?”
一句话把刘强堵得说不出话来。
刘强还想说话,可时间不早了,他得赶紧去队里了,于是道:“我中午回来吃饭。”
说完大步就走了。
刘强走后,刘建武才敢抬手擦眼泪,哭着喊:“娘。”
徐燕放下鞋垫,走过去揉了揉小儿子的脸蛋,笑道:“建武是小男子汉,流血不流泪,哭了就不是男子汉了。”
“娘。”
刘建业看着娘眼里的泪水,说道:“等我长大,我要带着娘离开这里。”
徐燕愣了一下,转头看向只有六岁的大儿子刘建业,心疼的摸了摸他的头:“傻儿子,娘没事。”
“徐燕――”
清脆好听的声音从墙头穿过来,母子三个人齐刷刷转头看过去。
姜念朝刘建业和刘建武挥了挥手,看向徐燕,朝她勾勾手指,徐燕看见墙头就冒出个小脑袋,刚才被刘强气的难受的阴郁这会消下去一些,对刘建业说:“娘房间柜子里有两块桃酥,你带着弟弟过去吃。”
刘建业点点头,牵着刘建武的手离开。
徐燕“噔噔噔”的跑过去,也踩在木头墩子上趴在墙头,和姜念说话。
姜念问:“如果今天晚上刘强跟你服软,用甜言蜜语哄你,你会心软吗?”
徐燕愣了一下,陷在姜念说的‘甜言蜜语’四个字里有些失神。
多久了?
好像有两年时间刘强都没哄过她了,郑红没来之前她和刘强不说夫妻关系特别好,但日子过得还算有滋有味,但这两年除了和刘强吵架,就是被他冷漠对待。
想到两年来承受的痛苦,徐燕咬了咬牙,冲姜念
摇头:“就算他说破了天我也不会心软。”
姜念抿嘴笑。
不错不错,有志气。
院子的地晒的差不多了,姜念第一天一大早起来,随便对付的吃了几口,就去集市上买菜苗。
冯梅娘家这几天特别忙,她就带着孩子回家了,已经走了快一个礼拜了,估摸着忙完这茬地里的活就能回来了。
姜念提着篮子,去集市选了几种菜苗,往回走的时候碰见了走在一块的郑红和康秀,郑红牵着自家孩子的手,康秀只带了何树出来。
两人有说有笑的,乍一看见迎面走来的姜念,郑红顿时冷下脸,她都恨不得上去撕了这寡妇的脸,都给她道过歉了还不依不饶,害的他们家又白白花了好几块钱买的好东西送给她。
她现在吃的比之前好,肯定都是吃他们家送的东西吃出来的!
而且刚才来集市的路上,康秀都给她说了那天在陆副团家吃饭的事,冯梅想把姜念说给宋团长家的堂弟宋白,宋白现在可是军分区的副团长,要长相有长相,要地位也有地位。
她一个寡妇还想嫁给宋副团长?
做梦呢?
康秀犹豫了一下,看到她篮子里的菜苗,还是主动跟姜念打招呼:“陆副团他嫂子,你出来买菜苗啊?”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姜念点头道:“嗯。”
没再说多余的话,擦过她们就往回去的路走。
康秀回头看了眼姜念,对郑红说:“你看看她,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就是副团长的嫂子吗?有什么好神气的?”
郑红冷笑的嘲讽:“人家肯定神气了,你不是说冯嫂子想把宋副团长说给她吗?人家可是要嫁给宋副团长当媳妇的,哪能看的上你一个小小的连长媳妇?”
康秀嘴上没说,心里认同郑红的话。
没走远几步的姜念转过身看向两个长舌妇话语里都在讥讽她,眼里有些冷意。
康秀没敢说话,郑红心里可一直憋着气呢。
这个寡妇可会演戏了,她上次就是栽到她手里,才害的她成为家属院的军嫂们嘴里的笑话,于是挺了挺胸膛:“你看什么看?!”
姜念嗤笑:“冯嫂子想把我说给宋副团长,你眼红?”
郑红被说的一噎,还不等她回话,姜念再次开口堵住她的嘴:“要不你和吕营长离婚,然后去找冯嫂子给你说说媒,把你说给宋副团长?”
姜念眼神上下扫了郑红一眼,眼里的轻蔑丝毫不遮掩:“先不说冯嫂子愿不愿意,主要也得看宋副团长能不能看得上你。”
说完冷着脸就走了。
郑红愣在原地,直到姜念走远了才反应过来。
刚才姜念把她狠狠糟蹋了一顿!
顿时气的脸色张红,指着姜念走远的背影就骂:“你个丧门星,克死公爹和男人的死寡妇!”
街上赶集的人很多,来往的人听见郑红骂人,都皱着眉头看过去,康秀嫌丢人,拽了拽她,低声说:别骂她了,都在看你呢。”
郑红:……
她气的跺了跺脚,拉着吕志军的手赶紧走了。
姜念回到家就开始种菜,她还特意买了南瓜和红薯种在地里,等南瓜熟了可以做成南瓜饼,南瓜糕,还能蒸南瓜饭。
种完菜已经下午了,她中午随便炒了个菜吃了点,等睡完午觉后正好下午了,就拎着桶给菜苗子浇水,自留地的菜已经开始长了,昨天陆聿走之前就浇过水了,她差不多过两天再去。
陆聿不在,这日子就这么平淡的过着。
过了两天,姜念给院子里的菜地浇完水,打算去自留地浇水。
可她却发现一件棘手的事。
她不会挑水……
姜念正发愁怎么办,门外就传来朱俊的声音:“大嫂。”
朱俊走进来看见井边的两桶水和一根扁担,一话不说就走过来主动挑水:“副团长走之前都给我交代好了,菜地隔几天浇一次水,今天正好到时间,大嫂你忙去吧,自留地的水我来浇。”
这正好解决了姜念的忧虑。
这会天也渐渐暗了,她对朱俊道:“那谢谢你了,我去做晚饭,做好了装进铝饭盒里,你带到宿舍吃。”
朱俊挑起扁担,嘿嘿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
陆副团他嫂子上次做的饭他到现在还回味着呢,还从来没吃过那么香的饭菜,想到今天又能吃到了,挑着水的步子都快了不少。
姜念晚上做的疙瘩汤,烙的香葱饼。
灶房的灯亮着,女人娇小的身影在里面来回忙活,纤细的影子倒影在地上,一直延伸到灶房的屋门口。
朱俊来回跑了三趟,最后一趟回来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他特意把院门开到最大,让偶尔路过的军嫂和战友来回都能看到院子里,这样也就不会有人传闲话,毕竟他大晚上的待在陆副团家,陆副团在家还好,不在家就只有大嫂一个人。
孤男寡女的关着院门待在家里,传出去也不好听。
刘营长从外面回来,路过陆聿家门口时看到朱俊在井边站着,边上放着扁担,姜念在灶房里做饭,朱俊看到刘营长,立正站好,喊道:“刘营长,你回来了?”
刘强点点头:“去自留地浇水了?”
朱俊笑道:“嗯,陆副团走的时候给我交代了,让我帮忙给自留地多浇浇水,别让菜苗子都干死了。”
刘强也笑了笑没说话。
姜念看着又小又瘦,不是个挑水的料,他又想到吕国生之前不在时,郑红就隔三差五的喊他帮忙,不是给自家缸里挑水,就是给自留地的菜里浇水,他只想着郑红一个女人带着孩子不容易,就开口应下了。
刘强回到家,看见两个孩子坐在院里的板凳上,徐燕从井里压了两桶水,拎着往灶房走,他忽然发现,这两年他都帮郑红挑水,自家的水好像就没碰过。
而徐燕也从来没对他张过口。
刘强心里生出愧疚,走上前从徐燕手里接过水桶,径直走到灶房倒进缸里,徐燕愣在原地,对刘强忽然主动干活的样子给惊到了。
见刘强转身朝她走来,徐燕回过神来,想到姜念给她说的话,于是冷着脸走开了。
热脸贴冷屁股的刘强:……
他又去井边打水,转头就看见愣愣的盯着他的大儿子,问道:“这么看着你爹干啥?”
刘建业抿了抿嘴,没有说话,继续和刘建武玩。
刘强:……
姜念做好饭,把疙瘩汤盛进铝饭盒里,又给朱俊装了四个香葱饼,拿到院子递给他:“饭好了,拿回去吃吧。”
朱俊接过铝饭盒笑道:“谢谢大嫂。”
说完就走了。
朱俊走后,姜念走到院门前打算关门,就看见漆黑的夜色里,一道鬼鬼祟祟的影子跑远了,她眯眼仔细去看,发现那人的身影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没多想,关上院门,回灶房吃了口饭就睡觉了。
一转眼,陆聿已经走了一个月了。
地里的菜也长了不少,朱俊隔三差五的过来挑水去自留地浇水,他都是天快黑那阵从队里回来,等挑完水天也黑了,姜念照常做好晚饭装进铝饭盒里,让朱俊拿回宿舍吃。
时间久了,和朱俊住在一个宿舍的战友闻着那饭菜香就跟折磨人似的。
馋的很。
冯梅娘家的活也干的差不多了,她前几天带着孩子从娘家回来,回到家给宋团长做了好几顿好吃的,哄着他,毕竟她是给娘家干活去了,老宋虽然嘴上抱怨,但也没阻止她。
冯梅心里高兴,所以这几天对宋团长那是百依百顺的照顾。
吃完早饭,冯梅来到隔壁院子,一进来就看见姜念在菜地里浇水,快一个月没见,冯梅乍一看见姜念,还有种难得的亲切感。
“姜念,快过来,我给你说个事。”
姜念浇了一瓢水,抬头看到朝她招手笑得一脸八卦的冯梅,顿时来了吃瓜的心思,把瓢扔进水桶里,起身走过去坐在冯梅身边,好奇问:“什么事?”
也别怪她太急切。
她天天待在这里都快闷死了,能吃个瓜也算是解闷。
冯婶子还没说呢就先笑了,边笑边拍手,等缓下来才说道:“我前天中午回来,下午就有一个人来找我了,你猜猜是谁?”
姜念皱眉,想了一会摇头。
冯梅哼笑道:“是康秀,她想把她亲妹妹说给老宋的堂弟宋白,哼,她想的到美,也不看她那妹妹是个什么德行,眼睛都长到头顶了,这个看不上那个看不上,到现在都成老姑娘了。”
说完她看向姜念:“她之前来找康秀,在康秀家住了一个月,就想在部队里找个年轻的营长嫁了,你猜她之前看上谁了?”
姜念心里猜到了,面上还是试探的说道:“陆聿?”
冯梅猛地一拍手:“哎,对了!”
她忍不住
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她也不看看自己长啥样,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姜念也有些想笑。
其实康秀夫妻两和她娘家的事在书中没有什么笔墨,她当时看的时候也没往心里去,不过听冯梅这么一说,她倒是想起来。
康秀的妹妹叫康南,在陆聿升副团长的前三个月,她来部队找康秀,住在康秀家里,那时陆聿偶尔会去宋团长家吃午饭,路过康秀家的时候被康南看见了,康南一眼相中了陆聿,就缠着让康秀给她说亲。
康南在康秀耳边说了一通子好话,康秀脑子一热,就趁陆聿中午去宋团长家吃饭的功夫,背着丈夫何勇跑去宋团长家找陆聿说这个事。
结果显然易见,被冯梅赶出去了。
后来康秀就回去了,至于她后面的结局书里到没有写。
至于宋白这个人物,作者只提到他是陆聿的战友,在书里就露过两次面,一次是休假来军区看望宋团长,一次是陆聿升职调走,来祝贺陆聿。
“吵起来了,吵得还挺凶的。”
“我还是头一次见吕营长这么生气。”
“走走,快去看热闹去。”
门外面有军嫂和自家的婆婆结伴朝家属院的最前面走去,从她们的对话里听出来,好像是吕营长家吵起来了,冯梅一听,豁然起身对姜念道:“走,去看看!”
有些瓜可以吃。
有些瓜不能吃,别瓜没吃上反惹一身骚。
姜念这时候不去触霉头,对冯梅道:“冯嫂子,你先去,我再给地里浇点水。”
她的话刚落地,门外探进来个脑袋,徐燕笑嘻嘻的看向姜念,又看了眼冯梅:“郑红和吕营长吵起来了,咱们过去看看热闹去。”
姜念:……
冯嫂子也知道姜念上次被郑红气的撞墙寻死,于是也没硬拽她,对她说:“那你待着,我看完热闹回来给你讲。”
说完就拉着徐燕走了,徐燕临走前也说:“我回来也给你讲呀。”
姜念:……
等她们走后,姜念继续去菜地浇水,浇完水从井里压水,把换下来的床单和衣服洗一洗,一边洗一边捶后腰,洗完后拧起来也是个力气活。
她正一点点拧水时,徐燕先回来了。
徐燕主动过来帮她一起拧床单,姜念不见冯梅,笑着问:“冯嫂子呢?”
徐燕笑道:“被宋团长赶回家训话去了,说她身为团长媳妇,看见军嫂和丈夫吵架,不知道去劝架,给郑红同志做思想工作,反倒和其他人一样看热闹。”
姜念抿嘴笑。
这倒是宋团长的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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