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念起身送葛梅离开部队,两人走在路上,遇到来往的军嫂,她们走走停停,时不时的看一眼姜念和葛梅,都在猜测这个女人是谁?
走出部队,姜念看着葛梅走远了才返身回去,路上遇见了从供销社回来的康秀,康秀也看见了姜念,想到之前姜念害的她挨家挨户的去给人‘演讲’,到现在她出门还有人在背后对她指指点点。
康秀脸色不好看,斜斜的瞪了一眼姜念,扭头就走。
姜念走在康秀身后,看着她的背影:“我知道那次的事情你一开始并不知道,是有人在你耳边说过我的事,才引起你的注意。”
康秀一下子转过身,瞪着她:“你咋知道的?”
姜念抿着嘴忍住笑,还真让她猜对了。
她沿着树荫小道往前走,康秀这下跟着她,一直在她耳边重复:“你咋知道的?”
姜念道:“我知道你嫉妒我,你一直想把你妹妹说给宋白,被冯嫂子拒绝了,但冯嫂子想将我说给宋白,让你心里不痛快,所以你就一直看我不顺眼。”
康秀冷哼一声,脸色一直不好看,她就是嫉妒姜念,凭什么一个寡妇能入得了冯嫂子的眼,她那从没嫁过人的妹妹就入不了她的眼?
说白了,肯定是姜念在冯嫂子那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
姜念看了眼康秀:“家属院里和我不对付的也就郑红一个人,她趁陆副团不在,想编排我和朱班长的事,又怕到最后事情揭露,她惹一身骚,所以就想找个人当这个冤大头。”
这话一出,康秀的脚步一下子停下了。
她转头看向姜念,嘴皮子抖了抖,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谁给你说的?!”
姜念道:“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只有你自己看不出来,还被人当枪使,成了整个家属院的笑柄。”
说完也不再去看康秀的脸色,扭头就走了。
康秀是个猪脑子,她怕说的太隐晦了,她听不懂,还不如直截了当的说出来,让她好好醒醒脑。
康秀看着姜念越走越远的身影,脸色从难看转变为阴沉,她捏紧了手中的篮子,心里对郑红的怨恨达到了顶点。
姜念说的没错,一开始她只是嫉妒姜念,压根就没想到造谣她
和朱班长的事,是郑红找她一块去赶集的时候对她说,姜念好像在勾搭朱班长,要是把这事闹大了,姜念的名声就毁了,这样冯嫂子就会打消把姜念介绍给宋白的心思。
她就是听了郑红的话才起了心思,只要朱班长去了陆副团家里,她就偷偷跟过去,把姜念今天给朱班长做了什么饭,两人干了些什么,都添油加醋,夸大其词的传出去。
想到她那天挨家挨户的给人解释,想到郑红看好戏的嘴脸,康秀的火气瞬间窜起来,她拎着篮子直接跑向郑红家,这个臭女人把她当木仓使,她不骂回去咽不下这口气。
这会正好是做饭的点,天边染上了一片红霞。
姜念悠哉的走回家,在路上碰见了吕营长,想到刚才吕营长帮她签字,于是抿着嘴笑了下,吕营长的目光在姜念的脸上停顿了几秒,板正的脸有些僵硬,只是朝她点了下头。
两人擦肩过去。
姜念心里虚虚的叹了口气:吕营长,对不住啊,你家待会可能又要闹了。
她前脚刚走过郑红家门口,快到冯梅家门口时,就听见康秀扯着嗓子愤怒的喊叫:“郑红,你给我滚出来!你个心眼蔫坏的坏女人,你不得好死,你没脸没皮,你给我滚出来!”
冯梅听见康秀的声音,一溜烟的窜出来,就看见姜念站在她家门口,于是好奇的问了一嘴:“啥情况啊?”
姜念也一脸疑惑的摇头:“不知道。”
徐燕也听见了康秀的大嗓门,手里拿着锅铲就跑出来了,看到门外的冯梅和姜念,兴致很高的问:“郑红家咋了?”
姜念:……
冯梅道:“走,咱们去看看。”
康秀嗓门很大,周边的军嫂和婶子们,还有孩子们一窝蜂的跑出来看热闹,郑红家再一次的被围观。
徐燕一手拿着锅铲,一手拽住姜念:“走走走,咱们也看热闹去。”
今天这事她可不能去,搞不好会被牵扯到里面。
姜念捂着肚子,秀眉微蹙:“你们两先去,我先去趟茅房。”
“那行。”
徐燕松开她,和冯梅一前一后跑过去了。
外面闹哄哄的,相比院里很是安静。
姜念回到屋里,将葛梅送来的图纸铺开仔细看了看,是一幅小图,绣的快的话,十天左右就出来了,她把绣图收起来,去灶房准备做晚饭。
徐燕忽然从院门跑过去,咋咋呼呼的:“哎呀呀,我的锅糊了!”
姜念:……
天渐渐沉下,姜念拉开灶房的灯绳。
自留地的菜还有很多,她又炒了三个菜,热了五个白面馒头,烧了一份西红柿鸡蛋汤,饭刚做好,陆聿就回来了,姜念端了两盘菜走出去,看到陆聿在井边洗手。
她把盘子放在桌上,陆聿起身道:“嫂嫂坐那吧,剩下的我来端。”
“好。”
姜念也不客气,坐在板凳上,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好像安静下来了,不过她也不着
急知道郑红家怎么样了,明天冯嫂子一定会跑过来告诉她。
这还真让姜念猜对了。
第二天一早,吃过早饭冯梅就来了,还没进家门就开始喊了:“姜念,姜念,你知道郑红家咋样了吗?”
姜念坐在院里刺绣,看见冯梅走过来靠在树干上,笑道:出什么事了?”
冯梅哼了一声:“我还真是小瞧郑红那个女人了,心可真歹毒,昨晚就连我家老宋也说,郑红那女人心术不正,迟早会害了吕营长。”
姜念道:“吕营长和郑红都过了七八年了,也不能让人家分开呀。”
冯梅拍了下手:“诶,这下还真分开了。”
姜念愣了一下:“怎么回事?”
冯梅早上吃的太饱,打了个饱嗝,继续说:“康秀昨天跑郑红家去闹,就是因为之前康秀造谣你和朱俊的事,是郑红背地里撺掇她的,就康秀跟个傻子一样上了郑红的当,昨天康秀在郑红家骂了好一会,整个家属院的人都知道了。”
她又哼哼两声:“你是不知道,郑红当时的脸啊,臊的跟猴屁股一样,要不是何连长把康秀带走了,康秀还能骂好久呢。”
她看向姜念,嘿嘿一笑:“说实话,我还没看过瘾呢。”
姜念:……
她抿着嘴忍住笑,想到冯梅刚才说的吕营长和郑红分开的事,问道:“他们两口子现在分开了吗?”
冯梅道:“吕营长这次是真生气了,连夜把郑红送回她娘家去了,还给部队外的警务兵说,要是看见郑红,不要让她进来,我看啊,郑红以后是来不了了。”
原来如此。
不过回娘家对郑红来说,的确跟噩梦一样。
郑红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而且都结婚了,一家子也没分家,大大小小十几口人,和吕营长结婚后没来家属院,一直在家里待着,又要下地挣工分,又要伺候一大家子吃吃喝喝,后来还是吕志军闹着要来家属院,郑红也不想在家里待了,就找吕营长说了。
后来就跟吕营长住在家属院,在家属院待了两年,搞得徐燕家鸡犬不宁。
现在她被吕营长连夜送回郑家,一个被赶回家的小姑子,郑红以后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姜念只能说,这一切都是郑红自己作的。
冯梅说完后,看到姜念手里的绣图,啧啧称奇:“你的手也太神了。”
她凑过来坐在姜念边上:“昨天那个女人就是国营绣庄的老板娘,这是不是她给你的?”
姜念看她:“冯嫂子怎么知道的?”
冯梅笑道:“我在医院和她说过话呢,她昨天跟你来的时候,我还趴墙头看了呢,说这幅绣图能挣一百块钱呢,不过到你手里是二十五块钱,但我觉得好多啊,你绣一幅图就能挣二十五块钱。”
她又感叹道:“好多啊。”
姜念笑道:“这还多亏了冯嫂子,要不是你帮我牵了这根线,我也挣不到这个钱,等我拿到报酬,一定给你买两斤肉答谢你。”
先是把冯梅夸了一顿,又承诺给她割肉。
冯梅喜滋滋的,别提多高兴了:“以后要是有什么好事,我还是第一个想着你。”
姜念抿着唇点头,眼里浮着笑意。
这些天姜念一直在家里绣图,她虽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对外面的事却一清二楚。
主要还是冯梅天天来找她,家属院今天谁和谁吵架了,谁家鸡崽子丢了,谁家儿子被人打了,冯梅都要跟她说一遍,全然将她当成了无话不谈的对象。
自打郑红离开家属院后,徐燕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绣图绣好后,姜念打算明天去一趟市里,把绣图交给葛梅。
天渐渐黑了,小院里亮起暖黄的灯泡。
姜念在灶房里切菜,头顶的光洒落下来,遮住了菜板,她往旁边挪了挪,眼角的余光看见从外面进来的陆聿,男人身高腿长,一进来就遮住了大半的亮光。
现在天有些冷了,姜念已经穿上厚一点的外套了,陆聿却还穿着单薄的军装。
她切好菜放进盘子里,看向坐到灶口前烧火的陆聿,橘色的火焰在男人俊朗的面孔上明明灭灭的跳跃,他给灶口里添了几根柴火,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掀起目光看向她。
姜念措不及防的和他的目光对上,她抿了抿唇,问道:这两天有没有去市里的车?”
陆聿问:“嫂嫂要去市里吗?”
姜念低下头,一边切肉一边说:“国营绣庄葛姐给我的绣图我绣好了,想着明天给她送过去。”
但她又不想做车,车里太拥挤了,而且保不齐还会遇见手脚不干净的人。
陆聿看着姜念,暖黄的光落在她头顶,她额前的碎发零零散散的贴着鬓边,有稍许的发丝沿着下颔落在那一截纤细雪白的脖颈,陆聿的目光不受控制的在她身上看了一眼,恍惚间觉得,嫂嫂要比刚来部队的时候丰腴了一些。
但还是很瘦,尤其是系着围裙,勾勒出细弱的小腰。
细到他一只手足以掌控。
陆聿捏着柴火的手紧了紧,他垂下眸,遮住眼底略有的几分放肆:“后天军区有一辆采买的车要去市里,我让他们把绣图带到国营绣庄,交给葛姐。”
姜念一听不用自己坐车去市里了,顿时眼里浮出亮晶晶的笑意:“好。”
她语气轻快,声音清脆好听。
陆聿将干柴塞进灶口,掀目光又看了眼姜念。
吃过晚饭,陆聿又烧了热水,现在天冷了,姜念也不用天天用大的洗澡盆了,就用小盆兑点热水将身上擦一擦,晚上躺在被窝里,望着窗外的月光,渐渐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睡到半夜,听见外面有砸门的声音。
好像是在喊陆聿。
姜念揉了揉眼睛,爬起来裹上被子,伸长脖子看向窗外,就见陆聿大步走出家门,门外站着警务兵,不知道和陆聿说了什么,两人很快就走了。
她顿时也没了睡意,心里有些不安定。
差不多等了一个小时,姜念听见外面传来婴儿的哭声,她赶紧穿好衣服走出去,刚走到院子,就看见陆聿怀里抱着一个婴儿进来,手里拎着一桶麦乳精。
她怔了下,看向陆聿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
一时间脑子里各种天马行空的剧情都蹦出来了。
这是陆聿的私生子?
亲妈养不起,送到部队来了?
陆聿察觉到姜念眼底的探究,眉峰皱了下,抱着孩子走过去:“是李方达和吴英的孩子。”
姜念:???
她上前两步看向陆聿怀里的婴儿,和她上个月在吴英怀里看到的孩子一样,只是这孩子怎么会出现在部队里?
李方达和吴英呢?
孩子哭闹不止,陆聿又没带过孩子,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给我吧。”
姜念伸出手接过陆聿怀里的婴儿:“她好像饿了,你先给他冲点麦乳精喝。”
陆聿如蒙大赦:“我这就去。”
姜念抱着孩子进屋,听着孩子哭的哇哇的,泪珠子跟不要钱似的,好在之前表姐生孩子的时候她过去玩了一个月,看表姐带了一个月的孩子,虽然还是不懂,但照猫画虎应该会一点。
她抱着孩子哄了一会,轻声道:“不哭了哦,在哭大灰狼就来了。”
结果话一说完,孩子哭的更厉害了。
姜念:……
怎么办?
她也想哭。
陆聿端了一碗麦乳精过来,姜念抱起孩子,有些欲哭无泪:“他哭的好凶。”
陆聿难得见姜念露出这幅娇憨的模样,眸底浸了几分笑意,也没先前的慌乱:“你抱着孩子,我给孩子喂麦乳精。”
姜念点头,抱起孩子,陆聿端着碗凑到孩子嘴边,刚才还哭的嗷嗷惨的孩子一闻到麦乳精的味道,顿时不哭了,砸吧着小嘴,一点一点的喝着温热的麦乳精。
新世纪的孩子一般都是喝母乳和奶粉,但姜念看孩子这么熟练的砸吧着小嘴喝麦乳精,猜测应该是吴英女乃水不足,长期给孩子喂辅食练出来的。
孩子可能是饿极了,足足喝了大半碗,剩下一点就不喝了,她偏开头哼唧哼唧的,眼睛圆溜溜的盯着姜念,又转了转眼珠,看向陆聿,瘪着嘴好像又要哭。
姜念顿时头大。
她抬头看陆聿,这会才发现两人离得很近,近到几乎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声。
陆聿也抬起头看她,两人目光交汇,姜念从对方漆黑的瞳眸里清楚的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披散着头发,脸颊红润,唇畔粉嫩,她一下子抿紧唇,有些失语。
陆聿也怔住了,鼻息间清晰可闻来自姜念的气息,他轻咳一声,垂下眸避开姜念的目光,给孩子擦嘴。
“嫂嫂,这段时间可能要辛苦你了。”
男人放下碗,给孩子拢了拢襁褓。
姜念回过神来,低下头问:“孩子怎么送到这来了?”
陆聿眉峰紧皱:“警务兵只说有个女人偷偷摸摸的把孩子放到部队外就跑了,他跑过去抱起孩子,就看到孩子身上卷着一截报纸片,上面写了我的名字,就来找我了,我明天去市里打听下李方达堂哥的住址,顺便把绣图送到国营绣庄。”
姜念点头:“嗯。”
把孩子放到部队外面的女人应该是吴英吧?
如果是吴英,她实在想不通吴英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李方达呢?
他为什么不阻止?
孩子哼哼唧唧了一会就睡着了,姜念也没带过孩子,抱着孩子躺在床上,有些无从下手,只能凭着记忆里表姐带孩子的样子,让孩子睡在床里面,手掌轻轻放在孩子身上一下一下的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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