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计算的时间不算长,很快就得出了一个更精准的结论。但她的表情看起来仍然严肃而忧虑,眉头也没有半分舒展。
盯着写满了的羊皮纸沉思了一会儿之后,她似乎终于暂时放弃了,毅然站起来离开了女生宿舍,再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她那位金发的朋友黛西·泰勒。
“就是这个吗?”黛西弯下腰捡起地毯上那张羊皮纸,好奇地问。
“是的,”伊薇特抽出一卷空白的羊皮纸递给她,“帮我重新算一次,然后我们核对一下结论。”
“......11月3日,这是谁的生日?”
“小天狼星·布莱克。”
“哦!”黛西露出了感兴趣的表情,一边动笔列出公式一边饶有兴致地问,“你们又在一起了,是不是?所以才突然开始算这个。”
“是。”伊薇特简短地回答。
“你知道你们根本不合适,对吧?”黛西随口说,“我们都觉得你能找到更好的,至少别总惹麻烦——再说,你以前不是很讨厌掠夺者那些人吗?”
“那也许只是我的‘傲慢与偏见’,”伊薇特心不在焉地说。她的视线落在黛西笔下逐渐成型的星相图上,手指紧紧地绞在一起。
黛西低着头计算,并未注意到好友的紧张情绪。不过她显然也熟知这个麻瓜界流传的爱情故事,闻言不由得咯咯笑起来。
“他确实挺傲慢的,不是吗?”黛西说,“你听说他们O.W.Ls之后对那个姓斯内普的男孩做了什么吗?那可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儿。”
“那些都与我无关,”伊薇特平静地说,“以前我没有因为他受人欢迎而喜欢他,现在也不会因为别人的话而讨厌他。”
“当然,当然。”黛西附和道,“我说的你肯定早就知道——我得查一下这个......哦,你已经把书拿过来了。很好。”
她片刻之后停下笔,从头浏览了一遍整个计算过程,若有所思地说:“这可不算是个好结果,你说呢?”
伊薇特也凑过去看她手里的羊皮纸,皱着眉一时没说话。
“冥王星对他的魔杖杖芯产生的作用真让人不快,”黛西用羽毛笔点着一个数字,评论说,“......怎么看都很难脱离火星的影响。”
“也就是说,”伊薇特喃喃地说,“即便考虑到北极星和天蝎座之间的相互作用,但最终的独立行星坐标也在太阳的恒定排斥范围之内。”
“没错,”黛西将羽毛笔搁在一边,“看来你算出的结果也是这个——小天狼星·布莱克会死于战争。”
伊薇特抿了抿嘴唇,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她的脸颊逐渐失去血色,眼珠也一动不动,只有长睫轻轻颤动着,除此之外就像一尊僵硬的大理石雕像。
“不过这也不能说明什么,”黛西把手放在她的膝盖上,低声宽慰道,“冥王星和火星之间形成有效角度之前,还有将近七十六个周期的时间。在那之前,任何事都有可能对这个结果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不是吗?”
伊薇特在突如其来的茫然和恐惧中努力分辨好友话中的含义。她竭力想保持思考的能力,可是羊皮纸上的结论是如此令人心惊,让人没办法把那个被圈起来的数字从脑海中抹去。
大概是她一言不发的样子太吓人了,黛西担忧地握着她毫无温度的手,绞尽脑汁帮她出主意:
“——我们明天去天文塔楼再试试看,学校的仪器肯定更精准……你用的是旧版的书,表格里的数据也许已经过时了……”
过了很久,伊薇特才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她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手再放下时便不再有一丝迷茫痛苦的神情。
她对黛西道谢,然后有条不紊地将摊开在地毯上的演算工具重新收拢回行李箱,从柔软的地毯上站起来,安静而镇定拂了拂衣角,如常去盥洗室洗漱。
她躺回到床上,眼睛却怎么也合不起来,只是盯着头顶深蓝色的天鹅绒幔帐,好像那是一片运行着天体的亘古夜空,而她正要用意念的力量,将那些星辰都拨到最完美无缺的轨道上去。
可惜那不是真正的夜空,而她显然也无法以巫师的力量,去干预行星的运转轨迹。
伊薇特疲惫地翻了个身。
隔壁的床铺中传来均匀轻缓的呼吸声,黛西已经睡着了。
**********
凌晨困极了才睡了一小会儿,但很快便惊醒过来。伊薇特翻身下床,轻手轻脚地穿戴好制服和长袍,摸黑悄然离开了拉文克劳的公共休息室。
霍格沃茨仍在夜色中沉睡,级长和教授也绝不会在这时候巡逻。她先是绕去图书馆挑了几本书,然后直奔城堡东侧的天文塔楼。
天文塔楼上着锁,所幸她有弗立维教授慷慨借出的黄铜钥匙。这把钥匙原本是为了她能在N.E.W.Ts中拿到天文学的‘优秀’才借来的,但这会儿她顾不了那么多,踩着布满霜汽的石阶一路向上,来到塔顶。
霍格沃茨的天文塔楼存放着欧洲范围内最精密也最先进的观测和模拟仪器,只是学生们上课时通常用最普通的望远镜就已经足够。伊薇特也是在向教天文学的霍普金斯教授请教问题时,才有幸近距离观摩过那些天文仪在咒语驱使下的运转,究竟是何等的精妙而美丽。
她在石台上铺开羊皮纸,又将模拟星图调制到合适的角度,伏下去开始重新推演小天狼星的生日星盘。
从晨光朦胧算到天色大亮,即使有最精密的模拟星图和最先进的数据参考,昨夜和黛西两个人算出的结论仍未有任何变化。
已经快到第一节 课开始的时间了,伊薇特匆匆将纸笔收起来,借用的仪器都放回原位,离开天文塔楼,却没有去黑魔法防御术教室上课,而是匆匆地赶向城堡三楼的天文学教授办公室。
霍普金斯教授正要去给二年级学生上天文学的理论课,谁知刚出门就被这位来自拉文克劳学院的得意门生拦住。她过去也常常来这儿请教问题,不过从没有一次像现在这么着急而沮丧。
伊薇特看上去好像一刻也等不了,霍普金斯教授只好带着她一边往二年级的教室走,一边低声讨论她这次带来的论题——行星的轨道对个人星盘的影响究竟在多大程度上取决于巫师魔杖的杖芯材质。
老教授上了年纪,说话时声音轻缓而柔和,伊薇特往常是很愿意和她多聊聊的,哪怕只是听她说说闲话,但此时却很是有些焦虑不安。
她不自觉地稍稍皱着眉,嘴唇也抿成一条直线,只是默默听着,很少插嘴,偶尔会潦草地在书本底页上记几个天文学教授提到的论文和在此领域颇有建树的巫师占星学者,打算等会儿再去图书馆查查看。
伊薇特是从来不在书本上乱写乱画的,但她已经在宵禁时分去图书馆偷偷借了一本书,又用弗立维教授出于信任和善意借给她的钥匙私自潜入了天文塔楼,甚至在得到确切的答案之前,连上午的课都并不打算出席——到现在也没什么事是她不愿意去做的了。
走到二年级上天文课那个教室所在的走廊时,伊薇特看到小天狼星从前面的拐角转出来。
他独自一个人,也不像是着急去教室的样子,英俊的脸上是一贯的无聊至极的表情。但就在两个人的目光相触的一瞬间,小天狼星有些意外地挑了一下眉,然后愉快地咧开嘴朝她笑起来。
从六年级第一节 高等魔咒课以来,他们一起关过一次禁闭之后,小天狼星每次在走廊里和伊薇特相遇,总是这样朝她笑一下,她也会朝他点点头,这样就算打过招呼,谁也不用特意说什么。
但这次伊薇特却不自然地偏了一下头,没有回应他的笑容。她逃避似地转过脸,认真听着霍普金斯教授最后的结论,并暗自期盼小天狼星不要在这个时机来找她说话。
她手里还攥着那个被冥王星和火星的阴影所笼罩的不详星盘,这会儿完全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他。
小天狼星肯定是察觉到了伊薇特的小动作,竟然自觉地没往这边来。他猜不透她是怎么了,但知道她肯定有事要忙,所以只是静悄悄地靠到了走廊一侧,连脚步都好像放轻了一点,像是怕打扰她和教授说话。
伊薇特察觉到了他的体贴。在纷乱无章的思绪里,有一个极单纯而清晰的瞬间,她所想到的唯一一件事是——‘我从前怎会对他产生那样荒唐的偏见?’
小天狼星·布莱克的确傲慢而随性,但倘若他想,也可以极有风度,并且讨人喜欢。
虽然他通常只有在伊薇特在场时才会有这么安静的时候,看起来听话又驯服,实际上大多数时候仍然我行我素无法无天,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也从不在意外界的流言。
伊薇特早就知道他的本性,小天狼星倒不是特意瞒着她什么。掠夺者的事也总是会一样不落地传到拉文克劳级长的耳朵里,但他既然愿意在她身边收敛锋芒,从不叫她太过为难,那么她也愿意对他违反校规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为此多加指责。
小天狼星一言不发地从她身边经过,看上去的确没有和她说话的打算。只是在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稍稍抬起手,迅速而轻柔地勾了一下她的小指。
这个动作隐秘而迅速,连和她擦肩而过的脚步都没有片刻停顿。
小指上传来的触感似有似无,轻得让人以为只是他们的袍角偶然碰在一起,然后一触即分,甚至不曾在空气中留下一丝痕迹。
但伊薇特觉得自己那颗从昨晚开始就一直空洞而冰冷的心脏,就在这个瞬间涌出了源源不断的勇气。
没关系。没关系。没关系。
她在这几乎令人想要落泪的安心感中对自己说。
没关系。时间还长。星辰的运转永不会停歇,命运也绝不会只有一种走向。
没关系。倘若英国巫师的算法不够精确,古代希腊流传至今的天文学和占星术总该能给出更多的答案。
没关系。拉文克劳从不向挑战认输,而她所认识的最勇敢的格兰芬多,也一定不会惧怕战争、死亡,亦或是硝烟弥漫的未来。
伊薇特对和蔼微笑的天文学教授低声道谢,目送着年迈的老妇人蹒跚走进二年级上天文学理论课的教室。
霍格沃茨早上的第一节 课已经开始了,走廊里空荡荡得已经没有一个人。伊薇特独自穿行在寂静无声的学校,怀里还抱着那本记着许多论文题目和占星学者名字的书。
她原本打算和霍普金斯教授分别之后立刻就去图书馆,但现在又改了主意。
她要去见小天狼星。
她要握住他的手,甚至去拥抱他,去注视着那双从不动摇的深灰色的眼瞳,直到心中的不安和迷茫被全数扫去,直到从他那儿汲取到足够她挥霍一生的勇气。
小天狼星或许会觉得她是发了疯吧?但那也没关系,因为他肯定什么都不会问,什么都不在乎。他从来都只知道一往无前,而她此刻,也正最需要这份气魄。
再给我一点勇气吧。
伊薇特的步子越迈越大,几乎要奔跑起来。墙上的画像中传来好奇的窃窃私语,可她全不在乎。她只是将手指在长袍的袖子中交叠起来,默默祈祷——
让我变得比现在还要勇敢、还要坚强。
因为从此刻开始,伊薇特·坎贝尔要成为持着剑的拉文克劳,踏入亘古流转的星辰之中,同命运来场孤注一掷的决斗了。
第13章 狗、布偶和守护神
小天狼星快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察觉到后面多了个急匆匆的脚步声。
还没等他回头看看是谁,垂在身侧的手先被一个柔软的事物包裹住了——那是伊薇特的手,纤细、冰凉而柔软。她的右手扣住他的手指,左手覆着他的手背,牢牢地将他的手包裹在自己双手的手掌之间。
因为离他还有几步时就早早地伸出了双手,所以她的身体还稍稍往前倾着,好像马上就要摔倒了。
伊薇特难得有这么不稳重的时候,小天狼星惊讶地偏过头看她,用没被握住的那只手扶了一下她的小臂,好让她站稳。
站稳的伊薇特低着头,柔顺的深棕色长发从肩头滑落下来,几乎挡住了她的脸,但她没去理会,仍然注视着两个人交握的双手。
她这时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用力得几乎像是很久都没有呼吸过了,但握着他的双手却没有丝毫放松,脸上也不知为何浮现了快要哭出来的表情。
小天狼星觉得她发了疯,但也什么都没说,只是站在空无一人的楼梯拐角,默默地任由她长久地握着自己的手。
过了好一会儿,伊薇特那张苍白而憔悴的脸才逐渐恢复了一点血色,神情也总算不再那么惶惑不安了。
看起来像是欢欣剂开始起作用了——小天狼星如此判断。
她冷静下来之后,开始觉得有些窘迫,于是默不作声地悄悄松开了紧握的手,正打算退一步,稍微离开他一点距离,小天狼星却一把将她垂落下去的手又捞了回来,准确而坚决地重新和她十指交插。
这回换他牵着她的手,带着她顺着楼梯往下走。
伊薇特觉得好像有源源不断的温暖和勇气顺着相贴的肌肤涌进身体,不断地填满着她心里被剜走了一块的可怕空洞。这种感觉如此令人贪恋,让她什么也不愿想,甚至没去问他要带她去哪儿。
“你刚才是在哭吗?”小天狼星好奇地问。
“不关你的事。”伊薇特低声回答。她眼角的确有些发红,白皙的耳垂也染上了浅浅的粉色,但声音仍然平静而镇定,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小天狼星“哦”了一声,就不再追问下去,又问:“你不去上课吗?”
“不去。”
小天狼星又“哦”了一声,也不问她为什么,只是兴致盎然地建议道:“那我带你转转吧?”
伊薇特正被他牵着手,心里觉得踏实却又轻快,平和却又热烈,好像有一部分格兰芬多的充满激情和勇气的灵魂正与属于拉文克劳的理性逐渐相融。她头一次没有去想动荡不安的命运和规划以外的人生,只是觉得如果能一直和他并肩而行,那么她去什么地方都愿意,迎接怎样的未来都不足为惧。
小天狼星于是带她去探险。
他带她去看城堡四楼最北边的走廊尽头挂着的那副侍女画像。假如朝那画像掸水,画中的侍女便会撑起一把漂亮精致的黑色小洋伞;假如朝那画像吹风,侍女便会放下帽子上缀满蕾丝的白纱挡住秀美的脸;假如在画像跟前用魔杖点起一小簇火苗,侍女便会褪下手臂上的披肩,转而执起一柄华美的丝绸扇子。
小天狼星在画像前面念了个制造雪花的咒语。细小的雪粒从魔杖尖纷纷扬扬地落下来,有几片沾在侍女裸露在外的手臂上。侍女用哀怨的眼神注视着不肯罢休的小天狼星,不紧不慢地拢了拢披肩,姿态优雅地从休憩的长椅上站起来,走进画框边缘消失不见了。
他还想追去八楼校长办公室门口绘着侍女客厅的那幅画,被伊薇特及时拉住了。她觉得这人狗起来可真够讨人嫌的,仗着人家没法从画里出来收拾他,还没完没了了。
然后又去了上魔药课的地下教室所在的走廊。
在贮存着大量药材的阴暗房间里,有一副长相凶恶的男巫画像,倘若向画像倾诉你的烦恼,巫师就会用画中的坩埚和烧瓶,一步一步教给你制作适合魔药的方法。
12/81 首页 上一页 10 11 12 13 14 1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