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具下,哪里是娇柔可人的裴海棠,分明是一张男人面孔。
好似有几分熟悉。
成国公终于认出来了,提起最后一口气,竭力问出口:“你……你是魔鬼窟窟主,笑面鬼?”
笑面鬼嘿嘿一笑:“好眼力,正是在下。不过,你该上路了。”
话音刚落,笑面鬼一巴掌拍向匕首,只见匕首穿透胸腔,直直冲--进对面的宫墙上。
成国公带着血窟窿,轰然倒地。
叱咤大召几十年的风云人物,就这样带走了属于他的时代。
“爹,爹……”世子爷崔青山在城楼上疯狂喊叫,挣扎着要跳下城楼,为父报仇。任由副将死劲拖他走,都不走。
当然,纵使崔青山想跑,也跑不成了。
朱少虞早已重拾软剑,三两下杀上了城楼,轻轻松松砍下世子爷崔青山的头颅。
就这样,朱少虞手提父子俩的头颅,站上城楼,朝数万神策军喊话:“成国公父子已死,愿意投降的,既往不咎。”
成国公手下各部起先还有所犹豫,待看清成国公父子血淋淋的头颅,内心的坚守一下子瓦解,纷纷丢下兵器,弃暗投明。
彼时,城门大开,数万金吾卫涌入皇宫,迅速把手各个战略重地。
而十五万裴家军则驻守在京城外,但凡城里有风吹草动,方便随时杀入城中护主。
就这样,朱少虞迅速把持住皇宫内外,成了宫变的赢家。
第79章
皇帝寝殿。
高皇后还不知晓外头已变天, 瞧了眼龙榻上人事不省的宣德帝,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忽地莞尔一笑。
随后,就见高皇后离开龙榻, 来到衣架前。
衣架上挂着一件龙袍, 金灿灿的耀眼。
“来人啊,宣太子殿下来。”高皇后一边盯着龙袍不舍得挪眼, 一边朝殿外的太监吩咐。
不一会, 太子殿下朱清砚急匆匆到了, 父皇病了这么些天,他还是头一次被召见。
“父皇,父皇……”
朱清砚步履踉跄地转过屏风,瞧见宣德帝瘦弱地躺在床上,他就哭开了。
高皇后却截住儿子:“太子,快跟母后来这边。”
朱清砚一时弄不清楚状况, 以为母后有要事相商, 便随她去了。哪知, 却见母后停在了衣架前, 取下龙袍让他试穿。
朱清砚立马火了:“母后,您这是僭越!”
高皇后不以为意:“太子, 等你父皇一走, 你就要登基了, 提前试试不打紧。乖, 快穿上,先让母后过过眼福……”
朱清砚是正派君子啊, 骨子里全是君君臣臣那一套,哪里受得了这个?
“母后, 您放肆!”
朱清砚怒吼道。
平日里总是温润如玉的太子殿下,今日气得火冒三丈,一把抢回龙袍重新挂回衣架。
然后义正言辞,训斥高皇后:“母后,近日传言,父皇是被您和成国公软禁了,儿臣原本不信,可今日您的所作所为,却叫儿臣有几分信了。”
“儿臣只有一句话,父皇在世一日,便是天下之主,谁也不许冒犯。若母后执意逼迫儿臣,那儿臣即刻就去赴死。”
说罢,朱清砚对准不远处树立的一根红柱子,就一头撞过去。
吓得高皇后连忙抱住儿子腰身:“太子啊,太子,你这是要母后的命吗?不就是一件衣裳嘛,不穿便是。”
朱清砚内心很苦,哪里是一件衣裳的事。
正在这时,龙榻上传来动静,高皇后扭头看去,竟是宣德帝翻身坐了起来。
高皇后险些吓得灵魂出窍,他、他不是永远醒不过来,今日就该断气了吗?
朱清砚却是欣喜若狂,连忙奔过去,拉住宣德帝的手,好一通哭诉:“父皇,父皇,您可算是醒了,可算是醒了。”
高皇后母子哪里猜得到,宣德帝早就醒了,早在高皇后痴迷地凝望龙袍,执意让太子试穿龙袍的时候就醒了。
可以说,宣德帝完整地听完了整出戏。
“来人啊,朕要废后。”宣德帝颤抖地指向高皇后,红着眼眶,“扒下她的凤冠,即刻起打入冷宫!”
不想,连喊几声,都无人应答。
高皇后忽地镇定下来,笑了:“皇上,您省省力气吧,寝殿外驻守的早已不是您的千牛卫了。既然您苏醒过来了,那更好办,您立刻下一道让位诏书。就说您身子不适,退居幕后当太上皇。”
谁登基呢,自然是她的儿子太子殿下了。
宣德帝气笑了:“皇后,你居然敢逼宫?很好,很好!”
宣德帝突然苏醒,高皇后自然是有些畏惧的,但一想到整个皇宫都已被成国公把持住,四皇子也即将死于围剿中,她又何惧?
遂,高皇后火速招来文秉,命他写下退位诏书,逼迫宣德帝盖章。
这期间,太子朱清砚自然是站队父皇的,光是退位诏书,就被他撕掉好几份。直到太子被侍卫扣住,才无可奈何。
不想,就在最后一份退位诏书写成,即将盖上玉玺之际,寝殿外传来了厮杀声。
高皇后蹙眉:“怎么回事?”
没人回应,很快,“砰”的一声巨响,被人一脚踹倒的大门回应了她。
大门口,逆光而来的男人正是朱少虞,他手提两颗鲜血淋漓的头颅。
当高皇后看清楚头颅是成国公和世子爷时,“啊”的一声,双腿一软,整个人瘫坐在地。
这一刻,若高皇后还不知道大势已去,便是傻子了。
朱少虞正眼都不瞥高皇后一下,提着两颗头颅,径直跪到宣德帝床前:“儿臣救驾来迟,还望父皇恕罪!”
宣德帝身子虚弱,但并不妨碍他趴在床头,一只枯黄的手搭在朱少虞肩头,朝他露出欣慰的笑容:
“老四,不迟,你来的刚刚好!”
“老四,好样的!”
朱少虞一来,局势瞬间扭转,宣德帝当即下令废后,并赏赐毒酒一杯。
“父皇,父皇,求您饶母后一命吧,求您……”朱清砚对废后没意见,只恳求能保住母后一条性命。
朱清砚哭得声泪俱下,对着宣德帝苦苦磕头。
额头都磕出了血窟窿。
高皇后心痛得要死,想冲上前抱住儿子,但被侍卫死死揪住,想挪动一步都困难,只能哭道:“儿啊,母后对不住你,是母后错了,错了……母后错得离谱……”
后来,高皇后灵机一动,想起曾经的挚友长公主来,索性哭喊道:“雪儿,雪儿,你若在天有灵就发发慈悲,快阻止太子这个傻孩子吧,别让他磕坏了自己啊……雪儿,你听见了吗……”
雪儿?
长公主?
她可是裴海棠的娘亲,也曾一度是高皇后的闺中密友。当年,宣德帝对高氏观感一般,后来得知高氏与长公主交好,才逐渐得了宣德帝青睐,荣升皇后宝座的。
可以这么说,长公主活着时,一直是高氏的附身符。谁叫宣德帝和长公主兄妹情深呢。
事到如今,宣德帝也依然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思及长公主雪儿,宣德帝一下子心软了。再加上,太子朱清砚虽没有治世之才,但却心地善良,拥有赤子之心,尤其先前“拒穿龙袍,怒斥高皇后”的事,让宣德帝内心是有触动的。
思虑片刻,宣德帝表示:“成,看在长公主和太子的份上,朕可以留你一条活路。来人,将高氏打入冷宫,此生……不复相见。”
朱清砚松了一口气。
高皇后也松了一口气。
却不料,朱少虞突然发话了:“父皇,且慢。儿臣有要事禀报。”
高皇后再度紧张起来。
朱清砚一脸茫然地看向朱少虞。
宣德帝同样疑惑:“何事?你且说来。”
朱少虞跪地道:“启禀父皇,事关儿臣与裴海棠的婚事。”
宣德帝:……
不是早就成婚了么?
还提什么提?
朱少虞:“当年,裴海棠乃准太子妃,却突然改嫁了儿臣,外界传得很是不堪,人人都道是儿臣居心叵测,蓄意玷--污了她,才抢来的婚事。”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当年,儿臣奉召进京参加弱冠礼。那夜,儿臣不慎被人下了药,裴海棠也中了药,就是这般巧,我们两人被丢去了同一间屋子……然后,然后就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
换言之,当年朱少虞并非有意睡了裴海棠,而是被人算计了。
要知道,当年的朱少虞只是个毫无存在感的皇子,算计他意义不大。那目标就只可能是裴海棠了,害她作甚?
很简单,要废掉裴海棠这个准太子妃!
另择太子妃!
毕竟,那会子的裴海棠,早已不是天之骄女,早成了失去双亲的孤女,对太子毫无助力。
所以,你想想,当年到底是谁算计的裴海棠?
听见朱少虞突然提及当年事,高皇后神色一慌。
掐掉好几个宠妃,才爬上后位的她,岂能猜想不到,朱少虞必定是掌握了什么罪证,今日才敢公然翻案。
所以,高皇后想不慌,都办不到。
久居朝堂的宣德帝,岂能看不懂?遂,朱少虞话音刚落,宣德帝就震怒异常,从床上跳起,一脚踹翻了高皇后。
“你,是你这个贱人处心积虑谋害的棠棠?”
“棠棠是雪儿的独生女啊,雪儿对你那么好,你却连雪儿的孩子都容不下?为了所谓的太子妻族势力,你连棠棠都敢残害?你还是不是人啊!”
“雪儿真是看错了你!”
“朕也看错了你!”
宣德帝暴怒,连着踹了高皇后好几脚,直到自己体力不支才被朱少虞扶开了。
但体力不支归体力不支,宣德帝嘴还是能动的,当即下令:“毒妇高氏,蓄意伤害昭阳郡主,构陷当朝四皇子,其罪当诛!赐毒酒一杯!立即执行!”
一句“立即执行”,可见宣德帝内心有多恨!
能不恨吗,当年是看在雪儿与她的交情上,才立她为后啊,结果呢?伤害棠棠最深的刽子手,居然正是她!
宣德帝简直气炸了!
当年棠棠和太子感情多好啊,硬是被“睡了一夜”拆散了啊。哪怕棠棠另嫁四皇子,也依旧幸福,甚至四皇子能力更强,能给棠棠更好的未来,宣德帝也依然无法原谅高氏这个毒妇!
无法原谅!
“喝!”
宣德帝怒视高氏,亲眼看着太监端起毒酒,掐住高氏下巴,强行灌下去。
太子朱清砚哭得双眼通红,但这次他没有求情,他知道母后伤害了棠棠,父皇绝不会原谅。而朱清砚自己,也无法宽恕母后对棠棠的伤害。
棠棠,是他一生的白月光啊。
他最美好的初恋,给了棠棠,最炙热的爱,也给了棠棠。
当年,痛失棠棠有多痛苦,现在,得知母后才是幕后凶手,就会有翻倍的痛苦。
这份痛,让朱清砚说不出一句为母后求情的话。最终,朱清砚抱住母后的尸首,连哭都哭不出来了。
~
东宫。
最近,太子妃崔木蓉心情特别好。
也是,任谁的父兄掌控了整个皇宫,即将保举她的男人登基为帝,她都会做梦都笑醒的。
“快喊我皇后娘娘,快喊我皇后娘娘!”
湖心亭里,春风徐徐,崔木蓉穿着一身绛红色的凤袍,特意挑了个风口站着,低头欣赏着凤袍随风舞动的美态。
她觉得眼下的自己,活脱脱一只高傲的凤凰。
又高傲又美的那款。
皇后么,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可不就是鸟中凤凰。
“喊啊,快喊我皇后娘娘!”
在崔木蓉的催促下,好几个宫女跪地高呼:“奴婢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声音起初不够响亮,崔木蓉不悦地一瞪眼,立马变得异常响亮。
便是东宫外的过路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那种。
明明只是个太子妃,却提前自称皇后,宫女们自然知道是大逆不道,是死罪。不过,这些时日,成国公把持朝堂好威风,说不定今日弄死了四皇子,三日后太子殿下就登基为帝了。
守着这个美梦,一众宫女们也乐意哄着崔木蓉。
崔木蓉那个傲然自得,一把团扇半遮面,高抬下巴得意地笑道:“平升。”那神情,那语气,活脱脱将高皇后的平日做派学了个十足十。
不料,刚学完,就听院墙外有人高呼:“成国公父子被砍了脑袋,四皇子大获全胜!”
“成国公父子被砍了脑袋,四皇子大获全胜!”
“成国公父子被砍了……”
宫女们一听,一个个知道完了,争先恐后逃离崔木蓉,逃离东宫。
一时,东宫内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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