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詹姆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你想做拯救公主的骑士,是吧?”
“我说了闭嘴。”
他们已经走进了图书馆,所以拌嘴的声音压得很低,找到朋友们坐的那张桌子之后,就一人拉开一张椅子坐了下来。
“莱姆斯,活点地图在你那儿吗?”小天狼星凑近了低声问。
“在宿舍。”莱姆斯没有抬头,波澜不惊地问:“你又想做什么?”
“我想去找坎贝尔。我刚决定要邀请她参加圣诞晚会。”
“你不用这么着急,”詹姆说,“就像你说的,她又冷淡又高傲,脾气还不好,除了你没人会想请她做舞伴的。还是说,你怕除了你还会有别人想做拯救公主的骑士?”
“我没告诉你闭嘴吗?”
“你说了,我只是不想听你的。”
莱姆斯“啪”地将羽毛笔扔回墨水瓶,低声道:“这里是图书馆,所以你们两个人最好都闭嘴。”
小天狼星和詹姆安静下来之后,莱姆斯才往椅子背上一靠,心平气和地说:“如果你说的是伊薇特·坎贝尔,我听说她会和拉文克劳魁地奇球队的击球手去参加圣诞晚会。”
“哦,梅林的胡子。”詹姆发出一声幸灾乐祸的感叹:“大名鼎鼎的小天狼星·布莱克第一次想邀请女生做舞伴,却被人提前截走了!多么悲伤!还有其他人想把这件事写成诗吗?嗯?”
小天狼星露出了极度意外的惊愕表情,甚至没有理会詹姆的玩笑。
“但是,”他呆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这合理吗?”
“这个嘛,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觉得她——怎么说的来着——又冷淡又高傲,脾气还不好?”莱姆斯慢悠悠地说,“实际上,我在级长的会议上曾经和她交谈过几次,就我个人来说,坎贝尔是个谦虚随和的人,她在拉文克劳的男女生中都很受欢迎。”
“而、而且非常有耐心,”一直没出声的彼得突然开口说,“教我施凝、凝结咒的时候,也没有笑话我。”
莱姆斯点了点头,又看向一脸怀疑人生的小天狼星,补充道:“所以,你看,如果你觉得她不好相处,请允许我合理推断——肯定是你做了什么招惹她的事情。”
“我没有……”小天狼星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迟疑着说,“我只是开了几句有关拉文克劳冠冕的玩笑。”
“那么,对于一个热爱并忠于自己学院的人来说,这或许就足够了。”
莱姆斯笑着重新从墨水瓶中抽出羽毛笔,不再理会身边大受打击的小天狼星。
**********
那天之后,直到学期结束,小天狼星一直都保持着闷闷不乐的状态,不假辞色地推拒了每个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去圣诞晚会的女生。所幸留校的学生并不算多,他也没有被纠缠多长时间。
临近假期他还没有答应任何一个人,詹姆显得比他还要着急,不断提醒他他需要一个舞伴才能参加圣诞晚会,甚至提议说,假如他实在讨厌斯莱特林的表亲,那不如带一个麻瓜出身的女巫去向他们示威。
对此,小天狼星冷冰冰地说:“难道只是因为我不带舞伴,麦格就会关我的禁闭吗?”
再说,那被他拉来当成靶子的女孩也太可怜了,不仅要应对斯莱特林的刁难,还会受到所有被小天狼星拒绝的格兰芬多女生的敌视。
假期开始的第一天,小天狼星将好友们送上霍格沃茨特快,目送着火车离开之后,孤零零地回到了格兰芬多的公共休息室,独自一人摆弄起被他扔在箱子最底下、连棋子都已经变得迟缓呆滞的巫师棋。
他从入学之后就很少孤身一人,以至于已不再习惯没有朋友的陪伴了。就这么经过了几个度日如年的白天,总算是到了圣诞节。
只是圣诞节也没什么好高兴的。从格兰芬多的塔楼往大厅走的时候小天狼星闷闷不乐地想。礼服长袍的扣子紧得他快要窒息,他的朋友一个都不在,自己也不会收到家里人送的礼物,唯一有点兴趣的女孩又成了别人的舞伴,这可能是他有生以来经历的最灰暗的圣诞节了。
他不耐烦地把最顶上那颗扣子解开,这才觉得能够重新呼吸了。拐过最后一节楼梯的平台,正巧看到伊薇特·坎贝尔也从对面的楼梯上走下来。
伊薇特穿着和她瞳色相近的灰蓝色礼裙,颜色像是雾蒙蒙的伦敦天空,裙摆好像是被施了魔法,摆动时会折射出柔和的细碎银光。她深棕色的柔顺长发被低低地盘在脑后,不像平日里扎着高马尾时那样果决利落,淡粉的唇抿出一丝笑意,显得端庄而优雅。
小天狼星在楼梯上的阴影中站住,看着她走到大厅门前,笑盈盈地挽住了等候在门厅的一个拉文克劳男生的手臂。
那么骄傲锋利的人,也会露出这样温柔的表情吗?
等到伊薇特和拉文克劳的击球手走进了门厅,小天狼星才踢踢踏踏地从楼梯上走下来,一边想——
还是说,只有我没见过她这样温柔的样子呢?
他心不在焉地经过在门口检查着装的麦格。严厉的格兰芬多院长朝他身后看了看,没看到和他一起来的舞伴,嘴唇绷成了一条直线,不满地瞪了他一会儿,还是摆摆手让他进去了。
……大过节的。
麦格教授目送着小天狼星消失在人群里的散漫背影,短促地叹了口气。
小天狼星坐在角落里,百无聊赖地看着别人谈情和跳舞。詹姆带走了隐形衣,他甚至不能溜去厨房找家养小精灵要吃的,要不是只有这里才有晚饭可以吃,他是绝不会来自取其辱的。
他刻意不去看伊薇特在的方向,可那片灰蓝色的裙角却总是撞进自己的眼睛,他便忍不住追着那片裙角,目光向上移,就能看见她的笑靥,像是蒙着一层雾霭的阳光,温暖却神秘。
伊薇特对别人笑得越亲切,小天狼星心中就越是烦闷,只是胡乱吃了一些东西填饱肚子,就离开了舞厅,走到阳台上。
正值冬日,英国的湿冷天气并不因为圣诞节而有所缓和,自海面而来的西风裹挟着冰冷的霜汽,让从温暖的室内走出来的小天狼星打了个冷战。他抽出魔杖,随手在空气中点了几下,变出一团团跳跃的火球,让它们围着自己打转,将寒冷的空气隔绝在外面。
华丽的玻璃门把阳台上的小天狼星和室内的圣诞晚会分割开,喧嚣声一下子平息下来,好像一切热闹都和他无关了,只有悠扬欢快的舞曲仍然能够隐约传入耳中。
这个时候,好友们应该都和家人团聚了,想必雷古勒斯也正舒舒服服地呆在那个阴暗高贵的老宅,一边听母亲讲述布莱克家族的光辉历史,一边吃着克利切做的传统炖菜呢。或许在饭后甜点的时间,他们就该一起谴责他这个叛逆而不驯服的长子了吧。
哈!好像他会在意他们的议论一样。
小天狼星倚在大理石的围栏上,背对着透过玻璃门将阳台照亮的绚丽光影,百无聊赖地用魔杖指挥着围绕在自己身边的火球旋转跳舞。大多数火球都听话地随着他的魔杖尖平稳滑行,有一个火球却只是静静地悬浮在他身边,还有一个火球只会横冲直撞,凶猛得像一只敬业的游走球。
身后传来玻璃门被推开的“吱呀”轻响,应该是有人像他一样从舞会上逃出来透透气。小天狼星这会儿心情不好,只想一个人呆着,冷风也吹了足够久,他打算直接回格兰芬多塔楼休息了。
谁知道他一转身,却看到伊薇特正侧着身关阳台的玻璃门,一手拢着不知从哪儿变出来的白色的羊毛披肩。
她从明亮的室内出来,一时间没能适应室外的黑暗,所以没能立刻看到小天狼星。关上阳台门之后,她一直挂在脸上的笑意才渐渐淡下去,露出有些疲惫的神情,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那叹息又化成白雾,消失在了冬日的夜色中。
她背靠着门,垂着眼静静地站了一会儿。小天狼星想她应该是没有看见自己,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开口跟她打声招呼。他还在围栏旁边犹豫不决的时候,却看到那个不听话的凶猛火球,突然朝伊薇特的方向蹿过去。
伊薇特被乍然撞到眼前的火光吓了一跳。那横冲直撞的火球却猛地在空中刹住了车,停在她面前不远的半空,竟然变得安静又驯服,只是在她身边轻盈地无声跃动着,带来一点足以抵御寒风的暖意。
伊薇特借着这道火光抬起头,才看清小天狼星站在不远处的围栏边注视着她。
她有点惊讶,似乎是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下见到小天狼星,表情变得不自在起来。原本想转身离开,但又觉得这样太过失礼,所以犹豫了一下,还是慢慢地走到了他身边,客气地对他点了一下头算作打招呼。
她没有笑,脸上的神情仍然显得有几分疲惫,可小天狼星不知怎么却觉得,这副冷淡又随性的表情比她方才挂在脸上的温柔笑容要自然真实得多。
等到她站在了自己身边之后,小天狼星歪头笑着跟她说:“圣诞快乐!”
他的语气自然又熟稔,轻松地冲散了两人之间略微凝滞的气氛,伊薇特的心里轻松了一点,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真切的微笑,低声回应道:“圣诞快乐。”
互相问候过,两个人就谁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沉默地站在被夜色笼罩的阳台上。月亮透过薄薄的乌云显出朦胧暗沉的轮廓,冬日凛冽的西风中带了一点潮湿的气息,如同雨丝般细小的雪花缓缓从空中飘落下来——这是个令人惊喜的白色圣诞。
已经将近午夜了。
透过玻璃门能看到,大厅中的热闹气氛已经逐渐消退,学生们也都陆续离场了,只有两三对还在舞池中慢慢打着转。最后一支舞曲的前奏隐约地传到阳台上,乐声如美梦般舒缓流畅,与刚刚欢快轻盈的节奏大不相同。
“我喜欢这支曲子。”小天狼星突然说。
伊薇特转过头看他,好像是觉得有趣:“我以为你们格兰芬多会喜欢更热烈的舞曲。”
“或许是吧。”小天狼星耸耸肩,“可是,你得承认,只有这样优雅的音乐才适合白色圣诞节。”
“我不知道‘掠夺者’也会有这样浪漫的想法。”
“你到底对我有什么误解?”小天狼星郁闷地问。
伊薇特抿着嘴轻轻笑起来。她低低挽着的发髻在朦胧的月色下反射出柔和的微光,眼瞳在黑夜中亮得惊人,像是色泽纯粹的蓝晶石,被黑夜打磨得温润而干净。
“来跳舞吗?”小天狼星把手伸给她,又解释说:“不要浪费白色圣诞节的最后一首舞曲。”
伊薇特意外地看着他。
这位格兰芬多的掠夺者难得摆出如此认真的表情。他并未穿着纯血家族推崇的那种繁复华丽的旧式礼服长袍,而是摩金夫人长袍专卖店里最新款的流行样式,被裁剪得合身而得体,显得他越发挺拔英俊。
他衣领的扣子仍然没有规规矩矩地扣好,不过或许是节日的气氛使然,伊薇特觉得要比平时看起来要顺眼得多。用来抵御寒风的火球乖巧地在他们身边悬浮着,持续不断地散发出令人温暖的橙红光亮,这使一切看起来都格外让人宁静而愉悦。
事实是,她一点儿也不想和这位总是麻烦缠身的掠夺者扯上关系,可此时却怎么也想不到拒绝的理由——临近午夜的白色圣诞节,晚会的最后一支舞曲,在谁也看不到的阳台,面对着小天狼星·布莱克伸出的手。
那么,她想,一支舞也并不意味着什么,只是在一个正巧的时间,在一个正巧的地点,在一支正巧合她心意的舞曲中,跳一支巧合的舞而已。
伊薇特犹豫了一下,轻轻搭上小天狼星的手心。
向前。向后。旋转。再向前。她被小天狼星牵引着迈动脚步,脚下的动作却不像刚刚在舞会上那样生硬勉强,每一步都恰当、流畅而契合,甚至让人觉得是他在配合自己的步子,既不冒进,也不畏缩。
他好像知道自己不喜欢幅度过大的旋转,所以只是循序地迈着舞步,慢慢地、舒缓地带着她在阳台上起舞。
他们离得那么近,连呼出的白气都快要交融在一起。伊薇特几乎能感觉到和小天狼星相触的皮肤变得滚烫起来,在湿冷的冬夜中格外灼热。她仍觉得有些不自在,所以刻意避开他的视线,越过他的左肩去看随着她的舞步而旋转的夜空。
“我们现在不算是陌生人了吧?”小天狼星突然开口问。
伊薇特将目光从夜空中收回来,看了小天狼星一眼,对上他的视线,又立刻垂下了眼睛,思忖了一会儿,然后摇摇头。
“那我们算是朋友吗?”他笑嘻嘻地追问。
伊薇特没有立刻回答他。她的眼睛盯着半空中浮动的火球,并打定主意不去和小天狼星对视,就好像是觉得那火球有着极为诱人的吸引力,看着火球比看着小天狼星让她舒服得多。
“行了,你想想看,”小天狼星立刻说,“我们都一起关过禁闭了!我只和我的朋友一起关过禁闭。而且你还来看过我打魁地奇。现在又在和我跳舞。承认吧,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我没有去看你打魁地奇。”伊薇特终于能够出声反驳他了,“我是被人拉去的,我甚至都不知道你会在那儿。还要我跟你说多少次?”
“这不重要,”小天狼星说,“重要的是,你确实看到我打魁地奇了。”
伊薇特动了动嘴唇,但最终还是没有再和他争辩。她觉得自己可能已经习惯这个人的自说自话了。这并不是一个好的预兆。
不过,他有一点没说错。
“我们确实已经是朋友了。”她承认说。
“我就知道!”小天狼星得意洋洋地吹了声口哨,“你是我在格兰芬多以外的第一个朋友。拉文克劳的级长!谁会相信呢?如果有一天莱姆斯决定不再和我说话了,我还可以借你的笔记看,是吧?”
谁会相信呢?在乐曲悠长的尾音中伊薇特恍惚地想,这绝对和她一直以来所规划的人生不同。最不想要惹上麻烦的人和最容易被麻烦缠身的人成为了朋友,但这好像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可怕。
舞池的灯已经逐次暗了下去,学生们三三两两地结伴离开,乐手也开始站起来整理自己的器具了。小天狼星替伊薇特推开了阳台的玻璃门,轻快地对她说:“那么,圣诞快乐。”
这话他在今晚两个人刚见面的时候就说过一次,这时再说一次,让伊薇特觉得有些滑稽。她小心地提着裙子,迈过撒满地板的彩色纸屑,微笑着轻声回应道:“圣诞快乐。”
他们一起离开宴会厅,在门厅登上了向不同方向旋转滑行的楼梯,一个要回到城堡西面的拉文克劳塔楼,另一个则要前往另一个方向的格兰芬多塔。
楼梯平稳地载着伊薇特向上旋转,她好像听到小天狼星在身后匆忙喊了一声“晚安”,她站在台阶上回过头,果然看到在另一段朝相反方向滑行的台阶上,小天狼星正在远远地朝自己挥手。
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远了,中间还隔着不知多少台阶、学生、铁甲和画像,她不愿大喊大叫地引人注目,所以只是也朝他挥了挥手,然后默默在心里回了一句:“晚安。”
除了这声晚安,她还有一件事没有说给他。但是这并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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