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适合被炼成器灵的苗子可以说是万里挑一,好在章奉娴和她哥哥有一样体质。章珩垣将她养在身边,就是为了这么一天。他甚至想过将章奉娴许给罗青焕,这样章奉娴生下的孩子或许也能继承母亲的体质,没想到章奉娴竟被一个外人蛊惑,差点生出异心离开章家。
章奉娴被传唤到章珩垣的房间里,屋内只有他们两人。
“叔父,你找我前来所为何事?”章奉娴料到章珩垣会在今夜寻她,罗青焕虽然替她揽下了一切责任,但章珩垣生性多疑,她已经做好了准备。
本以为章珩垣会对她兴师问罪,没想到他露出
一副和颜悦色的模样,将一枚药丸放在桌子上。
“娴儿,我对你一直都给予厚望,只要你吃下这枚药丸,去玄秘阁杀了穆霖漪,你以前做过的事我都可以既往不咎,等你回来你就是下一任章家家主。”
章珩垣幽深目光直直地看进她的眼里,将她心底的幽微情绪照得无所遁形,章珩垣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人猜不透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章奉娴听话地将药丸置于掌心,她看向章珩垣,扯下二十多年来小心翼翼维持的温顺面具。
“叔父,您对我兄长和江允池做的事,我可无法既往不咎呢。”
章珩垣眸光一暗,脸色却不变:“哦?你这是要自不量力向我复仇,你别忘了,你的一身本领都是我教出来的。”
章奉娴的笑意逐渐加深:“炼化生魂有违天理伦常,遭到反噬的事情,叔父以为你真的瞒得住吗?”
“难道是你?你早就计划好了……”
“你从来没把我们当人看过,你以为我会杀到认贼作父,心甘情愿地沦为你的棋子吗?这一天我已经等了很久了,我就是要看你身败名裂、自食恶果!”
屋内传来打斗之声,屋外的人已经全部被章奉娴调走,漆黑的夜晚中,只有一个神秘身影躲在暗处默默关注着这一切。
孟离归没有走远,他隐匿于黑暗的角落之中,将两人的动静听得清清楚楚。
一道只有章珩垣能听见的声音响起。
“宿主,你真的要放弃他了吗?”
“他若是死在他侄女手上,只能说明他蠢,而且他对我来说已经没什么利用价值了。”
半晌之后,屋内的动静逐渐平息,孟离归仅仅是勾了勾手指,一缕魂气从屋内钻出来,孟离归看到章珩垣灵魂的气运值,是83。
这个世界在孟离归眼中,每个人都有气运值,他生来就能看到每个人灵魂的数字,一开始他还不明白这些数字的含义,后来他才明白那些数字代表气运值,不重要的普通人气运值在20到60之间浮动,杰出优秀、人生顺遂者在60到90之间浮动,气运值九十分以上或十分以下的都是极少数。
章珩垣的魂气没入孟离归心口,他将本属于别人的气运值据为己有,只有这样才能推迟命定的“劫期”,遏止他的诅咒。
“宿主,那穆霖漪怎么办?”
穆霖漪是这个世界唯一一个气运值100的人,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主角”。
“靠别人是没有用的,我亲自来对付她。”
*
风掺杂着丝丝缕缕寒气渗入骨缝,唯有血和躯体是暖的,穆霖漪心中的那股无名之火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暖意蓬勃而出。
乱成浆糊的脑子渐渐清醒过来,她撑起身体,费力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眼前还有些模糊不清。
一声带着颤音的“师尊”在她身下响起,她惊诧地睁大双眼,眼前的一幕让她几乎瞬间如坐针毡。
游逢雪被她压在身下挣扎不得,双眼水汽迷蒙,委委屈屈地看着她,嘴角被咬得鲜血淋漓,脖子上也被掐得留下了显眼的指印。
“师尊,你还好吗?”游逢雪的脸因为喘不过气来红得不正常,明明已经被欺负得很委屈了却还是先来关心她。
穆霖漪心中的负罪感霎时达到顶峰,她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从没如此慌张过,手忙脚乱地站起身,磕磕巴巴地关心道:“你、你没事吧?刚才发生什么了?”
她的记忆到修复凌溯剑为止就断了,只依稀记得她做了个颠三倒四的梦,后来发生的事她半点也想不起来。
游逢雪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服,耳朵已经红透了,半垂双眸目光游移,尴尬地想看却又不敢看她:“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师尊突然就像着了魔一样,连我也不认识了。”
穆霖漪知道这是她中了幕后之人的圈套,她为了压制凌溯剑的九尾狐诅咒身体处于虚弱至极,梦咒正好附在寒冰铁上趁虚而入控制了她。
只是没想到在梦咒和九尾之毒的双向控制下,她竟然会兽性大发强迫游逢雪,若不是她及时醒来,岂不是要酿成大祸。
穆霖漪瞥了一眼游逢雪的嘴角,又迅速移开目光,她头一回这么希望自己晕过去,那样就不用面对自己犯下的禽兽之举。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游逢雪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小声道:“师尊不用和我道歉,我知道你是被影响了失去理智才那样的,我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师尊不必介怀。”
听到游逢雪这么说,穆霖漪便当真放下心来,修道之人不拘小节,即使要纠结现在也不是良机,等到事情解决之后她会想办法弥补。
玄秘阁的出口被关闭了,玄秘阁内内外外布满结界,都是用主人的法术维持的,若是强行冲破,对结界的主人也可以说得上是致命一击。
穆霖漪还没动两下,结界突然变得四分五裂,空间开始剧烈摇晃,石壁墙垣断裂倒塌。游逢雪身量比穆霖漪高,他顺势护着穆霖漪,砖块碎片从他们身边擦过,却没有伤到他们分毫,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重新归于寂静,有人拨开他们头顶的砖块,灯火的明光投进来,照亮了他们眼前的景象。空阔辉煌的玄秘阁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凭空出现在昶州城的断壁残垣。
“师尊,师兄,终于找到你们了!”
闻琅华带着一群泠音阁弟子赶到,徐敏芝跟在闻琅华身后,她已经知道了穆霖漪的真实身份,不由地为白天的行为感到懊悔不已。
徐敏芝颇为不好意思地向穆霖漪道歉:“穆长老,白天的事我向你道歉,我并不知道你的身份,还请勿怪。”
穆霖漪微微一点头,道:“都是小事,不必自责,”她转眼看向闻琅华,“琅华,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闻琅华的表情有些复杂,说道:“章叔……章珩垣死了,奉娴表姐宣布接任家主之位,还了罗师兄一个清白。她将一切真相公之于众,说自己会代替章家向赎罪,曾经和章珩垣有过交易的人被她一一记载名单上交给宗主了,各宗派明日一大早便开会对此事重新决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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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出谋划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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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奉娴继任章家家主这件事,一开始一开始还有几个对家主之位虎视眈眈的章家人有异议,声称她辜负了家主的栽培之恩,德不配位。
当章奉娴将章家的阴私尽数抖落,反对之声就消停了,他们只想要权力,没有人想为章家的错误买单。
凌溯剑已经修好,章奉娴对受到污染的半魔化器灵进行了净化,没有主人的器灵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但对有些人来说有个念想已经足矣。
章奉娴登上家主之位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这些器灵的家人和朋友,把人送到他们身边,由他们来安置。
经过一上午的激烈讨论,每一个曾参与章珩垣密谋的人都将接受所在宗派的惩罚。
净化完器灵,章奉娴将凌溯剑重新交还到袁成枫手里:“听闻清隐宗的法器‘诛绝’是对付九尾妖狐的利器,那么这把妖邪之剑还是交给清隐宗保管更加妥当,不知袁宗主和穆长老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我想备些酒菜,感谢二位的帮助,若是没有你们,以我一人之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扳倒章珩垣。”
袁成枫接过剑,章奉娴在她眼里还是个小姑娘,章家人的狼子野心袁成枫看在眼里,他不由地担心等他们这些人走了,章奉娴要如何独自面对那些人。
章奉娴明白袁成枫的好心,笑着说:“袁宗主不必担心我,我与他们这些人打了这么多年交道,每个人是什么德性我一清二楚,若论起手段,我会做得比他们都狠,毕竟在这世上我已无牵挂之物,可他们还有。我已经和闻阁主单独聊过了,她不会不管我的。”
袁成枫听到章奉娴这么说觉得自己的担心都是多余的,章奉娴忍辱负重二十多年,其心性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于是袁成枫正色道:“章家主,多谢你的好意,不过刚刚田师妹给我传信,说宗内出了些事情,需要我回去处理,我们恐怕没时间留在章家了。”
章奉娴拱了拱手,道:“那就下一次,请袁宗主和穆长老一定赏光。”
这场闹剧终于落下帷幕,闻琅华也同母亲拥抱后告别,临走前她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闻泠音的脸色,虽然外界对闻泠音和章珩垣的关系议论纷纷,但她也摸不清这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闻泠音的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冷冰冰,她注意到闻琅华的眼神,敲了一下她的额头,力道并不重。
“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该走了,一定要听穆长老的话,不要再像在家里一样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
闻琅华捂着自己的额头,笑着说了一声:“知道啦。”
闻琅华看到游逢雪正抱着一只小梅花鹿,二者在一起画面十分和谐,没人知道游逢雪的手放在小鹿的脖子上十分用力地掐着。宗主和师尊都在忙,闻琅华先来到游逢雪身边好奇地摸了摸小鹿的皮毛,她一抬眼看到游逢雪嘴角的伤口,奇怪道:“师兄,你的嘴巴是怎么了,好像伤得很严重?”
其实游逢雪嘴角的伤口并不深,但闻琅华知道他已经吃过药疗过伤了,他其他地方的伤痕都消失了,唯有这一处伤口还在,说明这道伤口比它看起来的还要严重。
“这是怎么伤的,不会是被淬了毒的暗器伤的吧,这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叫人来给你看看。”
“师妹,不用麻烦,一点小伤而已。”
“不行,万一你变成那种器灵怪物怎么办,还是找人看看吧。”
“真的不用。”
两人的动静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穆霖漪此时恰巧回来,她刚把那些曾与章珩垣勾结并试图逃跑的人抓抓回来教训了一顿,回来就看到两个徒弟正在推推搡搡,她怕这两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吵架,过来劝道:“你们两个有话不能好好说吗,出什么事了?”
“不是的师尊,我们没有在吵架,是师兄他有伤还没好,我担心他是被毒药伤了想让他去治疗一下,可是他说什么也不肯。”
“为何?”穆霖漪偏头第一眼先看到游逢雪嘴角的伤口,劝他的话噎在喉咙里说不出来了,被她刻意忘却的回忆势不可挡地占据了她的整个大脑,她发现她确实没办法把昨天发生的事完完全全抛之脑后。
闻琅华不明白穆霖漪为什么不出声了,游逢雪也看着远处的风景不说话,气氛安静得诡异。
闻琅华开口打破这异样的氛围:“师尊,你说我说的对吗?”
或许游逢雪涂药的时候忘记了嘴角上的伤口,毕竟这处伤口自己一个人不异察觉,忘记了也情有可原,她清了清嗓子,道:“看起来并不严重,只是普通伤口,回头擦了药就好了。”
“真的吗?”
游逢雪点头。
闻琅华将信将疑,昨日从玄秘阁废墟中找到他们二人时,游逢雪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清晰可见,泠音阁的人给他的蕴气丹可兼治内伤外伤,若真是寻常小伤吃了蕴气丹怎么会不见好呢,真是奇了怪了。但师尊的话她从不质疑,因此她打算将此事告知泠音阁中负责炼制丹药的徐敏芝,让她仔细检查一下蕴气丹的疗效是不是变弱了。
“那好吧,师尊,我先去找一下徐师姐,很快就回来。”
穆霖漪递给游逢雪一瓶药膏:“这药抹于伤处,一个时辰后便会痊愈。”
游逢雪一脸歉疚:“抱歉师尊,是我粗心大意忘记了,差点让别人看了笑话,给你添麻烦了。”
“你道什么歉?如果真要追究起来这算我的不是,”说到这里穆霖漪尴尬地停顿了一下,转过身不去看游逢雪,“我们马上就回去,这只鹿妖你看仔细点,别让他跑了。”
穆霖漪转身之后游逢雪的表情立刻就变了,他看着穆霖漪僵硬的背影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他从上到下巡视着自己的猎物,仿佛对自己的囊中之物势在必得,他的眼神极具侵略性,嘴上却乖巧地应了一声:“好。”
他怀中的鹿妖嫌弃地动了两下,却被游逢雪牢牢的大手摁着无处可逃。
“游逢雪,别演了,你恶不恶心?”桑怀佑把游逢雪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他当然知道游逢雪嘴上的伤口是哪里来的,穆霖漪在游逢雪身上留下的气味还未散去,伤口也是游逢雪故意留着的。
可惜桑怀佑的话在别人耳朵里只是几声无意义的鹿鸣,穆霖漪无法知道游逢雪的诡计了。
他们很快回到清隐宗,田红玉已经等待他们多时。
袁成枫收到田红玉的传信,信中只说宗内出了点事情,却没有说到底发生了什么,所以应当不是很紧急的事情,袁成枫便没那么担忧。
果然,田红玉告诉他只是“诛绝”这几天的情况有些异样,以往也有类似的情况发生,但没这么频繁,因此田红玉还是选择把这件事上报给袁成枫。
袁成枫带着凌溯剑去检查诛绝的情况了,而田红玉敏锐地察觉到穆霖漪回来后的情绪不太对劲,虽然穆霖漪的表情看起来总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但以田红玉多年的了解,穆霖漪的任何情绪变化落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因此田红玉特意等到人少的时候,拍了拍穆霖漪的肩问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田师姐,我有件事想请教一下你,”穆霖漪叹了一口气,看起来确实很苦恼,“额当然不是我自己的,是关于一个我认识的人。”
田红玉了然于胸,配合地点头道:“嗯嗯,我明白,你快说你那位认识的人发生了什么事?”
“我认识的那个人,她不小心强吻了自己的徒弟。”
“什么!”田红玉惊得合不拢嘴,她诧异地叫出声来,被穆霖漪一把捂住了嘴,她只好放低声音,“这、这倒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师徒恋虽不常见,但以往也不是没发生过,咱们修真界这千百年来也有几对师徒恋一直被人津津乐道。”
田红玉说完试探性地瞥了一眼穆霖漪的神情,她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心里是一点都不相信穆霖漪是喜欢师徒恋的人,莫不是孟离归那小子勾引她家小师妹?等等不对,穆霖漪有两个徒弟,万一是另一个,那可就更棘手了,闻泠音会想办法杀了小师妹的。
“小师妹,你,哦不,你认识的人强吻的徒弟,是男还是女?”
穆霖漪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道:“是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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