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嫌弃,我只剩这个了,阿。”他轻声说道。
“辛励,你故意的?!”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国师那样神通广大,会治不好他?他分明就是拒绝治病,一心求死。
“没有你的人间便不是人间。”他叹息道,“太难熬了,每时每刻都很难熬,我不想再继续熬下去了。”
说着,他口中咳出一道黑血,差一点就扑灭了犀照。
他附在她的耳边低语片刻,然后笑道:“回去吧,他还在等着你。”
他的耳边忽然传来孩子的笑声,如果……如果他能拥有一个属于他和她的孩子该有多好啊。
“我叫辛励,字予安,上过疆场,坐过金殿,无论是将军还是皇帝,我一直都是你夫君。阿,莫失莫忘。”他提声说道。
孟瑶华的脑海里如山崩海啸一般,涌出了许多记忆碎片,甜蜜的,忧伤的,惊险的,平静的,困苦的,幸福的。
“我阿今日面山而誓,与辛励结成夫妻,永世不离不弃。”
“永不相负。”
一拜天地!
他说过的永不相负,辛励从未负过阿。
“我叫蜜娘,沈蜜娘,我自幼在落月城长大,是落月城圣女的女儿,是落月城的大蛊医,我在嫁给你之前都叫沈蜜娘的。”
“嗯,蜜娘。”他缓了缓继续说道,“无论是阿还是蜜娘,我都永不相负,去吧,推开城门你就可以回家了。”
“那你呢?”孟瑶华说道。
“待会儿你哥哥会上来。”他轻声笑道,“不必担心。”
她回望着他,犀照发出的微黄色的光芒跳跃了一下,而后彻底熄灭。
她堕入无边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似是传来一阵阵嘈杂声,有低声交谈的,亦有孩童的笑声,玩闹声。
“醒了,醒了,她终于醒了。”
第85章
孟瑶华缓缓睁开双眼, 母亲、舅舅、蛮蛮正眼巴巴的瞅着她,紧张又兴奋。
静谧了一瞬间,大家开始七嘴八舌的说话, 她的脑子瞬间一乱。
“停停停, 一个一个的说, 别吵到她!”她娘发话了,聒噪的声音顿止。
“宝宝呢?”孟瑶华声音很是沙哑, 她自己都惊了一下。
没一会儿, 两张胖乎乎的小脸挤到她面前, 夏禾和桃枝一人抱着一个。
孟瑶华眨了眨眼睛, 惊呆了,她难以置信的揉了揉眼睛, 又睁开眼睛仔细瞧了瞧说道:“你们莫诓我!”
她刚生的孩子,怎么可能长这么大了!!
沈灵坐在她的榻边说道:“孩子, 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
“多久?”孟瑶华抬头问道。
“三年,整整三年!”沈灵叹息道。
“娘亲,抱抱,抱抱。”她的宝宝在跟她撒娇讨要抱抱,她挣扎着坐起身来, 将宝宝抱在怀里,又伸手接了另一个过来。
她将两个小团子揽在怀里,温热绵软的小身子紧紧贴着她,让她一颗心都像泡在温泉里一样。
“乖乖, 你们叫什么名字啊。”
“娘亲,孩儿叫麒奴。”男孩开口说道。
孟瑶华点了点头, 嗯,是她留下的名字, 她微微松了一口气。
“娘亲,我叫兕子。”小姑娘软软的说道。
“???”孟瑶华一脸疑惑道,“你不是该叫麟奴吗?谁给你起的名字叫小牛犊?!”
“小姨母。”小小姑娘胖胖的小手指着蛮蛮说道。
“天地良心,不是我,是段蕤说的。”蛮蛮忙摆了摆手推卸责任道。
“他凭什么给我的孩子取名?”孟瑶华气急。
“他是没资格,可孩子她爹有啊。”沈期幽幽说道。
什么?辛励他有毛病啊,给我女儿取名叫小牛犊!!古往今来,谁家的姑娘叫小牛犊了?!这说出去不让人笑话?!她的小姑娘以后出去怎么抬头做人!
气啊!
孟瑶华咬牙切齿的意味太过明显,兕子仰着粉雕玉琢的小脸蛋一脸不解的问道:“阿娘不喜欢兕子吗?”
她九死一生生的乖乖崽,她怎么会不喜欢?!她摸了摸小姑娘的扎着的小揪揪说道:“阿娘最喜欢你了。”
麒奴一脸期待的看着她,他长得太过肖似辛励,一双桃花眼简直跟辛励的眼睛一模一样,这会儿水光汪汪的看着她,像一只乞怜的小狗。
她不禁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说道:“阿娘也最喜欢麒奴。”
麒奴开心的笑了一下,然后下一刻他又绷紧了小脸儿,一脸沉稳的模样。
孟瑶华叹息道:“你才三岁,别学那老气横秋的模样,小孩子就该多笑笑。”
麒奴难得放开,笑了,兕子从小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来塞到孟瑶华嘴里道:“阿娘吃糖。”
甜丝丝的糖块慢慢融化,孟瑶华揽着麒奴与兕子,心中有股说不出的甜蜜。
“既然蜜娘醒了,我们可以开山门了。”沈期笑着摸了摸胡须说道,“山下打了三年,也不知现在情况如何了?”
孟瑶华闻言微怔道:“什么打了三年?”
“自你分娩那日,山下就打起来了,后来你昏迷,圣蛊醒了,为了以防万一,我下令关了山门,将外界与落月城彻底隔绝开来,除了蛮蛮能少量收到南诏那边的消息,山外的一切都是未知。”沈期开口解释道。
蛮蛮走过来说道:“是陛下的人和企图闯落月城的人打起来了,陛下亲自率兵驻扎在落月城附近的江岸边,后来又清理南疆叛乱的各部,还有一些黑蛊师。最近要决战了。”
“什么?”孟瑶华大惊失色,她连忙问道,“辛励就在山脚下?”
她恍然记起梦中之事,哪里还坐得住,她急声说道:“快快打开山门,我要出去一趟。”她真的怕他故意去作死!这事儿,他又不是没干过!
“既然开山门,我们落月城就无法独善其身了,准备应战。”沈期说道,“如今圣蛊醒了,我们再不必怕任何人。”
“谁唤醒的?”孟瑶华下榻,被夏禾搀扶到了梳妆台旁。
一旁的小姑娘骄傲的说道:“阿娘猜猜。”
“是我的小兕子?!”孟瑶华低头摸了摸围绕在她身旁的小姑娘。
“还有哥哥。”小兕子抢答道。
“真正的圣蛊其实是一对双生蛊,之前有血脉强大的前辈唤醒单只圣蛊,反噬都很大,大家都以为圣蛊本来就霸道,没想到竟是如此。”沈灵说道。
“他们身上都种了圣蛊?”孟瑶华问道。
小兕子指着手腕上桂圆大小的繁丽花纹道:“圣蛊好看,我要。”
孟瑶华将她抱在腿上说道:“喜欢好看的,这点儿随为娘。”
“蜜娘,你也别怪娘自作主张,这两个小家伙生下来时,情况并不好,是圣蛊及时被唤醒,救了这两个小家伙一命。”沈灵叹了一口气说道,“说来也是这两个孩子跟落月城有缘。”
孟瑶华紧紧抱着小兕子道:“是阿娘对不住你们。”
“可是阿娘也努力了呀。”麒奴在一旁说道,“小姨母说阿娘是为了生我们才长睡不起的。”
“哎?说到这个,阿姐,你的本命蛊怎么样了?”蛮蛮凑过来问道。
孟瑶华伸出胳膊一看,本命蛊完好如初的在她的手腕处,两寸来长的一根细如发丝般的金丝医蛊。
“好了?!太好了!太好了!你们两个小宝贝简直是小福星。”蛮蛮抱起麒奴来亲道。
麒奴立马伸出手来,推了推蛮蛮,挣扎着从蛮蛮怀中跳了下来,一张小脸憋的通红,羞愤的看着她说道:“小姨母不要随意亲我抱我,我是大孩子了。”
“豆丁大的孩子。”孟瑶华摸了摸他的脑袋说道,想必她陷入沉睡的这段时日,小小的孩子心思敏感,又是当哥哥的,便比寻常孩童沉稳不少,可当娘的醒了,有何风雨自有她来担,她的宝宝们就负责快快乐乐就好。
屋内一片其乐融融,忽然有人进门来说道:“城主,山门处发现了一封信。”
沈期拿过来展开一看,顿时面沉似水。
沈灵接过来一看,不禁说道:“哎呀!糟了!”
蛮蛮凑过来一看,看了两行就拿起来塞到孟瑶华手里道:“阿姐,快看看这个吧!”
孟瑶华低眸一目十行看完,连声说道:“夏禾,速速命人去备轿辇!要结实耐用的!”
“乘我的轿辇出去。”沈灵说道,“你刚刚才醒,身子还弱着,我的八个护法各个身怀绝技,定能护你一护!”
孟瑶华点了点头道:“也好。”她迅速挽了个发髻,戴上落月城特有的银花冠,桃枝早就将她要穿的衣裙捧了出来,沈期沈灵兄妹出门应付迎战之事。
孟瑶华收拾妥当之后,她开口说道:“蛮蛮,你随我去。”
“阿娘,听说外面很危险,虽然不知道阿娘出去做什么,孩儿愿意随阿娘一道前往。”麒奴在一旁仰着一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央求道。
孟瑶华想了想也对,有圣蛊在侧,确实方便许多,她俯身抱起了麒奴就往外走。
“小兕子也去,小兕子也去。”小兕子在后面紧紧的追了上来。
孟瑶华认真看着小兕子道:“兕子乖,在家和外祖母玩。”
“哥哥!”小兕子抬头看向麒奴,豆大的泪珠儿还挂在眼眶,欲落不落。
麒奴从怀里掏出一支五彩风车递给她说道:“在外面不许贪玩,听阿娘的话。”
“嗯!”小兕子重重的点了点头。
麒奴扭头看着母亲道:“阿娘,小兕子很乖的,我们不要抛下她。”
孟瑶华受不了半点儿这双桃花眼央求的神色,只得点点头,示意蛮蛮抱上小兕子。
落月城山门洞开,一阵阵空灵的乐声自天际响起,荡涤人心。
江岸的将士们情不自禁的抬头仰望落月城的方向。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落月城开城门了!”
“这阵势是落月城圣女?”
众人时不时听到一两声孩童的笑声,对岸的兵卒开始向落月城的方向射箭,然而并伤不到落月城分毫。
段蕤骑马站在江头仔细观摩了一会儿说道:“我瞅着怎么像是蜜娘醒了,想起出来散散心了?”
孟放点了点头道:“十分有可能。”
忽然一驾轿辇顺着一道铁锁,顺空而下,踏江而来,对岸时不时有冷箭射出,却总也射不中轿辇。
甚至有黑蛊师对着轿辇施蛊,麒奴眸中寒光一闪,冷声道:“不自量力!”那语气口吻和他阿爹像了十成十。
他刚欲抬手教训,被孟瑶华一把拉住:“我儿,这群杂碎不值得你出手。”
“可他们明摆着欺负娘亲。”麒奴急声道。
“自有人教训他们。”孟瑶华淡淡说道。
果不其然,江岸一侧有人拉劲弩,齐齐向对岸射去。
“好强的工事。”麒奴双眸亮晶晶的,兴致勃勃的看着那边说道,他时常跟舅公看落月城的防事,落月城就没有这么厉害的武器。
孟瑶华出现在江心,江两岸的兵卒俱都精神抖擞,大战一触即发。
孟瑶华将小兕子抱在怀里,双手捂住她的眼睛和耳朵,怕她害怕。
孰料小家伙煞有介事的扒开她的手道:“哥哥不怕,我也不怕。”
“我是哥哥,自然不怕的。”麒奴挺了挺胸脯说道,他的小身子微微战栗,不过他不是怕人,他恐高。
刚才抬轿的人走太快,简直是俯冲下来的,他躲在娘亲怀里都不敢往下看,小兕子只关心她的风车转的快不快,心大的只知道开怀大笑,不过这样也好,恐高的是他,不是妹妹。
抬轿的人掠江而过,管弦齐奏,这不是普通的乐声,乐声之下操控着蛊物,谨防有黑蛊师大规模袭击。
这时,有个护法开口唱起了山歌,用落月语唱的,中原人是听不懂的,但段蕤和孟放听的真真的。
“我就是蜜娘思念的那情郎!”段蕤自我感觉十分良好。
“我看不见得。”孟放瞥了一眼中军大帐,叹了一口气。
他看着时辰差不了,下令三军道:“发动总攻,生擒敌首,其他杀无赦!”
“是,将军!”众位副将领命行事。
江面硝烟四起,冲杀声阵阵,焚毁的战船不计其数。
孟瑶华在大尚那边看了又看,一直没看到辛励,心里不禁敲起了鼓。
她绕过双方交战的地方,直直朝营帐这边行来,孟放和段蕤在前线指挥作战,忙的顾不上她,后面守帐的士兵不认识她,以为是对岸潜藏的黑蛊师杀了过来,忙齐齐亮了枪刃,高声喝道:“来者何人?”
孟瑶华拿出一方黄花梨木镂雕的盒子,里面藏着一方私印,是辛励当年亲手给她的。
然而,即便如此,守帐的士兵也不放她进去,她心里一急不禁高声喊道:“辛励,你出来!辛予安!辛予安!”
守帐的士兵一听,好家伙,面前这容貌艳丽的女子竟然直呼陛下名讳,这还了得。
帐内无丝毫动静,仿佛里面没人一样,可辛励不在阵前,此处防备又这么森严,他十有八九在帐内,却不应答。
孟瑶华心中升腾起一丝不详的预感,她脸色寒了寒,对着左右护法们说道:“闯帐!”
“是!”八大护法得令,开始列阵准备攻营。
“慢着!”营内款款走出一位仙风道骨的老人来,他捋须笑道,“娘娘还是这么风风火火。”
“老国师?!”孟瑶华一见此人心里一凉!辛励不是会带国师出征的人,如今老国师从辛励的帐中走出,不言而喻!
“娘娘与两位小殿下随臣来吧。”国师挥了挥拂尘说道。
孟瑶华一手牵一个,随老国师入帐中,蛮蛮和八大护法在帐外等候。
中军大帐很宽敞,案几、沙盘依次陈列,甚至一旁还摆放着辛励的盔甲和长枪,然后此刻帐内很静,甚至有缕缕药香传来,里面却无随从仆人迎候,想必是怕人多眼杂。
辛励安静的睡在柘黄色的御榻上,悄无声息的,甚至连有人进帐都不知晓。
孟瑶华忙走向前去,刷的一下子掀开他身上盖着的锦被,低头一看,他的胸膛处果然有块巴掌大的黑印,跟梦中最后要他命的黑丝蛊缠心一模一样!
她颤抖着放下锦被,抬头问国师道:“国师大人,多久了?”
“五日了,七日之前,对岸的叛军纠结了南疆的黑蛊师欲对我军发动主攻,孟将军和段世子建议向落月城求助,孟将军亲自写了书信,然而段世子联系落月城的渠道被对面的黑蛊师截断,书信发不出去。孟将军只好单枪匹马亲自去落月城走一趟,奈何当时落月城山门大闭,他想尽一切办法都无法与落月城取得联系。”
“陛下说,对面黑蛊师再多,也不过是乌合之众,重点还是那个叫巫傩的大祭司。奈何此人不仅将黑蛊玩得炉火纯青,拳脚功夫亦是不错,莫说段世子,就连孟将军都不是对手,最后是陛下提/枪单杀了巫傩,但也不可避免的被邪门的黑蛊缠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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